《五次方谋杀(出书版)》来自www.niwozw.com  《五次方谋杀》作者:轩弦 内容简介 提前知道了凶手的身份和手法,是不是就可以阻止命案的发生? 《五次方谋杀》是超人气推理作家轩弦的巅峰之作,曾于知名推理杂志《最推理》连载,引发了一场令百万读者为之疯狂的头脑风暴。同名改编漫画现于网上火热连载中。 夏咫涵与朋友们到漆黑馆度假时遭遇杀人事件,虽然最后凶手身份败露,被警方逮捕,但这宗凶案在夏咫涵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接下来,一个神秘的遥控器让夏咫涵回到了过去——凶案发生前。已经知道了凶手身份及其作案手法的夏咫涵,决定去阻止凶案的发生。 没想到,夏咫涵在阻止了这宗谋杀的同时,又引发出另一起谋杀案。就像蝴蝶效应一般,每一次改变,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为了拯救所有人,夏咫涵一次次回到过去,终于导致情况彻底失控…… 作者简介 轩弦,国内人气最高的推理作家之一,致力于推理小说创作十余年,目前已于《最推理》、《推理世界》等三十多家知名杂志发表作品百余篇,合计约三百万字。 代表作“慕容思炫推理系列”中的侦探慕容思炫,凭其超高的智商和独特的性格,人气一路飙升,现已成为原创推理文坛中的经典侦探,追捧的读者不计其数。 主要出版作品 慕容思炫系列简体短篇集《密室之不可告人》、《慕容思炫侦探推理训练营》、《慕容思炫侦探推理训练营2魔法课》、《慕容思炫侦探推理训练营3三国杀》; 慕容思炫系列繁体短篇集《不可告人之密室谋杀案》、《密室谋杀案之天黑请闭眼》; 龙斗士游戏侦探小说系列《大侦探笔记1皇宫的危机》、《大侦探笔记2宠物大暴动》、《大侦探笔记3勇闯神兵巨塔》、《大侦探笔记4血狼传说》、《大侦探笔记5黑暗来袭》、《大侦探笔记6决战黑龙神》; 其他长篇小说《乌托邦中学》、《德恒高中谋杀档案》、《我的完美女友何雨晴》、《七夜之真相疑云》等。 序章 此刻夏咫涵躺在一张墨绿色的按摩椅上。 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鼻尖滴落。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沫。 “放松一些。先喝杯热水吧。” 给夏咫涵递水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他叫黄浩欣,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擅长心理危机干预和精神障碍治疗。 现在夏咫涵就在黄浩欣工作的心理咨询中心里。 “谢谢。” 夏咫涵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微微地吁了口气。 “好些了吗?” “嗯。” “很好。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平静下来,那么就可以开始告诉我你所遇到的事了。” 咨询师那平淡而友善的语气,的确能让人静下心来。 夏咫涵舔了舔嘴唇,一脸认真地看着黄浩欣,正色道:“黄药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黄浩欣有些好奇。 夏咫涵微微地吸了口气,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认为,世界上存在时光机吗?” “时光机?” 黄浩欣还没回答,夏咫涵紧接着又说:“你是唯物主义者,一定不相信这种在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对吧?” 没想到黄浩欣却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不,我认为,理论上来说,时光机是存在的。” “哦?”夏咫涵没料到黄浩欣会如此回答,“愿闻其详。” “根据爱因斯坦提出的狭义相对论,一个人如果能够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进行运动,那么时间对他来说,是停滞不前的。” “什么意思?” “我打个比方:譬如,我们建造了一艘宇宙飞船,你在2011年的现在进入飞船,接下来,飞船以光速在太空中行驶了一百年——这段时间对于正在以光速运动的你来说可以忽略,最后飞船回到地球,那么,当你走出飞船的一刹那,地球上的时间已经是2111年了,但对于你本人来说,时间可能只是过了一分钟。” 他顿了顿,紧接着说:“也就是说,你到达了一百年后的未来。” “好玄哦。”夏咫涵听得似懂非懂。 黄浩欣笑了笑:“当然啦,人类目前根本无法达到光速,人类现有的飞行器,如果想要达到光速,或许需要同时燃烧地球上的所有能量。但无论如何,要前往未来,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时光机是有可能出现的。” “那么,”夏咫涵问道,“如果我真的到达了一百年后的2111年,我要怎样才能回到2011年呢?” “哈哈,回不来啦。” “回不来?你刚才不是说时光机有可能被制造出来吗?” “是的,不过那是‘通往未来的时光机’,至于‘回到过去的时光机’嘛,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 夏咫涵皱眉道:“为什么?” 黄浩欣解释道:“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四维时空,就是三维空间加一维时间。对于空间上的长宽高三个维度,人们可以来去自如,但对于时间维,却只能向前,绝不可能向后倒退。换句话说,人类想要‘前往未来’,理论上是可以的,但要‘回到过去’,却是永远无法实现的……” “黄药师!” 夏咫涵忽然以极为严肃的语气打断了黄浩欣的话。 “嗯?” 夏咫涵嘴唇微张,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几秒,才终于下定决心,一字一顿地道:“或许你会认为我在痴人说梦,不过,我真的回到了过去……” 第一章 漆黑 一台黑色的比亚迪f0疾驰于高速公路上。 公路两侧的花木和广告牌飞速倒退,形成一个“动”的世界。 相对之下,车内的空间是“静止”的,空气似乎是凝固的,而收音机也在静静地播放着l市广播电台的节目——《都市零距离》。 “各位听众,相信很多人都知道,近日我市惊现‘断掌狂魔’,专以十八到二十四岁的年轻女性为目标,不仅杀人,而且还要切掉死者的手掌带走,十分变态。” 女主持人的话声在婉转和亲切中带有一丝客观的冰冷。 “据警方透露,到目前为止,已有六名女性遇害。接二连三的杀人事件,让市民们人心惶惶。到底‘断掌狂魔’为什么要杀人?杀人后,为什么要带走死者的双掌?” 女主持人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半秒,接着说:“今天,我们请来了心理专家杨教授,为大家剖析‘断掌狂魔’的内心世界。杨教授,您好。” “大家好。主持人好。”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低缓,略沙哑,却又悦耳。那甚至像是专业的播音员,而非什么专家教授。 “杨教授,我们就直奔主题吧。您认为‘断掌狂魔’切断死者手掌的理由是什么?” “咳咳,”教授清了清嗓子,“根据我的推测,罪犯很有可能患有恋物癖,会对年轻女性的手掌产生极大的兴奋。不过,一般的恋物癖,大多数患者是以收集无生命的物品为主的,偶尔也有患者会通过接触自己或他人身体的某一部位而获得满足。而在这个案例中,患者竟然通过杀人来满足自己的癖好,已属于心理扭曲变态。” “杨教授的分析十分深入。对了,”主持人不满足于此话题现有的娱乐性,“现在很多市民都在推测‘断掌狂魔’的性别、年龄、职业等资料,甚至有的市民怀疑‘断掌狂魔’就是自己所认识的人。那么,杨教授,根据您的推测,‘断掌狂魔’是男性还是女性?他(她)应该是哪个年龄段的人?” 主持人那清脆的声音带有一点儿狡黠。 “理论上来说是男性,但也不能断言。至于年龄和职业,在没有足够线索的情况下,不能妄下结论。” 教授没有上当,回答模棱两可。 主持人还没答话,教授紧接着补充:“事实上,警方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在短时间内便可把罪犯逮捕归案,所以大家不必过分恐慌,只要夜间避免前往偏僻的地方即可。” “谢谢杨教授。接下来是广告时间,广告以后,我们继续探索‘断掌狂魔’的内心世界。” 主持人那机械般的台词,暂时结束了关于“断掌狂魔”的讨论。 “真可怕呀。” 虽称“可怕”,但夏咫涵的口吻却颇为冷静。 此刻驾驶着这台比亚迪f0的就是他。 坐在副驾位的是一位二十二三岁的长发女子,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如小家碧玉一般。 “孙芮伊,在这个‘断掌狂魔’被警察逮住前,你晚上可别单独外出呀。” 夏咫涵说这句话时,脸上的关切和语气中的担忧交融在一起。 “我晚上本来就很少出去嘛,每次外出,几乎都是跟你一起的。” 被唤作孙芮伊的长发女子说罢,嫣然一笑。 “跟我在一起就安全了吗?”夏咫涵森然一笑,“或许,我就是‘断掌狂魔’呢!” 孙芮伊怔了怔,微嗔道:“你推理小说看多了呀?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嘿嘿!” 夏咫涵向孙芮伊瞥了一眼,欣赏着她那扁着小嘴、稍微有点生气的样子,笑嘻嘻地自娱自乐。 “对了,你说组织这次活动的人,是你们公司的太子爷李睿?” 孙芮伊转移了话题。 “嗯。” 对于这个问题,夏咫涵的反应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冷漠,还是不太愿意回答。 “你跟他很熟?” 细心而敏感的孙芮伊觉察到夏咫涵的异常。如果在平时,善解人意的她,是不会再追问的。但这一次,她竟刨根究底。 “还可以吧。” 夏咫涵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但我跟他不熟呀,”孙芮伊舔了舔嘴唇,一脸认真地望着夏咫涵,“我也一起去,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啦!你是我女朋友嘛!” 夏咫涵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孙芮伊却没有这个意思,嘴唇微动,试图再次发问。 “到了!” 夏咫涵把孙芮伊接下来的问题扼杀于摇篮之中。 孙芮伊有些不悦。但她没有发作,抬头一看,果然已到目的地——维嘉欢乐度假村。 维嘉欢乐度假村位于l市以东的郊外,是一个集休闲、娱乐、度假、观赏、文化于一体的自然景点,度假村内,奇峰怪石,山明水秀,莺歌燕舞,玉宇琼楼,可谓人间仙境,让游客流连忘返。 度假村由别墅区、娱乐区、饮食区等部分组成,其中别墅区内有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别墅五十多座,供旅客休息娱乐之用。 夏咫涵直接把车开到饮食区的星晴西餐厅门外。停好车后,他给活动的组织者李睿打了一通电话。 “喂?” 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是公司的总经理,但事实上,李睿比夏咫涵还要小一岁。 “李总,我到星晴西餐厅了。” 或许是上司的缘故,夏咫涵跟李睿说话的语气有些拘谨。 “你女朋友也来了吧?” 李睿的声音中竟带有一丝期待。 “嗯。”夏咫涵的声音很低。 “我马上就到了,你们先进去吧。对了,我有个朋友已经在里面。就是这几天经常到公司找我的那个美女!你们先去跟她碰个面吧。” “好。” 挂掉电话后,夏咫涵微微地吸了口气,牵着孙芮伊的手,走进了西餐厅。 因为是下午,餐厅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有的在两两闲聊,有的自个儿看着书或玩着笔记本电脑。夏咫涵站在门前四处张望,最后把视线落在餐厅角落的一位正在玩手机的女子身上。 那是一位留着长卷发的女子,二十五六岁,一双大眼睛如水晶般明亮,虽然鼻子有些平塌,但唇似绽桃,近乎完美,让人一看之下,便有跟她接吻的冲动。 夏咫涵认得她便是那个这几天常到公司来找李睿的女子,于是带着孙芮伊走到她跟前。卷发女子听到脚步声,“咦”的一声,抬头向夏孙两人看了一眼,眼神有些疑惑。 这时候,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幽幽沉沉。夏咫涵轻轻一吸,身体一阵莫名兴奋。 大部分男人对涂着香水的女子免疫力不高。 他定了定神,笑了笑:“你是李总的朋友吧?认得我吗?” 他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位卷发女子,发现她原来化了浓妆,眼线内侧涂上了较深的眼影,微卷的眼睫毛像是贴上去似的,面颊上的腮红稍显不自然,脸色则白得有些诡异。那是厚重的粉底液,还是轻薄的面具? “她卸妆后,我可不一定能把她认出来哦。”夏咫涵心想。 “我认得你!” 卷发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夏咫涵的思索。她的话声有些嘶哑,像是乌鸦的叫声。 面容可以掩盖,声音却无法更改。 “哦?” “你是李睿公司里的……执行总监,对吗?” “嗯,我叫夏咫涵。”夏咫涵笑着点了点头。 “她是我的女朋友孙芮伊。”他紧接着又向卷发女子介绍道。 “你们好哦。” 卷发女子向两人展现了一个如花儿一般的甜美笑容。 跟小鸟依人的孙芮伊相比,这位女子身上所散发的是一种睿智之魅、知性之美。 “李睿说要去接一个朋友过来,马上就到。你们先坐一会吧。” 卷发女子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微微站起身子,把名片分别递给夏孙两人。 那是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中间用白字写着姓名和职业: 蒋熙雯?魔术师 名片的右下角则写着手机号码、邮箱地址和微博网址等资料。 夏孙二人接过名片,一边看,一边在卷发女子蒋熙雯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蒋熙雯呀。是一位魔术师?” 对于专门从事魔术表演的人,而且还是女子,夏咫涵心中有些好奇。 “对了,你是李总的女朋友吧?” 三人稍微尴尬地沉默了数秒后,夏咫涵如是问道。 “不是啦,只是好朋友。我和他是在酒吧喝酒的时候认识的,觉得大家比较投缘,所以就经常约出来玩啰。” “是雾水情缘呀?也只有像李睿这种富二代,才有时间和金钱到处发展雾水情缘吧?” 夏咫涵这样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是觉得不屑,还有稍微有点儿羡慕。 “对了,你是一名魔术师?好棒哟!要不现在给我们表演一段魔术,好不好?” “好的呀。我就给你们表演一个穿透魔术吧。” 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跟别的女子谈得如此投机,孙芮伊秀眉一蹙,神色有些不悦。 她不希望自己跟夏咫涵的爱情世界里,有任何女子插足,哪怕,对方只是一名匆匆过客。 “你有硬币吗?” 夏咫涵正在找着硬币,孙芮伊已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递给蒋熙雯。 虽然孙芮伊对她没什么好感,但见夏咫涵对她接下来要表演的魔术大感兴趣,愿意积极配合。夏咫涵喜欢的事情,孙芮伊都不忍心让他扫兴。 蒋熙雯把硬币放在桌子中央,接着左手拿起桌上的盐瓶,右手拿起一张餐巾纸,用餐巾纸把盐瓶紧紧地包起来,最后握在右手中。 “她要干什么呢?” 夏咫涵瞧得目不转睛。孙芮伊也有些好奇。 “接下来,我只要用这盐瓶在硬币上敲打几下,硬币就会穿透桌面,掉下桌底哦。” “不可能吧?” 夏咫涵不相信。孙芮伊也有些期待。 “那么,请你们瞧清楚啦!” 蒋熙雯说罢,用盐瓶轻轻地敲打着硬币。 叮——叮——叮—— 硬币纹丝不动。 “故弄玄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夏咫涵心里暗笑。 “哦,对了,我忘了,必须把硬币翻到有图案的那一边才可以哦。” 蒋熙雯舔了舔嘴唇,向着孙芮伊淡淡一笑:“孙小姐,麻烦你帮我翻转一下。” 孙芮伊依言翻转硬币。不知怎的,她现在对这位知性美女的敌意稍微减弱了一些。 “好了,谢谢你,这回一定成功。” 蒋熙雯把被餐巾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盐瓶放在硬币上,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右手一扬,手掌向着盐瓶一压,只听“砰”的一声,盐瓶竟被压扁了。 “啊?”孙芮伊轻呼一声。 夏咫涵也惊讶得半张着嘴。 蒋熙雯把餐巾纸掀开,硬币还在桌面上,但盐瓶却神奇地消失了! “不好意思哦,”美女魔术师笑道,“用力过猛,把盐瓶给压下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放在桌面下方的左手伸出来,果然已接住盐瓶。 夏咫涵目瞪口呆。孙芮伊也一脸惊讶。 “怎、怎么办到的?”夏咫涵回过神来,“能不能再表演一次?”“看来你们聊得蛮高兴的哦。” 蒋熙雯尚未回答夏咫涵的话,她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李睿到了。 这位李睿把自己的头发全染成金黄色,长发遮耳,蓬松却不失美感。他不仅耳朵上戴着黑宝石耳钉,鼻梁上还钉着一颗星状鼻钉。各种要素,组合成一颗闪亮的脑袋,夺目,却又有些另类。 “与其说这是潮流,不如说是内心空虚的掩饰。”夏咫涵如是想。 在李睿身后还站着一位女孩。那自然便是李睿刚才去接的人。 “我还以为蒋熙雯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呢,没想到他又带来一个女孩,艳福不浅呀。” 这一回,夏咫涵清楚自己心里是嫉妒的成分略多于不屑。 但一转瞬之间,想法又已改变:“哪怕身边围满了美女又怎样?没一个对他是真心的。而我,我有孙芮伊。这就足够啦!” 想到这里,心里颇感甜蜜,却又格格不入地渗入了一些自嘲的味道。 夏咫涵是l市创维游戏科技有限公司的执行总监。他当初能坐上总监这个位置,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 而李睿则是该公司董事长的独子。他名义上是公司的总经理,实际上什么都不干——也不会干,偶尔回公司看看,调戏一下女同事。 他能当上总经理,自然全部是靠运气的。 出生于富豪之家的运气—有一晚夏咫涵回公司拿点东西,听到经理室传来响声,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窥视,竟然看到李睿正跟一位平日冷若冰霜的女同事一丝不挂地搂抱在一起。夏咫涵吓了一跳,狼狈地逃离公司。 那次以后他才知道,李睿对公司的女同事,并不是只停留在调戏这个程度上的。 “不过,这也跟我无关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夏咫涵只想多赚点钱,然后跟孙芮伊结婚。 李睿的说话声打断了夏咫涵的思索。 “这位是我朋友,唐诺时。” “唐诺时?”夏咫涵心中暗叫一声。 他抬头一看,站在李睿身后的是一位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女子,短碎发,瓜子脸,眉如柳叶,鼻翼微鼓,虽非倾国倾城,却也楚楚动人。 “大家好。” 这位名叫唐诺时的短发女子态度热情。 夏咫涵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没有说话。那稍显复杂的笑容之中,似乎掺杂着几分感慨。 “咦,夏咫涵?是你呀?”唐诺时认出了夏咫涵,一脸兴奋。 “好久不见。”夏咫涵的反应比较平淡。 “认识的?”孙芮伊在夏咫涵耳边悄声问道。 “嗯,高中同学。” 孙芮伊听出了夏咫涵的语气中有些言不由衷,但在外人面前,不便追问。 “真的好久不见啦!你近来怎样?还好吧?” 孙芮伊本来已经有些不悦,唐诺时对夏咫涵那滔滔不绝的问候,让她更感郁闷。 在她怔怔出神之际,李睿倒跟她说起话来:“你好哦,你就是夏咫涵的女朋友小伊吧?我叫李睿,第一次见面,多多指教哦。” 他说罢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 孙芮伊不善交际,也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只是由于对方是自己男朋友的上司,出于礼貌,跟他握了握手。没想到李睿竟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荡然而笑,一脸淫邪。孙芮伊惊慌失措,本能反应般地望向夏咫涵,用眼神求助。然而夏咫涵正痴痴地看着唐诺时,若有所思,根本没有发现孙芮伊身陷“险境”。孙芮伊咬了咬下唇,使劲地从李睿的手中挣脱出来,心中委屈,两眼微微地湿润了。 “对了,我听夏咫涵说,过几天是你生日,对吧?” 李睿只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孙芮伊面前:“钻石项链,送给你的,生日快乐哦。” 夏咫涵总算回过神来,望了望李睿,又看了看孙芮伊,虽然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孙芮伊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严肃地说:“对不起,我这个人比较迷信,没到生日那天,是不能收礼物的,否则不吉利。” 李睿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有意思!没关系,过几天我再找你!” 他顿了顿,对夏咫涵说:“好了,咱们走吧。” 星晴西餐厅门外停着两台车,一台是夏咫涵的比亚迪f0,另一台则是红色的保时捷911carrera。那是李睿的其中一台跑车,接近两百万人民币。 两台在价格上相差了几十个层次的车紧靠在一起,这让夏咫涵感到有些尴尬。 “小伊,我载你吧?”李睿的神情有些得意。 “不用了,谢谢。” 孙芮伊的回答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拐弯的余地。 李睿虽然早料到对方会拒绝,但没想到竟如此毫不犹豫,不禁皱了皱眉。 孙芮伊瞧也不多瞧他一眼,挽住了夏咫涵的手臂:“我们走吧。” 李睿轻轻地“哼”了一声,对身后的蒋熙雯和唐诺时说道:“走吧。” 接下来,李睿坐到保时捷的驾驶位上,蒋熙雯坐副驾位,唐诺时则向夏咫涵又望了一眼,笑了笑,才上车。 夏咫涵微微叹了口气,跟孙芮伊一起走上比亚迪f0。正在启动小车,却听李睿那不可一世的声音传来:“我先走啦!咱们山顶见啰!” 没等夏咫涵答话,保时捷已疾驰而去。 前往山顶的过程中,夏咫涵和孙芮伊似乎各怀心事,两人没有交谈,凝固的空气夹杂着一丝流动着的尴尬。 “我觉得你的老板很猥琐。” 片刻的沉默后,孙芮伊忍不住说道。 “哦。” 对于夏咫涵的心不在焉,孙芮伊终于有些生气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啥?” “夏咫涵!” “嗯?” 夏咫涵向孙芮伊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呆滞。 孙芮伊吸了口气,问道:“刚才那个叫唐诺时的女生,真的只是你的高中同学吗?” 霎时间,夏咫涵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是、是的呀,”他咽了口唾沫,“咋啦?” “没什么。” 孙芮伊低下头,一脸黯然,再也不说一句话。 十来分钟后,夏咫涵把车开进了度假村的别墅区,一路来到山顶,最后在一座风格奇异的别墅前方停了下来。 之所以说这座别墅风格奇异,是因为这座别墅的外墙被涂成纯黑色,另类无比,甚至连屋顶也是由黑色的瓦片砌成,远远望去,整座别墅漆黑一团,毫无光泽。 这是维嘉欢乐度假村内最具特色的别墅。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为其命名为——漆黑馆。 鲜艳夺目的保时捷早已停在别墅旁侧。李睿、蒋熙雯和唐诺时三人坐在车里谈笑风生。 “终于到啦?” 李睿向车外的夏咫涵瞥了一眼,话语中略带一些并不友善的笑意。 “嗯。” 对于李睿的态度,夏咫涵并不介怀——至少表面是。 他紧接着问道:“我们预约的时间是几点?” “四点。” 李睿说罢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那是价值一百多万人民币的劳力士镶钻铂金表,还差两分钟就到下午四点了。 就在这时候,漆黑馆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二十二三岁的男青年从漆黑馆走出来。 那男青年头发杂乱,眼神呆滞,表情木然,宛如一具僵尸。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衣和西裤——看上去像是工作服,但脚上不仅没穿袜子,还穿着一双灰色的洞洞鞋,如此搭配,怪异绝伦。 在神秘的建筑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古怪的青年,这让夏咫涵五人多少有些不安。 怪青年一步一步地走到众人跟前。夏咫涵看到他的衬衣上佩戴着一枚长方形的胸章,上面印着两行字: 维嘉欢乐度假村 服务生慕容思炫 “服务生?这个怪模怪样的男青年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夏咫涵心里有些惊讶。 名叫慕容思炫的怪青年以极快的速度向夏咫涵五人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漆黑馆的工作人员。接下来的一天,由我来负责各位的起居饮食。” “这个怪人?不会吧?”夏咫涵觉得有些别扭。 其他人的心中也有类似的想法,众人面面相觑。 “你好哦,”最后是热情的唐诺时打破沉默,“我叫唐诺时。这枚胸章上印着的是你的名字?你叫慕容思炫?” “是。”慕容思炫的回答没有任何感情。 “我第一次碰到复姓慕容的人呢,好酷的名字哦,好像武侠小说中那些大侠的名字。” 唐诺时一口气说道。 “看来她是对谁都这么健谈的。刚才是我想得太多了?”孙芮伊对于唐诺时刚才对夏咫涵的热情表现不那么郁结了。 慕容思炫没有回答唐诺时,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说:“现在我们进去吧。” “等一下!” 说话的是李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向他望去。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预约了漆黑馆?” 李睿一边打量着慕容思炫,一边如是问道。 慕容思炫脑袋微转,向李睿瞥了一眼,淡淡地说:“根据来电记录,前两天打电话过来预约入住漆黑馆的人说他们共有五个人要来,而你们刚好是五个人,此为一;打电话过来预约的人自称姓李,而这台保时捷的车身上则贴着‘cyrillee’的贴纸,车主很有可能也是姓李,两者吻合,此为二;漆黑馆是我们度假村所有别墅中房租最贵的,租一晚需要五千元,入住率极低,当然,对于开着两百万的跑车、戴着一百万的手表的人来说,区区几千块可以忽略,此为三;漆黑馆位于度假村山顶,地处偏僻,附近没有其他别墅,旅客如果不是要入住漆黑馆,一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此为四。综合以上四点,我推断出你们便是预约了入住漆黑馆的人。” 这人是何方神圣? 众人瞠目结舌。 “进馆吧。” 慕容思炫丢下一句,转过身子,一步一步地走进漆黑馆。 “走吧!”李睿回过神来说道。 众人随慕容思炫走进漆黑馆后,慕容思炫把漆黑馆的大门关上了,霎时间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名副其实。 “漆黑馆不仅外墙全黑,馆里也以黑暗作为主题,所以,漆黑馆内没有任何窗户,关闭大门后,便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光源。此外,漆黑馆里也没有灯具,只有为数不多的蜡烛。” 慕容思炫向众人介绍漆黑馆的概况。 “为什么要这样呢?”唐诺时的声音有些颤抖,“黑乎乎的,有点可怕呢。” “这就是漆黑馆的特色呀!” 慕容思炫尚未回答,李睿抢着解释。 “特色?” “漆黑馆是要让由于生活节奏太快、工作压力太大而逐渐迷失自我的城市居民在黑暗中好好思考自己的生活状态和未来方向哦。” 李睿一气呵成地说出这拗口的句子。 “李睿呀,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黑暗中蒋熙雯那稍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不愧是文学社的社长呀。”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把众人给吓了一跳。 一声未毕,一声又起。 咚——咚——咚—— 加起来一共四声。 “什么声音?” 孙芮伊有些害怕,紧紧地抓住了夏咫涵的手臂。 “像是座钟的声音,”夏咫涵推测道,“现在刚好是下午四点,所以响四下。” “是的,那是安放在大厅里的一口老式座钟。” 慕容思炫话音刚落,随着“唰”的一声,忽然漆黑之中亮起一道微弱的黄光。 原来慕容思炫用火柴点燃了一根蜡烛。 众人终于隐隐约约地看到漆黑馆的结构和馆内的摆设。 “漆黑馆只有一层。我们现在所处的是漆黑馆的大厅,大厅左侧的走廊通向饭厅、厨房、活动室和共用的洗手间,大厅右侧的走廊则通向客房。” 慕容思炫顿了顿,舔了舔嘴唇,接下来着重介绍客房的情况。 “走廊里一共有二十间客房,左边十间,右边十间,左边的是单号房间,从一号房依次到十九号房,右边的则是双号房间,从二号房依次到二十号房。待会儿大家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客房入住,除了二十号房。” “二十号房不能入住?为什么?” 夏咫涵心里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为什么要除了二十号房?”李睿说出了夏咫涵心中的疑惑,“难道二十号房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被锁起来了?” 慕容思炫回过头来向众人看了一眼。忽明忽暗的烛光在他那张目无表情的脸上微微地闪烁着,森然诡异。 “怎、怎么了?李睿猜对了?是什么事情呢?”夏咫涵咽了口唾沫,“疯狂的杀人魔曾经住在二十号房?被肢解的尸体曾经在二十号房被发现?害人无数的恶鬼曾经在二十号房出现?” “因为,”慕容思炫轻轻地咬了咬指甲,一字一顿地说,“二十号房我已经入住了。” 慕容思炫派给每人一盒火柴和三根蜡烛。 借助微弱的烛光,众人随慕容思炫走进大厅右侧的走廊。 如慕容思炫所说,走廊左侧是单号房间,一、三、五、七……右侧则是双号房间,二、四、六、八……每扇房门上都安装了一个玻璃插槽,印着房号的门牌,就插在插槽里。 “孙芮伊,我们就住一号房吧。” 夏咫涵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一号房的房门,探头一看,发现房间只有七八平米,房里放置着一张大概一米宽的单人床、一张圆台和两把椅子,摆设颇为简单。 夏咫涵没料到客房如此“袖珍”,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里的二十个房间都是单人房。” 慕容思炫在后头解释道。 “单人房呀?唔,咫涵,你就住这里吧,我住三号房。” 不能跟夏咫涵同房,孙芮伊有些不情愿。 “等一下哦。”唐诺时叫住了孙芮伊。 “嗯?” 对于唐诺时的叫唤,孙芮伊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自己跟她根本不熟,甚至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刚才在餐厅的时候你说过几天是你的生日,这么说,你是金牛座的啰?” 孙芮伊猜不透唐诺时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诺时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星座运程查询软件,一边熟练地查看着,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金牛座本周的幸运号码是十一。如果你住十一号房,这几天会有好运气哟,而且,爱情值也会大幅度上升。” “真的吗?”孙芮伊对唐诺时的话稍感兴趣。 她不在意有没有好运气,但那句“爱情值也会大幅度上升”却让她怦然心动。她太在乎自己跟夏咫涵的感情了。 跟夏咫涵结婚,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把一辈子走完,是孙芮伊跟夏咫涵恋爱后心中最大的心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跟爱情有关的事情,还是别冒险。”孙芮伊心想。 “那好吧,我就住十一号房吧。” “唐诺时,那我的幸运号码是多少?”夏咫涵笑问。 “处女座呀,等一下哦,”唐诺时在手机屏幕上迅速地点了几下,“是二十三。” “为什么她会知道咫涵是什么星座?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孙芮伊有些不高兴。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里哪有二十三号房呀?”夏咫涵想了想,“我就住孙芮伊旁边的十三号房好了,同样是‘三’,至少会提升一半运气吧,哈哈。” 众人跟随慕容思炫来到走廊中央。夏咫涵打开了十三号房的房门,只见十三号房的大小和布置跟一号房丝毫无异: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圆台和两把椅子。房内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只有通往独立洗手间的门,以及天花板上那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房间内的墙壁、地板、大床、圆台、椅子等,全部都是纯黑色的。身处房中,压抑感陡然而生。 看来漆黑馆里二十个房间的布局和摆设是一模一样的。 “那我就住十五号房吧。”唐诺时那炽热的话声让沉浸于阴冷漆黑中的夏咫涵回过神来,“夏咫涵,无聊的话,随时到我房间找我玩儿。” 这句话,让孙芮伊的心再次狠狠地痛了一下。 十一号房、十三号房、十五号房。孙芮伊、夏咫涵、唐诺时。夏咫涵被夹在唐诺时跟自己的中间,这让孙芮伊很是在意。 “这仅是客房的情形?还是,现实的情况?” “那我就住十四号房吧。”李睿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索。 十四号房,刚好在夏咫涵的十三号房的正对面。 “那我住你旁边的十六号房好了。”蒋熙雯最后说。 五个人都定下自己要住的房间了。五个房间,两两相邻,相距极近。 “刚才已经说过了,”昏暗的烛光中,慕容思炫冷不防冒出一句,把众人给吓了一跳,“我在二十号房,就是走廊尽头右侧的房间,需要服务时,随时来找我。” 他说罢,不再多瞧众人一眼,转过身子,低着头,微微地弯着腰,一步一步地向走廊尽头走去。 夏咫涵把点燃的蜡烛立在十三号房的圆台上,微弱的烛光只照亮了半个房间。 他放好行李,到洗手间洗了个脸,接着回到卧房,坐在床上,稍作休憩。 这里的木床结构极为简单,没有床头板和床尾板,仅由骨架支撑,床底是空心的,整张床看上去不怎么牢固,坐上去时更“吱吱”作响。 休息了一会儿,他便站起身子,拿上蜡烛,走出了房间。 他来到了孙芮伊所在的十一号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 房内传来孙芮伊那充满警惕的声音。 “是我呀。” “稍等一下。” 一听到是夏咫涵的声音,孙芮伊那戒备的语气瞬间瓦解。 数秒后,“咔嚓”一声,门打开了,站在门后的孙芮伊甜甜地一笑,娇柔无限。 “在干吗呢?” “刚放好行李,正想去找你。” 两人一边说一边回到房间里。夏咫涵顺手关上房门,举起蜡烛,四处张望,果然,这个房间的大小和布局,跟一号房及十三号房完全一致。 “这漆黑馆还蛮神秘的,有点像推理小说里的那些诡异的建筑呢。” 夏咫涵一边说着,一边在床上坐了下来。他的语气有些兴奋。 那是因为他酷爱阅读推理小说,尤其是本格推理。 暴风雪山庄、密室杀人、不在场证明、消失、解体等,都是他所喜欢的要素。 “我们到处走走吧,我要多拍几张照片,发到微博上和推理论坛里。” 夏咫涵的语气充满期待。 “嗯,我先换件衣服。” 孙芮伊今天穿着黑色的内衣裤——那是夏咫涵所情有独钟的女性内衣颜色。 她的身体是上帝赐予她的礼物。 性感的锁骨,丰满的胸脯,纤纤细腰,圆滑的臀部,修长的双腿。一身肌肤,雪白无暇,柔如凝脂。整个身体宛如一道没有接口的曲线,极具美感。 那是足以让大部分男人垂涎三尺的胴体——这只是猜想。因为事实上在她懂事后,看过她的身体的,就只有夏咫涵一个人。 他是她的初恋。这段感情,她全情投入,毫无保留。 当然,他也深深地爱着她。 虽然那是拥吻过无数遍的娇躯,但此刻夏咫涵还是看得热血沸腾,身体蠢蠢欲动。 他站起来,把蜡烛立在圆台上,随后熟练地把孙芮伊拥在怀里。 两人热吻。 夏咫涵解开了孙芮伊的内衣。 “门上锁了吗?” 孙芮伊喘着气在夏咫涵耳边悄声问道。 她稍微有些神经过敏,平时在家里,不把卧房的门上锁是睡不着的,何况此时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而且还是如此激情时刻? “我去看看吧。” 欲火稍微熄灭了一些。夏咫涵有些扫兴地走到房门前。 门上安装着一个黑色的不锈钢插销,插销上方还安装了保险链。看来这里的房间是只能从房内上锁的。 夏咫涵把铁杆插进门框上的插销鼻儿,还顺手挂上保险链,如此一来,房外的人是进不来了——除非破门。 锁门的过程中,欲火虽然熄灭了大半,但一看到孙芮伊那极具诱惑力的身体,瞬间又燃烧起来。 两人拥吻于狭窄的单人床上。 这一刻,时间似已定格,世间万物也停了下来。 第二章 谋杀 咚——咚——咚——咚——咚—— 座钟悠悠传来的报时声,让半梦半醒之间的夏咫涵醒了过来。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侧头一看,烛光之下,隐隐约约地看到孙芮伊也已经醒了,正痴痴地看着他,嘴角边带着甜蜜的笑容,一脸幸福表情。 夏咫涵也笑了笑,在孙芮伊的双唇印上深深的一吻。 两人穿好衣裤,拿上蜡烛,走出十一号房,携手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李睿、唐诺时和蒋熙雯三人,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沙发前方的玻璃茶几上竖着几根点燃的蜡烛,旁边似乎还放着一副扑克牌。 “咦,你们出来啦?快过来吧!雯姐要给我们表演魔术呢。” 唐诺时首先发现了夏孙两人来到大厅。 “魔术?说起来,她在餐厅表演的那个穿透魔术,我还没想通呢。盐瓶到底是怎样穿过桌面、掉到桌底的?” 夏咫涵一边想,一边跟孙芮伊走到沙发前,两人一起坐下。 “爽不爽呀?” 刚好坐在夏咫涵旁边的李睿一脸淫秽地问道。 “什么?”夏咫涵皱眉。 李睿淫笑不语。 “这混蛋!看来真的想对孙芮伊下手!” 夏咫涵生气之余,又有些担心。 “决不能掉以轻心!”夏咫涵紧紧地咬着牙想道。 “雯姐,快开始吧!” 唐诺时那充满期待的语气,扫除了空气中那紧张和尴尬的氛围。 “好的。”蒋熙雯拿起蜡烛旁边的扑克牌,熟练地切了几下,说道,“一副扑克牌有五十四张。诺时,你随便说一张你喜欢的扑克牌吧。” “唔,梅花9吧。” 蒋熙雯以极快的速度把梅花9从扑克牌中找了出来,放在玻璃茶几上。 “芮伊,你也随便说一张吧。” 作为女魔术师,她表演时语气充满了亲和力及感染力。 “我?”孙芮伊想了想,说,“红桃a吧。” 蒋熙雯又把红桃a找出来放在梅花9的旁边。 “李总也来一张?” “好!我选大王。” “王?你以为你真的是王?你只是一个小丑而已!”夏咫涵心里不屑。 这副扑克牌的joker,是嘶吼着的魔鬼,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在那忽明忽暗的烛光的照耀之下,令人不寒而栗。 “李睿你这个魔鬼!” “小夏,你也挑一张吧。” 蒋熙雯的话让夏咫涵从遐想中回到现实。 “唔,方块q吧。”夏咫涵随口说道。 “好的,那我自己也挑一张,唔,我就挑红桃7吧。” 梅花9、红桃a、大王、方块q、红桃7,五张扑克牌依次摆放在玻璃茶几上。 蒋熙雯把五张牌拿起,整理成一沓,牌面朝下。 “诺时,现在我把这五张牌交给你。” “哦?”唐诺时接过扑克牌,脸露疑惑。 蒋熙雯笑了笑:“接下来,你可以随意地切牌,把这五张牌的顺序打乱,如果你怕被我看到,甚至可以把牌放到身后切几下。” 唐诺时依言把扑克牌放到身后,切了几下。 “好了,现在这五张牌的顺序我是绝不可能知道的了,对吧?”蒋熙雯笑问。 “是!”唐诺时认真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把这五张扑克牌披开,牌的背面对着我,不要让我看到牌的正面。做得很好哦。现在,这五张牌的顺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是不可能知道的,对吗?” “是的。” “很好。现在,请你随便挑选一张牌,然后心中默念着这张牌的花色和点数,十遍。” 唐诺时挑选了红桃a。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红桃a、红桃a、红桃a、红桃a……”她真的一丝不苟地默念了十遍。 “好了吗?” “好了。” “接下来,你把你默念的这张牌抽出来,放在茶几上,注意哦,牌面要朝下,千万不要让我看到这张牌是什么。至于另外四张牌,也放到茶几上,当然,也是牌面向下的哦。” 唐诺时点了点头,迅速地把红桃a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生怕被别人看到这是什么牌。 紧接着,只见蒋熙雯从茶几上拿起剩下那四张牌,随意地切了几下,最后把牌放回原处。当然,切牌的过程中,四张牌都是牌面朝下的,蒋熙雯并没有看到这四张是什么牌。 除了唐诺时,夏咫涵、孙芮伊和李睿三人,也瞧得聚精会神。 “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众人心中或多或少有着这样的想法。 “诺时,现在请你把你挑选的那张牌放回这四张牌中,然后随意切牌,把五张牌的顺序打乱。当然,避免让我看到,你可以像刚才那样,把扑克牌放到身后切几下。这是最后一步了,加油哦。” 唐诺时依言切牌,最后把五张扑克牌放回茶几上。 蒋熙雯轻轻地吸了口气,舔了舔嘴唇,说道:“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忆一下,刚才你干了什么:你把五张牌的顺序打乱,然后随意挑出一张,抽出来,再放回去,最后把五张牌的顺序再次打乱。整个过程中,所有扑克牌都是牌面向下的,除你以外,谁也无法看到。换句话说,你所挑选的那张牌是什么,理论上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对吗?” “是!”唐诺时的语气有些紧张。 “这只是理论上啦。”蒋熙雯呵呵一笑,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吗?我可拥有看穿别人内心的能力哟。你刚才在心中默念着那张牌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看穿了,你相信吗?” “那不可能!” 唐诺时夸张地摇了摇头。 “看穿别人的内心?”夏咫涵、孙芮伊和李睿三人也一脸好奇。 “不相信呀?” 蒋熙雯笑了笑,把五张牌拿起,披开,随后迅速地抽出一张,放到茶几上,牌面朝下。 “你刚才选中的就是这张牌!” 蒋熙雯信心满满地说道。 唐诺时咽了口唾沫。 “不信可以打开看看哦。” 唐诺时尚未回答,李睿问道:“你刚才选的是什么牌呀?” “红桃a。”唐诺时声音微颤。 李睿急不可待地把蒋熙雯抽出来的扑克牌翻开——果然是红桃a! “太神奇啦!这是怎么办到的?” 唐诺时是叫出来的,像个孩子一般。 夏咫涵和李睿也一脸惊讶。 只有孙芮伊黯然神伤,想着心事:“她可真活泼呀,男生都喜欢跟这种开朗热情的女孩子交往吧?读高中的时候,她跟咫涵一定相处得很好。或许,他们还曾经谈过恋爱?有接吻吗?” 她想得快要哭出来了。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拥有看穿别人内心的能力哦。” 蒋熙雯稍微有些得意。 虽然是专业魔术师,见惯了大场面,又虽然只是一个小魔术,毫无难度,但表演成功后,看到观众们一脸惊讶的表情后,满足之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洋溢于她的脸上。 “你真的看穿了我的内心?”唐诺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可怕哦!” “你真相信她呀?”李睿没好气地说,“蒋熙雯,别卖关子啦!快把魔术的原理说出来吧!” “好吧。虽然‘不公开魔术的秘密’是魔术师的戒条之一,但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心理魔术,我可以传授给你们,让你们去骗骗朋友,呵呵。不过呢……” 蒋熙雯嘴角微微一笑:“你们还是要先好好思考一下哦,我等晚饭以后再把这个魔术的原理告诉你们。” 既然她答应晚饭后说出魔术的原理,李睿虽然急于知道谜底,却也不再强人所难了。 接下来,众人就在漆黑馆的大厅玩着扑克牌。黑暗之中,烛光之下,打着斗地主,别有一番风味。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都微微一惊。李睿更吓得失声叫了出来。 是漆黑馆的服务生慕容思炫。他就站在众人的身后。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大厅的,也不知道他在后面站了多久。 “真是个怪人呀!难道度假村为了配合漆黑馆的黑暗主题,特意让这样一个怪青年来招待我们?”夏咫涵心想。 “喂!你下次别突然出现好不好?” 一时失态的李睿恼羞成怒了。 “请随我来。” 慕容思炫瞧也不瞧他一眼,丢下如此一句,转过身子,朝饭厅的方向走去。 众人随慕容思炫来到大厅左侧的饭厅,只见饭菜都已摆放好了,饭菜的四周,围着数根蜡烛。 五菜一汤。 “哇!看上去好丰富哟!”唐诺时一脸兴奋,“全部都是你做的?这些菜叫什么名字?” 慕容思炫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淡淡地说:“鱼香茄子煲、东坡肉、宫保鸡丁、芙蓉鲫鱼、扒栗子白菜,还有东北疙瘩汤。” 粤菜、江浙菜、川菜、湘菜、鲁菜、东北菜,各一道。可以看出,慕容思炫有意为之。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这怪青年竟是烹饪高手?虽然还没吃,但这些菜肴,至少色香俱全。”夏咫涵心中惊叹。 众人坐下,开始享用这别开生面的烛光晚餐。 尝了几口,众人又惊又喜。 “味道好棒呀!” 首先表态的是唐诺时。 “真的不错。”夏咫涵紧接着赞赏道,“虽然只是一些家常小菜,但都达到了大厨级的水准。” “待会吃过饭,要好好向你请教一下烹饪技巧哟。” 唐诺时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却发现慕容思炫不知何时离开了饭厅。 “咦,人呢?” “切!真是神出鬼没!” 李睿一边咒骂,一边夹起一块东坡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 “味道真的很棒。”蒋熙雯也忍不住表达赞意,“这个人要在白金五星级酒店当个总厨,绝对绰绰有余,为什么会在这里当服务生呢?” “或许这就叫真人不露相了,哈哈!” 夏咫涵说罢,心想:“这个怪模怪样的服务生,身上可真充满神秘色彩。接下来,他还会给我们什么惊喜?” 吃过晚饭,众人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接下来我们要玩些什么?” 唐诺时兴致勃勃地问。 “大话骰吧。”李睿提议道,“输了喝酒。” “这里有酒吗?”唐诺时问。 “待会问问那服务生。不过在此之前,”李睿说到这里望向蒋熙雯,“你要先把刚才那扑克魔术的原理告诉我们。”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甚至带着命令。 “对呀!雯姐,快说吧!” 唐诺时拍着手附和,语气之中充满兴奋。 夏咫涵和孙芮伊也一脸期待。 “好吧。其实谜底很简单。” 蒋熙雯故意顿了顿,以极快的速度向众人扫了一眼,轻轻一笑,算是卖个小关子。 她紧接着一语道破了刚才表演的那个扑克魔术的关键原理:“一副扑克牌中,有一部分牌是当你把它旋转一百八十度后,所看到的图案跟旋转前是一样的,在此我暂称它们为a类牌;而剩下的那部分牌,则是当你把它旋转一百八十度后,所看到的图案跟旋转前是不同的,我暂称它们为b类牌。” 她一边说,一边从放在玻璃圆台上的扑克牌中找出了一张红桃k,放在自己面前:“譬如这张红桃k,把它旋转一百八十度或旋转三百六十度,所看到的图案都是完全一样的,它就是a类牌。” 她的讲解比较复杂,众人认真聆听。 蒋熙雯紧接着又从那副扑克牌中把黑桃a找了出来,置于自己的面前:“而这张黑桃a,现在从我的角度看,桃尖儿是对着你们的,可是当我把这张牌旋转一百八十度后……” 她旋转扑克牌的动作跟自己的讲解配合得天衣无缝:“桃尖儿就对着我了,整张牌的图案跟刚才就不一样了,它就是b类牌。” “那又怎样呢?”李睿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刚才那个魔术,挑选出来的表演牌,必须大部分是b类牌。” “咦?”夏咫涵若有所悟。 蒋熙雯接着说:“表演开始后,我先让诺时挑牌,她挑了梅花9,旋转前后图案不同——重点在中间那个黑桃,是b类牌,可以作为表演牌;接下来我让芮伊挑牌,她挑了红桃a,也是b类牌;然后我再让李总挑牌,他挑的大王当然也是b类牌——而且旋转前后区别十分明显;最后我让小夏挑牌,很遗憾,他所挑的方块q,旋转前后图案一致,是a类牌。在所有的表演牌中,我要保证a类牌的张数最多只有一张。所以接下来,我不能再让你们挑牌了。我自己挑选了一张b类牌——红桃7,跟你们所挑选的梅花9、红桃a、大王和方块q,组成一沓表演牌。”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 蒋熙雯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解:“如果在小夏之前有谁挑选了a类牌,我就不会再让你们挑牌了,由我自己来挑选几张b类牌,作为表演牌。总之,表演牌中,最多只能有一张a类牌。” “可是你挑选这些牌,跟你看透我心中所默念的牌有什么关系呀?” 唐诺时似乎越听越糊涂了。她好像直到现在还相信蒋熙雯是真的能看穿她的内心。 “我想是这样的,”孙芮伊淡淡地说,“当诺时把她选中的那张牌抽出来后,雯姐拿起剩下那四张牌时,在切牌的过程中,趁我们不注意,把那沓牌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再放回原处。所以当诺时把她选中的那张牌插回去后,哪怕紧接着把五张牌的顺序打乱了,但雯姐只要把牌披开,看看哪张牌是没有旋转过的,就知道那张是诺时所选的牌了。” “好聪明哦!” 蒋熙雯向孙芮伊竖起了大拇指。 “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夏咫涵两手一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是……”唐诺时搔了搔脑袋,“如果我所挑选的是哪怕旋转后图案仍然一样的方块q呢?” “你还不明白呀?”李睿没好气说,“如果最后五张牌看上去都没有被旋转过,那么就能判断出你所挑选的是方块q。” 唐诺时秀眉紧锁,一脸疑惑,看来她终究没能透彻地理解这个魔术的原理。 “好了!我们别在这种小魔术上浪费时间了。快来玩大话骰吧!” 得知了谜底的李睿对这个魔术不再感兴趣了,甚至因为它原理简单而有些不屑。他深深吸了口气,叫道:“服务生!” 在封闭的漆黑馆中,声音撞击到墙壁上,立即反射回来:“服务生——服务生——务生——生——” 黑暗之中,回声有些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事?” 慕容思炫的答话声几乎是跟李睿的回声一同响起的。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大厅的。 “切!”李睿又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老躲在我们背后呀?” “要酒?”慕容思炫冷冷地问。 “哼!有吗?” “冰箱里有红酒。” “都拿来吧!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不醉无归?”夏咫涵心中一凛,“难道他想乘虚而入,对孙芮伊动手?决不能让他得逞!” “真的要喝酒吗?喝了酒我会睡不着的。” 蒋熙雯有些为难地说。 “睡不着的话,我可以陪你通宵聊天哦。” 李睿声音荡然,一脸色迷迷的样子。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别喝酒了。” 夏咫涵刚想说出这句话,却被孙芮伊抢先说道:“雯姐,我的背包里有思诺思,如果你睡不着,可以吃一颗。” 思诺思是一种催眠剂。孙芮伊经常失眠,所以随身带着安眠药。 “那我们快开始吧!” 李睿跃跃欲试。夏咫涵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呀?好吧!服务生,冰箱里有雪碧吗?往红酒里加些雪碧的话,我还能稍微喝一些。”蒋熙雯微笑道。 “有。” 慕容思炫转过身子,准备到厨房拿红酒和雪碧。 “还有哦,”蒋熙雯最后向慕容思炫说道,“你也跟我们一起玩吧?参加的人数多一些,我被罚酒的概率就低一些了,呵呵。” 李睿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因为冰箱里只有一瓶红酒。 六个人喝一瓶喝酒,那是基本不会有人醉倒的。 玩了一会儿,孙芮伊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怎么啦?”夏咫涵问道。 “我上洗手间。” “我陪你去吧。” 孙芮伊尚未答话,唐诺时抢着说道:“我也想上洗手间,我和你一起去吧。” “嗯。”孙芮伊点了点头。 望着孙唐两女离去的背影,夏咫涵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过了数分钟,两女还没回来。夏咫涵觉得有些不对劲,微微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也去上个洗手间。” 他拿着一根点燃的蜡烛来到漆黑馆的饭厅,看到孙芮伊和唐诺时正在洗手间门前交谈着。唐诺时嘴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夏咫涵来了,连忙转移话题:“咫涵,你也上洗手间呀?” “嗯。” “那我先走啦!” 唐诺时说罢,离开了饭厅。 “她跟你说什么?” 夏咫涵望着唐诺时逐渐远去的背影,向孙芮伊悄声问道。 “没什么呀。”孙芮伊的态度好像有些冷漠。 “她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嘛?”夏咫涵有些不安。 “只是闲聊呀!”孙芮伊皱了皱眉,“你怎么一副害怕的样子?难道你跟她有些什么隐瞒着我吗?” “没有啦!”夏咫涵轻轻地吁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去吧!” 众人一直在大厅不温不火地玩着大话骰。直到座钟连响十下时,蒋熙雯说:“十点啦?我有点累了,不玩啰,你们继续吧。” 红酒喝光了。其他人也有些兴致索然了。 “我们也不玩啦!” 夏咫涵也想尽快带孙芮伊离开,免得李睿“出招”。 “你们真扫兴!”李睿不悦道。 最后众人达成共识,大话骰游戏告一段落,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夏咫涵亲眼看着孙芮伊走进走廊左侧的十一号房,并且听到房里传来“咔嚓”的锁门声,才稍微放心,长长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十一号房旁边的十三号房。 洗澡以后,他吹熄了蜡烛,躺在床上。漆黑馆果然名副其实,蜡烛熄灭后,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宛如身处未知空间,令人心生压抑和恐惧。 李睿说得不错,漆黑馆可以让城市中那些由于生活节奏太快而逐渐迷失自我的人们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当前的情况。无尽的黑暗之中,夏咫涵真的想到了很多。 夏咫涵想要跟孙芮伊在这两年结婚。可是现在这个时代,没有房子怎么结婚呢?他可不想自己深爱的女人有半点委屈。 他在创维游戏当执行总监,薪酬虽然不低,但要在寸土尺金的l市中买一座房子,却是难于登天。 于是,他竟铤而走险,在公司里亏空公款二十万,用作炒股。他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认购了一支热门股,本想赚个十来万,足够付房子首期,就立即收手。怎知他出师不利,一踏进股市就被套牢,所买的股票连续几天跌停。不到两周,从公司“借”来的二十万,只剩下几千元。 夏咫涵急如星火,正在想方设法填补欠款的时候,却被总经理李睿发现了他亏空公款的事。夏咫涵知道李睿是个卑鄙小人,栽在他手,无法翻身,只好自认倒霉。怎知李睿却没有向公司股东告发夏咫涵,反而帮他填补了那二十万。夏咫涵知道李睿这样做必有企图,却又无可奈可。 一周前的周末下午,李睿给夏咫涵打了个电话。 “夏咫涵,下周末我约了朋友到维嘉欢乐度假村玩,你和你女朋友也一起来吧?” “我女朋友?她跟你的朋友们不认识,不太方便吧?” “没事,一起来玩吧。” “哦,我问问她吧。” 李睿听出了夏咫涵的语气中带有敷衍,冷冷一笑:“后天公司要召开股东会议,你说,我在会议上要不要把公司这段时间的资金流动情况报告一下?” 夏咫涵咬着牙道:“李总,你到底想怎样?” “哈哈哈!别紧张嘛!夏咫涵,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炒股票,是想买个房子跟女朋友结婚,对吧?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我对你的女朋友有非分之想,对吧?我跟你也算朋友嘛,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怎么会对她动手呢?只是我见她蛮漂亮的,想邀请她一起来玩玩而已啦!” 李睿的话似乎正心诚意。但夏咫涵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知道,这世界披着羊皮的狼实在太多了。特别是像李睿这种不可一世、终日以玩弄女性为乐的富二代,决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但夏咫涵也不敢跟他翻脸。 “嗯,到时我会跟我女朋友一起来的。” 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虽然明知道李睿心怀鬼胎,但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孙芮伊出事。如果到时李睿真的要对她下手,我宁愿亏空公款的事败露,宁愿坐牢,也要好好保护孙芮伊!” 夏咫涵长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在黑暗之中呆久了,他已开始适应周围的环境了,逐渐能看清房内的摆设了。 “总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呀!”夏咫涵又胡思乱想起来。 “哪怕我把二十万还给李睿,但他终究掌握着我曾经亏空公款的证据。要彻底解决这件事,除非……“除非李睿死了! “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亏空公款的事情了,我欠他的那二十万,也不必偿还了。”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夏咫涵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夏咫涵是被手机的闹铃声叫醒的。 次日上午七点三十分。 虽是清晨时分,但四周仍然一片黑暗。在这密不透光的漆黑馆里,如果没有时钟或手表,多住几天,便极难分辨昼夜。 夏咫涵梳洗以后,拿着蜡烛走出房间。四处黑乎乎的,周围静悄悄的,如果不是深信自己的手表和手机,他绝不会相信此刻已是清晨。 来到大厅,空无一人,夏咫涵的心里有些怯意。他听到饭厅的方向有微弱的声响,大着胆子走进大厅左侧的走廊,来到饭厅,只见蒋熙雯一个人坐在饭桌旁边,摆弄着刀叉。 “早呀!雯姐。” “嗯。” 蒋熙雯好像正在思考着一些什么,夏咫涵跟她打招呼,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夏咫涵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霎时间,香水味传入鼻中。夏咫涵吞了口口水,身体有些发热。 “对了,雯姐,昨天在餐厅的那个魔术,到底是怎么变的?能不能教我?” 夏咫涵兴趣盎然。但蒋熙雯却若有所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本书下载于推理书库论坛,更多推理小说请访问:tuilisr./ “雯姐?” “啊?你跟我说什么?” “我是说……” 夏咫涵的话只说了三个字便被打断了。 “你们这么早就起床啦?” 是唐诺时。她那充满生气的声音是迎接新的一天的最好礼物。 只是,不知怎的,夏咫涵觉得她的声音跟昨天有些不同。虽然还是那样充满旺盛的生命力,但其中却似乎夹杂着几分疲惫、一丝勉强。 “昨晚睡得好吗?”夏咫涵的声音略带温柔。 简单的问候,却让唐诺时微微一怔,她迟疑了一下,才笑道:“挺好的呀。咦,李睿还没出来?” “李睿?说起来,孙芮伊也还没出来……不会吧?”夏咫涵皱着眉想道。 这时候,慕容思炫从厨房里走出来,为众人送上早餐。 香橙薄饼、火腿色拉三明治、南瓜粥。 “早餐以黄色作为主题。” 慕容思炫说话的语调还是老样子,没有半点起伏。 经过昨天的晚宴,夏咫涵对慕容思炫的厨艺充满信心。 “好香哦!” 他拿起一块香橙薄饼,正要送到嘴里,却听到客房那边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 “啊——” 众人愕然。 “怎么啦?” 夏咫涵一语未毕,惨叫声再次传来。 “啊——啊——” 这一回他听清楚了,那是孙芮伊的叫声! 夏咫涵以极快的速度跑出饭厅,跑进大厅右侧的走廊。焦急之下,黑暗之中,他跌跌撞撞地,数次几乎跌倒。 唐诺时、蒋熙雯和慕容思炫三人紧跟其后。 来到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夏咫涵猛地扭动门把手。出乎意料地,房门竟然没有上锁。 “没有上锁?”夏咫涵心中打了个突,“李睿不会闯进了孙芮伊的房间吧?” 他怀着不安的心情把门推开,房间里却异常安静。 这时候,唐诺时等人也赶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蒋熙雯问道。 “我也不知道。”夏咫涵摇了摇头,“蜡烛拿过来,照一下。” 他刚才在饭厅听到孙芮伊的叫声后,拔腿就跑,没有带上蜡烛。 慕容思炫慢悠悠地走到夏咫涵身旁,把手上的那根点燃的蜡烛往房内一照,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咦,小伊不在?”唐诺时在后头说道。 “咫涵!你在吗?咫涵——” 夏咫涵尚未回答唐诺时的话,孙芮伊的叫声再次传来。 这一回众人终于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十一号房左边的九号房传出来的。 九号房是空房。为什么孙芮伊会在九号房里? 当时唐诺时就站在九号房的门前。她“咦”的一声,马上转过身子,拍门道:“小伊,你是在里面吗?” 说时迟那时快,夏咫涵抢到唐诺时身前,粗鲁地扭动九号房的门把手,试图把房门打开。 然而他失败了。因为房门处于上锁的状态。 “上锁了?”慕容思炫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这里的房间是只能从房内上锁的,也就是说,把插销的铁杆插进鼻儿、从而把九号房上锁的人,此刻就在房间里。” 他顿了顿,立即补充道:“孙芮伊在房里呼救,可见上锁的人应该不是她。”他昨天从夏咫涵等人的交谈中,知道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 “锁门的人还在房内,但这人却不是孙芮伊?还有谁在里面?是李睿吗?这么说,孙芮伊现在不是很危险吗?”夏咫涵的脑海中浮现出惨不忍睹的画面。 “让开!”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右脚使劲地往房门蹬去,试图破门。 房门比较牢固。虽然响起“砰”的一声,但房门却纹丝不动。 “让我来!” 没等夏咫涵答话,慕容思炫左手握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打在门把手的旁边。 啪—— 房门微微地裂开了。 慕容思炫身子微侧,紧接着右足一提,蹬向房门。这一回,随着一声巨响,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蒋熙雯连忙拿着蜡烛走到门前。 借助微弱的烛光,众人竟然看到李睿躺在床前的地板上! 他双目圆睁,面容扭曲,但一动也不动,那狰狞却静止的脸,像是一只在发狂时被定格的野兽标本。他的脑袋旁侧,放着一把羊角锤。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羊角锤,黑色的把手,不锈钢锤头,几乎每个家庭的工具箱里都能见到。 但这把羊角锤又与众不同。因为它染满了鲜血。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染血的锤,恐怖无比。 那是李睿的血? 它是杀人凶器? 李睿被杀了? 夏咫涵定了定神,目光逐渐离开横躺在地的李睿,四处张望,忽然发现孙芮伊就坐在床上,蜷缩着身体,颤抖不已。 “孙芮伊!” 夏咫涵绕过李睿跑到床前,一把搂住了孙芮伊。孙芮伊也紧紧地抱着夏咫涵,哭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呀?” 蒋熙雯的声音之中充满恐惧。 “李睿是……晕过去了吗?” 唐诺时怯生生地问。 慕容思炫一言不发,走到李睿跟前,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了。” 众人一惊。 “不、不会吧?死了?” 没有任何先兆,凶案突如其来,尸体骤然现于眼前,这让夏咫涵难以接受。 在此之前,他没有见过尸体。 李睿暴毙,他的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一些难过,毕竟相识一场。但悲伤之情转瞬即逝,马上就被恐惧所代替。 “杀人凶手是谁?他(她)隐藏于这神秘的漆黑馆内?此刻就在暗处窥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夏咫涵不寒而栗。 慕容思炫还在检查着李睿的尸体。他发现李睿的后脑有一个由两个相对的弧形所形成的伤口,伤口的大小跟地面上那把羊角锤的顶部位置相吻合,伤口周围是已经干涸的血块。他还看到李睿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勒痕,看样子像是鱼丝造成的。 “是谁杀死了李总呀?” 寂静之中蒋熙雯忽然冒出一句。 “你们都出去。” 慕容思炫冷不防说道。 论身份,他只是度假村的一名服务生;论语气,他的音调并不大,毫无起伏,但不怎知的,他的声音之中带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人无法反抗。 蒋熙雯和唐诺时后退了两步。夏咫涵也牵着孙芮伊的手走出了房间。 慕容思炫站起身子,扭动了一下脖子,慢慢地退到门外,把房门轻轻虚掩。众人默然不语,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我们破门前,这个房间就像现在这样,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唯一跟外界相通的,就是房门和地面之间的这道空隙。” 众人低头一看,果然房门与地面之间,有一道半厘米左右的空隙。 慕容思炫咬了咬手指,接着说:“杀死李睿的凶手,不可能是在离开房间后再把房门上锁的,因为这里的客房只能从房内上锁。也就是说,凶手在杀死李睿后,在房内把房门上锁了,接下来,要么通过某种方法离开房间,要么还留在房间里。” “怎么可能离开呀?”蒋熙雯忍不住插话道,“这里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除了大门,根本没有离开的途径!” 她迅速地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可是大门是上锁的呀!难道凶手是通过地面这道空隙离开的?不可能!” “凶手无法离开,也就是说,凶手还在房间里……”夏咫涵舔了舔嘴唇,“难道……凶手躲在洗手间?” 他说完,想到此刻凶手很有可能就在洗手间里,跟自己仅有咫尺之遥,不禁被自己的话吓得打了个激灵。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唐诺时的声音之中蕴含着无尽的恐惧。 “谁去呀?”夏咫涵心想,“总不能叫女生去吧?可是男生只有我跟这个服务生。他应该会去吧?慕容思炫,你给我们制造惊喜的机会又到啦!” “你们在这里等我。” 果然慕容思炫丢下这么一句后,便拿着蜡烛再次走进了九号房。这让夏咫涵心中吁了口气。 众人屏住呼吸。夏咫涵更牵着孙芮伊的手一连后退了几步,并且挡在孙芮伊身前。 嘀嗒,嘀嗒。 万籁俱寂。夏咫涵连自己手表的秒针跳动的声音也能听到。 扑通,扑通。 几个人的心跳声加起来,又掩盖了手表发出的声音。 夏咫涵发现自己两手冒汗,一颗心紧张得像被抽了出来一般。 突然“吱”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众人惊恐。 然而,大家在脑海中所想象的“面目狰狞的杀人凶手”并没有出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只有慕容思炫一个人。 “洗手间没人。” 慕容思炫目无表情地说。 众人霎时间松了口气。 可是更严重的问题随之而来。 凶手无法在房外把九号房上锁,也无法在上锁的九号房中逃离,更没有躲在九号房里,那么,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了。 蒋熙雯首先想到这点,喃喃地说:“难道凶手是……” 她说到这里,目光向夏咫涵身后的孙芮伊射去。 第三章 密室 “不是我!” 虽然蒋熙雯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孙芮伊已明了。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激动:“我没杀人!李睿不是我杀的!” “孙芮伊呀,”夏咫涵的语气有些急躁,“你为什么会在九号房里呀?你的房间不是十一号房吗?” “什么九号房?”孙芮伊一脸疑惑,“这里不是十一号房?” “这里是九号房呀!” 夏咫涵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房门上的门牌。 “怎、怎么会?”孙芮伊怔住了。 夏咫涵吸了口气:“昨晚我明明看到你走进了十一号房,还听到你把房门上锁了。之后你有离开过房间吗?” “嗯。” 孙芮伊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回答让夏咫涵大感意外。 “这么晚了,你还到哪儿去?” “到饭厅去。唐诺时约了我深夜三点在饭厅见面。” “什么?” 夏咫涵望向唐诺时。唐诺时低头不语。 “到底怎么回事呀?”夏咫涵向孙芮伊追问。 孙芮伊定了定神,吁了口气,这才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昨晚玩大话骰的过程中,我不是上洗手间去了吗?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唐诺时站在门外。她看到我出来了,对我说:‘小伊,今晚凌晨三点,到这儿来,我有些事要跟你说。’我感到很奇怪,就问她:‘什么事呀?’她说:‘是跟夏咫涵有关的。你爱来就来,不来就算了。’她正说着,你就走进来了。 “她离开后,我见你对于我和她谈话的内容很紧张,认为你跟她的确有些什么隐瞒着我,于是决定凌晨三点到饭厅赴约。回房以后,我就用手机设了两点五十分的闹铃。事实上闹铃并没有发挥作用,因为这几个小时,我一直在想着唐诺时到底会跟我说些什么,根本毫无睡意。 “到了两点五十分,我打开了房门。走廊漆黑一团,四周也静悄悄的,好可怕。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不敢独自走到饭厅。但那时候,我实在太想知道唐诺时要跟我说些什么,所以打开手机的照明,硬着头皮,走出了十一号房。” 夏咫涵听到这里,向唐诺时瞪了一眼,有些生气地质问:“你到底要跟她说什么呀?” 唐诺时眼睛湿润,扁了扁小嘴,没有答话。 孙芮伊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三点整,我来到饭厅,等了五分钟,唐诺时便出现了。她跟我说:‘你知道吗?我是夏咫涵的初恋女友。我和他深深地爱着对方。当时只是因为一些误会暂时分开了。现在我回来了,我和他要重新开始,你退出吧……’” 夏咫涵还没听完,已气得对着唐诺时怒吼:“你他妈胡说什么呀?” 唐诺时哭了出来,哽咽着声音道:“难道不是吗?我的确是你的初恋女友!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对我的确还有感觉!” 此时此刻,孙芮伊多么想听夏咫涵大吼一句:“不是!没有!” 可是,夏咫涵的表情竟然有些动摇,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他的反应,让孙芮伊失望至极,心痛无比。 她是一个超级醋瓶子,平时夏咫涵跟别的女生多说几句话,甚至是向街上的美女多望一眼,她也会吃醋。更何况,现在是态度嚣张的第三者强行侵入她跟夏咫涵的爱情世界? 第三者的挑衅也还罢了,虽然心里会不舒服,但她并非那种思维单纯的女人,不会轻易相信第三者的一面之词。 然而现在,夏咫涵对于唐诺时那句“你对我还有感觉”的回应竟然不是斩钉截铁的否认,而是犹豫,甚至还有些暧昧,这可真让孙芮伊心也碎了。 刹那间,两行眼泪从她的眼旁滑落,连绵不断。 “她真的是咫涵的初恋女友?咫涵对她真的还有感觉?”孙芮伊心乱如麻。 事实上,唐诺时真的是夏咫涵的初恋女友。 他俩是高中同学,从高二开始恋爱,是彼此的初恋。那段日子,那些经历,对他们来说,是甜蜜的,是快乐的,是毕生难忘的。 然而高中毕业后,两人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分隔两地,感情渐淡。读大二时的某一天,唐诺时在电话里竟然跟夏咫涵说,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并且决心跟那有妇之夫在一起,要跟夏咫涵分手。 就这样,两人的恋爱告一段落。 对于初恋,大部分人都是全情投入的,没有留给自己丝毫的退路。夏咫涵也不例外。 唐诺时的变心,让他伤心欲绝。初恋,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他那时甚至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女人动真情!”直到他遇到了孙芮伊。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夏咫涵的语气有些感慨,甚至还有一丝遗憾。 但他立即补充道:“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孙芮伊!” 这句话,稍微抚平了孙芮伊那颗在刚才瞬间碎裂的心脏。 唐诺时却不依不饶。 “你敢说你现在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 夏咫涵又语塞了。 孙芮伊才刚止住的眼泪,如崩毁了堤坝的洪水,再也无法抑止。 夏咫涵见状,知道孙芮伊被深深地伤害,又是慌乱,又是心疼,瞪着唐诺时大声说:“是!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只爱孙芮伊一个!” 可是这一次,言语再也无法抚平孙芮伊心底的创伤。 “我认为呀,”蒋熙雯突然冒出一句,“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杀死李睿的凶手吧?” 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跟谋杀案相比,跟逝去的生命相比,爱情真的有些渺小。 “雯姐说得没错!”夏咫涵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孙芮伊,你接着说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稍微冷静下来了。 孙芮伊抽泣了一下,强忍着泪水,用已经哭得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跟唐诺时的交谈只持续了三分钟左右。我离开的时候,唐诺时还呆在饭厅。之后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回房后有把房门上锁吧?” 蒋熙雯稍微打断了孙芮伊的叙述。 “一定有!”夏咫涵抢先帮孙芮伊回答了,“她很害怕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感觉。平时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她也一定要把房门上锁才睡得着。何况现在是在这座陌生的、有些可怕的、甚至有点诡异的别墅里?” “你也知道我缺乏安全感吗?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的爱情世界遭受破坏?”孙芮伊心中委屈不堪。 “是这样?”很久没有说话的慕容思炫突然对孙芮伊冷冷地问道。 孙芮伊舔了舔嘴唇,微微地点了点头:“嗯,我清楚地记得,回房以后,我把插销给插上了。” “之后呢?”夏咫涵问。 “之后我就逐渐睡着了。直到刚才,手机的闹铃声把我叫醒。我睁开眼睛没多久,就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于是吓得大叫起来。不一会儿,你们就闯进来了。” 经过孙芮伊的详细叙述,昨晚发生的事被初步还原了。 数秒的沉默后,蒋熙雯清了清嗓子,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如果芮伊说的是实话,那么昨晚的情况就是:凶手在芮伊入睡后,通过某种方法潜入上锁了的十一号房,把芮伊带到旁边的九号房——当时李睿很有可能已经被杀了,最后把九号房的房门上锁,并且通过某种方法离开了完全密封的九号房。”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凶手煞费周章地做这么多事,目的就只有一个——嫁祸芮伊!因为如果我们无法解开凶手如何逃离密室这个谜团,那么待在密室里的芮伊就会被认定是杀人凶手了。” “孙芮伊绝不可能杀人!” 夏咫涵的语气坚决而果断。这让孙芮伊伤心之余又有些许感动。 蒋熙雯点头道:“我也认为芮伊不会杀人。而且,不会有人在杀人后把自己跟尸体锁在一起,成为首当其冲的嫌疑对象吧?这么说,我们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其一、凶手是怎样潜入芮伊的房间的?其二、凶手是怎样离开上锁的九号房的?” “还有,凶手是谁?”她最后补充道。 问题接踵而至,让夏咫涵有些头昏脑涨。 他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定了定神,平静地说:“一个一个来。我们先解决‘凶手怎样潜入孙芮伊的房间’这个问题。” 他说到这里,望向孙芮伊:“你确定你回房以后,把房门上锁了?” “我确定!”孙芮伊一脸坚定。 “那可真奇怪呀!”夏咫涵皱眉。 众人凝神思考。 “咦,难道……”蒋熙雯突然发话,声音有些大,紧接着,嘴角轻轻一翘,胸有成竹地道,“我想,我已经想通这个问题了!” “愿闻其详。” 热爱阅读推理小说的夏咫涵,一时之间无法想通“凶手如何潜入孙芮伊已上锁的房间”这个问题,突然听蒋熙雯这样说,好奇心大发。 作为魔术师、最会吊观众胃口的蒋熙雯,此刻在凶案面前,也不卖关子了。 “其实很简单嘛。凶手在芮伊前往饭厅的那段时间中——当时房门没有上锁,潜入了芮伊的房间,并且在洗手间躲起来。芮伊回房并且把房门上锁时,凶手已经在房间里了。这不就解开了‘凶手如何潜入芮伊的房间’这个问题吗?” “完美的推理!”夏咫涵赞道。 与此同时,他心想:“虽然这是推理小说中嫌疑人经常用到的手法,但事件一旦发生在现实中,我竟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唉,那么多推理小说都白读了。” “这样一来,诺时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因为孙芮伊离开饭厅回房的时候,诺时还在饭厅。” 蒋熙雯紧接着补充自己的推论。唐诺时听罢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至于凶手怎样在不惊醒芮伊的情况下把她带到九号房?也很简单。只要凶手让芮伊吸入少量哥罗芳,芮伊就会不省人事,任由凶手摆布。” “任由摆布?如果当时凶手要侵犯孙芮伊,她也无法反抗?”夏咫涵心有余悸。 蒋熙雯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而且似乎还没过完瘾,继续像模像样地分析:“接下来,我们要解决第二个问题:凶手把九号房上锁后,怎样离开九号房?” 这一回,夏咫涵竭力回想自己以前看过的推理小说中制造密室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运用到当前这宗密室杀人案中。 他突然又想到自己曾在网上看过一位名叫轩弦的推理写手所写的密室讲义。那篇被命名为“轩弦的密室讲义”的文章里,分门别类地、颇有条理地把目前所有制造密室的方法都列了出来。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讲义的全部内容,只是记得其中几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九号房的房门,会不会是李睿上锁的?” “李睿?他不是死了吗?”蒋熙雯有些不以为然。 “我当然知道。”夏咫涵稍微不服气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凶手用那把羊角锤袭击了李睿的头部,李睿负伤逃进九号房,为了躲避凶手的追杀,把九号房上锁,最后却在房内伤重身亡。” “那羊角锤为什么会在李睿的尸体旁边?” “是李睿从凶手的手上抢过来的吧?” “都把凶器抢过来了,为什么还要逃?” “这……”夏咫涵一时无法反驳。 “不过你的推理倒让我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 蒋熙雯舔了舔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是,李睿是自杀的!” “自杀?” “对。潜入芮伊的房间把她掳走的人就是李睿。李睿把芮伊带到九号房,把房门上锁,最后用羊角锤敲打自己的脑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唐诺时忍不住打断了蒋熙雯的推理。 “是为了嫁祸芮伊吧,让大家认为芮伊是杀人凶手。” 这回轮到夏咫涵嗤之以鼻:“为了嫁祸孙芮伊,自己干掉自己?以我对李睿的了解,我不认为他会干这种蠢事。” “难道是意外?”唐诺时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意思?”夏咫涵和蒋熙雯齐声问。 “李睿把小伊带到九号房后,到自己的房间——好像是十四号房吧——拿上一把羊角锤,然后回到九号房,把房门上锁。他本来想用羊角锤威吓小伊,可是,在他走近小伊的时候,脚一滑,摔了一跤,羊角锤脱手飞向天花板,再掉下来,刚好砸到他的头上,把他砸死了。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唐诺时异想天开的“推理”,让夏咫涵哑然失笑。 “看来锁门的不是李睿,”蒋熙雯直接无视唐诺时的推理,小结当前情况,“我们要从别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李睿锁门的话,那么是凶手在锁门后,利用缩骨功或瑜珈,通过房门和地面的空隙逃离?” 大家明显听出夏咫涵的这句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蒋熙雯摇了摇头:“不要浪费时间讨论这种不可能实施的方法了。凶手是不可能在锁门后离开房间的,换句话说,现在只剩下的最后的一种方法了,那就是凶手是在离开九号房后,再通过鱼丝或磁铁等工具,利用门下的空隙,在房外把插销给插上。” “是机械密室?这也是推理小说中制造密室的常用手法哦!会不会真的是这样?” 夏咫涵想到这里,舔了舔嘴唇:“要不我们试试吧?” 没有鱼丝或细线,众人只能依靠想象。可是经过仔细观察及假想模拟,众人一致认为:插销的样式及安装的位置,决定了这个“利用鱼丝在房外锁门”的诡计的可行性极低。 “还真棘手呀!”夏咫涵叹道。 “咫涵,我突然想到在推理小说中还有一种制造密室的手法。” 一直沉吟不语、没有加入讨论的孙芮伊忽然说道。 “嗯?” “那就是,房门根本没有上锁,只是让我们这些目击者产生错觉,认为房门是上锁的。” “那不可能啦!”夏咫涵笑了笑,“我扭动过门把手,当时房门的确是上锁的。而且之后我往房门蹬了一脚,但房门却没有打开。” “嗯。”孙芮伊点了点头,继续当聆听者。 “我想到啦!”唐诺时兴奋地叫嚷起来。 众人刚才已经领教过她的“推理”,所以此刻也不抱什么期望。蒋熙雯淡淡地问:“你想到什么?” “九号房有密道,凶手是从密道逃跑的。” “密道?”夏咫涵哭笑不得。 可是定了定神后,他却突然心中一凛:“其实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在这座神秘而诡异的别墅的房间里,有密道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咫涵!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蒋熙雯的话让唐诺时提出的可能性没能讨论下去。 “是什么?”夏咫涵急不可待地问。 蒋熙雯清了清嗓子:“把九号房上锁的人就是李睿。不过他不是上锁以后伤重而死的,也不是自杀身亡或意外致死。在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根本还没死!” 她的这个推论让夏咫涵大吃一惊:“还没死?” “是的!李睿是在我们面前被杀的!他真正的致死原因,不是头部受创,而是被刺入毒针!” “这么说,凶手是第一个上前接触李睿的‘尸体’的人……”夏咫涵连声音也颤抖了,“那个服务生?”他说到这里,众人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竟然发现——慕容思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昏暗压抑的漆黑馆里,诡异恐怖的氛围中,杀戮阴影的笼罩下,这个出没无常的服务生,实在让众人心底有些怯意。 此时此刻,大家都忘记了他所烹调的八珍玉食,也忘却了他刚才独闯九号房洗手间的勇敢,甚至已经深信蒋熙雯的推测,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凶手。 就在这时候,床底传来一阵“沙沙”声。众人大惊,退到门外,只见一个人从床底钻出来,正是慕容思炫! “你、你怎么会在床底?”夏咫涵喘着气问道。 “刚才你们讨论的时候爬进去的。” 慕容思炫一边说,一边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着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同时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爬进去干吗呀?”蒋熙雯问。 慕容思炫还没回答,唐诺时抢着说:“难道你到床底找密道?找到了吗?” “不是找密道,”慕容思炫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木然道,“是找答案。” “什么答案?”夏咫涵脱口问道。 “凶手如何制造密室的答案。” “找到了吗?”蒋熙雯的神情有些期待。 果然,慕容思炫的回答没有让大家失望:“找到。其实一切都是一目了然的,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如何制造这个密室的啰?”夏咫涵还是有些不相信。 “是,除此以外,我也知道了凶手的身份。”慕容思炫那呆滞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在场众人扫了一眼,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杀死李睿的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之中。” 众人惊愕。 当然,凶手的惊愕是假装的。此刻的他(她)并非惊愕,而是惊惧。 “凶手在我们之中?我没有杀过人。这么说……”夏咫涵想到这里,分别向孙芮伊、唐诺时和蒋熙雯看了一眼。 “再怎么说,凶手也不可能是孙芮伊!”对此结论,夏咫涵无比坚决。 然而,内心终究有些不安。 “首先我要告诉大家,凶手不是密室里的孙芮伊,而是另有其人。” 慕容思炫这句话如及时雨一般让夏咫涵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么说,凶手也不会是诺时。”蒋熙雯自以为是地插话道,“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在芮伊回房前,凶手已经潜入了她所住的十一号房,而在芮伊离开饭厅返回房间的时候,诺时还在饭厅里。” 她停了停,紧接着说:“换句话说,凶手在我跟小夏之中?我可没有杀过人哟。小夏,你是凶手?” “胡说!”夏咫涵嚷道,“我也没有杀过人!” 蒋熙雯“哦”的一声,望向慕容思炫,淡淡一笑,道:“这么说,你那‘凶手在我们四人之中’的推论是错误的啰。” “我的推论没有错误,错误的是你那个‘凶手趁孙芮伊前往厨房的那段时间潜入十一号房’的推论。”慕容思炫一脸漠然地说。 “这个推论是错误的?”蒋熙雯一脸不服气,“那你倒说说看,凶手在芮伊回房后,是怎样潜入她的房间、再把熟睡中的芮伊带到九号房?” “凶手并没有潜入孙芮伊的房间,也没有把孙芮伊带到九号房。” “咦?” “是孙芮伊自己走进九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的。这个密室,是孙芮伊自己无意之中制造的。” “什么?”夏咫涵叫出声来。 孙芮伊也马上反应过来,澄清道:“我并没有进入过九号房呀。” 慕容思炫朝她瞥了一眼,冷冷地问:“你离开饭厅后,到哪里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呀。” “房号?” “十一号房呀!我住的房间就是十一号房呀!” “你怎么知道你走进的是十一号房?” “门牌上印着‘十一’呀……” “等一下!”夏咫涵打断了慕容思炫和孙芮伊的问答。 “怎么啦,小夏?”蒋熙雯脸上略带疑惑。 夏咫涵皱了皱眉:“房号?门牌?难道……” 突然,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叫道:“凶手调换了门牌?” “是。” 慕容思炫抓了抓那杂乱不堪的头发,不慌不忙地说:“两点五十分,孙芮伊离开了她所住的十一号房,到饭厅赴约。凶手在她离开后,潜入十一号房,记住了当时床上的枕头和被子的状态。之后,凶手来到十一号房左边的九号房——那是空房,把房里的枕头和被子摆放得跟十一号房的一样。 “接下来,凶手把走廊左边每扇房门上的门牌从玻璃插槽里逐一取出来,每一块都前移一位。‘三号’门牌插在一号房的房门上,‘五号’门牌插在三号房的房门上,‘七号’门牌则插在五号房的房门上,以此类推。所以,本来的九号房,就被换上了‘十一号’门牌,而本来的十一号房——即孙芮伊的房间,则被换上了‘十三号’门牌。 “三点零八分,孙芮伊跟唐诺时的交谈结束,她离开饭厅,回到大厅右侧的走廊。漆黑馆内没有灯具,一片黑暗,孙芮伊虽然用手机照明,但光线微弱,使她无法看清周围的参照物。在这种情况下,她判断距离的能力会大大下降,所以来到插着‘十一号’门牌的九号房时,不会产生不协调的感觉,只会认为那就是自己所住的十一号房。 “接下来,孙芮伊走进了九号房。由于这里每个房间的大小、布局和摆设都一样,而且九号房的床铺的状态,跟她离房前的床铺状态一致,还有,因为没有灯具,所以她也没能留意到房间的其他细节——譬如自己的行李,最后,孙芮伊会认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号房。她把房门上的铁杆插上——凶手知道她有锁门的习惯,密室就此形成。” 慕容思炫的推理一气呵成,无懈可击。众人听得张口结舌。 “我、我有问题!” 蒋熙雯趁慕容思炫舔嘴唇换口气的空隙插进一句话。 慕容思炫向她看了一眼,没有答话。 她咳嗽了两声,说道:“你的推理的确解释了‘芮伊怎样进入九号房’以及‘九号房如何上锁’这两个问题。可是尸体呢?孙芮伊进入九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后,凶手怎样把李睿的尸体搬进九号房?” 对于蒋熙雯的提问,夏咫涵、孙芮伊和唐诺时都觉得很有道理,不约而同地望向慕容思炫,盼他解答。 慕容思炫咬了咬手指,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答案。 “在孙芮伊进入九号房前,李睿的尸体已经在九号房里。” “怎么会呀?” 这一回首先提出质疑的是夏咫涵。 蒋熙雯紧接着附和:“就是呀,李睿的尸体就在床前,位置十分显眼,如果尸体早就在那里,芮伊进入九号房后,怎么可能看不到?” 孙芮伊也竭力回想当时的情况,一脸谨慎地说:“当时床前的确什么也没有。” “你没发现尸体不奇怪,因为凶手把尸体暂时隐藏起来了。”慕容思炫如是解释。 “隐藏?”蒋熙雯秀眉微蹙。 “隐藏在哪儿?”夏咫涵追问。 “漆黑馆的客房里,可以暂时隐藏尸体的地方只有一个——床底。” “啊?”众人惊呼。 “的确呀,这里的木床是由骨架支撑起来的,底部是空心的,要藏尸体,也不是不可能。”夏咫涵的思维跟上了慕容思炫的推理。 慕容思炫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放在手掌中,一边摆弄,一边叙述:“从头说起吧。我刚才检查过李睿的尸体,根据尸体上的斑纹及尸体的僵硬程度,可以判断李睿被杀了六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凶手行凶的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左右。” “尸体斑纹?僵硬程度?他竟然还懂得尸检的相关知识?这个服务生到底是什么人呀?”夏咫涵心中诧异无比。 只见慕容思炫把手掌中的水果硬糖抛进嘴里,夸张地咀嚼了几下,接着说:“凶手约李睿凌晨两点在九号房见面,趁李睿不留意,用羊角锤敲击他的脑袋把他杀死。之后,凶手把李睿的尸体放置在床底。所以,当孙芮伊进入九号房时,没能发现尸体。所谓不知者无畏,并不知道自己跟尸体共处一房的孙芮伊,如常锁门、上床、睡觉。” 孙芮伊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想象着当时李睿的尸体就在自己的身下、跟自己只隔了一张床板的情景,由不得全身发冷,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她轻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夏咫涵的手臂。 夏咫涵也有些害怕,咽了口唾沫,把孙芮伊搂在怀里。 “但是,”蒋熙雯再次提出疑问,“我们破门后,的确看到尸体躺在床前的呀。” 她的语气比刚才恭敬了许多。一开始,对于慕容思炫的推理,她是不以为然地质疑,而现在,却是谦虚而诚恳的发问。那是因为她已在不知不觉间意识到,眼前这个怪异的服务生,绝非常人。 “这个很简单,凶手在把尸体放置到床底前,分别在尸体的脖子和两只脚掌绑上鱼丝,并且让三根鱼丝通过房门和地面之间的那道半厘米的空隙延伸到房外。孙芮伊进入九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后,房外的凶手开始预估孙芮伊入睡的时间。当凶手认为孙芮伊已经睡着后,就在房外拉动那三根鱼丝,把李睿的尸体拖出来。 “在尸体上绑鱼丝的时候,凶手把鱼丝做成三个大圆圈,分别绕过尸体的脖子和脚掌。而此时,凶手只需要剪断那三根鱼丝,分别拉动每根鱼丝的其中一端,就能收回所有鱼丝。最后,凶手把每个房间的门牌恢复原样,嫁祸孙芮伊的密室诡计就全部完成了。” 慕容思炫的逻辑思维缜密无比,他的推理层层递进,环环紧扣,让人无法找到破绽。 虽然无法反驳,但夏咫涵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对了!是证据!” 夏咫涵吸了口气:“慕容先生,你的推理的确很精彩,可是,那只是推理呀,根本没有实质证据支持你的观点。” “证据?多的是。”慕容思炫淡淡地说,“譬如说,我在检查李睿的尸体的时候,首先发现了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勒痕,后来还看到他的两只脚掌也有类似的勒痕,这些就是尸体曾经被鱼丝拉动过的证据;再譬如说,我刚才钻进床底搜查,结果在床底找到一根金黄色的头发,无论是颜色还是长度,甚至是气味,都跟李睿的头发极为相似,这便是李睿的尸体曾经被放置在床底的证据;还有,床底的灰尘分布不均匀,留下了明显的拖动痕迹,这也是支持我的观点的有力证据。” 大家都没有反驳。至此,对于慕容思炫的推理,众人终于彻底信服了。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蒋熙雯的语气有些紧张。 “到了现在,凶手的名字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你的意思是……”蒋熙雯不敢妄自猜测慕容思炫的话。 慕容思炫扭动了一下脖子,冷冷地道:“要实施这个诡计,孙芮伊必须住进走廊中间位置的房间,如果她的房间处于走廊入口附近或走廊尽头附近,那么她就很容易发现调换房间的诡计。孙芮伊一开始是打算入住三号房的,当时是谁提议她住到位于走廊中间的十一号房去的?” 众人跟着慕容思炫的思路回想刚到达别墅选择房间时的情景。 “金牛座本周的幸运号码是十一。如果你住十一号房,这几天会有好运气哟,而且,爱情值也会大幅度上升。” 大家都回想起这句话,并且一齐望向当时说出这句话的人。 与此同时,慕容思炫用犹如寒潭一般冰冷的语气说道:“看来大家都清楚了。是的,杀死李睿并且试图嫁祸孙芮伊的凶手就是她——唐诺时。” “我?” 唐诺时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认为是杀人凶手。 “是。” 慕容思炫的回答坚定不移。 “我只是根据星座运程建议芮伊住十一号房,这样就被认为是凶手?真可笑!” 唐诺时故作镇静,冷笑着反驳,但神色却掠过一丝紧张。 “那你现在把你的手机掏出来,打开那个星座运程的查询软件,让我们看看金牛座本周的幸运号码到底是不是十一。” 慕容思炫步步紧逼。唐诺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 没等唐诺时反应过来,慕容思炫又发起下一轮攻势:“还有,孙芮伊在凌晨三点离开十一号房,其后再回到‘十一号’房,这些都是制造密室不可或缺的要素。而把孙芮伊约到饭厅见面的人,正是你。此外,你明明约了孙芮伊三点在饭厅见面,但自己却三点零五分才到,为什么?因为你要利用这五分钟,把九号房的枕头和被子摆放成跟十一号房的一样,而且还要调换每扇房门上的门牌……” “巧合!”唐诺时没等慕容思炫说完便嚷道,“这些都是巧合!你有实质证据证明我是凶手吗?” 此时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倒像是一头掉落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 “有。” “什么?” “你留下了心理证据。” 慕容思炫舔了舔嘴唇,说道:“刚才我们在饭厅听到从客房传来的孙芮伊的叫声,赶到这儿来,再次听到孙芮伊的叫声从九号房传出来。那时候你刚好站在九号房前。当时,你的举动是,转过身子,一边拍门,一边问孙芮伊是不是在里面。” “那又怎样呀?” 唐诺时的语气有些恼羞成怒,似乎慕容思炫所说的一切都是对她的诬蔑。 慕容思炫却没有理会她,转过头向夏咫涵问道:“如果当时站在九号房门前的人是你,你首先会做什么?” “扭动门把手,尝试把门打开。”夏咫涵冲口而出。 霎时间,唐诺时脸色大变。 慕容思炫这才再次向她瞥了一眼,淡淡地说:“明白了吗?这就是你留下的心理证据。当时情况危急,你为什么不先尝试开门,而是直接拍门叫唤?因为作为密室制造者的你,潜意识里早就知道九号房当时处于上锁状态,扭动门把手只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唐诺时深深地吸了口气,稍微冷静了下来,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轻轻一笑,有些嚣张地说:“大侦探,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呀!” “证据?”慕容思炫反问,“你认为真的会没有证据?” “嗯?” “完美犯罪是不存在的,再高明的罪犯,也会留下微不足道的证据,何况你?能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至少有二十件。” 慕容思炫的话让唐诺时感到非常不安。她身体微颤,再也无法佯装镇定。 “我就随便列举几样吧:证据一,这把作为杀人凶器的羊角锤是你带来的,或许你很小心,没有在凶器上留下自己的指纹和毛发,但是,它曾经被放在你的背包里,只要公安局的鉴定人员对羊角锤进行化验,必然能在上面找到你的背包的纤维;证据二,李睿的……” “够了!”唐诺时大声打断了慕容思炫的话,“别再说了!” 众人陷入沉默。四周鸦雀无声。 此刻,夏咫涵心乱如麻:“杀人凶手真的是唐诺时?怎么会这样呀?” 虽然他跟唐诺时的感情早已时过境迁,虽然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孙芮伊,但男人,特别是像夏咫涵这种用情极深的男人,对于自己爱过的人,总是有些留恋,对于曾经的感情,总会有些唏嘘。 他一会儿想起自己跟唐诺时共同度过的那段快乐的时光,一会儿又想到曾经跟自己亲密无间的爱侣现在竟成杀人凶手,心中柔肠百转,感慨万千。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打破了当前的沉默:“唐诺时,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呀?” 唐诺时慢慢地抬起头,向夏咫涵看了一眼,目光复杂无比。片刻,她才叹了一口长气,幽幽地说:“是,是我杀了他。” 第四章 苦衷 虽然早已对慕容思炫那天衣无缝的推理深信不疑,但夏咫涵心里,还是存了万一的指望,希望唐诺时并没有杀人。 但此刻听到她亲口承认,夏咫涵可真是肝肠寸断,一颗心疼得像被抽了出来一般。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唐诺时鼻尖一酸,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众人没有打断。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擦了擦眼旁的泪珠,缓缓地说:“咫涵,我有一个亲弟弟,这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我们还一起打过球呢。” “是吗?可是你知道吗?五年前,他被检查出患上了白血病。” 夏咫涵讶然:“什么?” “当时医生说,如果不进行化疗,他最多只能活三个月。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呀!我怎么能看着他死?所以我跟医生说,无论如何,一定不能放弃治疗。但是,你们知道吗?化疗每个疗程要上万元!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金额!” 唐诺时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激动,声音又呜咽起来,她定了定神,叹了一口长气,才续道:“这几年,我都在为他的治疗费四处奔波。不久前,一个自称李睿的摄影师联系我,说想跟我进行人体私拍,事后给我丰厚的报酬。” “人体私拍是什么?” 这几年来不谙世事、满脑子只有自己和夏咫涵两个人的爱情世界的孙芮伊问道。 唐诺时向这个生活在幸福国度的公主般的女孩瞥了一眼,冷冷地说:“就是脱光了衣服让别人拍照!” “啊?” 孙芮伊轻呼一声,两颊红了起来,回过神来后,微悔自己失言,心中歉疚无比。 “你……答应了?”夏咫涵颤声问。 “我能不答应吗?”唐诺时又激动起来,红着眼睛嘶吼道,“当时我们已经花光了所有钱,弟弟马上就要被医生从医院赶出来了!” 夏咫涵轻轻地“嗯”了一声,低下了头,不敢跟她视线相接。 唐诺时狠狠地抽泣了两下,用嘶哑的声音接着说:“这几年,我考虑过各种可以赚快钱的途径,甚至想过去当小姐,只是终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这期间,也有摄影师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当‘人体模特’。他们给出的拍摄费是每场一千五百元。我虽然也犹豫过,但终究没有答应。可是,李睿给我开的条件是:让他一个人拍两个小时,给我五万块!五万块哪!我能不动心吗?” 想到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孩为了医治身患绝症的弟弟而作出如此牺牲,夏咫涵的心真的很痛。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喉咙似乎被一些无形的硬物堵住,使他挤不出半个字。 “后来怎样了?” 发起提问的是蒋熙雯。她的声音在同情之中夹杂着几分好奇。 唐诺时咽了口唾沫,抽泣着说:“那天,李睿在拍摄的过程中兽性大发,对我……” 她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虽然她没把话说完,但众人根据她的反应,已能猜到九成。 夏咫涵吸了口气,走到唐诺时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慰。唐诺时一时无法自已,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举动让孙芮伊微感不悦。但她又觉得,此情此景,如果自己出言阻止,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咫涵,这几年,我过得好苦……真的好苦……呜呜……” 唐诺时尽情发泄着这些年的凄苦和委屈。她的哭声让众人动容,甚至心酸。 “我知道。别哭了。” 夏咫涵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这句话,却让她哭得更厉害。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停下来。夏咫涵轻轻地把她放开,低声问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唐诺时摇了摇头。 “我不断说服自己,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几个月后,我开始慢慢地淡忘这件事,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可是这时候,李睿再次联系我。他用我的裸照威胁我,强迫我跟他发生关系,一次又一次。每次当我试图结束这种丑恶的关系时,他就说要把我的裸照发布到网上。” “贱人!”夏咫涵忍不住骂道,“死不足惜!” 蒋熙雯清了清喉咙说道:“据我所知,私拍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摄影师拍摄的作品,只允许自己私下欣赏,或跟其他摄影师切磋交流,但决不能公开,更不能发到网上。” “我也知道有这么一个规定,可是,”唐诺时冷然道,“你认为像李睿这种小人会遵守吗?” “所以你终于对他动了杀机?” 蒋熙雯紧紧地盯着唐诺时的眼睛。 唐诺时并没有避开蒋熙雯的视线,大声答道:“是!” 她的声音坚定无比,似乎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也会毫不迟疑地把李睿杀死。 她顿了顿,语气渐缓:“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李睿是咫涵的上司,我还知道李睿看上了咫涵现在的女朋友孙芮伊,叫咫涵带孙芮伊到这里玩,想要伺机占有孙芮伊。我就借此机会跟李睿说,夏咫涵是我的前男友,我想跟他一起到度假村玩,见见我的前男友。李睿答应了。他一定没有想到,我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把他杀死!” “原来唐诺时在此出现并非巧合。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只是,她没有计算到,度假村里会有一个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作案手法的服务生!”夏咫涵心中感慨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主宰。 “在我的计划中,不仅要杀死李睿,还要嫁祸孙芮伊。我甚至天真地幻想,李睿被杀死后,我不会再受到威胁了,我的裸照也不会流传出去,至于孙芮伊呢,她当了我的代罪羔羊,被警察带回公安局判刑,而我跟咫涵,就能重新开始……” 她说到后面几句,声音越来越低。 孙芮伊的心又难过起来。 她对唐诺时,在同情之中带有几分厌恶。她可怜唐诺时的遭遇,佩服她坚持为弟弟治病的毅力,却又憎恶她对夏咫涵念念不忘。 这种复杂的心情,在她的神情之中若隐若现地展现着。只是,夏咫涵并没有觉察到。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跟唐诺时那段难忘的曾经。 “重新开始?你的心里还有我?”他轻声问。 “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我从来没有放下过我们这段感情!” 唐诺时泪流满面地宣布着爱的宣言。 “那当天你为什么……啊?” 霎时间,夏咫涵什么都明白了,惊呼:“你是为了你弟弟!” 唐诺时凄然一笑:“夏咫涵,那时我在电话里跟你说,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要当他的情人,要跟你分手,当时你一定很难过,对吧?可是你知道吗?我是流着泪、咬着牙把这些话说完的。我说出这些话时,我的内心比你难过十倍!可是我只能这么做,因为他答应我每个月给我两千元。如果没有这些钱,我的弟弟就不能进行化疗,他就得死!” “为什么当时不跟我商量呀?”夏咫涵大声说道。 “商量?当时我们都只是大学生,哪里有钱?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我把我弟弟患病的事告诉你,你宁愿铤而走险也会帮我。可是……” 唐诺时狠狠地抽泣了几下,大声哭了出来:“我怎么忍心连累我深爱的人?我宁愿跟你分开,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想把你拖下水!” 她的这句话,让夏咫涵痛彻心扉,让他的男儿泪刹那间滚滚落下。 与此同时,孙芮伊也在默默流泪。 她为什么要哭?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不断地想:“原来他们曾经爱得那么刻骨铭心。相比之下,我算什么?” “我们走吧。”慕容思炫冷不防说道。 他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众人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在推理李睿被杀的过程时,滔滔不绝,几乎没有留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但在唐诺时自述杀人动机的时候,在众人都为此唏嘘感慨之时,他却一言不发,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或许他认为,除了推理,除了利用推理还原真相,其他事情都跟他无关。 李睿的尸体暂时就被放置在九号房里。众人随慕容思炫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慕容思炫走到大门前,扭动门把手,只听“咔”的一声,门并没有被打开。 “门开不了?被困封闭的建筑可是本格推理小说里经常出现的事情。” 夏咫涵心中一紧,吞了口口水,声音微颤地问道:“怎么啦?” “门锁生锈,被卡住了。”慕容思炫头也不回。 “啊?那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与此同时,夏咫涵又胡思乱想起来:“难道真的像推理小说的情节那样,凶案会继续发生,我们会一个接一个地被杀?” 然而小说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只听慕容思炫冷冷地道:“现在是九点四十分,再过二十分钟,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会到这里来巡房。当他们发现我们被困后,就会用工具从外面破门。” “嗯。” 夏咫涵点了点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哪怕只有二十分钟,也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众人在沉默中等待。 这时候,只见唐诺时慢慢地走到孙芮伊跟前,低声问道:“小伊,在离开这里前,我想跟咫涵单独谈谈,可以吗?” 唐诺时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孙芮伊有些不知所措。她心里当然不愿意唐诺时跟夏咫涵单独相处,最好两个人一句话也别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拒绝,众人会不会觉得她有些不近人情呢?而且,唐诺时说出这句话时,那已经哭得沙哑的声音,也让孙芮伊心生同情。 她心里拒绝,却点了点头。 于是,唐诺时把夏咫涵带到十五号房——那是唐诺时的房间。 一进房间,她便把夏咫涵紧紧抱住。 夏咫涵吓了一跳,两手稍微使劲,欲把唐诺时推开。 “咫涵,”唐诺时霎时间又哭了出来,“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夏咫涵一听到她的哭声,一听到这句话,一颗心顿时软了,身体也软了下来。 “咫涵,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好苦,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 夏咫涵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好把唐诺时轻轻搂在怀里。 “我经常想,如果我的弟弟没有患上白血病,我们就不会分手。我们会在毕业后结婚,生孩子,快快乐乐地度过一辈子。如果真的能这样,哪怕要我折寿二十年,甚至是付出我的一切,我都愿意!” 夏咫涵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唐诺时用嘴唇紧贴着夏咫涵的脸,吻去了他的眼泪:“咫涵,你别哭,我舍不得让你难过……呜呜……” 两个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 “咫涵,你还爱我吗……” “我……” “告诉我,你爱我,好不好?” 面对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初恋女友,面对着这个为了医治弟弟而犯下杀人罪的可怜女孩,夏咫涵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爱你……” 虽然声音很低,而且有些犹豫,但却足以让唐诺时的泪腺彻底失控。她疯狂地吻着他的嘴唇,吻着他的脸,吻着他的脖子,情到浓时,还脱去了他的衣服。 至于夏咫涵,心理上,他拥抱着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体,这个跟自己曾经形影不离的女生,脑海中掠过无数往昔片段,心中爱怜渐生,恨不得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而在生理上,这个“新鲜”的女性娇躯,这种另类的激情,也足以让他热血沸腾,身体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激烈地跳跃。 漆黑中,他解开了她胸前的纽扣。 这时候,他却突然想到了孙芮伊。 “如果被孙芮伊看到现在这情景?她会怎样?她一定会非常难过。她是我女友,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将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我怎么能让她难过呢?” 想到这里,夏咫涵身体的欲望消除了大半。 他轻轻地放开了唐诺时的身体,叹了一口长气。 夏咫涵如此反应,令唐诺时兴致索然。她也幽幽地吁了口气,从激情之中慢慢回过神来。 两人沉默了数十秒,唐诺时突然又说道:“我突然感到很后悔。” “嗯?” “我很后悔杀死了李睿。” 唐诺时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我不该杀李睿,也不该受他威胁,大不了就是照片被公开呗。虽然我会身败名裂,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但至少,我还能跟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呀,我们还能吸到相同的空气呀,偶尔我还能看到你。这一切,不就挺好的吗?”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有些哽咽了:“可是现在呢?我杀了人,要被枪毙了!我要死了!” 她的哭声,让夏咫涵痛心入骨。 “我不怕死,经过了这几年,我真的觉得做人好累,死了或许还是一种解脱呢。可是我舍不得你。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唐诺时的每句话,都像利刃一般刺入夏咫涵的心脏。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哪怕是几年前全情投入的初恋毁于一旦时,心痛的程度也远远比不上现在。 人生除死无大事。正如唐诺时所说,哪怕两个人没有缘分在一起,但至少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偶尔还能见见面,说说话。可是现在唐诺时要死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从此夏咫涵看不到她的面容,听不到她说话,只能在残留的回忆中寻找那些关于她的零碎片段。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夏咫涵心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唐诺时杀死李睿前,那该多好?” “咫涵,离开这里之后,我就要被带到公安局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现在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后共处的时光了。” “嗯。” “你能不能最后一次把我紧紧地抱住?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刻……” 唐诺时还没说完,夏咫涵胸口一热,已把她紧搂在怀里。 两人疯狂地热吻。这一次,似乎哪怕是天崩地裂,也无法阻止。 其实夏咫涵绝非什么花花公子,他对孙芮伊一心一意,从来没有想过要出轨。偶尔看到令自己心动不已的美女,他也只是在心中幻想一下足矣。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各种因素的组合下,身体竟战胜理智,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不消一会儿,两人消除了衣服的阻隔,即将融为一体。 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夏咫涵大惊失色。与此同时,刚才被暂时屏蔽的孙芮伊的面容,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本能反应般地放开了唐诺时。 紧接着,只听慕容思炫那冰冷的声音隔着大门传进来。 “漆黑馆的大门打开了,我们要走了。” 夏咫涵和唐诺时随慕容思炫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孙芮伊和蒋熙雯正在等候。 夏咫涵心里愧疚,低着头,不敢跟孙芮伊视线相接。 虽然在传统意义上他并没有出轨,但他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已足以让孙芮伊伤心疾首。如果是孙芮伊跟别的男人如此拥吻,甚至玉帛相见,他也无法接受。 漆黑馆的大门已被巡房的工作人员从外破开,日光透过大门直射进来,在一定程度上,暂时打破了漆黑馆那黑暗的主题,也暂时驱散了馆内的恐怖氛围。 走出漆黑馆后,慕容思炫把众人带到别墅区的接待处,并且打电话报警。数十分钟后,刑警到场,封锁了漆黑馆,并且把相关人员带回公安局接受问讯。 问讯结束时,已是中午时分。 五个人进去,却只有四个人出来。唐诺时大概永远没有机会享受自由的生活了。 分别跟慕容思炫和蒋熙雯告别后,夏咫涵和孙芮伊到公安局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饭。 等候上餐时,孙芮伊淡淡地说道:“咫涵,有些事我想问你。” 然而夏咫涵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到孙芮伊的话。此刻,唐诺时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整个脑袋,挥之不去。 “唐诺时真的会被枪毙吗?她是因为被李睿强暴且多次受到他的威胁后,才动了杀机,法官会不会因此轻判?对了,黄药师好像认识一位复姓诸葛的女律师,据说她出道至今从未败诉,被称为‘神话律师’。如果由她来为唐诺时打官司,是不是可以改变枪毙的命运?甚至,无罪释放?”夏咫涵越想越远。 “咫涵……” 孙芮伊又叫了一声。她的表情已有些失落。 夏咫涵还是没有听到。他在想:“如果唐诺时真的无罪释放了,接下来事情会演变成怎样?我会跟她重新开始吗?可是我对她的感情已经消逝了,我现在爱的人是孙芮伊。” “夏咫涵!”孙芮伊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啊?”夏咫涵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怎么啦?” “没什么了。” 孙芮伊轻轻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两人再也没有交谈。夏咫涵继续东思西想。当他终于从意义不大的思考中回到现实的时候,发现孙芮伊不知什么时候独自离开了快餐店。 夏咫涵走出快餐店后,刚好一缕日光直射在他的脸上,却让他突然感到有些迷惘。他不想回家,却又想不到该到哪儿。漫漫人生,他似乎一下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他一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一边精神恍惚地幻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到昨天,我一定会阻止唐诺时杀死李睿。可是我该怎么阻止呢?跟唐诺时说我知道了她的全盘计划,劝她放弃?还是对李睿说唐诺时会对他不利,提醒他小心?他明明死有余辜,我却还要救他,这个世界实在太荒唐了……” 是的,这个世界真的太荒唐了!可是我们又能改变些什么?没有。除了幻想它会变得更美好,我们什么都做不到……4 夏咫涵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家心理咨询中心前方。他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在这里当心理咨询师。两人忙于工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夏咫涵突然想去跟这位老朋友见见面,聊聊心事。 走进咨询中心,前台小姐向他展现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问道:“先生,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 “我想找黄医师。” “哪位黄医师?” “黄浩欣。” “哦。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他朋友,刚好经过这里,想跟他见个面。” “嗯。请问先生您贵姓?” “姓夏。” “好的,请稍等。” 前台小姐拿起电话,快速地按了几个数字:“黄医师,有位姓夏的先生说是您朋友,想跟您见面……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前台小姐向夏咫涵说道:“夏先生,黄医师请您到他的办公室。” “好的,谢谢。” 夏咫涵来到办公室。老朋友黄浩欣早已在门前迎接:“夏总,这么久不来找我?” 所谓“夏总”,那是老朋友之间的调侃。 这位黄浩欣比夏咫涵大三岁,是一名高级心理咨询师,最擅长心理危机干预和精神障碍治疗。他跟夏咫涵可谓生死之交。 “唉——”两人坐下后,夏咫涵叹了口气,“黄药师,我今天经历了一件令我永生难忘的事。” “药师”乃“医师”的古称。“黄药师”是夏咫涵对黄浩欣的戏称。 “哦?是什么事?” 夏咫涵又长长地吁了口气,才把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在漆黑馆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整个过程,黄浩欣都没有打断。 最后夏咫涵说道:“如果当年唐诺时跟我分手时,我坚信她不会变心,我刨根究底,就能知道她的苦衷,那么现在,她就不会走上杀人这条不归路。又或许,如果我昨天能觉察到她的杀意,阻止她行凶,那么悲剧也不会发生。我总觉得,是我害了她。” 黄浩欣喝了一口水,舔了舔嘴唇,这才淡淡地说道:“夏总,你有没有看过《蝴蝶效应》这部电影?” “没有。” 夏咫涵不知道黄浩欣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一脸疑惑。 “是吗?”黄浩欣微微地吸了口气,“那部电影里的男主角,拥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乃至身边的人的命运的能力。为了让身边的一切变好,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可是每次他都顾此失彼,被他所更改的命运,总是比之前的更加糟糕……” “最后怎样?” 夏咫涵被黄浩欣的话深深地吸引住了。 黄浩欣向他看了一眼,淡然说道:“最后男主角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神,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噢!”夏咫涵若有所思。 黄浩欣给夏咫涵留下了一些思考的时间。他站起来,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夏咫涵。 “喝杯水吧。” “嗯,谢谢。” 黄浩欣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明白了吗?唐诺时是谁呀?她只是你的前女友,你跟她的故事,是过去式。她现在怎样,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嗯……” 夏咫涵的回答有些敷衍。他的心里并不完全赞同黄浩欣的观点。 黄浩欣接着说:“夏咫涵,你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还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你的未来充满光明。这就已经足够了,对吧?不要再想多余的事情了。” “或许你说得对吧。” 黄浩欣的这句话,夏咫涵倒是比较认同的。 突然,黄浩欣把脑袋凑到夏咫涵的耳朵旁,压低了声音道:“李睿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曾经亏空公款的事了,你欠他的那二十万,也不用还了,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十分幸运的事吗?” 关于在公司“借”钱炒股,因此被李睿抓住把柄的事,夏咫涵只跟黄浩欣一个人说过。他没把这件事告诉跟自己最亲密的孙芮伊,是不想让孙芮伊为自己担心;而选择把这件事跟黄浩欣倾诉,是因为他知道黄浩欣是他的挚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卖他。 “那倒是呀。” 夏咫涵深有同感。得知唐诺时是杀人凶手后,他一直认为这是一场悲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是凶案中的受益者。 “所以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忘记这件事,跟孙芮伊好好地过日子。” 黄浩欣喝了一口水,紧接着又说:“说起来,我的孩子都出生了,你和孙芮伊什么时候才结婚呀?快生个女儿吧,长大后就可以当我家诺希的女朋友了,哈哈。” 提起自己的儿子,黄浩欣一脸喜悦。 夏咫涵突然有些羡慕这位初为人父的老朋友。那一刻,他很想马上跟孙芮伊结婚,生个孩子,努力拼搏,守护自己的家。 黄浩欣说得对,这一切对夏咫涵来说指日可待。幸福就在眼前,未来如此美好,干吗要自寻烦恼? 离开咨询中心后,夏咫涵直接回到家中。 黄浩欣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在他的开导下,夏咫涵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心情比中午时要好很多。 他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便掏出手机,拨通了孙芮伊的电话。 “孙芮伊。” “嗯。” “你在干吗呀?” “没什么。” 孙芮伊的反应有些冷淡。 “今晚一起吃饭,好吗?” “我有些累,不想出来……” “我来接你吧,吃完饭就回家。” 夏咫涵不依不饶。他虽然一直深爱着孙芮伊,但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福。跟黄浩欣的一通谈话后,让他对这段感情格外珍惜起来。 “这……”孙芮伊还是有些犹豫。 “就这么说定了。五点半,我到你家来接你。” “好吧。”孙芮伊终于答应了,“去哪吃饭?” “旋转餐厅,好不?” 夏咫涵和孙芮伊第一次约会,就是到旋转餐厅吃饭。今晚,夏咫涵想要重游故地,重拾热恋时的激情和甜蜜。 “嗯。” 孙芮伊似乎感受到夏咫涵的用意,话语之中,略带温柔。 挂掉电话后,夏咫涵到楼下的花店订了一束花,九十九朵白玫瑰。孙芮伊最喜欢白玫瑰了。 接着他又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差不多五点了。 他正准备出门,门铃却响了。 “咦,是谁呢?” 夏咫涵走到大门前,隔着门问道:“找谁呀?” “快递。” 对方是一个男子。他的说话声低沉之极,而且毫无感情,就像机器人发出的声音一般。 夏咫涵把大门打开,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外。这男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镜片为深黑色的太阳眼镜,身上则穿着一件绒布所制的黑色衬衣和一条纯黑色的西裤,从头到脚都黑乎乎的,给人一种无比神秘的感觉。 门打开后,他一直低着头,瞧也没瞧夏咫涵一眼,让夏咫涵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收快递。” 神秘男子递给夏咫涵一个扑克牌大小的黑色盒子。 夏咫涵接过那个盒子,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盒子上没有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地址,根本就不像一件快递。 “哪里寄来的?”他疑惑地问道。 神秘男子却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喂!不用签收?” 夏咫涵试图叫住那神秘男子,但失败了。对方头也不回,转眼已消失于楼梯。 “真奇怪呀。” 夏咫涵回到大厅,把那个盒子放在沙发前的玻璃圆台上,突然心里有些发毛。 “不会是什么杀人的机关吧?盒子一打开,就有毒箭射出来?” 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盒子里并没什么机关,只有一个类似于电视遥控器的东西。 但这个扑克牌大小的黑色遥控器跟一般的遥控器不同,它上面只有一个按键。 这个按键上有两个三角形图案,两个三角形都是顶角向左,左边的三角形的底边跟右边的三角形的顶角相接。 那是一般的影碟机遥控的倒退键。 在这个按键的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24h 夏咫涵莫名其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随手按下了那个倒退键。 突然间,他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全身麻痹。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觉得脑袋一阵晕厥,天旋地转。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身体似乎被一种强大的无形力量所操控。他虽然还拥有着模糊的意识,但身不由己——那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那股力量首先让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把手上的这个神秘的遥控器放回盒子里,接着快步走到大门前,把门打开。他竟然看到刚才那个自称快递员的神秘男子就站在门外。 还没回过神来,那股力量又强迫他把盒子交还给那个神秘男子。 夏咫涵突然明白了。 一切正在倒退! 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倒退! 就像被按下倒退键的影碟,以数倍乃至数十倍的速度,让内容快速地从后往前。 果然,接下来,那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他的身体,让他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倒退着再经历一遍。 神秘快递员接过黑色盒子离开了,他到楼下订了九十九朵白玫瑰,他从心理咨询中心回到家里打电话给孙芮伊约她今晚到旋转餐厅吃饭,他到心理咨询中心找老朋友黄浩欣倾吐心事,他与孙芮伊在公安局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饭,他跟众人一起到公安局接受问讯,他和唐诺时在漆黑馆的客房内相拥激吻,唐诺时道出自己的杀人动机,慕容思炫指出杀人凶手是唐诺时,慕容思炫通过推理破解了密室诡计,众人在九号房发现了李睿的尸体和惊慌失措的孙芮伊,他在黑暗的客房中思考自己亏空公款的事,众人在漆黑馆的大厅玩大话骰喝红酒,众人享用慕容思炫所烹调的那令人回味无穷的晚餐,蒋熙雯向众人表演扑克牌魔术,他跟孙芮伊在客房内相拥而睡。 突然,一切停住了。 那股无形的力量霎时间消失了。夏咫涵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回想刚才的奇异经历,这种感觉从没有过。 似在梦中,却又跟梦境不同。比梦境真实,却又紊乱不堪。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周围则一片黑暗。 他侧头一看,隐隐约约地看到,孙芮伊竟然就睡在他的身旁。 “怎么回事?孙芮伊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夏咫涵心中诧异之极。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一阵座钟的报时声。 咚——咚——咚——咚——咚—— 夏咫涵大吃一惊:“这不是漆黑馆内那口座钟的声音吗?难道我和孙芮伊回到了漆黑馆里?” 第五章 逆转 座钟的报时声惊醒了孙芮伊。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夏咫涵正看着自己,甜蜜一笑,一脸幸福。 夏咫涵心中一震。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他不禁问道:“孙芮伊,这里是什么地方?” “咦?”孙芮伊有些疑惑,“漆黑馆呀。” “看来真的是漆黑馆。” 夏咫涵定了定神,又问:“我们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孙芮伊秀眉一蹙,满腹狐疑:“你说什么呀?我们到达这里后,一直没有离开过呀。” “我……” 夏咫涵只说了一个字,忽然头部一阵剧痛。紧接着,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所经历过的事情,分解成一个个零碎的片段,如百千脱缰之马一般,在他的脑袋里相互碰撞,似乎要挤破他的脑袋。他疼得两手捂住了头颅。 “咫涵,你怎么啦?”孙芮伊一脸关切地问。 夏咫涵却无力回答。 过了数十秒,疼痛渐减。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啦?” 孙芮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突然有些头痛,现在没事了。” 夏咫涵勉强地笑了笑。他看到孙芮伊如此紧张自己,心里十分温暖。 “头痛?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会头痛的呀。” 孙芮伊一脸担忧,没等夏咫涵答话,紧接着又说:“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傻瓜,瞧你紧张成啥样子?现在没事啦。” 夏咫涵说罢,在孙芮伊的嘴唇印上一吻。 与此同时,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从他的脑海中直冒出来。 “我跟孙芮伊明明已经在今天上午离开了漆黑馆,为什么现在又回到这里?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我对此没有印象?为什么我们身上没穿衣服?孙芮伊为什么会说我们一直都在这里?还有,刚才那种身体被操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们出去吧。” 孙芮伊的话打断了夏咫涵的思索。 “嗯。” 夏咫涵正有此意。反正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不如到房外看看有没有线索。 两人起床穿好衣裤,走出房间。夏咫涵向房门看了一眼,十一号房。 “昨天在漆黑馆度假时,孙芮伊所住的正是十一号房。现在我们又在十一号房里,这是巧合吗?” 想不透的问题越来越多了。 来到漆黑馆的大厅,看到有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借助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那几根蜡烛所发出的微弱的烛光,夏咫涵看到这三个人分别是唐诺时、蒋熙雯以及——李睿! “李睿?” 夏咫涵差点叫出声来。 “李睿不是死了吗?” 他还在骇然之中,唐诺时发现了他和孙芮伊来到大厅,大声叫唤:“咦,你们出来啦?快过来吧!雯姐正在给我们表演魔术呢。” “这句话好像听过!” 夏咫涵心乱如麻。但他还是跟孙芮伊走到沙发前,在众人身旁坐下。 “爽不爽呀?” 李睿刚好坐在夏咫涵旁侧。夏咫涵刚坐下,他便满脸猥琐地笑了起来。 “这句话也听过!” 夏咫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李睿细细打量起来。 蓬松的金发,黑宝石耳钉,星状鼻钉,令人生厌的容貌,不可一世的表情……真的是李睿! 真的是在昨天被唐诺时杀死了的李睿! 夏咫涵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难道李睿根本没死?怎么可能?公安局来的刑警都把他的尸体给搬走了。难道是李睿的双胞胎兄弟?也不对,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李睿有什么孪生兄弟。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夏咫涵快要疯了。 身体被操控的感觉,经历过的事情飞速倒退,还有孙芮伊刚才的奇怪反应,以及李睿那不可思议的复活,这一切怪事加起来,让夏咫涵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虽然他自己也认为这个怪异的想法实在匪夷所思,但综合现在的情况,他却不得不这么想——“我回过了一天前!” 夏咫涵吸了口气,接着想:“我回到了一天前,现在,我们还在漆黑馆里,李睿也还没被杀! “这是真的吗?这种只有在穿越小说和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姑且先这样认为吧。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为什么会回到一天前?” 夏咫涵竭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他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遥控器。 那个遥控器上只有一个按键——倒退键。 当时他一按下那个倒退键,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操控,身边的事物都在快速倒退,最后他便回到漆黑馆。 “那是让我的人生倒退的按键?” 夏咫涵舔了舔嘴唇,又想:“对了,在那个倒退键的下方还刻着一行字:-24h。现在想来,‘24h’难道是二十四小时的意思?‘-24h’就是减掉二十四小时?等于回到一天前?” 他想到这里,立即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4月23日,下午五时零七分。 “今天明明是4月24日呀!为什么手表显示的是4月23日?” 他是在4月24日下午五点左右按下那个遥控器上的倒退键的。而现在,他的手表显示的是4月23日下午五时零七分。 “我真的回到了二十四小时前!” “小夏,你也挑一张吧。” 在夏咫涵全神贯注地思考当前情况的时候,蒋熙雯的扑克魔术表演已经开始了。此时她跟夏咫涵的互动,打断了夏咫涵的思路。 “唔,方块q吧。”夏咫涵随口说。 他刚说完,心中一凛。因为他记得,“一天前”蒋熙雯表演这个魔术的时候,自己所选的牌也是方块q。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重复着自己做过的事。 蒋熙雯点了点头:“好的,那我自己也挑一张,唔,我就挑红桃7吧。” 她接下来的表演就跟“一天前”的表演一模一样。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夏咫涵却像在观看着一部早就知道情节发展及结局的电影。 “你刚才选中的就是这张牌!”蒋熙雯最后笑了笑,望着唐诺时,满怀自信地说,“不信可以打开看看哦。” 李睿向唐诺时问道:“你刚才选的是什么牌呀?” “红桃a。”夏咫涵心中说道。 同一时间,果然听唐诺时颤声答道:“红桃a。” 李睿迫不及待地把茶几上的扑克牌翻开,是红桃a。 “太神奇啦!这是怎么办到的?”唐诺时像个孩子一样叫道。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拥有看穿别人内心的能力哦。”蒋熙雯稍感得意。 夏咫涵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出了这个魔术的关键:“是利用了扑克牌一百八十度旋转后图案的异同这个原理吧?” “咦?” 蒋熙雯的表情在诧异之中有些尴尬。但紧接着她便轻轻一笑,向夏咫涵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小夏,你好聪明哦。”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呀?”唐诺时搔了搔脑袋。 夏咫涵向蒋熙雯看了一眼:“还是你来解释吧。” 还没等对方答话,他便站起身子,接着说:“我上一下厕所,失陪了。” 接下来,蒋熙雯向众人详细解释这个扑克魔术的原理,夏咫涵则来到饭厅,走进洗手间,静下心来,认真思考当前的情况。 “时间真的倒流了吗?这是违反了现在已知的物理法则的呀!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我真的回到了一天前。不,应该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被删除了,李睿还没被杀,唐诺时还没成为杀人凶手。而且,大家似乎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李睿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干掉,唐诺时也不知道自己杀人后,这么快就会被服务生慕容思炫识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大家心中的想法,以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格格格——格格格——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夏咫涵的思考。他开门一看,只见孙芮伊拿着蜡烛,站在门外,一脸担忧。 “咫涵,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不舒服?” “没事,走吧。” 夏咫涵牵着孙芮伊的手走出了饭厅。他一边走一边想:“不管我是否能够接受,但‘这一天发生过的事情将重新开始’已经成为了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他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坚定的信念:“我要阻止唐诺时杀人!” 他还记得唐诺时“今天早上”说过的话:“我很后悔杀死了李睿……虽然我会身败名裂,但至少,偶尔我还能看到你……我不怕死,可是我舍不得你,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时夏咫涵就心痛地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唐诺时杀死李睿前,那该多好?” 现在,时间真的倒流了,真的回到了唐诺时杀死李睿前。 只是,此时的唐诺时还不知道后悔。所以,夏咫涵要阻止凶案的发生,拯救唐诺时。 “怎样才能阻止唐诺时实施她的杀人计划呢?” 夏咫涵想到这里的时候,已跟孙芮伊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喂,你们不必这么甜蜜吧?上厕所也一起去?”李睿笑道。 在时光倒流前,李睿没有说过这句话。由于夏咫涵的行为跟之前的有所区别,所以其他人的反应也在作出相应改变。“轨道”不知不觉地偏离,一个崭新的时空逐渐形成。 夏咫涵没有理会李睿,他还在思考着如何让唐诺时放弃实施她的杀人计划。 突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漆黑馆的大门上。 “对了!”夏咫涵心中叫了一声,“唐诺时杀死李睿并且嫁祸孙芮伊的计划,必须在漆黑馆进行,只要大家离开了漆黑馆,她就暂时无法实施她的杀人计划了。” 夏咫涵微微地吸了口气,大步朝漆黑馆的大门走去。 “咫涵,你去哪儿呀?” 孙芮伊开始觉察到夏咫涵的举止有些怪异。 “我到车上拿点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便已来到大门前,使劲扭动门把手,想要尽快打开这个封闭的空间。 可是,他只听到门锁发出“咔”的一声,门却没有被打开。 “怎么回事呀?门开不了?” “让我看看。” 服务生慕容思炫的说话声几乎跟夏咫涵的声音同时响起。众人一惊,循声而看,竟见慕容思炫就站在大厅的角落。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如鬼魅一般地来到大厅的。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大门前,轻轻地扭动了一下门把手,便说道:“门锁生锈,被卡住了。” “对啦!”夏咫涵记起来了,“门锁的确是坏掉了,‘今天上午’是工作人员在外面破门,我们才能离开漆黑馆。‘昨天’由于我们没有尝试离开漆黑馆,所以直到‘今天上午’才发现门锁损坏。” “什么?门锁坏了?”李睿皱眉道,“那我们出不去了?” 夏咫涵向唐诺时偷瞄了一眼,发现她的脸上连一丝担忧的表情也没有。是的,对于正准备以漆黑馆作为杀人舞台干掉李睿的她来说,能把众人困在漆黑馆里,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与此同时,只听慕容思炫冷冷地说:“明天上午十点,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会到这里来巡房。当他们发现我们被困后,会用工具从外面破门。” 这句话他之前也说过,只是说出的时间比“上一次”早了十多个小时。 夏咫涵舔了舔嘴唇,问道:“能不能打电话通知工作人员,让他们现在来把门打开?” “不可以。为了配合漆黑馆‘与世隔绝’的特色,这里没有安装任何通讯设备。还有,这里位于山顶,地处偏僻,手机没有信号。也就是说,在明天上午十点前,我们没有任何方法离开这里。” 慕容思炫目无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如机械一般,毫无起伏。 “那怎么办呀?”夏咫涵有些急了。 慕容思炫向他瞥了一眼,淡淡地说:“漆黑馆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不必担心。”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问题呢!”夏咫涵心想,“这个慕容思炫能根据已知的线索还原事情的真相,也算是神乎其神了,但他终究是人,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紧接着又想:“无法离开漆黑馆了,也不能打电话求救,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样阻止唐诺时杀死李睿?” “夏咫涵,只不过是门锁坏了而已,你那么紧张干吗?反正我们本来的计划就是明天中午才离开的嘛。” 李睿的笑声中带着讥讽和嘲笑。 “白痴!”夏咫涵心中骂道,“死到临头还懵然不知?如果不是为了唐诺时,你死一百次我都不会管。” “小夏,过来玩斗地主嘛。”蒋熙雯说。 “嗯。” 夏咫涵慢慢地走到沙发跟前,在孙芮伊旁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啦?” 孙芮伊轻轻地擦去了夏咫涵额上的冷汗。 “没什么。” 夏咫涵握住了孙芮伊的手,让她放心。 与此同时他想:“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一定要想到阻止唐诺时杀人的办法。” 接下来就跟“上次”一样,大家在烛光之下玩着斗地主。慕容思炫在众人都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离开了大厅,一个多小时后又在大家都没有留意到的情况下回到沙发前,叫唤众人到饭厅享用晚餐。 还是那五菜一汤。还是如此色香味俱全。可是“这一次”,夏咫涵吃起来却味同嚼蜡。那是因为他满脑子都在想着阻止唐诺时杀人的事,吃得心不在焉。原来同一道菜肴,在不同的心情下享用,味道大相径庭。 吃过晚饭,跟“上次”一样,李睿提议大家玩大话骰,输了喝红酒。 “真的要喝酒吗?喝了酒我会睡不着的。”蒋熙雯一脸为难。 “睡不着的话,我可以陪你通宵聊天哦。”李睿色迷迷地道。 “雯姐,我的背包里有思诺思,如果你睡不着,可以吃一颗。” “思诺思?”孙芮伊的话提醒了夏咫涵,他吸了口气,大脑运转起来,“对呀!孙芮伊的背包里有安眠药,只要让唐诺时服下安眠药,今天晚上,她就无法实施杀人计划了!” 妙计从天而降,让夏咫涵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跟“上次”一样,玩了一会儿,孙芮伊说要上洗手间,唐诺时则紧随她走进饭厅。夏咫涵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回房间拿点东西。” 他站起来,掏出手机,打开照明,匆匆走进大厅右侧的走廊,来到十一号房前。那是孙芮伊的房间。 走进房间,他打开了孙芮伊的背包,果然在里面找到一盒思诺思催眠剂。 包装盒上标注着这种药物的推荐剂量是每天不超过10,也就是一颗。夏咫涵打开包装盒,发现里面还剩三颗药丸。为了确保唐诺时今晚不会醒来,他竟把三颗药丸都取了出来,碾成粉末,用纸包好,藏在口袋里。 正准备站起来,他却在无意中发现背包里还放着一本东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献身》。 夏咫涵酷爱阅读推理小说。在他的感染下,孙芮伊偶尔也会读几本推理小说。 或许也不能说是感染。孙芮伊也不是特别喜欢读推理小说,甚至有些反感小说里的杀人情节。只是她觉得多读几本推理小说,跟夏咫涵会有更多共同话题。她这是爱屋及乌。 相对夏咫涵所喜爱的以解谜为核心的本格推理,孙芮伊更喜欢爱情成分较重的推理小说。《嫌疑人x的献身》,是她最喜欢的推理小说之一。 “孙芮伊怎么把这本小说给带来了?”夏咫涵喃喃自语,“她不是已经读完了吗?” “对了!”他紧接着想道,“我可以把这本小说带出去,在投放安眠药的时候,用它来掩饰。” 就这样,他拿走了背包里的《嫌疑人x的献身》,把背包放回原处,匆匆离房。当他回到大厅的时候,孙芮伊和唐诺时都还没回来。 “幸好来得及。” 夏咫涵微微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李睿和蒋熙雯正在单挑大话骰,慕容思炫则蹲在沙发上,盯着地板,咬着手指,怔怔出神。夏咫涵迅速地吸了口气,打开了那本《嫌疑人x的献身》,一边假装翻书,一边趁他们不注意,把口袋里的思诺思粉末投进了唐诺时喝红酒的杯子里。 “成功了!”夏咫涵心里有些激动,“待会儿唐诺时喝下这杯红酒,就会一觉睡到天亮了。明天离开漆黑馆后,我想办法把李睿拍下的照片删除,唐诺时就不会再受到他的威胁。这样一来,她自然就不会铤而走险了。” 他甚至因为自己的聪明能干而有些沾沾自喜,也因为计划的顺利进行而大感庆幸。 这时候,唐诺时从饭厅回到大厅。紧接着,孙芮伊也从饭厅走出来。 夏咫涵看到孙芮伊的神情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他知道,那是唐诺时刚才约她凌晨三点在饭厅见面、要告诉她一些跟他有关的事的缘故。 对此夏咫涵并不担心,因为只要唐诺时喝下红酒,她就无法赴约了。 “啊?” 孙芮伊突如其来的轻呼声打断了夏咫涵的思索。 众人也吃了一惊。 “怎么了?”夏咫涵问道。 孙芮伊指了指夏咫涵手上的《嫌疑人x的献身》,颤声道:“你、你怎么把我的书拿出来了?” “只是拿来看看呀。” 只是一本普通的推理小说而已。夏咫涵不明白孙芮伊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孙芮伊把书夺回,抱在怀里。定了定神,她朝夏咫涵偷偷瞧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安。 “孙芮伊,到底怎么了呀?” 孙芮伊很少如此失态。夏咫涵心里有些担心。 “没什么。” 孙芮伊有些言不由衷,但夏咫涵不打算继续追问,毕竟有外人在场。 其他人也不怎么在意这段小插曲,继续玩着大话骰。 六个人,三十颗骰子,李睿坐庄。 “九个三。” “九个五。” “十个五。” “十个六。” 轮到唐诺时了。她叫:“十一个六。” “砍!” 李睿右掌横劈。 众人开盒验证,只有九个六,唐诺时输了。 输了就要被罚酒。她喝了一大口红酒。 夏咫涵看着她把红酒喝下去,心中有些兴奋,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 可是他没有觉察到,孙芮伊正在看着他。她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诺时,心中一阵绞痛,鼻尖儿一阵酸楚,眼睛顿时湿润了。 跟“上次”一样,在大厅的座钟连响十下的时候,蒋熙雯说道:“十点啦?我有点累了,不玩啰,你们继续吧。” 夏咫涵看到唐诺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连忙说:“我们也不玩啦。” 于是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走进大厅右侧的走廊,夏咫涵亲眼看着唐诺时走进了十五号房,又看着孙芮伊走进了十一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步入十一号房和十五号房之间的十三号房。 洗澡以后,他吹熄了蜡烛,躺在床上,想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唐诺时服下了安眠药,理论上今晚不会醒来,哪怕醒来,她的身体状态也不允许她实施杀人计划。可是,夏咫涵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思前想后,终究放心不下,于是他站起身子,掏出手机,打开照明,走出了十三号房。 他来到了唐诺时所住的十五号房,轻轻地扭动了一下门把手。门没有上锁。 跟有些神经过敏、哪怕是在家里也要把房门上锁才能睡着的孙芮伊截然不同,唐诺时即使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睡觉也不锁门。 又或许是,安眠药的药力发作,唐诺时回房后,昏头昏脑,还来不及锁门,便一头栽到床上? 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反正现在方便了夏咫涵的行动。他把门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来到床边,低头一看,唐诺时正处于熟睡之中,还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他回到门前,把房门关上,接着把一把椅子搬到床前,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酣睡之中的唐诺时,不禁想起很多遥远的往事。 他想到了他跟唐诺时在教学楼的天台看星星。 “咫涵,你看看,那里有一颗星星特别亮。” 她转头对他说道。两人的脸凑得极近。夏咫涵心中动情,慢慢地向她的嘴唇吻去。 四唇相接,夏咫涵心中猛然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接吻。 这同时也是唐诺时的初吻。 她甚至有些害怕,身体在微微地抖动。 “唐诺时,当我女朋友好吗?” “我……”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说道:“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的。” 夏咫涵想到这里,真的很想在唐诺时的嘴唇轻轻印上一吻。但他忍住了。毕竟事过境迁,一切早已过去。 他叹了口气,又想到他跟唐诺时热恋时的一些零碎的片段。 “喂,你真的会娶我吗?” “当然呀!我说过的话,一定能做到。” “咫涵……” “怎么啦?” “呜呜……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夏咫涵的心有些隐隐作痛。他明明说过要娶她为妻,要一辈子守护着她,可是后来呢?她为了筹集弟弟的治疗费,甘愿当一个有妇之夫的情人,甚至放下尊严,参加私拍。这几年,她历尽沧桑,甚至对生存失去了欲望。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这个说过要保护她的男人,又在哪里? “咫涵呀,你看看那对老人。” 唐诺时当年的声音又在夏咫涵的脑海中响起。 “哪对呀?” “那对呀!你看他俩,手牵着手,多么温馨。” “对哦。” “我们老了以后,也是这样子吧?” “当然啦!” “咫涵,答应我,不要比我先死。我害怕寂寞,我害怕失去你。” “不会的,老了以后,我们一块死。” 他还想到曾几何时他跟唐诺时一起看电影、拍大头照、逛公园。那是多么单纯的爱情呀! 不知不觉地,他还想到了那一天唐诺时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咫涵,对不起,我……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什、什么呀?” “对不起……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我……我爱上别人了。” “什么?谁呀?” “你不认识的。是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 “怎、怎么会?诺时,你是在说笑的,对不对?” “我……我说真的……对不起……” “诺时呀……” “咫涵,听我说,我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我们分手吧!” “不!” 当时夏咫涵伤心欲绝,差点连生存的勇气也没有了。 可是昨天——准确来说不该称为“昨天”——当他知道唐诺时的苦衷之时,心中的苦痛,翻了几番。 他就这样坐在唐诺时身边,痴痴地望着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以前的事,竟想了好几个小时。当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六点多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眼泪流了一脸。 思诺思的药力颇强,唐诺时一直没有醒来。至此,夏咫涵终于彻底放心。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唐诺时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十三号房,躺到床上,闭目休息。 跟“上次”一样,夏咫涵是被手机的闹铃声叫醒的。 上午七点三十分。夏咫涵只睡了一个小时左右。 梳洗以后,他点燃了一根蜡烛,拿着它走出了房间,经过空无一人的大厅,来到饭厅,果然看到蒋熙雯一个人坐在饭桌旁侧。 “早呀!雯姐。” 阻止了唐诺时成为杀人凶手的夏咫涵心情愉快。 “嗯。” 蒋熙雯的反应有些冷漠。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而且稍微有点神不守舍。 两人在沉默中度过了数分钟。 夏咫涵记得,在“上一次”,唐诺时会在这时候来到饭厅。可是现在,唐诺时并没有出现。那自然是受了安眠药影响的缘故。 于是他暂时告别蒋熙雯,回到大厅右侧的走廊,来到十五号房前,把门打开,果然看到唐诺时还在熟睡之中。 他走到床前,轻轻地摇了摇唐诺时的肩膀,柔声叫唤:“诺时,起床啦。” “嗯?” 唐诺时慢慢地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慵懒,又有些茫然。 那一刻,夏咫涵就像回到了从前跟唐诺时谈恋爱的那个时候。 他笑了笑:“要起床啦,天亮啦。” “天亮了?” 唐诺时忽然轻呼一声,精神一振,倦意全消。 夏咫涵心里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她不知道自己服下了安眠药,还以为自己睡过头,没能去实施杀死李睿的计划。” 他吸了口气,又想:“诺时呀,虽然我不能跟你解释原因——即使解释了你也不会相信,但请你相信我,现在这样子,是最好的。” “快起来吧。我到饭厅等你。” 他说罢转身走出房间,把一脸茫然的唐诺时留在床上。 接下来,他又来到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前,扭动了一下门把手。不出所料,门上锁了。他只好敲了敲门。 “谁呀?” 房间里立即传来孙芮伊的声音。她已经醒过来了。 “我呀。” 跟昨天下午完全不同,听到夏咫涵的声音后,孙芮伊的语气连一丝的喜悦也没有,只是淡淡地问:“怎么了?” 夏咫涵微微一怔:“没、没什么,叫你起床。” “我知道了。”孙芮伊的声音有些疲惫。 面对孙芮伊的冷漠,夏咫涵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回应。 他想了想,有些无奈地说:“那我到饭厅等你吧。” “好。” 夏咫涵叹了口气,步出走廊。 虽然孙芮伊的语气有些冷淡,但夏咫涵得知她在房间里安然无恙,还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唐诺时没有杀人,孙芮伊也好好地呆在十一号房里,事情的发展跟我所预想的完全一样呢,这实在太好了。” 当夏咫涵再次来到饭厅的时候,慕容思炫已经送上早餐。不一会儿,唐诺时和孙芮伊也分别来到饭厅。 孙芮伊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一脸苍白。 夏咫涵握了握她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你怎么啦?脸色不大好呢。不舒服?” 没想到,孙芮伊竟然轻轻地甩开了他的手,淡淡地道:“没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呀?”夏咫涵心中疑惑不已,“孙芮伊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女生。我到底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因为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慕容思炫所准备的美味早餐,他还是没有心情享用。 其他人的情况也比夏咫涵好不了多少。孙芮伊疲惫不堪,唐诺时若有所思,蒋熙雯心不在焉。只有慕容思炫蹲在椅子上,自个儿吃得津津有味。 “对了,慕容,”夏咫涵向慕容思炫问道,“有饮料吗?” “冰箱里有雪碧。” 慕容思炫回答的过程中,瞧也没瞧夏咫涵一眼。虽然作为漆黑馆的服务生,但他似乎没有到冰箱去取汽水的打算。他把一些曼妥思抛光糖扔到南瓜粥里,夸张地搅拌着,正玩得不亦悦乎。 场面有些尴尬。 “我去给大家倒汽水吧。” 孙芮伊站了起来,把冰箱里的那瓶雪碧拿了出来,接着又在冰箱旁边取了五个纸杯,回到饭桌前,倒了五杯汽水,分给众人。 突然,慕容思炫一跃而起,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夏咫涵吓了一跳。 “真是个怪人!”他心中嘟哝道。 但他随即又想起“上次”慕容思炫一气呵成地解开唐诺时密室杀人的手法的情景,心中感慨:“难道天才的性格都是这样怪异?” 只见慕容思炫弯着腰,一步一步地走到放在角落处的塑料垃圾桶前方,把曼妥思的包装纸扔了进去。 忽然,他好像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孙芮伊拿着一杯雪碧走到慕容思炫身旁,把纸杯递给他,勉强地笑了笑:“慕容先生,这是你的。” 慕容思炫回头瞥了她一眼,只见她好像有些紧张,端着纸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纸杯里的雪碧都快要洒出来了。 慕容思炫接过纸杯,把杯里的雪碧一饮而尽,随手把纸杯扔到垃圾桶里。 “慕容,请问还有南瓜粥吗?我想再来一碗。味道真不错哟。” 蒋熙雯的心情似乎终于好转了。 “这么说,我也想再要一碗。”夏咫涵舔了舔嘴唇,“从来没吃过这么棒的南瓜粥。” “我也要!”唐诺时举着手说。 饭厅里那沉闷且压抑的气氛逐渐驱散。 “好。” 慕容思炫向厨房走去。孙芮伊也回到饭桌前坐下。 “孙芮伊,你也要南瓜粥吗?”夏咫涵笑问。 但孙芮伊对他的态度还是有些冷淡:“不要了。” 她好像对面前的薄饼、三明治和南瓜粥都不感兴趣,一个劲地喝着雪碧,不一会儿已喝了七八杯。 过了好一阵,慕容思炫从厨房走出来。除了南瓜粥,他还带出来四款新早餐,分别是:玉米浓汤、黄金鱿鱼圈、蛋皮煎饼和法式吐司,跟饭桌上的香橙薄饼、火腿色拉三明治和南瓜粥放在一起,金灿灿的一片。 漆黑馆,简直成了慕容思炫展示厨艺的舞台。 “好金哦。”唐诺时一脸惊喜地说。 慕容思炫轻轻地咬了咬手指,淡淡地说:“早餐以黄色作为主题。” “真有意思。”蒋熙雯称赞道,“名副其实的色香味俱全。” 于是,众人继续享用慕容思炫所烹调的早餐。然而孙芮伊对这四款新早餐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她好像不大饿,倒是颇为口渴,还在不停地喝着雪碧。一大瓶雪碧,最后几乎是她一个人喝完的。 直到九点多,众人才把饭桌上的早餐一扫而空。 然而李睿还没出来。 “对了,李睿呢?怎么还没起床?” 众人吃饱喝足后,蒋熙雯总算记起了李睿。 “快去叫他起床吧,我们十点就要走了。” 夏咫涵想要尽快离开漆黑馆。只要离开了这里,李睿就算是暂时安全了。 “我去吧。”蒋熙雯自告奋勇。 “我和你一起去吧。” 夏咫涵也站起身来。两人走出饭厅,步向客房。 路行之中,蒋熙雯说道:“小夏,你女朋友好像生你气哟。” 夏咫涵轻轻地“嗯”了一声,苦笑不语。 他自己也不知道孙芮伊为什么生气。 “难道是因为唐诺时?” 夏咫涵想到这里时,已跟蒋熙雯来到十四号房前。那是李睿所住的房间。 蒋熙雯敲了敲门:“李总,起床啦,快十点啦!” 房内无人应答。 “李总!” 蒋熙雯加大力度,再次敲门。 还是没人回答。 夏咫涵觉得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伸手扭动门把手。 出乎意料地,门竟然没有上锁。随着“咔嚓”一声,门打开了。夏咫涵“咦”的一声,顺势推门,“咔”的一下,门却停住了。 原来房门虽然没有上锁,但却挂上了保险链。现在,房门只能打开一道十五厘米左右的空隙。人是无法通过这道空隙进入房内的。 夏咫涵记得保险链是安装在插销上方的。只有在房内的人,才能把保险链挂上。也就是说,李睿此刻就在房间里。 夏咫涵举起打开了照明灯的手机,透过空隙窥视房里的情形,霎时间惊得呆住了。 “啊——”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怎么啦?”蒋熙雯惊道。 夏咫涵一时说不出话。 因为他看到李睿躺在地面。 就跟“上次”一样! 第六章 泣蝶 孙芮伊、唐诺时和慕容思炫赶来了。因为他们听到了夏咫涵的叫声。 “怎么回事呀?”唐诺时首先问道。 “李睿好像有些不对劲。” 蒋熙雯答道。这时候她跟夏咫涵一样,也已经通过空隙看到了房里的情形。 慕容思炫走到十四号房前,向房内的李睿瞥了一眼,接着伸手摸了摸那条保险链,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侧,左足一提,向房门蹬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保险链断成两截,房门被踢开了。慕容思炫也不急着进去,不慌不忙地点燃了一根蜡烛。众人围上来,在慕容思炫身后探头一看,在晃动的烛光下,大家看到李睿横躺在门前的地板上,四肢僵直。他面色青灰,口吐白沫,瞳孔已完全散大——看来对光的反应已经消失了。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慕容思炫已走进房内,来到李睿跟前,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 夏咫涵紧张得屏住呼吸。 慕容思炫用冰冷的声音报告结果:“没呼吸,死了。” “什么?”夏咫涵大叫一声。其余众人也诧异不已。 与此同时,夏咫涵心想:“怎么回事?我一整晚都跟唐诺时呆在一起,她根本不可能出去杀人!难道她是在我离开她的房间后,即六点到七点半那段时间中,去把李睿给杀死的?可是,她明明服下了三颗安眠药呀!” “他是口服毒药而死的。”慕容思炫接着说。 “毒药?”蒋熙雯惊问。 “是,”慕容思炫抓了抓自己那凌乱不堪的头发,目无表情地说,“根据死状初步判断,让他致死的毒药是四亚甲基二砜四氨。” “什么基什么氨呀?”蒋熙雯一时没能听清这么长的化学名。 “四亚甲基二砜四氨,俗称毒鼠强。”慕容思炫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又说,“尸斑还处于坠积期,根据尸斑的深浅程度和尸体的僵硬程度可知,他死了五个小时左右。” 众人对慕容思炫竟熟练掌握法医知识而惊讶不已,除了夏咫涵。因为他早已见识过。 慕容思炫接着说:“也就是说,他被杀的时间,是今天凌晨四点左右。” “四点!”夏咫涵心中叫了一声,“四点的时候我还在唐诺时的房间里,当时唐诺时正在睡觉,她不是凶手。也就是说,除了唐诺时,还有人想杀李睿。只是‘上次’,那个人在动手前,唐诺时已经动手了,那个人的杀人计划因此临时取消。而‘这一次’,唐诺时因为服下了安眠药而没有动手,所以那个人就按照计划杀死了李睿。”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想:“这个人会是谁呢?应该不会是慕容思炫吧?这么说,是蒋熙雯?” “我有一个问题。” 说话的正是此刻被夏咫涵暗自锁定为嫌疑对象的蒋熙雯。 慕容思炫并没有回答她。因为他发现在李睿的尸体旁边有一张紫色的纸。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把那张纸拿了起来,细细查看。那是一张精美的信纸,上面还粘着一些金粉,跟紫色的背景融合在一起,便似繁星闪烁的夜空。 没人回答的情况让蒋熙雯感到有些尴尬。她只好接着说:“在我们强行打开这个房间前,房间里的保险链是挂上的。凶手在杀死李睿并且离开房间后,怎样在房外把保险链挂上?” “凶手会不会先在房内挂上保险链,再通过空隙离开?” 唐诺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夏咫涵啼笑皆非,心道:“在‘上一次’,唐诺时说李睿是摔了一跤,羊角锤脱手飞出,再砸到他的脑袋,把他砸死了。而‘这一次’,她的推理更厉害,连缩骨功也出来了,哈哈。” 蒋熙雯也立即否定了唐诺时的推断:“我不认为一个活人可以通过那道空隙离开房间。不是吗?那道空隙只有十多厘米,哪怕是婴儿也不可能通过吧?” “那凶手把保险链挂上后,到底怎样离开房间呢?”唐诺时叹了口气,“真是不可思议。” 众人陷入了沉思。 夏咫涵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以前在某部推理小说中看过的情节。 “会不会是这样,”他吸了口气,像模像样地推理起来,“凶手先在房内把保险链挂上,然后用钳子剪断保险链,走出房间,再在房外用鱼丝把两截保险链绑在一起,让人一看之下,认为保险链是完好无缺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舔了舔嘴唇,接着推理:“在我们破门的时候,鱼丝断了,保险链再次被分成两截。这样一来,我们就会认为:保险链是被我们弄断的,在我们破门前,这个房间处于密室状态。” 蒋熙雯一边听一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性呀!” 她接着还赞了一句:“小夏,真棒呀!” 夏咫涵有些自鸣得意。但他转念又想:“咦?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蒋熙雯呀!她赞同我的推理,也就是说,事实不是这样?” 他还在思索,却听慕容思炫冷冷地说:“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刚才破门前我确认过,保险链并没有损坏。也就是说,在我蹬开房门前,这个房间的确处于密室状态。” 他一边说,一边粗略地浏览着那张紫色信纸上的内容。 信纸上写着一首诗: 泣?蝶 我是蝶, 泣蝶。 没有美丽的翅膀, 只有漆黑之泪。 我噬血, 享受杀戮。 我飞过你们的乐土, 留下血的诅咒。 我没有爱, 我也不需要。 谁接近我, 将得到我的毒液。 结蛹化蝶的那一刻, 是悲剧的开端。 而结局则是你们死去, 或我灭亡。 那是用黑色的圆珠笔写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了。 “慕容,纸上写着什么?”夏咫涵好奇地问。 慕容思炫回到房门前,把信纸交给夏咫涵。夏咫涵接过信纸,蒋熙雯和唐诺时马上围过来,和他一起浏览信纸上的内容。 “这是什么意思呀?”唐诺时读完信纸上的内容后,搔了搔脑袋,“密码?暗号?” “我认得这是李睿的笔迹!” 夏咫涵忽然如是说。因为公司里很多文件都需要李睿签字,所以他对李睿的笔迹了如指掌。 “李睿写的?”蒋熙雯皱了皱眉,“泣蝶?那是什么呀?” “那应该是指传说中的夜光蝶。”慕容思炫冷不防冒出一句。 “夜光蝶?” 夏咫涵和唐诺时齐声问道。 慕容思炫清了清嗓子:“夜光蝶是一种肉食性蝴蝶,寿命可达三年。它们聚居于山洞深处,常与吸血蝙蝠为伍。它们经常集体行动,以捕食昆虫和小型的哺乳动物为主,偶尔也会攻击受伤的大型动物。它们身上的毒液,可以将猎物的肌体液化。” 众人听得入了神。唐诺时颤声道:“吃肉的蝴蝶?太可怕了!” “真的有这么一种蝴蝶?”夏咫涵将信将疑。 “我没见过。”慕容思炫淡淡地说,“只是看过相关资料,不知真伪。” “你说得没错,李睿的这首诗,所写的确实是夜光蝶。你们看,‘我噬血,享受杀戮’和‘谁接近我,将得到我的毒液’这两句,不就是所谓的夜光蝶的特征吗?” 蒋熙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她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半秒,紧接着道:“李睿把自己比喻为夜光蝶。” “哦?”夏咫涵在心中又默读了一遍这首名为《泣蝶》的诗,喃喃地道,“李睿的意思是,他愤世嫉俗,跟身边的人格格不入,甚至对身边的人充满敌意?就像夜光蝶不屑跟其他蝴蝶为伍一样?他是想表达他的存在是一个悲剧?” 他一边说一边想:“他的存在的确是悲剧。这种人渣,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么说,”蒋熙雯的话打断了夏咫涵的思路,“李睿是自杀的?这是他留下的遗书?” “如果是自杀的话,就能解释‘保险链是怎样挂上的’这个问题了。” 夏咫涵的语气有些高兴。对他来说,如果李睿是自杀的,那就真是太好了。虽然他跟蒋熙雯只认识了一天,彼此还不太熟识,但他也不希望这位健谈友善的知性美女是杀人凶手。他见识过慕容思炫的推理能力。他知道,如果人真的是蒋熙雯所杀的,那么在慕容思炫面前,她必将无所遁形。 这时候,慕容思炫忽然望向蒋熙雯,一脸漠然地问道:“你昨天说李睿是文学社的社长?”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蒋熙雯稍微一怔。她咽了口唾沫,答道:“是的呀。”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他读大学的时候吧。他自己说的。” “嗯。”慕容思炫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用不分轻重缓急的语气说道,“这样的话,李睿就不是自杀的了。” 夏咫涵呆了一下:“为什么?” 慕容思炫把夏咫涵手中的信纸拿了过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纸上的字体已经变粗了,变模糊了,而且还开始褪色了,那是圆珠笔的油墨被空气氧化造成的。根据褪色的程度可以判断,这首诗大概是四年前写的。李睿打电话来预约房间的时候,我们登记了他的身份证号码,我因此得知他是一九八七年出生的,今年二十四岁。也就是说,四年前他写下这首诗的时候,是二十岁,正在读大学。当时他是文学社的社长。综上所述,便能得出一个结论:这首名为《泣蝶》的诗,是李睿在文学社当社长的时候所写的,只是普通的创作,根本不是遗书。换句话说,李睿不是自杀的。” 众人听得呆如木鸡,哪怕是已经领教过慕容思炫的推理能力的夏咫涵也不例外。 “真是个深不可测的怪人。”夏咫涵心中诧异,“无论是唐诺时还是现在杀死李睿的这个凶手,他们选择在这里干掉李睿,都是错误的,因为这里阴差阳错地出现了一个能一眼看破真相的高人。” “那为什么这首诗会出现在这里?” 唐诺时的问题总是很可爱。 “这很简单呀,”夏咫涵抢着说,“因为凶手通过某些途径得到了李睿所写的这首诗,他(她)杀死李睿后,把这首诗放在李睿的尸体旁边,掩人耳目,让我们以为那是李睿所写的遗书,让我们推断李睿是自杀而死的。” “既然不是自杀,那我们又回到原点了。”蒋熙雯深深地吸了口气,“凶手把保险链挂上以后,到底怎样离开这个密室?” “我想到啦!”唐诺时突然一脸兴奋地嚷了起来。 众人刚才已经领教过她的“推理”,特别是夏咫涵,算上“之前”的那次,已经领教过两次,对于她的想法,大家都不抱什么期望。 “想到什么了?” 蒋熙雯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这个十四号房有密道,凶手是从密道逃跑的。” “又是这个推论。”夏咫涵心想,“原来一个人的脑海里有什么想法,基本上是固定不变的。” “咫涵!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十分巧合地,竟跟“上次”一样,蒋熙雯的话让唐诺时提出的可能性连讨论的机会也没有。 “你说。” 蒋熙雯舔了舔嘴唇:“那就是,凶手在李睿的饮料里投毒,李睿回到房间后,自己把保险链挂上,随后喝下饮料,中毒身亡。” “对呀!有可能!此外,”夏咫涵吸了口气,“你这样一说,我也想到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 “凶手在我们玩大话骰的时候,往李睿的杯子里投入了一颗胶囊,胶囊里放着毒鼠强的粉末,李睿无意中服下胶囊后,由于胶囊还没溶解,所以他暂时没事。在他回到房间并且把保险链挂上后,胶囊溶解了,他也因此毒发身亡。” “你的这个推论有些牵强,不过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蒋熙雯说。 夏咫涵有些不服气,但却没有反驳。他想了想,接着又说:“其实这也有可能是一个机械密室。” “机械密室?”蒋熙雯不解。 “我的意思是,凶手先离开房间,再利用鱼丝在房外把保险链挂上……” “啊?”唐诺时忽然惊叫一声,打断了夏咫涵的话。 “干吗呀?”夏咫涵没好气地说。 “这一回,我真的想到了!” 唐诺时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让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真的解开了密室之谜? “你说说看。”夏咫涵煞有介事地说。 “其实很简单!”唐诺时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杀人凶手把保险链挂上后,根本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你的意思是……” 夏咫涵说到这里,茅塞顿开。与此同时,蒋熙雯也猛然醒悟。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十四号房的洗手间望去。 “此刻凶手还躲在洗手间里?”夏咫涵打了个冷战,心想,“的确有这种可能呀!这么说,漆黑馆里还有第七个人?在‘上一次’,那个人一直潜伏在暗处,没有露面?” 想到凶手或许近在咫尺,他感到毛骨悚然。 众人都没有说话,万籁无声,大家连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到。 突然之间,慕容思炫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在寂静之中响起。 “你们这几个推论都是错误的。” 正在注视着洗手间大门的夏咫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一脸不服地问:“为什么都是错误的?”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凶手制造密室的真正手法,以及,”慕容思炫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漫不经心地续道,“凶手的身份。” 众人一惊。 “这么说……” 夏咫涵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是的,杀死李睿的凶手,”慕容思炫淡淡地道,“就是你们四个人的其中一个。” “果然是这样!”夏咫涵现在对慕容思炫的推理能力是深信不疑的,他暗想,“我没有杀过人;孙芮伊也不可能杀人,而且她跟李睿素不相识,根本没有杀人动机;唐诺时有不在场证明——那个证人就是我;也就是说,凶手是蒋熙雯!” 在众人的惊愕之中,慕容思炫有条不紊地推理起来:“首先,凶手既然要制造一个密室,让我们以为李睿是在密室里自杀的,那为什么只让十四号房处于‘保险链被挂上’的状态,而不是‘房门被上锁’的状态?理由很简单,因为凶手在那道十多厘米的空隙上做了文章。如果房门上锁了,凶手无法打开这道空隙,那么他(她)的杀人计划也无法进行。” 他顿了顿,总结道:“所以,我的结论是,保险链是李睿自己挂上的,凶手杀人时,并没有进入房间,他(她)是在房外通过这道空隙,利用毒鼠强,把李睿给毒杀的。” 众人都没有答话,认真地聆听慕容思炫的推理。 只见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色彩缤纷的水果硬糖,放在手掌中,一边摆弄,一边说道:“案件的大致流程是这样的:在今天凌晨四点左右,凶手来到十四号房前。当时李睿正在房间里睡觉。行事谨慎的他,在睡觉前早已把房门的插销插上,并且把保险链挂上。凶手敲门后,李睿来到门前。由于不明确对方的身份,所以李睿只是拉开了插销上的活动杆,并没有把保险链取下来。这在凶手的意料之中。房门打开一道空隙后,凶手二话不说,把一颗放进了毒鼠强粉末的胶囊,投入李睿的嘴中……” “怎样投呀?” 夏咫涵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会是让李睿张嘴,然后扔进去吧?” 蒋熙雯笑着附和道。 慕容思炫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吻。” “什么?”夏咫涵不解。 慕容思炫却没有回答,在手掌中挑出了一颗水果糖,扔到嘴里,大口地咀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到底什么意思呀?”夏咫涵追问。 慕容思炫舔了舔嘴唇,这才从容不迫地续道:“凶手在敲门前,先把带毒的胶囊暂时放到自己的嘴里,位置大概是舌头下方。空隙打开后,凶手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去吻李睿的嘴唇。对于美女——凶手是女生,李睿来者不拒,于是跟凶手隔着房门热吻起来。热吻之中,凶手利用舌头把胶囊传送到李睿的嘴中。李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很容易就会把胶囊吞咽下去。” 他说到这里,又从手掌之中拿起一颗水果糖,放到嘴中,“咕”的一声,直接吞了下去。 “如果李睿没把胶囊咽下去那怎么办?” 唐诺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慕容思炫解释道:“这也没关系,因为凶手经过无数次的测试,早就算好了胶囊融化的时间。她把胶囊传送到李睿的嘴里后,胶囊马上就融化了。所以,哪怕李睿最终没能把胶囊咽下去,但还是会中毒身亡的。” 没等众人发问,他紧接着又说:“毒杀了李睿后,凶手就把李睿大学时所写的那篇《泣蝶》通过空隙塞进去,最后把房门关上,密室就完成了。不过,她无法在房外把房门上锁,所以房间最终处于‘只挂上了保险链’的半密封状态。” “凶手到底是谁?” 夏咫涵一边说,一边把目光移向蒋熙雯。 没想到,慕容思炫却把视线投向夏咫涵的目光的反方向,冷然道:“凶手就是她,孙芮伊。” “不可能!” 夏咫涵反应极快,慕容思炫话声甫毕,他已声嘶力竭地大吼出来。 在发现李睿的尸体后,孙芮伊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候,她更低下了头。 “你凭什么认为孙芮伊是凶手?” 夏咫涵向慕容思炫质问。虽然经过“上次”,他对慕容思炫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此刻,慕容思炫的推理却触动了他的底线。他的语气极不客气。 对于夏咫涵的愤怒,慕容思炫回应他的还是那副呆滞的表情:“刚才吃早餐的时候,我在饭厅的垃圾桶发现了一个空的塑料药瓶,药瓶上贴着‘舒乐安定’的标签。” “舒乐安定是什么?”唐诺时问。 “是一种安眠药。”慕容思炫舔了舔手指,又说,“我昨晚睡前检查过那个垃圾桶,当时垃圾桶里并没有这个药瓶。也就是说,在昨天晚上到今天清晨这段时间中,某个人服用完药瓶里的舒乐安定后,把药瓶扔到垃圾桶里。这个服用了舒乐安定的人是谁呢?就是孙芮伊。” “你凭什么判断孙芮伊服用过舒乐安定?”蒋熙雯问道。 “刚才,孙芮伊来到饭厅的时候,我看到她脸色苍白,精神不振;她给我递汽水时,手在发颤;她没有胃口吃早餐,反而喝了十多杯汽水。以上这些,都是服用了舒乐安定以后的不良反应。”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夏咫涵一脸怀疑地质问。 “我以前无聊的时候研究过各种安眠药的说明书。服用舒乐安定的不良反应是:嗜睡、头昏、乏力、震颤、口干等。这跟孙芮伊的各种反应不谋而合。” “这个人到底是谁?烹饪、法医学、药物、各种常识……几乎精通每个领域的知识。”夏咫涵惊愕失色,心中纳罕,“他就像一本百科全书,不,简直是一台联网计算机,更贴切地说,是一个搜索引擎,只要输入关键字,他就能立即给出相应的答案。”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反驳这个无所不能的“搜索引擎”:“能证明孙芮伊服用了舒乐安定又怎样?她本来就患有失眠症,吃几颗安眠药有什么好奇怪的?” 慕容思炫那呆滞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孙芮伊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奇怪之处一:如果孙芮伊昨晚真的因为失眠而服下舒乐安定,那么应该把药瓶扔在她房间所配套的洗手间的垃圾桶里,为什么要把药瓶拿到饭厅的垃圾桶来扔掉?” “这……”夏咫涵语塞了。 慕容思炫没有留给他反驳的机会,紧接着说:“奇怪之处二:孙芮伊昨晚曾经说过,她的背包里有思诺思——那也是一种安眠药。已经带了思诺思的她,为什么还要带上舒乐安定?”本书下载于推理书库论坛,更多推理小说请访问:tuilisr./ 夏咫涵无言以对。 唐诺时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在毒杀李睿的时候,必须把放了毒鼠强粉末的胶囊暂时含在自己的嘴里。虽然她算准了时间在胶囊融化之前把胶囊送到李睿的嘴中,但自己难免沾到少量毒素。沾到毒鼠强的毒素后,她的身体会产生痉挛——也就是抽筋。所以她必须服用舒乐安定来止痉。” “止痉?” 唐诺时没能听懂慕容思炫所说的专业术语。夏咫涵和蒋熙雯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等候他解答。 “是的,虽然思诺思和舒乐安定都是安眠药,但思诺思只具备催眠功效,而舒乐安定除了催眠外,还能用于紧张、恐惧、癫痫和惊厥等。” 看来慕容思炫真的对各类安眠药进行过深入的研究。 他接着说:“孙芮伊之所以要带上舒乐安定,就是为了投毒杀死李睿后,自己可以解毒。因为她是到饭厅倒水送药的——漆黑馆里只有饭厅有饮用水,所以舒乐安定的药瓶就理所当然地被扔在饭厅的垃圾桶里了。” 蒋熙雯和唐诺时都没有说话。因为她们都觉得,慕容思炫的推断合情合理。孙芮伊也没有为自己反驳——大概是不知道如何反驳,一言不发,似乎默认了慕容思炫的推理。 只有夏咫涵仍然不死心。 “这些都是你的推测而已!根本没有证据!” “证据?我们先说心理上的证据吧。刚才孙芮伊到冰箱拿雪碧分给众人,当时她只拿了五个纸杯。我们总共有六个人,为什么她只拿五个纸杯?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毒杀了李睿。她的潜意识里知道李睿根本不可能出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餐,所以只拿了五个纸杯。这就是她所留下的心理证据。” 慕容思炫说罢,把手掌中那几颗水果糖一股脑儿扔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 “她看到李睿还没出来,所以先拿五个杯子,这有什么问题?”夏咫涵反驳道。 慕容思炫把嘴里的糖果碎片全部咽了下去,向夏咫涵瞥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道:“接下来是行为上的证据。昨晚你把孙芮伊的那本《嫌疑人x的献身》拿到大厅,孙芮伊看到后,十分紧张地把书抢了回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她精心准备的‘李睿的遗书’,就夹在那本书里。” “什么?”夏咫涵呆住了。 “如果你不相信,你现在可以翻看一下那本《嫌疑人x的现身》,看看书里是不是沾有那张信纸上的金粉?” 没等夏咫涵反驳,慕容思炫接着又说:“还有,我刚才检查过李睿的尸体,他的嘴唇上沾有一些唇彩,这种唇彩的颜色,跟孙芮伊所用的唇彩一模一样。我想,警察一定能在李睿的嘴唇上找到孙芮伊的dna。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那又怎样?”夏咫涵被慕容思炫逼到绝路,思维混乱,竟语无伦次起来,“这只能证明孙芮伊跟李睿接过吻,并不能证明孙芮伊就是杀死李睿的凶手……”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自己的心已经狠狠地痛了起来。 无论孙芮伊是否凶手,但他所深爱的女人吻了别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他所看不起的卑鄙男人,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终于彻底明白,“上一次”他跟唐诺时在房间里拥吻,甚至玉帛相见,对孙芮伊的伤害有多么大。 “咫涵,别再说了!” 闭口不言的孙芮伊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众人都安静下来。 孙芮伊慢慢地把头抬起。众人不谋而合地向她望去,只见眼泪早已流满了她的一张俏脸。 “是的,李睿是我杀的。” 她说罢,泪如泉涌。 “为什么?”夏咫涵有点不知所措,他连声音也颤抖了,“你、你根本不认识李睿呀!” 孙芮伊没有回答。她在一个劲地抽泣。众人默然不语。好一会儿,她才稍微冷静下来,幽幽地道:“一周前,你跟他的那通电话,我听到了。” “什么电话呀?”夏咫涵一脸疑惑。 “上周末下午我约了朋友逛街,中午我在你家吃过午饭,便离开了,怎知走到公交站才记起把钱包忘在你的房间了,于是返回你家,却无意中听到你跟你们的总经理在通电话。” 孙芮伊这么一说,夏咫涵完全想起来了。 那天孙芮伊离开后,夏咫涵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听到放在床头柜的电话座机响了起来。他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家人朋友找他一般都是打手机的,很少有人打这个座机的号码。由于当时家里没人——是他以为没人,所以他按下了免提键。 那是李睿打过来的——他大概在创维公司的员工资料档案中查到夏咫涵的住宅电话。在电话里,李睿邀请夏咫涵跟他的女朋友孙芮伊到度假村玩。夏咫涵知道李睿欲对孙芮伊图谋不轨,委婉地拒绝了。李睿以夏咫涵亏空公款的事威胁。夏咫涵最后妥协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跟李睿的谈话内容,竟然被孙芮伊听到了! “通过你们的谈话,我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你……炒股票……” 孙芮伊本来想说“你挪用公司的钱炒股票”,但话到唇边,忽觉不妥,连忙改口。 她顿了顿,接着又说:“第二、李睿对我居心不良,威胁你带我到度假村玩,想对我……”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众人均以明了。 夏咫涵想到自己为了亏空公款的丑事不被公开,竟然让女朋友身陷险境,愧天怍人,低下了头。 “你最后答应了李睿。当然,我知道这只是你的权宜之计。如果到时李睿真的敢对我动手,你是不会受他威胁的,宁愿……唔,你一定会保护我!” 她这番话含糊其辞,只有夏咫涵一个人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所以你就……杀了他?” “嗯。” 夏咫涵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虽然知道孙芮伊对自己情深一片,但绝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自己杀人! “我不想你再被他威胁,不想你在事业上的发展受他束缚,所以,我制订了一个计划,利用他对我的好感,把他杀死,并且伪装成自杀。我委托一位在村里工作的中学同学弄来了一瓶毒鼠强,又到l市中文大学——李睿在那里读大学——的文学社找到一篇李睿所写的、可以当成‘遗书’的诗,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我即将要在漆黑馆杀死李睿。 “可是昨天进入漆黑馆后,我却害怕了。杀死李睿后,事情一旦败露,我要坐牢,甚至是枪毙。我不怕死,但我舍不得你……呜呜……” 孙芮伊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她的哭声让夏咫涵心痛不已。他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了。 “所以虽然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我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个计划。我想呀,如果你在这家公司真的呆不下去了,我们大不了就到别的城市去,重新开始。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夏咫涵情不自禁地把孙芮伊搂在怀里。两人就在大家面前紧紧相拥。 “那为什么最后你还是杀死了李睿呀?” 夏咫涵在孙芮伊耳边低声问道。 “昨晚在玩大话骰的过程中,唐诺时约我凌晨三点在饭厅见面,她说要告诉我一些跟你有关的事。回房以后,我用手机设好两点五十分的闹铃,随后想要睡一会儿,但满脑子都在想唐诺时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事,根本睡不着。我想吃一颗安眠药,却又发现放在背包里的那盒思诺思刚好用完了。虽然我的背包暗层还放着一瓶舒乐安定,但那是杀人计划里需要用到的,我不习惯把它作为催眠剂来服用。 “于是,我想到你的房间去找你陪我,我甚至想,凌晨三点的时候不去赴约,永远不理会你跟唐诺时以前的事。可是当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却看到……看到……” 孙芮伊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看到什么?” 蒋熙雯一副想知道个究竟的表情。她的语气只带有好奇,却没有对孙芮伊的同情,宛如一个局外人。 而夏咫涵,心中突然一阵强烈的震动:“难道她看到……” 果然,孙芮伊从夏咫涵的怀里挣脱出来,声泪俱下地道:“我看到你走进了唐诺时的房间!” “我……我……” 夏咫涵想要解释,但喉咙却似乎被什么硬物堵住,连半句话也挤不出来。 唐诺时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喃喃地道:“咫涵……走进我的房间?” 她或许想到了,自己没能去杀死李睿,并不是睡过头那么简单。 “那一刻,我万念俱灰!” 孙芮伊盯着夏咫涵的脸,狠狠地抽泣着,续道:“唐诺时说要告诉我一些跟你有关的事时,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对于你俩的关系,也有那么一点怀疑,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你。然而,当我亲眼看着你走进了唐诺时的房间,我……我……我真的连想死的心也有了!” “不是这样的……” 夏咫涵好不容易用那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可是悲愤交织的孙芮伊没有听到。 “你知道那几个小时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我比死还难受……呜呜……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偷偷摸摸地走进了别的女生的房间,这实在让我无法接受。” 孙芮伊使劲地咽了口唾沫,却还是无法止住那急促的呼吸。 而此刻的夏咫涵,跟孙芮伊当时的感觉完全一致——比死更难受。 “凌晨三点,我来到饭厅,等了大半个小时,唐诺时并没有来赴约。我想象着你和她在房间里的情形,一颗心就像被人掏了出来一般,很痛,真的很痛。最后,我决定成全你们!” “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 夏咫涵总算能说出话了。可是孙芮伊并没有理会。 她接着说:“虽然你不再爱我了,但我还爱你,我无法放下对你的感情,无法忘记我们相处的日子。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决定实施杀死李睿的计划!” 平日温柔如水的孙芮伊此时激动不已。 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念电转,思忖道:“原来唐诺时和孙芮伊都制订了杀死李睿的计划!在‘上一次’,孙芮伊来到漆黑馆后,突然临阵退缩,所以最后唐诺时杀死了李睿,除了孙芮伊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心中的杀意。 “而‘这一次’,为了让唐诺时无法执行杀人计划,我借用了孙芮伊背包里的安眠药,并且到唐诺时的房间进行监视。没想到孙芮伊由于睡不着且找不到安眠药而离开房间,还看到我走进了唐诺时的房间,因此决定实施这个已经放弃了的杀人计划! “我改变了一切!我虽然阻止了唐诺时杀人,却导致孙芮伊成为杀人凶手!我真是自作聪明呀!还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前女友,没想到却害了现在的女友!”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老朋友黄浩欣说过的话:“最后男主角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神,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第七章 变故 李睿的尸体暂时就放置于十四号房。 众人回到大厅。 大门由于门锁生锈而开不了。巡房的工作人员要在十分钟后才经过漆黑馆。 唐诺时、蒋熙雯和慕容思炫在大厅等候。夏咫涵则把孙芮伊拉进一号房。 进入房间后,夏咫涵随手把房门上锁,还挂上了保险链。 “你想怎……” 孙芮伊一语未毕,夏咫涵已转过身子,什么都没说,把她搂在怀里。 她想挣脱。但他紧紧地把她抱住,说什么也不放手。 “你到底……” “孙芮伊……” 夏咫涵打断了孙芮伊的话。他迅速地吸了口气,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我爱你。” 霎时间,孙芮伊的身体软了下来,她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相信我,”夏咫涵接着说,“我只爱你一个!我跟唐诺时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孙芮伊的眼泪又流出来了:“那为什么……” 夏咫涵这才慢慢地把她放开,轻轻地帮她擦去脸庞上的眼泪,一脸认真地说:“我接下来要说的,全部是事实!如果有半句虚言,我不得好死……” “别胡说!” 孙芮伊本能反应般地伸手捂住了夏咫涵的嘴唇。 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你猜得很对,我跟唐诺时以前的确有过非一般的关系,唔,她是我的初恋女友。不过我们早已分手了,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联系。当年之所以分手,是因为她变心了,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我失恋后,一蹶不振,直到后来遇上你,我才重新相信爱情,我才知道,原来当年跟唐诺时分开,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这段话的前半部分让孙芮伊觉得有些心酸,但后半部分,在夏咫涵那真情流露的语气的叙述下,却让她无比感动,甚至破涕而笑,娇柔无限。 “可是呀,最近我才知道,原来唐诺时当年变心,不是贪慕虚荣,而是为了帮患上白血病的弟弟筹集手术费。说真的,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有些难过。但是我也知道,无论如何,她的事也不会影响我跟你的感情。” 夏咫涵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向孙芮伊看了一眼,正色道:“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或许有些巧合,但请你务必相信。还记得吗?我们说过,绝不会欺骗对方的。” 孙芮伊点了点头,一脸坚定:“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夏咫涵吁了口气,有条不紊地续道:“昨天来到漆黑馆后,我无意中得知唐诺时准备杀死李睿!为什么呢?因为在李睿的手上有她的裸照,李睿以此威胁她,就像利用我亏空公款的事威胁我一样。 “虽然我跟唐诺时已经毫无瓜葛,但在知道她当年是为了医治弟弟才跟我分手后,我总觉得我有些亏欠她,所以,昨天,我决定为她做一些事——阻止她杀人。 “饭后大家在大厅玩大话骰的时候,我到你的房间去了,从你的背包里拿走了那仅有的三颗安眠药,投入到唐诺时的红酒中。这样一来,服下了足量安眠药的她,在深夜的时候就无法起床去执行杀人计划了。” 孙芮伊“哦”的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过呀,回房以后,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所以最后决定到她的房间监视她。在她的房间里,我只是坐在床前看着她,期间我是想起了我跟她的一些往事,但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清晨六点,我看到她还在熟睡,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以上就是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经过。” 哪怕夏咫涵的话错漏百出,孙芮伊也深信不疑。何况,他的叙述合情合理,而话语又诚恳真挚,出自肺腑? “竟……竟然是这样……” 孙芮伊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她呆了一下,恍然大悟的样子很快就被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所取代。 “咫涵……我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了……现在怎么办……” 孙芮伊满脸绝望。 “我竟然杀了人……”她一边说,一边把两手放在自己的脸前,“我竟然用这双手杀死了李睿……我要坐牢?甚至是被枪毙?我……我……” 她说到这里,害怕地哭了起来:“我不想死,咫涵,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呜呜……我要和你结婚,我们要手牵着手,把一辈子走完……呜呜……完了,一切都完了……” 夏咫涵心如刀割,他把孙芮伊紧抱在怀里。两人均激动不已,身体强烈地颤抖起来。 “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是自以为是地去帮助唐诺时,你也不会误会我,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杀死李睿……呜……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干吗要多管闲事呢?我真是白痴!” 夏咫涵猛敲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孙芮伊使劲地捉住他的手。 “你别这样……咫涵,你别这样……呜呜……” 两人再次搂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咫涵,跟你无关,是我自己想偏了。杀人这种事,怎么能干呢?连想也不能想!事实上,在我毒杀了李睿的那一刻,我立即就后悔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就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干这种蠢事。”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这八个字让夏咫涵心中猛然一震。 “对呀!我可以利用那个遥控器,让时间再次倒流到李睿被杀前。我已经知道了唐诺时和孙芮伊对李睿都有杀意,‘下一次’,一定能阻止凶案发生!” 想到这里,夏咫涵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吸了口气,紧紧地抓住孙芮伊的肩膀,一脸兴奋地说:“孙芮伊!我有办法挽救!你不会成为杀人凶手!我们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 虽然不知道夏咫涵何出此言,但孙芮伊对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只是神情有些疑惑:“怎样挽救?” “你先别问。反正你要相信我!你绝不会有事的!” 夏咫涵信誓旦旦地说。孙芮伊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只听慕容思炫那毫无起伏的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来。 “漆黑馆的大门打开了,我们要走了。” 跟“上次”一样,离开漆黑馆后,慕容思炫把众人带到别墅区的接待处等候,并且打电话报警。不一会儿,刑警到场,把众人带回去接受问讯。 唯一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被逮捕的不是唐诺时,而是孙芮伊。 问讯结束后,夏咫涵独自离开。他本来想在离开前再见见孙芮伊,跟她说两句话,可是没有机会。作为杀人凶手的她,已被监禁。 走出公安局,夏咫涵的心隐隐作痛。“上次”唐诺时被捕时,他只是有些情绪低落,心神忧伤,心中的感触和遗憾远多于悲痛。而“这次”,自己所深爱的女友被捕,他可真是悲不自胜,心痛不堪。 他终于清楚地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唐诺时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孙芮伊才是跟自己厮守一生的伴侣。为了救唐诺时而害了孙芮伊,实在愚不可及。 当然,此前,他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悲伤之中,夏咫涵的心里还有一些希望。他知道,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 只要他能再次得到那个遥控器。 他到“上次”那家快餐店吃了个饭,便匆匆回家。 那个神秘的快递员“上次”是在五点左右到达的。而现在才下午一点多。他还要等三个多小时。 等候的过程是颇为难熬的。因为夏咫涵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快递员是不是真的还会把遥控器送来。如果遥控器没送来,时间无法再次倒流,那么孙芮伊就完了。 而他,也将在悔恨交织中度过余生。 他的心七上八下,一边在期盼快递员的到来,一边回想起自己跟孙芮伊交往时的万千往事。 他跟孙芮伊的相识并不浪漫。孙芮伊是他一位朋友的大学同学。有一次那位朋友生日,邀请挚友们到皇朝ktv唱歌,夏咫涵和孙芮伊都在受邀之列,两人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当时夏咫涵跟唐诺时分手已久,努力工作,心如止水,可是在首次看到孙芮伊的刹那,却有一种久违的心动感觉。而孙芮伊,当天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接触,也对聪明幽默的夏咫涵心存好感。 温柔漂亮且身材极好的孙芮伊,一直以来是不少男生追求的对象。但她憧憬完美的爱情,洁身自好,在没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男生前,坚持不开启恋爱之门。一位二十出头的美女没有恋爱过,在现在这个社会中,也可堪称奇迹了。 没多久,这个奇迹就被夏咫涵打破了。当晚他跟孙芮伊交换了手机号码。此后,他偶尔约孙芮伊出来玩,但态度平和,跟孙芮伊的那些狂热追求者形成鲜明对比。孙芮伊跟他相处得十分愉快,所以每次都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后来还偶尔主动约他。 两人逐渐熟识。孙芮伊慢慢地被这个爽朗之中又带着一丝体贴的男生所吸引,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而夏咫涵也爱上了这位外柔内刚、聪明善良的女生。曾经发誓“再也不对女人动心”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被初恋伤得体无完肤后,自己还能对爱情如此全情投入,毫无保留。他甚至觉得,他对孙芮伊的爱,跟唐诺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唐诺时给了他一段带有甜酸苦辣的初恋,而孙芮伊带给他的就只有甜,蜜糖一般的甜。 那天晚上,在他的那台比亚迪f0里,他第一次吻了她。他们的恋爱关系正式确立。 跟大部分女生不同,孙芮伊绝少发脾气。虽然他俩也会吵架,但最多半年一次。这让夏咫涵更加珍惜自己的女友。他真的很想跟她结婚,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把一辈子走完。 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冒险“借”钱炒股。 当夏咫涵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五十分了。还有十分钟就到五点了。那个快递员真的会来吗? 他屏住呼吸,紧盯着大门,听着手表所发出的“嘀嗒”声,心中忐忑不安。 “如果快递员没来怎么办?我该到哪儿找他?如果真的要找,我必须在明天凌晨之前找到他吧?一旦过了凌晨四点,哪怕我找到他,利用遥控器让时间倒流二十四个小时,回到今天凌晨四点,但孙芮伊已经杀了李睿,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如果真的无法挽回,我又该怎么做?叫黄药师帮我找那位‘神话律师’帮孙芮伊辩护?又或者,雇人劫狱,把孙芮伊救出来,然后带她逃亡到天涯海角?无论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绝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孙芮伊!” 门铃声打断了夏咫涵的胡思乱想,他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来了!” 他心中暗叫一声,箭步跑到门前,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果然是那个身材魁梧、一身黑衣装扮的快递员。 “收快递。” 跟“上次”一样,快递员的声音没有起伏,宛如机器人发出来的一样。 “嗯!” 夏咫涵有些激动。他身体微颤,咽了口唾沫,使劲地点了点头。 快递员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夏咫涵认得这个盒子跟“上次”那个装着遥控器的盒子一模一样。 他从快递员手中接过盒子时,忽然心中一震,两手抖得更加厉害,似乎世界上一切东西的重量都聚集在自己的手上一般。 快递员转身离开。 “等一下……” 夏咫涵试图叫住他。但快递员并没有停住脚步。 “你到底是……” 快递员头也不回。夏咫涵还没说完,他已消失于楼梯之中。 夏咫涵回到家里,打开盒子,放在里面的果然是那个神秘的遥控器。 那个标注着“-24h”的遥控器,那个只有一个倒退键的遥控器。 那是人生的倒退键。 只要按下去,自己将再次回到二十四小时前,这一天所经历过的事情,将第二次被彻底删除。 “要按下去吗?” 这个问题夏咫涵只思考了半秒,便得出答案:“当然要!我要去拯救孙芮伊!” 他把大拇指放在那个倒退键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指稍微使劲,按了下去。 跟“上次”一样,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全身感到一阵强烈的麻痹,紧接着,头昏目眩,身体再次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操控,他这一天所经历过的事,正在飞速地倒退。 他跟孙芮伊搂抱在一起哭成泪人,慕容思炫破解孙芮伊制造密室的手法,李睿的尸体被发现,他在熟睡的唐诺时身边坐了一整夜,他往唐诺时的红酒里投放安眠药……“上一次”,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按下遥控器的倒退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一天前。而“这一次”,虽然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按下倒退键后,一切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倒退,让他还来不及思考,便再次回到了二十四小时前。 身边的事物停住了。那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夏咫涵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他扭头一看,孙芮伊果然睡在他的身边! “成功了!”夏咫涵心中叫了一声,“我回到漆黑馆了!我再次回到一天前了!” 咚——咚——咚——咚——咚—— 漆黑馆大厅那口座钟的报时声把安睡中的孙芮伊吵醒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夏咫涵正在看着自己,嫣然一笑。 夏咫涵心中的激动尚未平息,他把孙芮伊搂在怀里,呜咽着道:“太好了!一切都挽回了!” “什么?” 孙芮伊被夏咫涵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问。 夏咫涵嘴唇微张,正要答话,怎知脑袋忽然一阵剧痛。“这次”的头痛比“上次”要厉害得多,只把他疼得死去活来,整颗脑袋像要裂开一般。 与此同时,他“上两次”所经历的事情,和“上一次”所经历的事情,全部被分解成一个个零碎的片段,相互交错,在大脑里极速游走,疯狂碰撞。 夏咫涵难以自已,两手紧紧地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 孙芮伊大惊:“咫涵,你怎么啦?” 夏咫涵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孙芮伊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干着急,泪珠在眼眶里打滚。 “这次”过了一分多钟,疼痛才逐渐停息。夏咫涵一连吸了三口气,慢慢地回过神来。 “咫涵,到底怎么啦?” 孙芮伊紧张得哭了出来。 夏咫涵笑了笑:“突然有些头痛,现在没事了。” “头痛?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会头痛的呀。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孙芮伊的话跟“上次”丝毫无异。 “傻瓜,瞧你紧张成啥样子?现在没事啦。” 夏咫涵一边安慰孙芮伊,一边想道:“为什么每次时光倒流后,我都会感到头痛?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厉害!咦?难道……” 他突然想到刚才头痛时脑海中冒出“上两次”的经历,心中豁然开朗:“我总算明白了!这一天所发生过的事情被删除了,所有人关于这一天的记忆都消失了,只有我一个人保留着这段记忆。我把一段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记忆带了进来,所以会感到头痛。” 他吸了口气,接着又想:“在‘上一次’,我带着‘上两次’的记忆,头痛持续了数十秒;而‘这一次’,我不仅带着‘上两次’的记忆,还带着‘上一次’的记忆,因为我带上了两段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记忆,所以头痛得比‘上次’更加厉害,而且持续了一分多钟。带进来的记忆越多,我的脑袋就会越难受。” 他想到这里,为自己能得出如此合情合理的推论而有些得意忘形。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呢?” 夏咫涵“这次”的目的是拯救自己的女朋友孙芮伊,不让她成为杀人犯。他要完成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行了。这样一来,就会跟“上两次”一样,唐诺时杀死了李睿,他跟孙芮伊都能置身事外。 然而,人总是贪心的。 “既然我知道孙芮伊的计划,也知道唐诺时的计划,为什么不同时阻止她们杀人呢?”夏咫涵心里已有打算。 “我们出去吧。” 跟“上次”一样,孙芮伊的话打断了夏咫涵的思考。 两人走出十一号房,来到漆黑馆的大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跟“上一次”大同小异。不同的是,“这一次”夏咫涵没有到饭厅的洗手间去思考当前情况——他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去尝试打开漆黑馆的大门——他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 饭后在大厅玩大话骰的时候,夏咫涵跟“上次”一样,趁孙芮伊和唐诺时离开饭厅之时,偷偷溜进了孙芮伊的房间。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取那仅余的三颗思诺思——那要留给失眠的孙芮伊服用,而是从背包的暗层里找到那瓶舒乐安定,倒出几颗,碾成粉末,用纸包好,并且藏到口袋里。 离开房间前,他好奇心起,还特意翻看了孙芮伊背包里的那本《嫌疑人x的献身》,果然在书里找到李睿所写的那篇《泣蝶》。他把这本书放回原处,然后随便取走了一本时尚杂志,带回大厅,在往唐诺时的红酒杯里投放舒乐安定时作为掩饰。 “这次”的计划还是非常成功的,李睿、蒋熙雯和慕容思炫都没有发现他往唐诺时的杯子投药,而唐诺时回来后也喝下了那杯红酒。 十点的时候,众人各自回房。跟“上次”一样,夏咫涵亲眼看着服下了舒乐安定的唐诺时走进十五号房,又看着孙芮伊走进十一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这才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澡以后,夏咫涵吹熄蜡烛,躺到床上,在漆黑之中,不禁思索起来。 “跟‘上次’一样,唐诺时服下了安眠药——不同的是‘这次’是舒乐安定,无法实施杀害李睿的计划,也不会到饭厅去跟孙芮伊见面。而孙芮伊,也将服下思诺思而安睡。哪怕她没有服下思诺思,走出房间,也不会看到我进入唐诺时的房间。只要她没有误会我跟唐诺时的关系,就不会实施杀人计划。” 他叹了口气,接着又想:“只要大家都安全度过今晚就好了。明天离开漆黑馆后,我再也不会理会唐诺时和李睿之间的恩怨。哪怕唐诺时要重新制订一个计划杀死李睿,也跟我无关。毕竟,我已经阻止了她一次——虽然她不知道,毕竟,孙芮伊才是我的女朋友,才是陪我走完一辈子的人。只要我们两个人幸福就好了,其他人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想到这里,稍有倦意,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却还是睡不着,继续寻思:“说起来,那个可以让时间倒流的遥控器,到底是谁寄给我的?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幸好有这个遥控器,否则孙芮伊现在还呆在监狱里等候审判呢。不对哦,如果从来就没有这个遥控器,时间从来没有倒流过,那么现在呆在监狱的应该是唐诺时。其实这种情况也挺好的嘛,毕竟李睿死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亏空公款的事被揭露……” 他就这样游思妄想,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四点多才逐渐入睡。 上午七点三十分,手机的闹铃声把夏咫涵叫醒了。 他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点燃了一根蜡烛,到洗手间漱洗,随后拿着蜡烛走出了十三号房。他刚要向大厅走出,只听“咔嚓”一声,十三号房对面的十四号房的房门打开了。夏咫涵转头一看,只见李睿从房间里走出来。 “李睿没死!”夏咫涵心中叫道,“太好了!我终于成功阻止凶案的发生了!孙芮伊和唐诺时,都不再是杀人凶手了。” “这么早呀?” 李睿主动向夏咫涵打招呼。 “对呀。你也这么早?” “哈哈!”李睿一脸淫猥,笑道,“昨晚跟蒋熙雯‘聊天’聊通宵哦,嘿嘿!” 说到“聊天”两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显然别有所指。 “雯姐?” 夏咫涵皱了皱眉,朝李睿刚走出来的十四号房瞥了一眼,虽然被房门遮挡,没能看到房里的情况,但能清晰地听到房内的洗手间里传来阵阵水声。 “李总,没关水龙头?” “蒋熙雯还在刷牙呢。” “哦。” “走吧!我们吃早餐去吧!”李睿嘿嘿一笑,“昨晚消耗了不少体力,饿死了。” “嗯。” 两人并肩前行,在经过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前方的时候,李睿突然伸出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动门把手。 房门没有上锁,但挂上了保险链。李睿只能把房门打开一道空隙。 “小伊,要起床啰!” 李睿的语气充满调戏之意。 “啊——” 尖锐的呼叫声透过房门从房内传出来。 这一连串事情突如其来,夏咫涵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听到呼喊声的时候,他本能反应般地透过空隙朝房内看了一眼,只见房内的孙芮伊虽然背对着大门,但能清楚地看到此时她只穿着内衣裤——是夏咫涵所喜欢的黑色。 “哟!你在换衣服呀?不好意思呀!” 李睿的声音无比兴奋。 夏咫涵定了定神,总算回过神来,怒喝李睿:“你干吗呀?”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拉动十一号房的门把手。“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关上了。 对于夏咫涵的生气,李睿不仅毫无惧意,而且满不在乎,不屑道:“那么紧张干吗呀?不就是没穿衣服的女人嘛!我又不是没有见过。” “李睿!别太过分!” “上一次”失去过孙芮伊的夏咫涵,在昨天按下遥控器上的倒退键之前,就已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保护孙芮伊——这个自己所深爱的女人。所以此刻他不再对李睿忍气吞声了。 李睿见夏咫涵怒气未消,倒是一怔,但随即冷静下来,冷冷地道:“夏咫涵,你什么态度?你可别忘了,一周后公司又要召开股东大会。你说我要不要在会上把你的事情说……” “你喜欢说就说!”这一回夏咫涵跟李睿硬碰到底,“你要告发我,要报警抓我,随便你!但你休想动我女朋友一根头发!” 看着如猛虎一般的夏咫涵,李睿脸色微变,稍有怯意。但他马上又嚣张起来:“好呀!夏咫涵!咱们等着瞧!”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廊。 “人渣!”夏咫涵心中咒骂,“真不该救你!”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也向大厅走去。刚走到走廊的入口处,只听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蒋熙雯跟上来了。 “早哟,小夏。” 在“上两次”和“上一次”,清晨的时候,蒋熙雯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而“这一次”,她却主动跟夏咫涵打招呼,而且态度热情。 难道是因为她昨晚在李睿的房间里跟他“聊天”而心情大好的缘故? “哦?雯姐?早呀。” “刚才我在房间里听到你跟李总在吵架。吵什么呀?” 蒋熙雯一脸好奇地问。 “没什么。”夏咫涵苦笑。 “哦。”蒋熙雯也不再追问。 两人来到大厅,看见慕容思炫正在摆放餐具,而李睿已在狼吞虎咽地咀嚼着饭桌上的香橙薄饼,唐诺时则还没有出现。 “最好把他给噎死!” 夏咫涵朝李睿白了一眼,心中发出恶毒的诅咒。 在“上两次”,因为听到孙芮伊从客房那边传来的尖叫声,众人匆匆赶过去,夏咫涵因此没能品尝到慕容思炫所烹调的早餐;在“上一次”,又因为孙芮伊对自己态度冷淡,夏咫涵心情不好,虽然吃下一些,却如同嚼蜡,与美味失之交臂,事后也无从回味;而“这一次”,他成功阻止了凶案的发生,心情极佳,虽然刚才跟李睿吵了几句,但并没有影响他享受精美早餐的心情。 香橙薄饼、火腿色拉三明治、南瓜粥、玉米浓汤、黄金鱿鱼圈、蛋皮煎饼、法式吐司,这些以“黄色”为主题的早餐,每一款他都仔细品尝过,虽然各具特色,但均是三牲五鼎的佳肴。 吃完早餐,夏咫涵打了个嗝,轻轻地揉着肚子,与此同时,看了看手表,八点二十多了,但孙芮伊和唐诺时还没有出来。 “唐诺时大概因为服用了安眠药而没起床吧?可是孙芮伊明明已经起床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他想到这里,吸了口气,回过神来。接下来,他一边跟蒋熙雯闲聊,一边等候。李睿偶尔插上几句,夏咫涵只当没有听到。蒋熙雯被夹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 期间他们三人都没有离开饭厅。而慕容思炫在把所有早餐都送上来后,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饭厅,不知到哪里去了。 到了九点多,孙芮伊和唐诺时还是没有出来。 夏咫涵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拿起一根点燃的蜡烛,站了起来。 “怎么啦,小夏?”蒋熙雯问道。 “我去看看孙芮伊和唐诺时怎么还没出来。” 他说罢,没等蒋熙雯答话,径自走出饭厅。 蒋熙雯和李睿对望了一眼,两人竟不谋而合地站起身来,紧随夏咫涵而去。 三人来到大厅,看到慕容思炫蹲在沙发上,沙发前方的玻璃圆台上摆放着一根点燃的蜡烛和一副斗兽棋,他正在左手跟右手下棋,玩得兴高采烈。 “慕容,你有看到孙芮伊和唐诺时吗?”夏咫涵问道。 “没有。”慕容思炫头也不抬。 “嗯。” 夏咫涵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直接朝大厅右侧的走廊走去。慕容思炫朝他瞥了一眼,斜眉一皱,似乎突然想到一些什么,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顺手拿起圆台上的蜡烛,抢在蒋熙雯和李睿身前,紧跟在夏咫涵后面。 四人走进走廊。夏咫涵本想直接走到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查看,然而在经过九号房的时候,发现九号房的房门大大的敞开。他无意中朝九号房望了一眼,似乎看到房间里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他“咦”的一声,把蜡烛凑到门前一照,由不得大叫一声,骇然失色,手一颤抖,蜡烛掉落在地。 他之所以如此惊恐,是因为他看到孙芮伊躺在九号房里! 慕容思炫走到夏咫涵身旁,右手把他拉起,左手则拿着蜡烛照亮九号房。李睿和蒋熙雯也匆匆走过来一探究竟。这一回众人瞧清楚了,孙芮伊的确在九号房里。她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身上只穿着内衣裤,魔鬼身材在众人面前一展无遗。 “孙芮伊!” 夏咫涵失声大叫,箭步跑进房间,跪倒在地,左手抓住孙芮伊的肩膀,右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脸蛋,急道:“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呀!” 慕容思炫慢悠悠地走进来,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探了探孙芮伊的鼻息,冷冷地说:“断气了。” “什么?”夏咫涵张大了嘴巴,颤声道,“死、死了?怎么会?” “她的眼球及睑结膜下有明显出血,脸部皮下也有散在的出血点,应该是颈部受到压迫而窒息死亡的,她的颈部有指甲印和手指印,虎口位置也有压痕,估计是被掐死的,此外,她的手腕也有伤痕,那应该是她跟凶手搏斗时造成的。” 慕容思炫说罢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不……不会的……” 夏咫涵还没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惨死的事实。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失去孙芮伊,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在“上一次”,虽然孙芮伊杀了人,即将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是在此之前,夏咫涵还能跟她见面,他可以聘请律师帮她脱罪,或者雇人劫狱把她救出来,虽然情况不乐观,但总还存在希望。然而现在,孙芮伊暴毙了,一个生命的消逝,那是无法挽回的,夏咫涵做什么也无济于事。 他把孙芮伊的尸体紧紧地搂在怀里,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这时候,李睿和蒋熙雯也走进了九号房。蒋熙雯向孙芮伊的尸体看了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呀?谁干的呀?” 李睿吸了口气,竟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刚才我们离开走廊的时候,孙芮伊还在十一号房里换衣服。凶手是在我们离开走廊后,把孙芮伊骗到九号房,再把她杀死,或者先把她杀死,再把她的尸体拖到九号房。不管怎样,我和夏咫涵离开走廊后,就直接来到饭厅,接下来也没有离开过饭厅,直到现在,所以我们两个人都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我是和你们一起到饭厅去的,之后我也没有离开过饭厅,所以我的嫌疑也可以排除。” 蒋熙雯急不可待地补充道。 夏咫涵在悲痛之余糊里糊涂地想道:“当时李睿先离开走廊,我紧随其后,当我来到走廊入口处的时候,蒋熙雯也从后面跟了上来。蒋熙雯不可能在这几秒内把当时正在十一号房的孙芮伊杀死,并且把尸体拖到九号房,所以她的确不可能是凶手。这么说,凶手是……” 他想到这里,已听李睿成竹在胸地道:“是的,蒋熙雯的不在场证明也成立。因此,杀死孙芮伊的凶手,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你——慕容思炫!” 李睿像推理漫画中的侦探一样,右手伸出食指,气势汹汹地指向前方。 然而他所指的只是空气。 慕容思炫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九号房。 “咦,人呢?” 李睿回过神来,连忙放下右手,停止了自己这个滑稽的动作。 此时,哭得泪干肠断的夏咫涵,也慢慢冷静下来了。他擦拭掉脸上的眼泪,心中思忖:“别怕。只要我能再次拿到那个遥控器,把时间倒流,就能回到孙芮伊被杀前。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杀死孙芮伊的凶手到底是谁,以及他(她)的动机。只有这样,在把时间倒流后,我才能阻止凶手杀死孙芮伊。” 他顿了顿,接着又想:“怎么事情越来越糟糕了?在‘上两次’,唐诺时杀了人,但整件事跟我和孙芮伊无关;在‘上一次’,杀人凶手变成了孙芮伊;而在‘这一次’,孙芮伊竟然成为了受害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下一次’,我必须彻底解决所有事情!” “可恶!他一定是逃跑了!” 李睿的叫嚷声把夏咫涵从思索中拉回现实。 “快追!” 李睿一边说一边向房门走去。蒋熙雯紧随其后。两人刚走出九号房,却看到慕容思炫从十一号房里从容不迫地走出来。 “杀人凶手!”李睿大叫,“别想逃跑!” 慕容思炫瞧也没瞧李睿一眼,径自回到九号房,还“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黑暗之中,他来到夏咫涵身旁,蹲下身子,冷然道:“我要问你一些事情。” 夏咫涵转头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心想:“漆黑馆里只有六个人,孙芮伊被杀了,李睿和蒋熙雯都有不在场证明,我当然不可能是凶手,所以凶手必然就是慕容思炫或唐诺时的其中一个。我眼前的这个服务生是凶手?不可能吧?在‘上两次’和‘上一次’,他都扮演着侦探的角色呀。” “告诉我今天清晨,你从客房来到饭厅的过程中,所发生过的事情。” 慕容思炫的提问中断了夏咫涵的思考。 他“嗯”的一声,清了清嗓子,向慕容思炫简单地叙述了当时的情况。 他一心二用,一边叙述,一边思索:“如果慕容思炫不是凶手,那么凶手就是唐诺时了。她为什么要杀死孙芮伊?是为了我?可是,她不是服下了安眠药吗?怎么还能去杀人?难道舒乐安定的药力比不上思诺思,唐诺时早早就醒来了?可是尽管这样,她要杀的人明明是李睿呀,怎么临时变成孙芮伊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咔嚓! 慕容思炫的开门声再一次打断了夏咫涵的思索。 李睿和蒋熙雯还站在房外,李睿的脸上有些不安,蒋熙雯则在疑惑中略带一些恐惧。 只见慕容思炫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接下来,我将揭开孙芮伊被杀事件的真相。” 第八章 共犯 “这么说,凶手果然是唐诺时了。”夏咫涵心想,“慕容思炫总不会说出‘杀死孙芮伊的凶手就是我本人’这样的话吧?” 他利用排除法得出了结论。但他还是十分期待慕容思炫的推理过程。 蒋熙雯也看着慕容思炫,脸上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李睿则一脸不屑的表情。 这将是夏咫涵第三次见识到慕容思炫那严密的逻辑思维及强大的推理能力,但对于蒋熙雯和李睿来说,却是第一次——不算之前那些牛刀小试的推理,因此他俩都还不知道慕容思炫到底如何神乎其技。 “首先,根据孙芮伊尸体上的斑纹及尸体的僵硬程度,可以初步判断她被杀了五个小时左右,”慕容思炫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戴在右手上的黑色钢表,“现在是九点二十七分,也就是说,凶手行凶的时间,是今天凌晨的四点三十分左右……” “四点三十分?”夏咫涵大叫,“不可能!今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我还看到她在自己的房间里。” 眼见为实,尽管夏咫涵早已见识过慕容思炫的推理能力,但此时对他的判断却不禁有些质疑。 慕容思炫向夏咫涵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你刚才说,当时正在换衣服的孙芮伊是背对着大门的,对吗?” 夏咫涵点了点头:“是呀!” “既然没看到样子,你凭什么判断那是孙芮伊?” “我……” 夏咫涵语塞了。当时他的确没有看到十一号房里那个正在换衣服的女生的模样。为什么会认定她就是孙芮伊呢?因为那是孙芮伊的房间呀。可是现在想来,这样的判断是毫无依据的。 “如果当时在房间里的不是孙芮伊,那是谁呀?” 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 慕容思炫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答道:“那是蒋熙雯。” 此言一出,蒋熙雯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不对!”夏咫涵反驳,“当时蒋熙雯在李睿所住的十四号房里。” “你凭什么如此认为?” “因为我听到十四号房里传来水声,当时蒋熙雯就在房里梳洗。” 他刚说完这句话,心中“咦”的一声,自己也觉得其中大有问题。还来不及思考,慕容思炫又问:“那你有亲眼看到蒋熙雯在十四号房里吗?” “那倒没有。不过李睿是这样说的……” “他在撒谎。当时蒋熙雯根本不在李睿所住的十四号房里,而在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里扮演着孙芮伊。” 霎时间,李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为什么要撒谎?”夏咫涵脱口问道。 “因为,”慕容思炫抓了抓头发,随后脑袋微转,锐利的目光直向李睿刺去,一字一句地说,“他就是杀死孙芮伊的凶手。” “你胡说什么呀?”李睿激动得大吼,“说我是凶手?你神经病呀?” 对于李睿如此激烈的反应,慕容思炫无动于衷。他甚至没向李睿看上一眼,抓了抓自己那凌乱不堪的头发,淡淡地说:“李睿是凶手,蒋熙雯是共犯。接下来,我将详细叙述他们杀死孙芮伊后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全过程。” 蒋熙雯脸色微变,皱眉不语。 “疯子!闭嘴啦!” 李睿暴跳如雷,脸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冒出来。 “别吵啦!”夏咫涵大声怒道,“如果你没杀过人,那么紧张干吗呀?” 现在夏咫涵对李睿已毫无顾忌,对他不再忍让,甚至一点也不客气。 他的喝骂声让李睿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他想不通有把柄在自己手上的夏咫涵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无礼。 “难道因为女朋友被杀,他失去了理智?” 慕容思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展开推理:“今天凌晨四点半左右,李睿来到孙芮伊的房间前。当时房门应该是上锁的。李睿敲门。孙芮伊走到房门前,挂上保险链,打开房门,通过空隙确认门外的人是谁。李睿看到孙芮伊后,利用某种方法诱导她开门,让他进入房内……” “编故事也得编得像样点呀!”李睿又忍不住嚷了起来,“三更半夜的,孙芮伊会给我开门?我又不是他男朋友!” “她会。”夏咫涵冷冷地道,“因为你当时一定是说,要跟她解决关于我的事。” “你的事?” 蒋熙雯问道。虽然被指为杀人凶手的共犯,但她似乎不怎么在意。相对李睿的恐惧,她对慕容思炫的推理似乎有点期待。 “反正我会让时间再次倒流,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将会被删除,说出来也不妨!” 夏咫涵想到这里,大声说道:“我在公司亏空了二十万公款,被李睿知道了,他以此事来要挟我,要我把孙芮伊带到这里来。哼!他早就对孙芮伊不怀好意!” 李睿万万没有想到夏咫涵会当众说出自己亏空公款的事。用以威胁夏咫涵的武器瞬间毁灭,这让李睿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只听夏咫涵接着说:“一周前,李睿打电话给我,要我把孙芮伊带到维嘉欢乐度假村。当时孙芮伊无意中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内容,从而得知我亏空公款及李睿以此威胁我的事。” 他说到这里,迅速地吸了口气,紧紧地盯着李睿的脸,冷冷地道:“你昨晚就是跟孙芮伊说要和她谈谈关于我亏空公款的事情,所以她才冒险给你开门!” “我……”李睿无以言对。 夏咫涵的配合,让慕容思炫的推理更加完美。他嘴角一扬,又说道:“李睿对孙芮伊存心不良,孙芮伊开门后,李睿企图侵犯她,孙芮伊拼命反抗,甚至大呼救命,李睿怕惊动其他人,情急之下,把孙芮伊给掐死了。” “一派胡言!”李睿咬牙道,“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别信口雌黄!” 慕容思炫不慌不忙地道:“首先是李睿企图侵犯孙芮伊的证据:证据一、我刚才到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搜查过,床上放着一件睡衣,睡衣上有两颗纽扣脱落,两颗脱落的纽扣一颗掉在地上,另一颗掉在床上,那件睡衣应该是孙芮伊的,说明她的衣服曾经被人撕扯过,换句话说,有人试图侵犯她;证据二、孙芮伊的手腕上有瘀伤,那大概是因为她曾经被人抓住手腕、按在床上的缘故,说明她很有可能曾被强吻;证据三、孙芮伊的牙齿残留着血迹,我估计那是她被凶手强吻时,咬伤了凶手的皮肤而留下的,凶手被咬,恼羞成怒,这也是他痛下杀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睿的脸部看上去没有损伤,所以我推测,他被咬的部位,是被蓬松的头发所遮盖住的耳朵。当然,李睿,你可以反驳我的推理,而你现在也不用让我们看看你的耳朵是否受伤,但是你要知道,鉴定人员要检验出孙芮伊牙齿上的血迹属于谁,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我认为,鉴定人员还会在孙芮伊的手腕位置及她的睡衣上,检验到凶手的指纹和毛发。” 李睿面如死灰。 “接下来是李睿掐死了孙芮伊的证据:证据一、孙芮伊的颈部位置留有凶手的指纹,当然,凶手有可能在杀人后擦掉了自己的指纹,但杀人时没有戴手套的凶手,无论事后如何补救,在死者的脖子上留下自己的dna的概率十分大;证据二、我刚才检查过孙芮伊的手指,指甲内残留着一些表皮成分及少量血迹,这都是她反抗时在凶手身上揪下的。我断言,残留在孙芮伊身上的指纹、表皮、毛发、血迹等,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这个人就是杀死孙芮伊的凶手——李睿!” 李睿听得面容扭曲,脸上的肌肉在狠狠地颤动。 “哪怕是经过严密计算的犯罪计划,也必然留下证据,何况李睿这是临时起意的杀人?如此破绽百出,不足为奇。”慕容思炫舔了舔嘴唇,向蒋熙雯瞥了一眼,续道,“李睿杀死孙芮伊后,正在思考怎样处理尸体时,蒋熙雯由于某种原因,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恰好经过十一号房,发现了李睿杀人的事。当时,或许是李睿利诱蒋熙雯,让她成为自己的共犯,也或许是蒋熙雯主动提出协助李睿——当然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总之,最后蒋熙雯将为李睿制造不在场证明。” 蒋熙雯没有说话。或许她已意识到,在慕容思炫那天衣无缝的推理之下,任何反驳都是徒劳无功的。 “他们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方法很简单。首先,两人合力把孙芮伊的尸体从十一号房搬到旁边的九号房,并且脱掉孙芮伊的睡衣,只剩下内衣裤,随后两人离开九号房,并且把房门关上。接下来,蒋熙雯换上黑色的内衣裤——她刚好也带来了一套,进入十一号房,准备扮演孙芮伊的角色,她在十一号房里把保险链挂上了,但却没有锁门……” 慕容思炫说到这里,夏咫涵不由自主地望向蒋熙雯,果然隐隐约约地看到她那白色的t恤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内衣。 “一切准备就绪后,李睿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十四号房。到了清晨时分,李睿把房内洗手间里的水龙头打开,并且在房门等候。当他听到夏咫涵所住的十三号房的房门打开时,立即开门出去,假装自己也刚好离房,并且有意无意地暗示夏咫涵,说昨晚蒋熙雯在自己的房间过夜,现在正在洗手间里梳洗。李睿的暗示,加上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水声,让夏咫涵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先入为主地认为,当时蒋熙雯的确在十四号房里!” 夏咫涵惊讶得半张着嘴,心中骇然:“李睿利用语言暗示和声音暗示,制造了‘蒋熙雯在十四号房里的假象’,而我竟然不知不觉地掉到他所设的心理陷阱中去!这种白痴的诡计也竟然暗算了我?我真是白读了那么多的推理小说!” 慕容思炫扭动了一下脖子,接着推理:“当两人来到十一号房前的时候,李睿特意去打开十一号房的房门。这一举动十分别扭,但在李睿的计划中,却必不可少。而扮演着正在换衣服的孙芮伊的蒋熙雯,一听到开门声,连忙大叫。 “夏咫涵凭这突然而短暂的尖叫声,无法判断发出声音的人是否自己的女朋友。不过,叫声是从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里传出来的,所以,夏咫涵再一次先入为主地认为,发出叫声的人是孙芮伊,也就是说,他确信当时孙芮伊还活着,就在十一号房里。” “该死!原来是如此白痴的替换诡计!”夏咫涵心中暗骂自己,“我竟然连续两次掉进李睿所设的心理陷阱!” “紧接着,蒋熙雯立即穿好衣服,在门前做好准备。当李睿和夏咫涵离开走廊时,她马上从十一号房里走出来,并且轻轻地把房门关上。接下来,她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两件事:一、到十四号房的洗手间关掉水龙头;二、打开九号房的房门。她在做这两件事的时候,夏咫涵正在从走廊步向大厅。 “完成这两件事以后,她紧追夏咫涵的脚步,终于在走廊的入口处跟夏咫涵会合了。这就让夏咫涵认为,蒋熙雯是跟自己同步离开走廊的。事实上,他们并非同步离开走廊的,蒋熙雯比夏咫涵晚了十秒左右,而她也充分地利用了这十秒的时间差,完成了计划的最后一步。 “这个诡计的核心就是,让夏咫涵认为,在李睿和蒋熙雯离开走廊的时候,孙芮伊还活着,她是在这之后才被杀的,所以一直呆在饭厅的李睿和蒋熙雯,都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不过,他们的这个利用夏咫涵的心理盲点来制造不在场证明的诡计,是漏洞百出的。最大的破绽就是,根据尸体的情况,可以判断孙芮伊被杀于凌晨四点半左右,绝不可能是在清晨七点半以后被杀的。此外还有一些小破绽,譬如,如果当时在十一号房里换衣服的人真的是孙芮伊,她怎么可能不把房门上锁呢?” 夏咫涵听到这里心想:“的确是这样!孙芮伊有些神经过敏,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锁门?” “类似于这样的小破绽数不胜数,我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些破绽,加上此刻残留在孙芮伊身上的各种证据,已足以完全还原这宗杀人案件的真相!” 突然之间,李睿推开蒋熙雯,在漆黑之中,朝大厅奔去。 他知道,慕容思炫会把他送到公安局,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所以,他要当机立断地逃跑。 慕容思炫在半秒内反应过来,身影一闪,已朝李睿逃跑的方向紧紧追去。 夏咫涵却一点也不担心被李睿逃脱,因为他知道,漆黑馆的门锁生锈了,大门打不开,李睿根本无处可逃。再说,哪怕真的被李睿逃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现在所发生的事,将全部被删除,从此只会留在夏咫涵一个人的记忆之中。 他把被李睿推倒的蒋熙雯扶起,随后打开手机的照明灯,跟蒋熙雯一起走出走廊,来到大厅。果然,李睿正对着漆黑馆的大门拳打脚踢,那样子狼狈之极,慕容思炫则站在沙发前方,目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睿,认命吧!” 看着气急败坏的李睿,夏咫涵心里掠过一丝快感。 忽然,李睿离开大门前,紧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跑进了饭厅。对于李睿的行动,慕容思炫只是不紧不慢地朝他看了一眼。而夏咫涵也不动声色,向慕容思炫淡淡地问道:“漆黑馆除了大门,还有其他出口?” “没有。不过,”慕容思炫咬了咬手指,“他不是在找出口。” 他话音刚落,竟见李睿去而复返,从饭厅回到大厅,并且走到蒋熙雯跟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银光一闪,原来是李睿举起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架在蒋熙雯的喉咙前方。 “别过来!”李睿大喝。 夏咫涵和慕容思炫都没有回答。夏咫涵之所以一点也不紧张,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会使用那个神秘的遥控器,蒋熙雯现在哪怕被杀死了,在时间倒流后,也能复活。至于慕容思炫,表面安之若素,脑袋则正在思考拯救蒋熙雯的方法。 “你、你别胡来呀!”蒋熙雯声音发颤。 “服务生!把大门打开!让我出去!快!否则我就干掉她!” 此时的李睿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宛如一只疯狂的野兽。 “你不会杀她的,至少现在不会。”慕容思炫冷冷地说。 “什么?”李睿双目圆睁。 “你挟持着她,我们暂时便不会接近你,这样一来,在大门打开后,你就还有逃跑的机会;你一旦杀死她,便失去了威胁我们的武器,我会立即制伏你,你逃跑的机会将近乎零。” “你说得对,我暂时的确不会杀死她。但是……” 李睿吸了口气,用水果刀在蒋熙雯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 “啊——” 蒋熙雯惨叫了一声。本来就比较嘶哑的声音发出尖叫时,让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慕容思炫还是处之泰然。夏咫涵却有些于心不忍了。 “住手呀!李睿!我帮你把大门砸开,让你逃跑,但你别再伤害雯姐!” “好!快动手……” 他一语未毕,蒋熙雯忽然身子一缩,摆脱了李睿的挟持。 “怎、怎么……” 李睿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蒋熙雯紧紧抓住了李睿的右手,试图夺走他手上的水果刀。李睿这时总算回过神来,右手耗尽九牛二虎之力,死死地抓住那把水果刀。两人纠缠了数十秒,蒋熙雯看准时机,忽然松开双手。李睿正在使劲夺刀,蒋熙雯突然松手,他由于惯性,竟然把水果刀插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蒋熙雯顺势一推,“哧”的一声,水果刀深深地插入了李睿的心脏! 夏咫涵失声惊呼。慕容思炫也不再漠然置之。然而当两人走到蒋熙雯的身边时,只见李睿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折腾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慕容思炫蹲下身子探了探李睿的鼻子,淡淡地道:“心脏出血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了。” “啊?”蒋熙雯吓得跪倒在地,“我……我杀了他?” 夏咫涵把蒋熙雯轻轻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雯姐,别怕,我和慕容都能证明,你这是自卫杀人。” “我……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平日成熟冷静的蒋熙雯此刻惶恐不安。 “门锁生锈,被卡住了。” 刚才还在查看李睿尸体的慕容思炫,一转眼已在漆黑馆的大门前,正在检查门锁。 “那我们要怎样离开?”蒋熙雯问道。 “现在是九点五十分,再过十分钟,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会到这里来巡房。当他们发现我们被困后,就会用工具从外面破门。”慕容思炫答道。 “那就好。”蒋熙雯轻轻地吁了口气。 “对了!”夏咫涵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起来,唐诺时呢?” 与此同时他心想:“看来舒乐安定比思诺思强多了。在‘上一次’,唐诺时服用了思诺思,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我轻轻叫了她两声,她就醒过来了;而‘这一次’,房外发生如此变故,大家又是大叫又是吵闹,却没能把唐诺时给吵醒。” “可能还没起床吧?”蒋熙雯说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要不现在去叫她起床吧。” 夏咫涵和慕容思炫都没有异议。 三人再次走进大厅右侧的走廊,来到唐诺时所住的十五号房前。夏咫涵轻轻地扭动门把手,“咔嚓”一声,门便打开了。跟“上次”一样,唐诺时并没有锁门。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夏咫涵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推开房门后,当他把打开了照明灯的手机举起时,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连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蒋熙雯也尖声大叫,扑到夏咫涵的怀里;哪怕是像慕容思炫这种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的人,也不禁动容。 因为他们看到唐诺时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 更可怕的是,她的双掌竟然被切掉了!血,染红了她雪白的手腕。 众人不用走进房间细看,几乎能确认唐诺时已经死亡。 跟孙芮伊的尸体不同,她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表情安详,似乎是在熟睡中被人杀死,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 这个夏咫涵曾经无比熟悉的身体,现在竟以这样的形式再现于他的眼前,这让他感到心痛不已。 就在他怔怔出神之际,慕容思炫已举起蜡烛,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弯下腰,一边查看着唐诺时的脸部,一边淡淡地说:“她的颜面青紫肿胀显著,尸斑色暗并有出血点形成,上唇牙龈出血,鼻子上则残留着枕头上的纤维,估计是被枕头捂压口鼻而窒息死亡的。 “死亡时间大概是六个小时前,即今天凌晨四点左右,也就是孙芮伊被杀的半个小时前。换句话说,如果这是连续杀人事件,那么李睿是先到唐诺时的房间把她杀死后,再到孙芮伊的房间行凶。” 他说到这里,把视线转移到唐诺时的身体,接着道:“她手腕上的伤口并没有绽开,流血较少,而且血液没有凝结,估计凶手是在杀死她后,才把她的双掌切割下来的。此外,她有被侵犯过的痕迹。” “被侵犯过?” 夏咫涵眉头一皱,心想:“漆黑馆里只有三个男人,我没有干过,根据慕容思炫‘上两次’和‘上一次’的表现,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也不大,也就是说,侵犯并且杀害唐诺时的凶手,也是李睿!他先侵犯了因为服下了安眠药而处于深度睡眠的唐诺时,并且杀死了她,接着到孙芮伊的房间故技重施,遭到孙芮伊反抗后,把她也杀死了!哼!这人渣!” 他吸了口气,又想:“看来李睿早就有侵犯唐诺时和孙芮伊的打算。他策划这次活动,就是要在一片黑暗的漆黑馆中为自己制造机会。在他的计划中,要在凌晨四点左右动手。只不过在‘上两次’,凌晨两点时,他已经被唐诺时用羊角锤干掉了;而在‘上一次’,凌晨四点,当他准备离房去实施计划时,又被孙芮伊先下手为强,被毒死了;‘这一次’,在我的干预下,唐诺时和孙芮伊都没有动手,所以李睿便顺利地实施了他的计划! “情况真的越来越坏了!在‘上两次’,唐诺时成为杀人凶手,但事情跟我和孙芮伊无关;在‘上一次’,孙芮伊沦为杀人凶手,但我们还能看到希望;而‘这一次’,孙芮伊和唐诺时都成了受害人,事情真的糟得不能再糟了!我只是希望把事情变得好一些,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李睿为什么要切掉唐诺时的手掌?”蒋熙雯提出疑问。 “切掉手掌?”夏咫涵咽了口唾沫,“难道……李睿就是那个已经杀死了六名女性的‘断掌狂魔’?”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在前往维嘉欢乐度假村的途中,在车上听到的那个《都市零距离》电台节目中杨教授的分析:“根据我的推测,罪犯很有可能患有恋物癖,会对年轻女性的手掌产生极大的兴奋……在现在这个案例中,患者竟然通过杀人来满足自己的癖好,已属于心理扭曲变态……理论上来说是男性,但也不能断言……” “好色且心理扭曲变态的男性?跟李睿完全吻合!”夏咫涵不知不觉地把轻轻握拳的右手置于嘴唇前方,凝神思考,“作为‘断掌狂魔’的李睿,为什么只切掉了唐诺时的双掌,却没有切割孙芮伊的手掌?对了!因为当时蒋熙雯恰好经过,他为了掩饰‘断掌狂魔’的身份,只好放弃孙芮伊的双掌。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在行凶后没有机会离开漆黑馆的李睿,把唐诺时的双掌藏到哪儿呢?”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夏咫涵的思考。 声音是从漆黑馆的大门方向传来的。 慕容思炫、夏咫涵和蒋熙雯三人回到大厅,只听大门外有人喊道:“慕容,你们在里面吗?大门的锁是不是坏了?” 看来是巡房的工作人员来到了。 跟“前两次”一样,走出漆黑馆后,慕容思炫把夏咫涵和蒋熙雯带到别墅区的接待处,并且打电话报警。等候刑警到场的时候,蒋熙雯忽然站起身子。慕容思炫脑袋一转,锐利的目光电闪一般地向她射去。 “你去哪?”他冷冷地问。 蒋熙雯怔了怔,嫣然一笑:“上洗手间而已啦。你不会认为我想逃跑吧?小帅哥,我也略懂法律哦。我只是协助了李睿制造不在场证明,要负刑事责任的可能性不大吧,大不了就罚点钱呗;至于杀死李睿,那是自卫杀人,根本不需要负刑事责任呀。所以你放心,我是不会因此而潜逃的。” 不知怎的,夏咫涵觉得平和成熟的蒋熙雯此时好像有些嚣张。 至于慕容思炫,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没有答话。 不一会儿刑警到达,把三人带回公安局接受问讯。 中午时分,问讯结束,夏咫涵和慕容思炫离开了公安局,而蒋熙雯要留下来协助调查。 夏咫涵跟慕容思炫说了声“再见”,正要离开,却被他叫住。 “等一下。” “怎么啦?” 夏咫涵回过头来,一脸疑惑。 慕容思炫打了个哈欠,一脸木然地道:“疑点:你的女朋友孙芮伊被杀后,你很快就平静下来,对于案件真相的好奇远远超过对于女朋友被杀的悲痛,这不合常理。结论:你能通过某种方法挽救今天凌晨发生的惨剧?” 夏咫涵大吃一惊,一颗心也强烈地颤动起来:“真的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怪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不理他为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咫涵丢下这句话后,不再多瞧慕容思炫一眼,匆匆朝家中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多。夏咫涵心不在焉地吃了一碗方便面后,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候那位神秘快递员的到来。 “上一次”,他不知道那位快递员是否会再次出现,在忐忑不安中等候;而“这一次”,他知道快递员应该会来,心情比“上次”要安稳一些,只是在安心之中,还是稍微有点担忧。 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静下心来,认真地思考当前的情况:“几个小时后,昨晚和今天所发生过的事情,将再次被删除。‘这一次’,时间倒流后,我该怎么做呢? “根据‘前三次’的情况,已知以下线索:唐诺时对李睿有杀意,孙芮伊也对李睿有杀意,而李睿则对唐诺时和孙芮伊都有杀意。漫漫长夜,凶险无比。时间上来说,先动手的是唐诺时,如果唐诺时没动手,那么孙芮伊就有可能动手,如果唐诺时和孙芮伊都没有动手,那么李睿就会实施他的计划。我要怎样才能同时阻止他们三个人实施自己的犯罪计划?” 夏咫涵想到这里,忽然猛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了!只要让所有人都服下安眠药,就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个晚上了。天亮以后,我跟孙芮伊离开漆黑馆,从此李睿和唐诺时的事,都跟我们无关。” 他为自己能够想到如此绝妙的主意而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这一次’,我一定能成功,事情一定会变成最完美的情况。” 夏咫涵满怀自信。 “离开漆黑馆后,我就向孙芮伊求婚。虽然我暂时买不起房子,但孙芮伊是不会介意的。我们会一起努力,创造属于我们的美好生活。我们会生儿育女,过上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亏空公款的事情怎么办?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我跟孙芮伊在一起,什么困难我们都会积极勇敢地去面对……” 他憧憬着未来,越想越远,竟想了好几个小时。想着想着,一脸甜蜜,差点还笑出声来,似乎完全忘记了此时此刻,孙芮伊仍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最后是门铃声把他从美好的向往中拉回现实的。 他看了看手表,下午五点整。 “果然来了!” 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担忧刹那间烟消云散。夏咫涵站起身子,走到大门前,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果然是那位身材健壮的快递员。 “收快递。” “嗯,谢谢。” 这一回夏咫涵没再跟快递员说多余的话。对于快递员及他送来的遥控器的来历,夏咫涵已不怎么感兴趣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回到二十四小时前,挽救孙芮伊的生命。 没等快递员的背影完全消失于楼梯中,夏咫涵已拿着盒子回到家里,把那个只有一个倒退键、标注着“-24h”的遥控器取了出来。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大拇指放到那倒退键上,使劲按了下去。 跟“前两次”一样,身体在瞬间的麻痹后,便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操控,与此同时,身边的事物再一次飞速倒退:众人离开漆黑馆到公安局接受问讯,众人发现唐诺时那被切割了双掌的裸尸,李睿挟持蒋熙雯却被她自卫杀死,慕容思炫通过推理还原孙芮伊被杀的全过程,众人发现了孙芮伊的尸体,李睿和蒋熙雯合作制造不在场证明,夏咫涵往唐诺时的红酒里投放安眠药……一切停住了。 夏咫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漆黑馆。而孙芮伊,还好好地睡在他的身边。 孙芮伊“活”过来了。 夏咫涵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我成功了!一切都挽回了!从此以后,我跟孙芮伊再也不要分开!” 他在心底喊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 座钟的报时声把孙芮伊吵醒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竟然看到夏咫涵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惊道:“咫涵,你怎么啦?” 夏咫涵使劲地抽泣了一下,紧紧地把孙芮伊搂在怀里,哭着道:“孙芮伊!别离开我!” 他刚说完这句话,脑袋便狠狠地疼痛起来。这一回,第一个二十四小时、第二个二十四小时和第三个二十四小时所经历过的全部事情,同时分解成一块块碎片,在他的脑袋里飞快地游走碰撞,似乎火花四迸,他的头盖骨像被铁锤敲打、被电锯锯开一般。 他早就知道“这次”的头痛必定比“前两次”更加严重,因为“这次”他带来了三段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记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痛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甚至迷迷糊糊地想:“这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如果‘这次’也失败了,我要带着四段记忆再次回到过去,恐怕到时还没开始行动,我便已因头痛而死!” “第一次”头痛只有数十秒,“第二次”头痛持续了一分多钟,而“这一次”,足足过了三四分钟,疼痛才逐渐停息。在这一过程中,虽然痛苦不堪,但夏咫涵一直紧紧地抱着孙芮伊,死活也不把手放开。 “咫涵,你到底怎么了呀?”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孙芮伊已急得两眼通红。 “孙芮伊!”夏咫涵喘着气,呜咽着声音道,“真的!别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夏咫涵的反常行为,让孙芮伊在无尽的担忧之中带有一丝害怕。 “你先答应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呜呜……” 夏咫涵的眼泪让孙芮伊心如刀割。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呀!”孙芮伊喉咙一阵酸楚,忍不住也哭了出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对方丢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我们要手牵着手,把一辈子走完!不是说好了吗?不是说好了吗?” “嗯!嗯!嗯!”夏咫涵一个劲地点头。 两人紧紧相拥,似乎哪怕下一秒天崩地裂,也绝不把对方放开一般。 过了好几分钟,两人才慢慢冷静下来。 “咫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夏咫涵吸了口气:“我刚才做了个梦,在梦里,你……你消失了,我怎么找也找不着。我真的好害怕这种感觉。我不能失去你,哪怕是在梦里,我也不要你离开我!” “傻瓜,”孙芮伊温柔地笑了笑,“只是做梦而已啦。” 她轻轻地擦掉了夏咫涵脸上的泪痕。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香甜得如吃了蜂蜜一般。 第九章 隐者 夏咫涵和孙芮伊携手离开他们所在的十一号房,用手机作为照明工具,经过走廊,来到漆黑馆的大厅。李睿、唐诺时和蒋熙雯三人正坐在沙发上。虽然早已知道事情的发展,但乍见“死而复生”的李睿和唐诺时,夏咫涵的心里还是有些感触。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必须速战速决。”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地咬着下唇,暗想,“不管‘这次’是不是最后的机会,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咦,你们出来啦?快过来吧!雯姐要给我们表演魔术呢。” 唐诺时那欢快的语气,实在让人无法料到她在几个小时后将会实施杀人计划。 夏咫涵和孙芮伊坐下以后,李睿对着夏咫涵淫笑道:“爽不爽呀?” 李睿那猥琐的语气倒让知道事情发展的夏咫涵瞧出了他想侵犯孙芮伊的意图。 他皱了皱眉,心想:“你这人渣!哼!我就最后救你一次。今晚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 “雯姐,快开始吧!” “好的。一副扑克牌有五十四张。诺时,你随便说一张你喜欢的扑克牌吧。” 蒋熙雯又表演起那个夏咫涵已经看过三遍的扑克牌魔术。夏咫涵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在心里盘算:“要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服下安眠药呢?有什么是大家都会喝到的?对了!红酒和雪碧!吃过晚饭后,大家会在这里玩大话骰,每个人都会喝到冰箱的红酒和雪碧。我只要把安眠药投入那瓶红酒中,就能让大家安然无恙地度过今晚……等一下,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不喝的话,会不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对了,我应该把安眠药投入到雪碧中,这样的话,只要我只喝红酒而不喝雪碧,就不会服下安眠药,同时也不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小夏,你也挑一张吧。” 夏咫涵想到这里,被蒋熙雯的话打断了思路。他回过神来,只见玻璃茶几上已放着三张牌——梅花9、红桃a和大王,他记得,这些依次是唐诺时、孙芮伊和李睿所挑选的牌。 在“前几次”,夏咫涵所选的牌都是方块q。这时候他“方块q”三字正要出口,忽然心念一动,突发奇想:“如果我不选方块q,蒋熙雯接下来会怎样表演呢?” 他舔了舔嘴唇,微微一笑,说道:“方块7吧。” 在“第一次”的时候,蒋熙雯曾经解释过这个扑克魔术的原理:她把扑克牌中旋转一百八十度后图案跟旋转前一致的那部分牌称为a类牌,把旋转一百八十度后图案跟旋转前不同的那部分牌称为b类牌。她的这个魔术,所挑选的表演牌,最多只能有一张a类牌,其他的必须全部是b类牌。唐诺时、孙芮伊和李睿所挑选的都是b类牌,但夏咫涵却挑选了作为a类牌的方块q,所以夏咫涵选牌后,她必须中止让观众选牌的过程。 而“这一次”,跟“前几次”不同,夏咫涵所挑选的方块7也是b类牌。 “好的哦。” 蒋熙雯快速地把方块7从扑克牌中找了出来,放在那三张扑克牌旁边。紧接着,她把整副扑克牌在玻璃茶几上披开,牌面朝下。 “接下来,我们再随便抽出一些扑克牌。” 她一边说一边在扑克牌中随意抽出一张,打开一看,是黑桃7,再抽一张,是梅花3,再抽第三张,是黑桃k。 “好了,我们就用这些大家所挑选的及我随机抽出来的扑克牌来表演吧。” 梅花9、红桃a、大王、方块7、黑桃7、梅花3、黑桃k,除了最后的那张黑桃k是a类牌外,其他的都是b类牌,这七张牌,可以组成表演牌。 “原来魔术师表演时是会根据现场情况而作出不同的举动的,反应可真快呀。”夏咫涵心想,“这么说,在‘上一次’,蒋熙雯无意中发现李睿杀死了孙芮伊后,应该是她主动提出协助李睿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吧?她这样做,自然是避免李睿杀人灭口。如果是其他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慌张逃跑,要么试图抵抗,哪里能像作为魔术师的她的反应这么快?” 表演自然是成功的。除夏咫涵外,众人惊叹不已。李睿追问魔术原理。蒋熙雯承诺晚饭后揭秘。而“这一次”,夏咫涵也没像“第二次”那样揭穿谜底。 接下来,大家继续在大厅里玩斗地主。夏咫涵玩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借故离开大厅,趁众人不注意,静悄悄地走进大厅右侧的走廊,进入孙芮伊所住的十一号房,打开手机的照明灯,找到了她背包里的那盒思诺思及背包暗层的那瓶舒乐安定,把所有安眠药都碾成粉末,用纸片包好,藏到口袋里。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把夹在《嫌疑人x的献身》里的那张写着《泣蝶》的信纸撕成粉碎。 “没有了这篇‘遗书’,孙芮伊哪怕想要实施杀人计划,最后也只能放弃,这样一来,她就绝不会成为杀人凶手;等大家都服下安眠药后,我就把孙芮伊抱回房间,一整晚都跟她呆在一起,如此一来,李睿即使醒过来,也没有机会动手,孙芮伊就绝对不会成为受害者。” 他的这个计划,本来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但对于自己的女朋友孙芮伊,他还同时实施了另一个保护计划,双重保险,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他离开孙芮伊的房间,回到走廊的入口处,在大厅的众人都没有看到的情况下,鬼鬼祟祟地溜进饭厅。他本来还担心会在饭厅碰到慕容思炫,无法往雪碧里投放安眠药。幸运的是,慕容思炫似乎正在厨房里做饭。 “天助我也!” 夏咫涵蹑手蹑脚地走到冰箱前,轻轻地打开了冰箱的门,只见冰箱里放着两瓶大雪碧。他取出了接近冰箱门的那瓶大雪碧,拧开瓶盖,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混合安眠药的粉末拿出来,颤巍巍地把粉末倒进那瓶大雪碧里。 将所有的安眠药粉末都投进去后,夏咫涵把那瓶大雪碧放回原处,关上冰箱门,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紧张得手掌全是冷汗。 他定了定神,走进洗手间,洗了个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计划至此只完成了一半,哪怕有一个人没能喝到那瓶雪碧,那也会功亏一篑。他还不能掉以轻心。 从洗手间出来,夏咫涵朝冰箱看了一眼,便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去哪呢?” 他坐下后,孙芮伊在他耳边悄声问道,语气无比关切。 夏咫涵笑了笑:“肚子有些不舒服。” “没事吧?”孙芮伊一脸担忧。 “现在没事啦。” 夏咫涵说完,心中叹了口气:“最爱我、最值得我珍惜的女生,一直就在我身边,我干吗要自以为是地去拯救什么初恋女友?是我无事生非,才让事情越变越复杂的。现在,是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慕容思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大厅,就站在众人身后。夏咫涵心中一凛:“这个怪人如此神出鬼没,刚才我往雪碧里投放安眠药的时候,他会不会也躲在暗处,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唉,别多想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吃晚饭的时候,众人对慕容思炫的厨艺赞不绝口,只有夏咫涵一人满腹心事,没有心情享用。 吃过晚饭,众人回到大厅。跟“前几次”一样,李睿提议玩大话骰,输了喝酒。取酒之前,蒋熙雯先向大家解释了刚才那个扑克牌魔术的原理。大家听得兴致勃勃,只有夏咫涵一个人目光游离,魂不守舍。 魔术揭秘结束后,李睿把慕容思炫叫来,问他是否有酒。慕容思炫说冰箱里有红酒。这些情景,都跟“前几次”一样。 “真的要喝酒吗?喝了酒我会睡不着的。” 蒋熙雯还是那副为难的样子。 这一回,在李睿和孙芮伊说话前,夏咫涵抢先说道:“没事,你不能喝酒的话,就只喝汽水呗。”他顿了顿,向慕容思炫问道:“冰箱里有汽水吧?” “有。” “那就行啦!我去拿吧!”夏咫涵自告奋勇。 “我和你一起去吧。”蒋熙雯站起身子,微微一笑,“我刚好要上洗手间。” 两人各自拿着一根点燃的蜡烛,来到饭厅,蒋熙雯走进了洗手间,夏咫涵则迫不及待地打开冰箱,放下蜡烛,一只手拿起红酒,另一只手则拿起了那瓶被自己做了手脚的大雪碧。他有些紧张,双手轻微颤抖。 不一会儿蒋熙雯从洗手间出来。 “走吧。” 夏咫涵急着回大厅去。他只想尽快让大家喝下自己手中的这瓶大雪碧。 “纸杯拿了吗?” “噢,还没。” “我来拿吧。” 蒋熙雯一边说,一边走到冰箱前方,在冰箱旁边取走了六个纸杯。最后,两人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慕容思炫还在大厅。他看到夏咫涵和蒋熙雯回到沙发前坐好,众人准备玩大话骰,正打算离开,却听蒋熙雯叫道:“服务生,你也跟我们一起玩吧?” 夏咫涵心中暗道:“做得好!我正想邀请他一起喝汽水呢。虽然根据‘前几次’发生的事可知,他对我和孙芮伊基本没有威胁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跟大家一样好好地睡一觉比较好。” 慕容思炫向蒋熙雯瞥了一眼,斜眉一蹙,没有说话。 蒋熙雯嫣然一笑:“参加的人数多一些,我被罚酒的概率就低一些了,呵呵。” 慕容思炫“哦”的一声,咬了咬手指头,二话不说,在众人旁侧坐了下来。 蒋熙雯把手上的纸杯分给众人,一人一个,刚好分完。 “我们先干一杯吧!” 夏咫涵一边说,一边拧开大雪碧的瓶盖——事实上早已被他开启过,把雪碧分别倒进众人面前的纸杯里,却没有往自己的纸杯倒雪碧。 “你不喝吗?”唐诺时问道。 “我不想喝汽水,喝红酒就好了。” 他说罢,拿起那瓶红酒,往自己面前的纸杯里倒了半杯。 “我也喝红酒!”李睿说道。 夏咫涵生怕李睿倒掉自己杯中的雪碧,连忙说:“咱们先干了这……” 话没说完,李睿“咕”的一声,已把他那纸杯里的雪碧喝光了。 夏咫涵微微一怔,随即松了口气。 但他也怕李睿药力发作,当场倒下,从而引起众人的起疑,不敢怠慢,忙给李睿倒了满满的一杯红酒,说道:“来!为咱们有缘相聚而干杯!” “好!干杯!” 众人轻碰手中的纸杯,随即把杯里的雪碧一饮而尽。慕容思炫虽然没有跟大家干杯,但也用拇指和食指夹起自己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大口。 “成功了!”夏咫涵心中大喜,“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喝下了被我投入了安眠药的雪碧了。今夜,谁也不能胡作非为了!” 忽然,李睿身体一软,“砰”的一声,倒在玻璃茶几上。紧接着,孙芮伊也扑在夏咫涵的怀里,不省人事。 “啊?这么快就药力发作了?没想到把两种安眠药混合在一起,药力竟然这么强大!”夏咫涵心中啧啧称奇。 他还在思索,那边唐诺时摇晃了几下脑袋,也晕了过去。夏咫涵吸了口气,正想转头去看看蒋熙雯和慕容思炫的情况,却忽然感到自己的脑袋一阵晕厥,与此同时,呼吸有些困难,心跳也似乎慢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怎么连我也……” 他想到这里,意识迅速地消失,突然两眼一黑,脑袋一垂,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咫涵悠悠醒来。他吃力地睁开下垂的眼皮,迷迷糊糊地向前一看,借助微弱的烛光,只见前方躺着一个人。他定了定神,凝神前望,原来躺在地上的是李睿。 让夏咫涵大惊失色的是,李睿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痕,下巴和衣领上均溅满了鲜血,看样子他已被割喉而死。夏咫涵心中暗叫,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无法动弹。他“咦”的一声,低头一看,竟见自己的手脚都被坚韧的静力绳紧紧绑住。 “怎么回事?”夏咫涵心里有些害怕。 他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脑袋微转,只见李睿的尸体旁边有两个人,一个横躺在地,另一个半蹲着身体。 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唐诺时。跟李睿一样,她的喉咙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四溅,把她的一张俏脸也染红了,不用上前细看,已能确认她已死亡。 在唐诺时的尸体旁侧,还有一把染满了血的水果刀,看样子它便是割断了李睿和唐诺时的喉咙的杀人凶器。 至于那个蹲在唐诺时尸体旁边的人,竟然是蒋熙雯。此时此刻,她正在用舌头轻轻地吮吸着唐诺时脖子上的鲜血,宛如吸血鬼一般,如此举动,让夏咫涵觉得极为恐怖,连汗毛也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孙芮伊呢?” 夏咫涵猛然想到自己的女朋友,全身一震,要不是全身被缚,恐怕他早已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猛转脑袋,果然看到孙芮伊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而那服务生慕容思炫则趴在沙发前方的玻璃茶几上——此外茶几上还竖着几根点燃的蜡烛。他俩都跟夏咫涵一样,手脚均被静力绳紧紧捆绑。幸运的是,他们虽然两眼紧闭,不省人事,但脖子上并没有伤口,身上也没有半点血迹,看来杀死李睿和唐诺时的凶手,还没有对他俩动手。 “太好了,孙芮伊没事。” 夏咫涵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经过几次时光倒流,夏咫涵早已明确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孙芮伊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只要她安然无恙就好了,其他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无关。 “我不能坐以待毙。” 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吃力地坐了起来,紧接着,他咬着牙,双手使劲地撑着地板,想要站起身子,然而手腕和双脚的绳索实在绑缚得太紧,他不仅没能站起,反而“砰”的一声,再次跌落在地。 他发出的声响引起了蒋熙雯的注意,蒋熙雯猛地转过头来。在晃动着的烛光的映射之下,她的神情诡异无比,脸上溅满了零零星星的血迹,嘴角还残留着唐诺时的鲜血。 夏咫涵心中惊惧,结结巴巴地道:“人、人都是你杀的?” 蒋熙雯舔了舔嘴边的血,森然一笑,怪声怪气地道:“是的呀。” “为、为什么?” 夏咫涵发现自己害怕得双脚发软,连声音也抖动起来。 “不为什么,”蒋熙雯向夏咫涵看了一眼,阴森森地道,“杀人很好玩的呀。” 她那诡谲的目光,把夏咫涵瞧得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此时眼前的蒋熙雯,似笑非笑,似冷非冷,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恐怖的气息,举手投足均散发着血腥的味道,跟那位温柔成熟的美女魔术师判若两人。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她藏得太深了。”夏咫涵心道,“我已经把这一天所发生的事经历了几遍,唐诺时、孙芮伊和李睿三人心中的杀意和企图,我都知道了,但对于她,却终究没能瞧出半点端倪。” 他微微地冷静下来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明明也喝下了雪碧,为什么会安然无事?” “你很想知道?好,我就让你死得明白。” 蒋熙雯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起来:“晚饭前,大家在大厅玩斗地主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你从大厅右侧的走廊偷偷摸摸地溜进饭厅。我心中起疑,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厅,跟进饭厅,果然发现你在冰箱里的一瓶大雪碧中投入了一些粉末。 “当时我就知道你所投的应该是迷药之类的东西,你想让大家喝下雪碧后昏迷不醒。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企图,但我绝不愿成为俎上之肉,任你宰割。 “所以,在你走进洗手间后,我就走到冰箱前,把冰箱里两瓶大雪碧的位置对调了,并且把接近冰箱门的那瓶大雪碧的瓶盖拧开了。 “因此,晚饭后你拿出来的那瓶大雪碧,里面是没有任何迷药的。我喝下从那瓶雪碧倒出来的汽水,自然不会有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夏咫涵往雪碧里投放安眠药,没想到蒋熙雯却躲在暗处监视,难怪自己精心所设的陷阱,没能让她掉进来。可是,夏咫涵还有一些问题没能想通:“等一下,既然两瓶雪碧被对调了,那为什么李睿他们还是晕倒了?” 蒋熙雯的神情有些得意:“因为我设下了一个局中局,我不但没有掉进你所设的陷阱中,反而让你掉进我所设的陷阱里。” “什么?” “你还记得我今天下午在星晴西餐厅为你和孙芮伊所表演的那个魔术吗?” 蒋熙雯所说的“今天下午”,对夏咫涵来说,是“大前天”的下午了。他皱了皱眉,竭力回想当时的情况:蒋熙雯用餐巾纸裹住一个盐瓶,敲打放在桌面的硬币,说硬币会穿透到桌底,敲打了几次,硬币没穿透,盐瓶却穿过了桌面,掉到桌底去了。 夏咫涵想到这里,已听蒋熙雯说道:“你知道这个魔术的原理吗?其实很简单。我一开始就对你们说,要让硬币穿透桌面,所以你们在整个魔术的过程中,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枚硬币上,而忽略了我手上的盐瓶和餐巾纸。 “我先用盐瓶敲打了那枚硬币几下,所发出的‘叮叮’声,让你们虽然没能看到盐瓶,但确信盐瓶的确被裹在餐巾纸里。接下来,我让你们把硬币翻转,在此过程中,当你们都注视着那枚硬币的时候,我就偷偷把盐瓶拿走,但餐巾纸仍然维持着盐瓶的形状。最后,我只需要把餐巾纸放在硬币上,再快速地压扁那餐巾纸,就会给你们造成‘一直被裹在餐巾纸里的盐瓶穿透了桌面’的假象。 “在这个魔术中我使用了一种叫‘错误引导’的技法,把观众的注意力引至我所欲之处,这可是魔术师操控人心的秘法哦。” “那又怎样呀?” 虽然听了蒋熙雯的解释,夏咫涵的心里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但于此情此景之下,他实在没有心情去欣赏魔术的奥妙。 “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让你也服下迷药的。” “啊?” “因为你把迷药投放到大雪碧里,所以在大家喝雪碧的过程中,你会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瓶大雪碧上,从而忽视了其他地方,譬如说纸杯。” “纸杯?” 蒋熙雯这样一说,夏咫涵心中一亮,似乎抓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但具体细节,一时之间却没能想通。 但他也没必要去冥思苦索了,因为蒋熙雯接下来便道出了关键:“是的,你完全没有发现,纸杯里被我投放了迷药。” “迷药?” “是的,我随身带着一瓶氟烷,那是一种吸入麻醉药,效果极强,而且药力发作的速度极快,可是我作案必备的道具之一呢。” “作案?” 蒋熙雯暂时没有解开夏咫涵的疑惑,接着说道:“晚饭前,当我把冰箱里的两瓶大雪碧的位置对调后,我还在其中五个纸杯里倒入了少量氟烷液体。晚饭后,喝汽水前,我就把倒入氟烷的纸杯分给大家。我总共拿出来六个纸杯,前五个纸杯都有氟烷,而我自己所拿的最后那个纸杯,却是没有氟烷的。” 夏咫涵听到这里猛然醒悟:“难怪她主动提出要跟我一起去取红酒,又提醒我要拿纸杯,原来她早已在纸杯里做了手脚!” “现在你都明白了吧?你拿出来的那瓶大雪碧,是没有迷药的,所以哪怕我喝下了,也没有晕倒。李睿、孙芮伊、唐诺时和那服务生之所以晕倒了,不是因为喝了雪碧,而是因为他们所使用的纸杯里有氟烷。而你之所以也昏迷了,当然也不是因为你喝了红酒,而是因为你所使用的纸杯也有问题。” “可恶!”夏咫涵狠狠地咬着下唇,“贱人!” 对于夏咫涵的咒骂,蒋熙雯没有理会。只见她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用手指轻轻擦掉了嘴边的鲜血,随后用舌尖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嘴角一扬,淡淡一笑,忽然右手一伸,捡起了丢在唐诺时尸体旁边的那把染满了血的水果刀,直盯着夏咫涵,目露凶光。 “到、到我了?”夏咫涵打了个冷战,心中栗栗危惧,“该、该怎么办?可恶!难道真的要束手待毙?” 幸好蒋熙雯并没有向他走来。只见她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忽然举起水果刀,竟向唐诺时的尸体的左手腕切去。那水果刀锋利无比,她只是来回地切了几下,唐诺时的左手腕便连骨带肉地被切割下来,干净利索。 “啊——”夏咫涵万万没有料到蒋熙雯会有如此举动,不禁失声大叫,“你、你干吗?” 蒋熙雯没有理会他,紧接着又用水果刀把唐诺时的右手腕也给切了下来,鲜血直喷,手腕周围的雪白肌肤瞬间被血染红。 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把毫无心理准备的夏咫涵吓得全身发软,脑袋一阵昏厥,差点又晕过去。 接下来,只见蒋熙雯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保鲜袋,打开袋口,把唐诺时的两只手掌分别装了进去。 “她到底在干吗?咦,手掌?” 夏咫涵吸了口气,忽然想起电台节目《都市零距离》里那位女主持人的话。 “近日我市惊现‘断掌狂魔’,专以十八到二十四岁的年轻女性为目标,不仅杀人,而且还要切掉死者的手掌带走,十分变态。据警方透露,到目前为止,已有六名女性遇害。接二连三的杀人事件,让市民们人心惶惶。”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惊骇万分:“蒋熙雯就是‘断掌狂魔’?” 有了如此的一个念头,他跟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一切竟合情合理。 “蒋熙雯就是‘断掌狂魔’!唐诺时是她的第七个目标人物,她打算在漆黑馆中杀死唐诺时,取其双掌。然而,在‘第一次’的时候,唐诺时因为要杀死李睿而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蒋熙雯到她的房间没能找到她,只好暂时放弃自己的杀人计划。而在‘第二次’,因为我一整晚都守护在唐诺时的身边,所以蒋熙雯也没有下手的机会。至于‘第三次’,唐诺时因为服下安眠药而进入深度睡眠,而且我也没有守在她的身边,所以蒋熙雯终于有机可乘,杀死了唐诺时。 “原来是这样呀!在‘第三次’时,杀死唐诺时的凶手并不是李睿,而是蒋熙雯!她在李睿杀死孙芮伊前,就已经杀死了唐诺时,并且切下了她的双掌。在她带着唐诺时的双掌回房的途中,无意发现了李睿杀死了孙芮伊这件事。于是她立即把唐诺时的双掌藏好,紧接着假装经过十一号房,惊动了正在思考怎样处理孙芮伊的尸体的李睿,并主动提出协助李睿制造不在场证明——当然她以进为退地要求李睿支付她报酬。她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害怕李睿杀人灭口,而是要把杀死唐诺时的罪行也嫁祸到李睿身上! “她的计划非常顺利,李睿杀死孙芮伊一事被揭破后,在逃跑的过程中挟持了她,她在反抗的过程中,‘失手’杀死了李睿。这样一来,在发现唐诺时的尸体后,我们就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凶手是已经杀死了一个人的李睿,这是连续杀人事件。李睿已死,无法为自己分辩。 “还有,接下来,当我们在别墅区的接待处等候刑警到达的时候,蒋熙雯曾经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她当时说要上洗手间,然而事实上,她是要把自己背包里的唐诺时的手掌藏起来。否则到了公安局后,一旦被刑警发现她背包里的手掌,她那‘断掌狂魔’的身份立即就被揭穿了。 “在‘第一次’和‘第二次’,清晨的时候,当我跟蒋熙雯打招呼时,她的态度都十分冷淡,心情似乎不太好,现在回想,那当然是她没能实施自己的计划、杀死唐诺时并且取其手掌的缘故。而在‘上一次’,她却热情主动地跟我打招呼,那自然是因为她成功实施了自己的计划,得到了唐诺时的手掌,心情大好。” 当夏咫涵想到这里的时候,蒋熙雯已经把那两个装着唐诺时的手掌的保鲜袋放到自己的背包里去了——她早就把她的背包拿到大厅来。接下来,只见她伸展了一下四肢,紧握着那把已经杀死了两个人的水果刀,森然而笑,并且一步一步地向夏咫涵走去。 夏咫涵知道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一个人——那个无所不能的服务生慕容思炫。虽然他也跟自己一样,全身被缚,但只要他能醒来,他是一定有办法对付蒋熙雯的。在此性命攸关之际,夏咫涵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直到慕容思炫醒来。 他微微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冷笑道:“原来‘上一次’杀死唐诺时的凶手是你呀?我们都错怪李睿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上一次”所经历的事,已经被夏咫涵用那个神秘的遥控器全部删除了,现在全世界除了夏咫涵外,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那些事。 “上一次?” 蒋熙雯停住了脚步,她果然一副满腹狐疑的样子。 “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原来让大家担惊受怕的‘断掌狂魔’,竟然是一个女人!” 夏咫涵舔了舔嘴唇,扯开话题。 话音刚落,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等一下!在‘上一次’,慕容思炫不是说唐诺时有被侵犯过的痕迹吗?蒋熙雯是一个女人,她怎样侵犯唐诺时?” 他还在思索,却见蒋熙雯冷笑一声,接着解开衣服,又摘掉了内衣。霎时间,出现在夏咫涵面前的,是她那平坦的胸部。 夏咫涵惊愕失色:“你、你是男人?” 蒋熙雯笑道:“如假包换。” 蒋熙雯竟是男人!男扮女装的男人!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低沉之极,便如乌鸦发出的叫声。夏咫涵在星晴西餐厅第一次听到蒋熙雯的声音时,就觉得怪异绝伦,但他当时只是认为蒋熙雯的嗓子天生如此,或是动过什么手术,而丝毫没有想到他竟是个男人。 “对了!”夏咫涵又想,“难怪他要涂上厚厚的粉底液,原来是为了掩盖自己那粗糙的皮肤。此外,在‘上一次’,他跟李睿搏斗的时候,之所以能占尽上风,最后还‘失手’干掉李睿,不是因为他身手好,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男人,跟李睿的体力不相上下!” 想到这里,夏咫涵忍不住问道:“你干吗要煞费苦心地假扮成女人呀?” 蒋熙雯向夏咫涵看了一眼,呆了几秒,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充满杀意的眼神稍微柔和下来。只听他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道:“你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我是‘断掌狂魔’的人,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我为什么要假扮成女子的人。” “嗯。” 不知怎的,那一刻,夏咫涵似乎放下了对蒋熙雯的恐惧和敌意,而蒋熙雯身上所散发的杀戮的味道,也暂时消失了,他把夏咫涵当成老朋友一般,向他倾诉起来。 “在我出生前,我的父亲就抛下了母亲和我。母亲是我的全部,在我的世界里,除了母爱,什么都没有。但这已经足够了。我从小就跟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贫苦,但十分快乐。 “是的,虽然那时候我们生活拮据,经常吃不饱,也穿不暖,但只要能跟母亲呆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认为,我的童年还是比较幸福的,因为有母亲。 “可是,这美好的一切在我六岁那年,彻底被毁灭了。因为那一年,母亲带回来一个男人,他就是我的继父!” “继父?” 夏咫涵皱了皱眉,心中已大致猜到事情的发展。 蒋熙雯在谈及母亲的时候,语气平和,还带点儿幸福和温馨,但一提到继父,脸色一转,在愤怒中带有几分恐惧,义愤填膺,却又心有余悸。 “他是一个变态!”蒋熙雯咬牙道,“他经常趁母亲不在的时候打骂我,后来更变本加厉,对我施加各种虐待。到了最后,他竟然……竟然……” “竟然?” 蒋熙雯红着眼睛吼道:“他竟然逼我戴上假发、穿上裙子,把我打扮成女孩,然后对我……对我……” 蒋熙雯没有把话说完,但夏咫涵已经明了,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没想到他竟拥有如此悲惨的童年。” “说起来也奇怪,”蒋熙雯定了定神,接着又说,“被继父多次打扮成女孩后,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假扮女子的倾向。我经常主动地戴上假发,穿上女性的服装,还打上粉底,抹上眼影,涂上口红,在房间里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后来终于有一天,我易装成女子,鼓起勇气离家外出。在街上游逛的时候,我的身体竟产生莫名的快感。” “原来他患上了易装癖,不,这应该属于易性癖了,唉。” 夏咫涵听到这里,对蒋熙雯有些同情,但他随即想到蒋熙雯杀死了六名无辜女子,现在又杀死了唐诺时和李睿——李睿倒是可以忽略的,心中对蒋熙雯又厌恶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呀?” “我虽然产生了强烈的异装癖,后来还发展成易性癖,对继父把我打扮成女孩的举动逐渐不那么反感,但对于他对我的侵犯,我还是十分抗拒的。终于我忍无可忍了,有一次在他侵犯我的时候,我用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蒋熙雯目光之中的柔和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他的语气逐渐恢复冰冷。 “没被警察发现吗?”夏咫涵问。 “很幸运,没有。” “幸运?”夏咫涵心中不屑,“如果你当时就被警察逮捕了,那么那六名无辜的女子就不会牺牲了。对你来说是幸运,对她们来说,却是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他接着又想:“唐诺时被蒋熙雯杀死了,我可以利用那个遥控器,把时间倒流,挽救唐诺时的生命。可惜的是,那个遥控器只能让时间倒流一天,那六名早就被杀死了的女子,我是没有办法救她们的了。 “如果那遥控器真的能把时间倒流到第一名女子被杀前,我又会怎么做呢?我会去向警察告发蒋熙雯,挽救她们六个的生命?可是我跟她们素不相识,我有必要为了她们使用那个遥控器吗?虽然那是六个活生生的人,六条珍贵的生命,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悲剧每天都在发生,我救了她们六个,那其他人呢?她们该救,难道其他人就不该救?但,我救得了那么多人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再次想起老朋友黄浩欣的那句话:“最后男主角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神,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对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 第十章 忍辱 蒋熙雯的话打断了夏咫涵的思考。 “我杀死继父后,把他的尸体埋在我们所住的房子后方的菜园里。除了我跟母亲,他没有任何亲人,不会有人去留意和关心他突然消失于这个世界上这件事。而母亲呢,当时母亲已经看清了继父的真面目,他的失踪对于母亲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母亲并没有尝试把继父找回来。所以,直到现在,继父的尸体也没有被发现。 “在用刀子割断继父喉咙的一刹那,我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愤怒和恐惧,全部都释放出来了,我的身心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从那以后,我竟然爱上了杀人的感觉。我甚至觉得,如果不再杀人,我会活不下去。” “看来他的心理已经扭曲,”夏咫涵心中思忖,“要劝他放过我和孙芮伊,显然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于是,他再次提出新的问题:“那你杀人以后,为什么要切掉她们的手掌?” 蒋熙雯仰望着天花板,幽幽地道:“我的母亲有一瓶粉红色的指甲油,那是在父亲跟她热恋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在认识继父前,母亲一直无法忘怀对父亲的感情,她更把父亲送给她的那瓶指甲油视作自己的生命,只有在特别的节日才会使用。 “母亲涂上那瓶指甲油后,她的指甲晶莹剔透的,真的很好看。我特别喜欢母亲用涂上指甲油的手把我抱在怀里,然后我会轻轻地亲吻着她的手,吮吸着她的手指。指甲上的那种颜色,很漂亮,所散发的那种气味,很香,那种感觉,真的很温暖。涂上了粉红色指甲油并且带着香味的手指,深深地留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哪怕是在我长大后,我仍然对此无比依恋。” 夏咫涵听到这里豁然贯通,大声道:“你所杀死的那六名女子,指甲上都涂着指甲油?” 蒋熙雯朝夏咫涵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是粉红色的指甲油。” “你切掉她们的手掌带走,就是因为你小时候对母亲的手有所依恋?” “嗯。” 夏咫涵皱眉苦想:“唐诺时好像也涂着指甲油吧?对!我记起来了!唐诺时手指上的指甲油的确是粉红色的。” “唐诺时是你的第七个目标?”他吸了口气问道。 “是的。那晚我到酒吧寻找猎物,看到李睿和唐诺时在喝酒。唐诺时那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她的手指细长而充满灵气,比起之前那六个女子,更像我母亲的手。看着她的手指,我似乎瞬间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那一刻我就决定了,她是我的下一个动手目标。 “于是,我先接近李睿。一个女人要接近一个男人,让他放下戒心,比接近另一个女人容易多了。虽然我是男人,但我对自己的化妆和装扮充满信心,我知道,我不但不会被李睿拆穿我的身份,还能把他迷倒。果然,我跟李睿喝了几杯酒,大家便算是认识了,他还主动向我要了手机号码。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留在李睿身边,对他若即若离,一边等候对唐诺时动手的机会。我知道,只要不让李睿得到我的身体,他就不会对我产生厌倦,我就还能留在他的身边监视着唐诺时。终于,机会来了,几天前,李睿告诉我他要和朋友们到维嘉欢乐度假村度假,我问他唐诺时去不去,他说去,于是我提出让他也把我带上。” 蒋熙雯的连环杀手身份、所隐藏的真正性别、患上易装癖的缘故、连续杀人的动机、切掉死者手掌的理由以及制订本次杀人计划的经过,夏咫涵都清楚了,接下来,他真的没什么能问的了。他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却见他还没醒来。 不知不觉间,蒋熙雯已经走到夏咫涵身前。此时此刻,他眼神中的杀意比刚才更浓。夏咫涵甚至不敢跟他目光相接,咽了口唾沫,低下了头。 “你很荣幸,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的所有事情的人。那么,现在,”蒋熙雯举起手中的水果刀,舔了舔刀尖,冷笑道,“永别啰。” 话语甫毕,刀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向夏咫涵的喉咙逼去。夏咫涵万念俱灰,闭目待死。 “啊?” 女子的尖叫声打断了蒋熙雯割断夏咫涵喉咙的动作。他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刀锋离夏咫涵的喉咙至多只有半厘米。 夏咫涵从鬼门关回来,只吓得胆裂魂飞,全身发软。 他定了定神,朝叫声发出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孙芮伊醒了过来。 她那迷迷糊糊的神情之中,交织着茫然和恐惧。 虽然大难不死,但他马上又担心起来:“蒋熙雯会对孙芮伊不利?” “芮伊,睡醒啦?”蒋熙雯的语气不怀好意。 孙芮伊看到蒋熙雯那平坦的胸部,一脸疑惑:“你……你……” 蒋熙雯狞笑一声,索性连头上的假发也摘了下来。 “你是男人?” 孙芮伊骇然道。她的惊骇程度,跟夏咫涵刚才得知蒋熙雯的真正性别时是一样的。 “芮伊呀,真可惜你的手指没有涂上指甲油。你的纤纤玉手,如果涂上粉红色的指甲油,一定是非常好看的。” 蒋熙雯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个极度邪恶的笑容:“要不,让我把你的手掌带回去试试?” 对于蒋熙雯的话,孙芮伊不明所以,夏咫涵却完全明白,急得大叫:“蒋熙雯,你别打她主意!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蒋熙雯向夏咫涵瞥了一眼,突然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鬼主意。只见他嘴角一扬,笑道:“这样呀?好吧!本来对于你们这些阻挠我搜集手掌的人,是一个也不能留下的。但今天,我就大发慈悲。你们两个,我只杀一个。” 他吸了口气,向夏咫涵道:“小夏,要我杀谁,你来决定。” “杀、杀谁?” 夏咫涵微微一怔。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有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自己和孙芮伊,只能活一个。要牺牲自己,保存自己深爱的人的性命,还是放弃女友的生命,从此在内疚之中苟且偷生? 在如今这个社会,哪怕是再慷慨豪迈的人,也不愿轻易牺牲自己的生命。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亲情、爱情、友情、金钱等人们平时所重视的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 “何况,如果我死了,我的父母怎么办?我怎么忍心看到他们因为我的死而伤心欲绝?他们的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想起父母,夏咫涵心中一紧。 然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夏咫涵如果是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之人,此时当然牺牲孙芮伊,绝无踌躇。但他不是。他虽然也贪生怕死,但他对孙芮伊的爱极深,深得几乎可以超越生死。 他想起跟孙芮伊共同经历的万千事情:两人在ktv相遇,随后,相识,相知,相恋,相守,他们的爱情虽非轰轰烈烈,却在平淡之中带着丝丝甜意,幸福得足以让他俩刻骨铭心。他们一起晨跑,一起逛街,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相拥而睡,虽然全是一些普通情侣的“必修课”,但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想着想着,回过神来,恍如隔世。 “这样一个把自己的青春……不,是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我的女孩,我保护她还来不及,怎么能伤害她?” 想到这里,夏咫涵热血沸腾,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别动我女朋友!” 霎时间,孙芮伊眼眶一红,血泪盈襟。 “嘿嘿!为了自己的女朋友而牺牲自己,真是个让人感动的男人啊。”蒋熙雯面目狰狞,森然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他说罢,再一次把手上的水果刀慢慢地向夏咫涵的喉咙逼近。 那一刻,夏咫涵心里百感交集。他朝孙芮伊望了一眼,凄然一笑,目光之中充满柔情。孙芮伊痛不欲生,一颗心像被撕成无数碎块。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之时,夏咫涵猛然想起一事:“等一下!我怎么能死?只要我不死,离开漆黑馆后,我就能利用那个遥控器把时间倒流,改变现在这一切。但如果我死了,那一切就真的完了!我真糊涂!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这件事?” 心念电转,已听他大叫道:“不!别杀我!” 蒋熙雯怔了一下,手中的水果刀再次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怎么?”他讥讽道,“反悔了?” “无论做什么都好,我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心中打定主意后,夏咫涵放软了语气,乞求道:“蒋大哥,求求你,别杀我。” 他突然变得如此卑躬屈膝,倒令蒋熙雯怔住了。 “不杀你?可是我说过在你和你女朋友之间,必须杀死一个哦。你的意思是让我杀掉你的女朋友?” “这……” 夏咫涵只犹豫了半秒,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现在并非感情用事的时候,要挽救孙芮伊,现在必须狠心地让孙芮伊先死一次。 “嗯……” 他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孙芮伊可以“复活”,但在点头的一刹那,他还是感到痛入骨髓。 看到夏咫涵反应如此,孙芮伊先是一阵诧异,随后满腔的失望和悲伤。虽然大家都早知人性卑劣,但受电影《泰坦尼克号》的影响,在真正的考验出现之前,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另一半心存奢望:危险时刻,他(她)绝不会舍我而去,生死关头,他(她)一定会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然而现在,性命攸关的时刻真的到来了,孙芮伊亲眼看着曾经说要守护自己一辈子的男朋友为了活命而毅然牺牲自己,想起昔日种种,只觉得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在刹那间变得虚伪无比。 夏咫涵并没有看到孙芮伊那一脸绝望的表情,因为他根本不敢抬头去接触她的视线。 “那好吧。” 蒋熙雯扭动了一下脖子,转过身子,慢悠悠地向孙芮伊走去。 “你、你走开!” 孙芮伊颤声道。此时此刻,她已知道蒋熙雯并非善男信女,她也发现了唐诺时和李睿的尸体,并猜到他俩乃遭蒋熙雯毒手。 蒋熙雯走到孙芮伊跟前,稍微蹲下身子,提起水果刀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划了一下。那水果刀极为锋利,霎时间孙芮伊的喉咙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直喷。她的血跟沾在水果刀上的唐诺时和李睿的血交融在一起,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她的全身。 “不……不要……” 孙芮伊脖子上的肌肤一阵剧痛,内心惊恐不堪,失望和悲伤的泪液,瞬间转换成恐惧和绝望的眼泪。 蒋熙雯低下头,嘴唇微张,伸出舌头,用舌尖吮吸着孙芮伊喉咙上的血液。孙芮伊闻到他身上那夹杂着血腥味的浓烈香气,胃部一阵抽搐,喉咙极痒,差点吐了出来。她双手使劲,试图挣脱,但身上的静力绳绑得极紧,她根本无法动弹。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被伤害,自己不但无法救她,甚至连开口阻止也不能,夏咫涵可真是痛心入骨。 这时候,出乎意料地,蒋熙雯竟用水果刀割断了绑在孙芮伊双脚上的静力绳。孙芮伊“咦”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蒋熙雯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她的裤子,掰开她的双腿,试图侵犯她。 “不!不要!” 孙芮伊大声疾呼。如果只是面临死亡,她虽然害怕,但在身心惊恐之下,思绪杂乱之中,还不至于太过痛苦。然而现在,她将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被另一个男人侵犯,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她的心,承受着她所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剥肤之痛。 对于夏咫涵来说,这样的情景也是残忍无比的。他想大声喝止蒋熙雯,却又怕激怒对方,恨得咬牙切齿,连嘴唇也被咬破了,流出血来。 “我不能冲动!如果我现在激怒了蒋熙雯,不仅无济于事,还会害自己丢了性命。我死不要紧,但这样一来,谁来拯救孙芮伊?孙芮伊,原谅我,我这样做,是为了拯救我和你的未来!” 他思索至此,回过神来,只见孙芮伊全身的衣裤全被蒋熙雯撕开了,赤身裸体。 “不要……求求你……不要……呜呜……救我……” 孙芮伊神情痛苦,泪如雨下。 蒋熙雯哪里理会?此刻的他,已经成为一只发狂的野兽,粗暴地摧残着孙芮伊那美丽的身体,绝不怜惜。 “咫涵……救我……呜呜……” 此情此景,夏咫涵再也忍不住了,脱口大叫:“住手!禽兽!” 话声出口,他已后悔不已。 他的怒吼稍微打断了蒋熙雯的激情和雅兴。只听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头向夏咫涵瞪了一眼,目露凶光。 夏咫涵心中一凛:“不!我真的不能冲动!我要忍辱负重!” 想到这里,他低下了头。他的心脏,像被熊熊烈火燃烧着一般。 蒋熙雯变本加厉地蹂躏着孙芮伊的身心,孙芮伊的心灵从此留下绝望的烙印,万劫不复。 而夏咫涵,面对着如此地狱一般的情景,泪干肠断,痛不欲生。 终于,蒋熙雯停了下来,坐在一旁,呼呼喘气。孙芮伊神情呆滞,目光游离,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过了一会儿,蒋熙雯站起身子,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 夏咫涵朝他瞥了一眼,怒火中烧。 “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对吧?”蒋熙雯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冷冷地道,“如果有机会,你一定会杀死我,对吧?” “是!” 夏咫涵心中呐喊。但他没有这样回答。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你不用回答了,因为你的表情已经帮你回答了。” 蒋熙雯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慢腾腾地走到夏咫涵跟前。 “怎、怎么啦?” 夏咫涵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杀死你,”蒋熙雯理所当然地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耶!” “不……不要杀我……” 夏咫涵害怕得额上汗珠涔涔而下。他不是怕死。一个男人跟自己深爱的女人一起面对死亡的时候,勇气必然大增,对死亡的恐惧会大幅下降。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他只要能保住性命,就能让时光倒流,改变现在这糟糕至极的情况,让一切朝最完满的方向发展。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他必须不惜一切保住自己的生命。 “对、对了!”他忽然道,“蒋大哥,我们公司有个女孩子是涂粉红色指甲油的。你放了我,我帮你把她逮住,任凭你处置。” 一听到“粉红色指甲油”这几个字,蒋熙雯两眼一亮,脸上掠过一丝兴奋。但他随即又冷静下来,淡淡地说:“谢谢你的信息,稍后我会亲自到你们公司展开调查——反正你们公司的女孩子不多嘛。为了感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待会儿我会让你一刀毙命,尽量减少你死亡时的痛苦。” “不!不!”夏咫涵急如星火,“蒋大哥,我还有一个女性朋友,也是涂粉红色指甲油的。离开这里后,我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蒋熙雯稍微犹豫了几秒,有点惋惜地叹道:“还是算了吧。我在你面前侵犯了你的女朋友,你对我一定恨之入骨。放了你,我很危险。” “不会!绝对不会!我怎么可能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杀人呢?杀人可要枪毙的!”夏咫涵吸了口气,大声说,“蒋大哥,实话告诉你,我跟孙芮伊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我是不可能为了她让自己犯险的!” 身心已被重创的孙芮伊听到夏咫涵的这句话,瞬间再次受创,这种痛,深入骨髓,刻骨镂心。 “你说得对,杀人是要枪毙的。如果我放了你,你一报警,我就完了。” “不!我绝不会报警!我发誓!如果我出卖你,我的父母过不了明天!” 夏咫涵是豁出去了。 “哼!口说无凭。” 夏咫涵见事情有所转机,心中一阵激动,连忙道:“蒋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会永远忠诚于你的。” 蒋熙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夏咫涵趁热打铁:“蒋大哥,今晚我就把我那位涂粉红色指甲油的朋友约出来,好不好?她的手指真的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蒋熙雯咽了口唾沫,又思索了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好吧!如果你现在亲手杀死你的女朋友,我就相信你不会为她报仇!” “好!” 夏咫涵似乎着魔了。决定孤注一掷地把时光再次倒流的他,已不再理会现在这段时空里任何人的死活,包括孙芮伊。 蒋熙雯一手抓住夏咫涵的头发,把他拉到孙芮伊面前。夏咫涵把脑袋扭到另一边去,不敢去看孙芮伊的眼睛。 “孙芮伊,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坚持呀,坚持呀!” “啊?” 孙芮伊的惨叫声打断了夏咫涵的思索。他回头一看,只见蒋熙雯已经用水果刀轻轻地插入了孙芮伊的胸膛。 “不要!” 夏咫涵想要这样叫出来。但他忍住了。 水果刀只插入了一点,还不足以致命。 “来吧!用你的头把刀子撞进去。”蒋熙雯命令道。 “我真的要亲手杀死我深爱的女孩?哪怕时光倒流了,但这段可怕的记忆会一辈子留在我的脑海中呀!即使孙芮伊‘活’过来了,但我也无法面对她了。” 夏咫涵心中杂乱不堪。但当此情形已容不得他多想。 “快!”蒋熙雯催促道。 “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夏咫涵紧紧地咬着牙,脑袋使劲,狠狠地撞向刀柄。随着“嗤”的一声,水果刀深深地插入孙芮伊的左胸。 这一回孙芮伊没有叫出声来,她只是闷哼了一声,垂下了脑袋。夏咫涵一转头不小心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神之中充满对背叛的憎恨和痛心,还有对夏咫涵为求保命而奴颜婢膝的态度的不屑。 这种交织着痛和恨的眼神,让夏咫涵恨不得把孙芮伊胸膛上的水果刀拔出来,然后插入自己的心脏! “哈哈哈!干得好!那么,”蒋熙雯忽然冷笑一声,森然道,“现在轮到你了。” “什、什么?”夏咫涵怔住了。 “永别了哟,小夏。” “为什么呀?不是说只要我杀了孙芮伊,你就放过我吗?” 形势急转直下,让夏咫涵心急如焚。 “本来是的。但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连自己的女朋友都能杀死的人,怎么可能永远忠诚于我呢?” 他再次冷笑,接着道:“我实在不想冒险呀!” “不!不要!我……我……” 夏咫涵的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蒋熙雯右手一扬,把插在孙芮伊胸口上的水果刀拔了出来。紧接着,他把水果刀紧贴在夏咫涵的喉咙上。刀锋一转,夏咫涵脖子一凉,随即感到一阵刺痛,便像火烧一般。看来他的喉咙已被水果刀划破。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热乎乎的血液正从脖子里慢慢地流出来。 “真的完了吗?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吗?” 夏咫涵绝望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啊——” 惊恐的嘶吼声骤然传来,把夏咫涵吓了一跳。 那似乎是蒋熙雯的声音。 夏咫涵睁眼一看,只见蒋熙雯一屁股坐在地上,扭曲的神情中带着疑惑和愤怒。慕容思炫则站在蒋熙雯身后,一脸木然。看来刚才蒋熙雯要割断夏咫涵的喉咙之际,慕容思炫突然从他身后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把他拉开来。 蒋熙雯茫然之中回头一看,见袭击自己的人是慕容思炫,又惊又怒,他定了定神,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去捡地上的水果刀。怎知慕容思炫的反应更快,蒋熙雯的手还没碰到水果刀,他右脚一提,向下一蹬,踩住了蒋熙雯的手。蒋熙雯吃疼,又叫了一声。话声刚出口,慕容思炫又左足一扬,使劲地踢向蒋熙雯的面门。蒋熙雯无法躲避,硬生生地吃了这一脚,霎时间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为、为什么?”他不甘心地问。 “虽然我不慎服下了你放在纸杯里的氟烷,但我很快就清醒过来,具体时间是在你杀死李睿之前。当我发现自己被绳索紧绑之后,为了不引起你的注意,我就假装昏迷,并且暗中挣脱绳索。你绑人的技巧不错,我也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把绳索完全解开。” 慕容思炫一边淡淡地回答,一边用刚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的静力绳把气息奄奄的蒋熙雯五花大绑。 与此同时,夏咫涵轻声叫唤着奄奄一息的孙芮伊:“孙芮伊,你现在怎样了?是不是很疼?” 孙芮伊已命在旦夕,她虽然听到夏咫涵的话,却咬牙不语。 “孙芮伊……孙芮伊……你听到吗……孙芮伊……” 夏咫涵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夏咫涵。” 孙芮伊忽然低声道。对夏咫涵而言,她此刻的声音冰冷而陌生。 “嗯?” “生命可贵……咳咳……你贪生怕死我能理解……但……咳咳……你看着我被侵犯竟……竟一句话也不敢说……你是男人吗……咳咳……你最后竟然还亲自动手……我……我……” 她的伤口一阵又一阵地剧痛,鲜血不停地从胸口涌出来,致使她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吃力无比,但她还是坚持说下去。 “夏咫涵……我永远不会……咳咳……不会原谅你……” “不!”夏咫涵的眼泪夺眶而出,“孙芮伊,我是有苦衷的,呜呜,真的,相信我。” “不……原谅……”孙芮伊已气咽声丝。 夏咫涵狠狠地抽泣着:“这不是最后的结局……一切会好起来……” 孙芮伊再也没有回答。夏咫涵侧头一看,她已闭上眼睛,脑袋下垂,一动也不动了。 “孙芮伊!孙芮伊!” 夏咫涵哭得撕心裂肺。 同一时间,慕容思炫已完全制伏了蒋熙雯。接下来,他捡起地上的水果刀,走到夏咫涵跟前,帮他割断了紧绑在他手脚上的绳索。 夏咫涵思绪混乱,没有向慕容思炫道谢,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第一时间抱起了孙芮伊的尸体,号啕大哭:“孙芮伊!再忍一忍,一切马上就要好起来了。呜呜……呜呜呜……” 这一刻,对他来说,宇宙中的一切,似乎都在刹那间死去了一般。整个世界,成为一座死城,仅余他一人,面对着无穷无尽的孤独和悲伤。 蒋熙雯被慕容思炫重击,虽已苟延残喘,却还冷笑道:“刚才真爽……真爽呀……” 形势逆转,自己受制于人,他知道夏咫涵绝不会放过自己,不仅放弃求饶,索性出言讽刺。 夏咫涵怒不可遏,一跃而起,抢到蒋熙雯身前,二话不说,往他的胸口一阵狂踩。蒋熙雯惨叫了两声,喉咙一热,吐了一大口血,两眼一黑,就此晕死过去。 夏咫涵瘫软在地,全身无力。 慕容思炫一边慢慢悠悠地走到夏咫涵跟前,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筒曼妥思,挤出两颗,扔到嘴里,咀嚼着说道:“三个疑点。” “什么?”夏咫涵疑惑道。 “第一,蒋熙雯说在你和孙芮伊之间必须杀死一个时,你大呼‘要杀就杀我’,可是在蒋熙雯动手之际,你却突然改变主意,你当时那种语气,不是贪生怕死的语气,倒像是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计划,而要实施这个计划,你必须不顾一切保存自己的性命。” 夏咫涵心中吃惊,却不敢表露。 “第二,当你知道蒋熙雯是‘断掌狂魔’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原来上一次杀死唐诺时的凶手是你呀?我们都错怪李睿了。’所谓的‘上一次’是什么意思?你曾经目睹过‘唐诺时被杀,李睿被锁定为凶手’这些事的发生? “第三,你刚才跟孙芮伊说:‘这不是最后的结局,一切会好起来。’在孙芮伊断气后,你还对着她的尸体说:‘再忍一忍,一切马上就要好起来了。’人已死亡,你还能怎样挽回?” 慕容思炫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续道:“可能性一,你患有妄想症,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而你妄想出来的那些片段,并不存在于现实中。可能性二……” 他朝夏咫涵看了一眼,一字一板地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以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夏咫涵听得汗水涔涔而下:“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避免横生枝节,他决定不回答慕容思炫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说罢,抱起了孙芮伊的尸体,走进了大厅右侧的走廊,来到了一号房的门前。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夏咫涵知道,此时漆黑馆的大门坏了,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他和慕容思炫是无法离开的。这让他的内心极为难熬的十二个小时,他决定跟孙芮伊独处。 进入一号房,他随手把房门上锁,随后把孙芮伊的尸体安放在床上,跪在床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喃喃自语:“孙芮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 此刻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想起“这几天”的经历,他可真有隔世之感。 “在‘第一次’时,李睿被杀了,唐诺时是杀人凶手,可是,那跟我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呀。在漆黑馆里,除了孙芮伊,其他人的死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正如黄药师所说,李睿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曾经亏空公款的事了,我欠他的那二十万,也不用还了,那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情况吗?还有,唐诺时对孙芮伊充满敌意,企图破坏我跟孙芮伊的感情,她因为杀人而被捕了,就再也没有人打扰我和孙芮伊的生活了。 “我是谁啊?那么多管闲事干吗?唉,如果那个遥控器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或者我从来没有使用过它,那该多好?我煞费周章地做了这么多事,现在才知道,原来‘第一次’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最理想的情况。嗯,真的,最好的情况……” 想到这里,夏咫涵深深地吸了口气。 第十一章 终章 夏咫涵在急促地喘着气。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夏总!” 黄浩欣的叫唤让他稍微回过神来。他向黄浩欣看了一眼,吸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有些自嘲地说道:“怎么样?觉得很荒谬吧?” 黄浩欣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听上去是有点天方夜谭,但是,我想不到你故意编造这样一个故事来欺骗我的理由。” “这么说,你相信我的话?” 黄浩欣笑了笑,不置可否:“你休息一下,我出去买杯咖啡。” “嗯。” 黄浩欣走出办公室后,夏咫涵轻轻地合上两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闭目养神。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心力交瘁,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他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夏总?” 黄浩欣的叫唤声让他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他睁眼一看,只见黄浩欣递给自己一杯热咖啡。 “谢谢。” 夏咫涵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精神一振,倦意全消。 “我们继续探讨你所经历的事情吧。” “好!” 黄浩欣清了清嗓子,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我尝试总结一下你刚才的叙述。首先,昨天下午,你跟你的女朋友孙芮伊来到漆黑馆度假,在漆黑馆里除了你俩以外,还有李睿、唐诺时、蒋熙雯,以及服务生慕容思炫。 “从傍晚五点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假设是发生在空间一的。在空间一里,唐诺时杀死了李睿,你为了阻止唐诺时杀人,利用那个遥控器回到二十四小时前,把空间一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删除了,于是,你们来到了空间二。 “在空间二里,由于服下了你所投放的安眠药的唐诺时没能实施杀人计划,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孙芮伊杀死了李睿。你为了不让自己的女朋友成为杀人凶手,于是再次利用遥控器回到二十四小时前,把空间二发生过的事情也全都删除了,这时候,你们进入了空间三。 “在空间三里,你同时阻止了唐诺时和孙芮伊杀人,但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因为本来应该被杀死的李睿逃过一死后,竟然企图侵犯你的女朋友,最后还把她杀死了。次日,罪行败露的李睿也在反抗中被蒋熙雯杀死。你为了让女朋友‘复活’,又一次使用遥控器,把空间三发生的事情也删除了,接下来,你们来到了空间四。 “在空间四里,事情却更加糟糕,‘断掌狂魔’蒋熙雯先后杀死了李睿和唐诺时,最后还在你面前杀死你的女朋友孙芮伊。幸好在慕容思炫的反击之下,蒋熙雯被制伏,你因此脱险。 “以上就是你那不可思议的经历的大致情况。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吗?” 夏咫涵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正确!” 黄浩欣笑了笑,舔了舔嘴唇,接着说:“夏总,听好了,接下来是重点:如果你所说的事情真的发生过,那么现在我们所处的时空应该在空间四,也就是说,现在情况应该是李睿、唐诺时和孙芮伊被杀死了,而杀人凶手蒋熙雯则被警察逮捕了,对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刚才买咖啡的时候,打了一通电话给一位在刑警支队工作的朋友。他告诉我,今天凌晨在维嘉欢乐度假村的漆黑馆的确发生了谋杀案,不过死者只有一个人——一个名叫李睿的男子,而杀人凶手是他的朋友——一位叫唐诺时的女生。这跟你所叙述的空间一的情况相符,但却跟本来应该属于现在这个时空的空间四的情况不符。” “那是……” “夏总!”黄浩欣稍微加大了声音,“听我说!根本没有这个遥控器的存在!” “嗯?” “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妄想?” “实际的情况是,昨天下午你们一行五人到漆黑馆度假,今天凌晨唐诺时杀死了李睿,你无法接受自己的初恋女友成为杀人凶手这个事实,你希望这一切未曾发生,所以刚才离开快餐店后,你一边在街上游逛,一边胡思乱想,最后还幻想有人寄给你一个可以让时间倒流的遥控器,让你回到过去,拯救自己的初恋女友! “因为你热爱阅读推理小说,对于推理小说中的各种诡计成竹在胸,所以,你还不知不觉地想出了相应的密室诡计和不在场证明诡计,运用于你所幻想的情节之中。 “你一边妄想一边闲逛,无意中走到我这儿来。其时,你已把你妄想的情节当成现实中发生的事,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于是,你便进来找我,把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跟我分享。 “明白了吗?在现实中,蒋熙雯并不是男人,更不是什么‘断掌狂魔’,而你的女朋友孙芮伊,也从来没有杀人的打算。如果不相信,你回去可以看看孙芮伊的背包,绝对不会找到那本《嫌疑人x的献身》,也绝对不会找到那张本来就不存在的写着《泣蝶》的信纸!” “绝对不是妄想!”夏咫涵有些激动,“那种感觉很真实!” 他迅速地吸了口气:“黄药师,你认为我会连现实和幻想都分不清?”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但根据我的推测,你患上了轻微的精神分裂症,所以会产生幻想和错觉。” 黄浩欣的语气颇为严肃。 “精神分裂?我?”夏咫涵失声大笑,“我看有妄想症的应该是你才对!” 黄浩欣连一丝的笑意也没有,他一脸认真地说:“夏总,妄想症经常会伴随幻视、幻听、幻嗅、幻味及幻触等症状,这些症状的存在,足以让你的大脑构造出一个个‘真实’的世界,所以你才会觉得从来没有在现实世界上发生过的空间二、空间三和空间四的事情,是你的真实经历。” “荒谬之极!”夏咫涵越来越激动了,“黄浩欣,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我告诉你,我所经历的一切,肯定是真实的,绝非妄想!” 他不再戏称对方为“黄药师”,看来真的有些生气了。 “是吗?”黄浩欣苦笑道,“夏总,你知道我们这些心理咨询师判断一个人是否患了妄想症的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吗?那就是,如果一个人坚持的某个信念是错误的,甚至与社会现实是相互抵触的,但他还毫不动摇,那么,他便是患上了幻想症。” 夏咫涵忍无可忍,却不怒反笑:“那么,如果我跟你说,你现在的生活只是你在脑海中的妄想,你其实是一名生活在精神病院的病人,你会觉得我很可笑吗?” 黄浩欣微微一怔,叹了口气。他放弃说服夏咫涵了。 “好了,夏总,我们不要再争论下去了。好,我们假设可以让时间倒流的遥控器的确存在,你真的经历过空间一、空间二、空间三和空间四的事情。我也不管为什么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跟空间四不同,反正现在的情况是,知道你曾经亏空公款的李睿死了,你欠他的钱不用还了,还有,想要破坏你跟你女朋友感情的唐诺时也被捕了,而你跟你的女朋友孙芮伊,两个人都安然无恙,这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情况吗?” 夏咫涵微微地冷静下来,又喝了一大口咖啡,颔首道:“你说得对,这的确是最好的情况。” “既然如此,你还想那么多干吗呢?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吧。” 黄浩欣吸了口气,紧接着又补充道:“正如空间一里的那个‘我’所说的那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忘记这些事,跟孙芮伊好好地过日子。” 夏咫涵觉得黄浩欣的话太有道理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微微一笑,心中的烦恼和郁闷霎时间一扫而空。 走出黄浩欣工作的那家心理咨询中心后,夏咫涵掏出手机,拨通了孙芮伊的电话。 “喂?” 数秒后,孙芮伊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 “孙芮伊。” 跟黄浩欣一番详谈后,夏咫涵恍如隔世,此刻听到孙芮伊的声音,心情稍微激动。 “嗯。” 孙芮伊却语气淡然。 “今晚一起吃饭吧?” “唔……”孙芮伊想了想,“好吧。” “五点半,我来你家接你。” “好的。” 孙芮伊这稍微有些冷漠的态度让夏咫涵心里满不是味儿。 “你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 “我现在来你家找你吧。” “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你五点半再过来吧。” 夏咫涵叹了口气:“那好吧,待会儿见。” 挂掉电话以后,夏咫涵有些茫然若失。 他步行回家,来到楼下,却没有上楼,而是在附近的花店订了一束花——九十九朵玫瑰,全是孙芮伊所喜爱的白玫瑰。 向花店老板交代好取花的时间后,他正想上楼,脑海中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于是,他转过身子,朝住宅的反方向匆匆而去。 他先到自动柜员机提取了几千块钱,随后到附近的百货公司去了。 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五点了。 “五点?”夏咫涵心中一凛,“那个子高大的快递员,马上又要把那个遥控器送来了吧?如果他没来就好了,我可不再需要那个遥控器!” 他吸了口气,心中暗下决心:“是的!我不再需要那个不祥的遥控器!如果他真的送过来了,我是不会接收的!” 还有三十秒就到五点整了。夏咫涵紧张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十秒、九秒、八秒……四秒、三秒、两秒…… 夏咫涵屏住呼吸。 五点整,门铃并没有响起。 “咦?”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门铃终究没有响起。 “怎么回事?怎么这次那快递员没来?难道……正如黄药师所说,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可以让时间倒流的遥控器?不可能吧?那么真实的感觉,怎么会是想象?” 他想到这里,思绪杂乱,少顷,长长地叹了口气,稍微定了定神,转念又想:“其实,我想那么多干吗?快递员没来不是更好吗?反正我本来就不希望再收到那遥控器!或许呀,那快递员也感觉到我不想再见他,所以索性就不来了。好了,真的别胡思乱想了,孙芮伊在等我呢。” 叮当——叮当—— 他正要出门,门铃却突如其来地响了起来,把他吓得全身一颤,差点跳起。 “谁、谁呀?” 夏咫涵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 “收快递。”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啊?” 夏咫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他定了定神,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把大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尖嘴猴腮,身材瘦小。 他也没有戴鸭舌帽和太阳眼镜。跟“前几次”把那个神秘的遥控器送来的黑衣快递员,无论是外貌、身材还是衣着,都截然不同。 “请问是夏咫涵吗?” 夏咫涵还在思索,小伙子问道。 “是的。” “请签收。” 小伙子递给夏咫涵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夏咫涵接过一看,贴在包裹表面的托运单的收件人一栏,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姓名、手机和地址,但寄件人一栏的资料却似乎被水浸泡过一样,模糊不清,连一个字也无法辨认。 夏咫涵签收后,小伙子匆匆离开。夏咫涵两手捧着这件包裹,怔怔出神。 “这个快递员跟‘前几次’把遥控器送来的黑衣男子绝对不是同一个人,而且,那个装着遥控器的盒子只有扑克牌大小,而这个盒子却这么大,里面怎么可能是遥控器?看来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包裹。 “但我这段时间没有网购呀,也没有亲戚朋友打招呼说要给我寄快件呀。那么这包裹是谁寄给我的?是某些知道我个人信息的公司寄来的宣传资料和赠品?” 他想把包裹拆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但犹豫了好一阵,终究没有这样的勇气。 “好奇害死猫!” 他一边如此告诫自己,一边带着那包裹匆匆离家而去。 夏咫涵来到花店,取走自己数小时前预订的那束白玫瑰,把玫瑰和刚才收到的那件包裹一同放到他那台黑色的比亚迪f0的尾箱里,接着开车前往孙芮伊的家。 来到孙芮伊的家门前之时,已经是六点零五分了。夏咫涵按下了门铃。不一会儿随着“咔嚓”一声,大门打开了,来开门的正是孙芮伊。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楚楚动人。 “孙芮伊,我们吃饭去啰!”夏咫涵笑道。 “不是说好五点半吗?现在都六点了。” 孙芮伊有些不悦。早已打扮好的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好意思呀,”夏咫涵赔笑道,“被一些事情耽搁了。咱们现在走吧?” “嗯。” 孙芮伊是一个不怎么会发脾气的女生,哪怕心里不高兴,也不会大吵大闹。 下楼的时候,她问道:“我们到哪吃饭?” “旋转餐厅吧,好不好?” 夏咫涵嘴角一扬,笑问。 旋转餐厅,是夏咫涵和孙芮伊第一次约会时所去的地方。孙芮伊见夏咫涵的笑容之中似有深意,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然而两人上车以后,夏咫涵却没有开往旋转餐厅,而是把车开到码头旁边的海滨长廊,停了下来。 “怎么啦?”孙芮伊的脸上有些疑惑,“咱们不是去吃饭吗?” 夏咫涵笑了笑,走下车,打开尾箱,把刚才收到的那个包裹从尾箱中取了出来。孙芮伊也跟着下了车,想要看看夏咫涵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只见夏咫涵一步一步地走到海滨长廊的围栏前方,右手抓着那包裹微微下垂,身体轻轻后仰,忽然猛一使劲,右手一扬,把那包裹扔到海里。 “啊?”孙芮伊轻呼一声,“你、你干吗呀?” “好了,这样一来,这个潘多拉的盒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回过头来,向孙芮伊展颜一笑。 “咫涵,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那包裹是唐诺时之前寄给我的。我不想知道里面放着些什么,所以就把它扔掉了。” 夏咫涵撒了个谎。与此同时,他心中暗下决心:“这是我最后一次向孙芮伊撒谎。从此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欺骗她。” “可……可是……” 夏咫涵没有留给孙芮伊思考当前情况的时间,走到小车的尾箱前,把那束白玫瑰拿了出来。 “哟!”孙芮伊又惊又喜。 夏咫涵捧着花走到孙芮伊跟前。 “送给你。”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没什么特别。送花给女朋友不需要特别的理由,对吧?” “嗯。谢谢。” 孙芮伊接过那九十九朵白玫瑰,嫣然一笑,娇柔无限。接着,她把手机从手袋里掏了出来。 “咫涵,过来,我们和这束花合拍一个,我发微博。” “还不行哟。” 夏咫涵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哦?” 夏咫涵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石戒指。这是他刚才到百货公司的珠宝专柜所买的,虽然只是六千多块,但已花掉了他这个月的大半工资。 “这是……啊?” 孙芮伊看清了夏咫涵手上所拿的是一枚钻石戒指后,心花怒放,紧接着,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睛竟湿润了。 夏咫涵单膝跪下,心虔志诚地说道:“孙芮伊,嫁给我。” 孙芮伊两手捂嘴,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连绵不绝地落下。 “答应我,好不好?” “嗯!”孙芮伊使劲地点了点头。 夏咫涵把这枚求婚戒指戴到孙芮伊左手的中指上,随后站起身来。这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 “孙芮伊,我失去过你,而且不止一次,那种痛心拔脑的感觉,我希望一辈子不会再有。从现在起,我要好好珍惜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你还记得吗?在那个遥远的时空里,我曾跟你说,那不是最后的结局。我没有骗你,这才是属于我们的最后结局,一个童话故事般的幸福结局。” “夏咫涵。” 孙芮伊在夏咫涵耳边轻声叫道。她的叫唤打断了夏咫涵的思索。 “嗯?” 孙芮伊微微地吸了口气,柔声道:“我爱你。” “我也是,”夏咫涵顿了顿,深情说道,“我爱你!” 夕阳之下,两人紧紧相拥,晚霞悄悄地染在两人身上,带来阵阵温暖的气息。此时此刻,对于夏咫涵来说,那个神秘的遥控器到底有没有存在过,那些匪夷所思的经历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是真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是如黄浩欣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这一秒的幸福如此真实,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夫复何求? 晚上七点二十分,夏咫涵和孙芮伊来到旋转餐厅。找好座位以后,夏咫涵说道:“你来点菜吧,我上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洗手的时候,夏咫涵忽然无缘无故地打了个激灵,他心中一颤,似乎觉得背后有人,于是抬头朝镜子一看,只见身后真的站着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他! 霎时间,一股寒意从夏咫涵的背脊直泻下来,瞬间遍布全身。他咽了口唾沫,定睛一看,这一惊更非同小可!因为那个站在他背后的人,竟然是蒋熙雯! “断掌狂魔”蒋熙雯! “啊——” 夏咫涵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洗手间。 蒋熙雯并没有追。 “怎么回事呀?蒋熙雯怎么会在这里?一切不是结束了吗?我可不要再陷入那些恐怖的事件当中!” 夏咫涵心神恍惚,跌跌撞撞地回到座位前,正想带孙芮伊离开旋转餐厅,却见孙芮伊趴在饭桌上,两手捂住脑袋,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一副异常痛苦的样子。 “孙芮伊,你怎么啦?”夏咫涵一脸担忧。 孙芮伊没有回答,只是吃力地摆了摆手。 “你头痛吗?” 夏咫涵皱了皱眉,心中猛叫:“头痛?难道她……” 奇怪的念头突然冒出,他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孙芮伊已缓过一口气,冷静下来。只见她慢慢地抬起头,朝夏咫涵看了一眼。 “孙芮伊,你……” 他还没说完,孙芮伊霍然站起,拉着夏咫涵的手,朝旋转餐厅的出口处狂奔。 “怎么啦?” 突如其来的变故,夏咫涵毫无心理准备,他的心中,充满疑惑和恐惧。 “别问!快跑!” 向来雍容娴雅的孙芮伊此时竟有些气急败坏。 两人经过洗手间的时候,夏咫涵再次看到蒋熙雯。 虽然只是刹那之间,但夏咫涵已清楚地看到,站在洗手间门口的他,正对着自己笑,那笑容,阴气森然,诡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