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乖巧妻子心声后》来自www.niwozw.com 书名:听到乖巧妻子心声后 作者:小芋桃桃 简介:【正文完结!】 众人皆道,宋锦嫁了个好夫君。那人相貌堂堂,一本正经,还不远千里从京都来寻她。 每次宋锦上街听到这话,都想着她那夫君好是好,就是太过古板。 自己与夫君同床共枕多日,可她连个指头尖都没碰到。 除此之外,宋锦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只是—— 她停住脚步,挎着菜篮子回头。 哎? 这少年身段真是不错。 好腰,再看一眼。 -- 谢氏谢峤,静安侯嫡长子,太子恩师。 为报宋锋救命之恩,他前去崇州迎娶其妹宋锦。原以为她不过是一个乡野姑娘,如何能执掌静安侯府? 却不料宋锦乖巧聪慧,守礼到看别人牵手都会脸红。 渐渐的,他改变了心意。 他想着,自己再调教一番,日后到了京都,她定能成为合格宗妇。 某日夜半,两个人躺在鸳鸯青纱帐中。 周围安静,可谢峤却清楚听到了自己乖巧妻子的心声—— 【今日街上的那个少年腰真是不错!好想摸摸!】 谢峤:嗯? 谢峤:嗯嗯嗯??? ☆身受重伤以身报恩的古板权臣 ☆乖巧但内心飙车的开朗小厨娘 阅读指南: 1、sc,男女主差八岁 2、读心从第八章开始,前面也很精彩! 3、轻松小甜文,女儿是一枚可爱的水煮蛋,外面白嫩嫩内心皇皇的。前期男主自我攻略逐步打破底线,后期男主腹黑追妻火葬场。 --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轻松读心术 主角视角宋锦谢峤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古板老鳏夫为爱做三 立意:乐观面对生活 第1章 她夫君才不是累赘! 昌盛十三年初冬,小雪节气,寒风卷着丝丝冬雨呼呼地往脸上吹。 天气不好,整个春榴巷的商贩早就收摊回家,只有宋锦的馒头摊还在呼呼地冒着热气。 喧腾的白雾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在里面穿梭。 几个躲雨的大婶看着宋锦在灶台前手脚利落的忙活,不由得打趣道:“锦丫头,你那相公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啊?” 宋锦是两个月前成亲的。 听说她那夫君是在来的路上遇上了山匪,银钱都被抢走不说,还被打了一身伤。可就这样他还撑着一口气到了宋锦家,直到跟宋锦拜完堂才晕过去。 之后就一直都在家中养病,没出过门。 听去锦丫头家帮忙的萧大娘说,宋锦那夫君不仅长得极俊俏,连身段也好。 她们早就想瞧一瞧。 少女的身形被热腾腾的雾气笼罩,见不着脸,只能听见她温柔的声音:“不急,等他身子好了再说。” 凉风吹过,雾气散开,一张巴掌小脸就从喧腾的白气中俏生生的露出来。 宋锦生的白净,在灶台边脸颊被熏得红红的,像上了层胭脂。一双圆圆的杏眼明亮,弯起时却像是月牙儿。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素色棉布襦裙,头上裹着块淡粉色的头巾,旁边还簪了朵小珠花。 见着宋锦忙着,那几个大婶小声的嘀咕起来。 这丫头长得招人喜欢,但就是命不好。 宋锦不是在崇州出生的。 她生在京都,只不过刚出生就被送到了崇州外祖父家,这一晃就是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她远在京都的母亲和父亲双双亡故,只剩下一个哥哥宋锋在军营里谋了个职位。 宋锦长得俏,干活伶俐人又乖巧,过了十四岁之后就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可宋锦外祖父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直到年前老爷子病重,这才写信让宋锋接宋锦入京,听说还给她谈好了门亲事。 这一等就是一年。 宋锦这丫头看着乖巧听话,却要强得很。 没等来哥哥,便一个人处理了老爷子的后事,还在巷子口支了个馒头摊。 后来兴许是京中出了岔头,来得不是宋锦的哥哥,而是她的未婚夫。 谁知道路上倒霉,好好的汉子现在成了个病秧子,不仅帮不了宋锦,还要多一份钱给他治病买药。 况且伤得那么重,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好。 大婶们嘀咕了半天,最后落了一句:“这丫头等了一年,靠山没等到,等来的却是个累赘。” 累赘? 宋锦正在拿笼屉的手顿了下,一张小脸有点不高兴的绷起。 她夫君才不是累赘。 她夫君长得好,整个崇州她就没见过比自家夫君更好看的人。 他虽然生病在家,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能从榻上起身之后,他便让自己帮他找了个抄书的活计,一本书就可以赚一贯钱,抵她卖七百个馒头。 他写的字很好,一看就很有学问。 他虽有些古板严肃,但眼神却干净,不像别的脏汉子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总是色迷迷的。 你看,随随便便就可以举出来夫君这么多优点。 他才不是累赘! 待灶上的雾气散干净,冬雨也停了。 原本正在躲雨闲话的大婶纷纷挎上菜篮快步离开,生怕这雨又下起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摊子上就只剩下宋锦一个人。 宋锦小心翼翼地将新做好的糕点装在盒子里,这才抬手将腰上的围裙摘下,拎着锦盒往绣翠楼的方向去。 宋锦的馒头摊上有两个灶台。 一个大的蒸馒头,一个小的做糕点。糕点精细她往日做得少,只供给几个老东家。 今日的喜饼饽饽便是绣翠楼定的。 前几日城中的富商王老爷给绣翠楼的轻红姑娘赎了身,今夜便要抬回去做小妾。 从春榴巷出去,过几条街就到了绣翠楼。 宋锦照旧从绣翠楼的后门进去,一路上除了几个喜字之外,再没有看到别的装饰。 到了轻红房间,宋锦将喜饼饽饽摆好,便乖巧的站在门口等着管事嬷嬷给她拿银钱。 轻红是绣翠楼的头牌,哪怕是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依旧风姿上佳。 她穿着一身玫红色衣裙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妆,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毕竟那王老爷已经年逾六十,根本不是良配。 宋锦也没多说话,只安静的站在门边。 见着房间里的喜字,宋锦不由得想起两个月前自己成亲那天。 说是成亲,但那场婚礼实在是太过简陋。 婚服是从隔壁嫂子家借来的,红烛是家里面剩下的,连喜字都是萧大娘现剪的。 甚至连新郎本人都半死不活。 萧大娘当时拉着她的手说这实在是太过委屈,让她再仔细想想。 可是宋锦却不觉得。 他撑着一口气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崇州,可见是个守诺之人,他还带着哥哥的信物和遗言,再加上早就定了亲,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况且,他长得很俊俏。 提到这个,宋锦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她自己长得也不差,可比起对着镜子看自己,她还是更喜欢看俊俏男人。 有好几次给绣翠楼送糕点的时候,遇着绣翠楼里新来的小倌儿们,她都偷偷地瞄几眼。 宋锦的思绪正散着,鼻尖蓦地闻到一阵香气。 宋锦一扭头,便见着橘兰姐姐停在她的旁边,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耳语:“小丫头,姐姐送你的书,你可与你家夫君一起看了?” 宋锦做的糕点香甜却不胖人,里面加的中药还有滋补功效,深得绣翠楼姑娘们的喜爱。 宋锦成婚突然,知道消息的姑娘们塞了不少东西给她,橘兰姐姐更是给了她一本册子,说是绣翠楼的压箱货。 她把那册子放在菜篮里带回家,当晚就在豆大的烛光里把这本册子看了一遍。 她一边脸烧得通红,一边感叹果真是压箱货! 只不过…… 这册子估计她夫君是不会看的。 宋锦皱了下眉,微微的叹口气: 她夫君好是好,只是太过守礼。 成亲两个多月,他们夫妻连指头尖都没碰到过。 受伤换药是拜托的医馆学徒,再后来就是他自己动手。 他们唯一的亲密,还是那日她在她夫君洗澡的时候不小心闯了进去,看到了他白皙的胸膛。 宋锦装作害羞的别过眼,可谁知道他迅速地转过身把里衣披上,动作比她还要快。 连看一眼都这般小气,更别提那本册子。 见着宋锦不说话,一张小脸上都是落寞,橘兰姐姐眉头微敛:“你那夫君竟然这般不识情趣?” 宋锦小声解释:“夫君是他在京都时是教书先生,自然……” 还不等宋锦说完,橘兰抬手举起团扇遮住脸“哼”的笑了一声。 “小丫头,姐姐可告诉你,不管男人表面多正经,但内里都是喜欢野的,尤其是做人家娘子,更不能太老实。” 橘兰说着,怕宋锦这么乖巧个丫头听不进去,葱白的指尖轻抬,点了点宋锦的眉间。 宋锦的小脑袋瓜被点的一晃一晃。 不能太老实嘛? 宋锦若有所思,低声道:“我没有那么老实的,前几日我偷偷去城东的桃花庵求了个符,那道士说这个符叫做同心符,只要有了它夫妻间就能心意相通。” 那道士说得真,同心符更是花了她一百文。 她当天晚上就找了个整理床铺的借口,将同心符悄悄地压在了青纱帐下。 看宋锦说得认真,橘兰没忍住笑起来。 “那臭道士的话你也信?你这小丫头这般乖巧可人,让姐姐教你两招,定能让你夫君这辈子都拴在你的裙带上。” “真的嘛?”宋锦有点心动。 毕竟那个同心符已经放进去有几天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你个小丫头还不信我?”橘兰姐姐轻瞪了宋锦一眼,伸手将宋锦的耳朵拉近,朝着她耳语起来。 只见宋锦的白皙的脸越来越红,到最后整张脸跟刚刚被雾气熏过的一样。 甚至听着听着耳朵还不好意思的离远了一些。 然后又被橘兰姐姐给揪回来。 管事嬷嬷从门一进来便看见橘兰正拉着宋锦在角落耳语。 两张脸躲在团扇后面,半遮半掩的刚好能看见宋锦一张红透了的小脸。 她杏眼睁得圆圆的,一副“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惊讶表情。 她笑着斥了一句:“净在这教坏小娘子!” “呀,嬷嬷来了。” 橘兰传授的差不多,见着人来便放开了宋锦的耳朵,摇着团扇晃到了轻红的旁边,没事人一样帮她选耳饰。 相比橘兰,宋锦却是一副做了坏事的鹌鹑样。 说话也小小声:“嬷,嬷嬷……” “呐,这是今日的糕饼钱。”管事嬷嬷将一小袋铜钱放到宋锦手里。 宋锦接过钱袋仔细的数了下:“多谢嬷嬷。” “等下。”淡淡的声音从梳妆台的方向传过来。 只见轻红素手芊芊,拿过一只红彤彤的喜钱袋子随手递过去。 她未转头,仍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这喜钱你拿着。” 还有这好事! 宋锦笑起来,圆圆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儿。 她上前双手将喜钱袋子接下:“多谢轻红姐姐。” 天阴沉的吓人,外面的寒风又吹起来,荡起了房中挂着的红色绸带。 宋锦又说了两句吉利话,看着外面兴许要下雪,便裹着袄子赶紧往家走。 果不其然,刚穿过一条街,冬雨便落了下来。北风寒冷,雨水里面夹着小粒的冰,砸得人生疼。 宋锦的袄子湿了一半,只好蹲在街角的拐弯处躲雨。 怀里的钱袋子沉甸甸的,一股夹着轻雪的寒风吹来,宋锦直接打了个哆嗦。 她裹紧袄子,盘算着这两天要给家里添置些过冬的东西。 米面和柴火是一定的,说不准之后要涨价,对了,还要给她夫君做两身过冬的棉衣。 这么一算,她兜里沉甸甸的钱袋还不太够。 宋锦低头算了会帐,再抬头就见着天要黑,雪沫子也已经彻底变成雪。 宋锦想了下,最后一咬牙用手挡着头,冒雪赶在入夜之前一路跑回了春榴巷。 春榴巷的尽头处有棵巨大的石榴树,听说已经有二三百年,大到站在巷子口就能看到。 秋日结果的时候,老远就能看到一抹抹鲜艳的红。 春榴巷因石榴树而得名,只不过这巷子年代久远,略显得破旧。 宋锦就住在石榴树旁边的宅子,石榴树的枝桠都能蔓延到院子里,有时候伸手就能够到一颗肥美的石榴。 宋锦回到屋子将半湿的袄子脱下,换了身干爽的衣衫,才走到她夫君门前,轻轻地敲门。 敲门声刚落,略带了些冷冽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进。” 宋锦抿了抿唇,隔着道门就害羞起来。 她伸手将门推开,抬眼便看到端坐在四方桌旁的谢桥。 就算是已经看他了两个月,但每次见着他的脸,总是令人着迷。 偏屋不大,只在四方桌上燃了一根蜡烛,影影绰绰之下,他的容貌仍旧漂亮的过分。 他的脸庞略显清瘦,专心誊抄的时候,嘴角轻轻抿起,眼神专注,却不带着什么情绪,只有淡漠的疏离。 他左手持书,右手持笔,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的握持,好像这双手天生就应当与书本为伴。 蜡烛是昨夜剩下的,只有小半根,光不甚明亮。 此刻他垂眸,在豆大的烛火下,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身量修长,身上披着半新不旧的灰色袄子,可就这样,依旧难掩他一身清贵。 还有他的腰身被一根粗布腰带系着…… 他的腰…… 宋锦的眼神顿住,开始心猿意马。 刚刚橘兰姐姐说,把腿盘在对方的腰上,就可以更深入的贴近。 宋锦将眼神停留在他的腰腹处,即使有方桌遮掩,可依稀可见那根粗布腰带下他的腰劲瘦…… 一看就很好盘。 待这页书最后一个字落下,谢桥将手中的笔置在砚台上,这才抬头看站在门口的少女。 少女一身水汽,发梢还带着些湿意,脸上有些不同寻常的微红。 她站在门口有些呆愣愣的,一双杏眼在看着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桥不动声色的顺着她的视线往桌子下看了一眼。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他神色微敛,抬头淡淡提醒面前发呆的少女:“阿锦,你在看什么?” 第2章 “小夫人” 院子里呼呼地吹着冷风,将地上的轻雪卷起。 谢桥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些清冷,一下子让宋锦清醒。 看看看看什么? 宋锦抖了下,将“在看你的腰”这几个溜达到嘴边的字硬生生的咽下去。 只站在原地抿唇不语。 宋锦都能想象到,自己若是说了,就是在他的那根礼义廉耻的弦上乱蹦跶。 不用亲眼看就能想到他得有多不高兴。 而且…… 宋锦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已经成亲两个月了,可是他们不仅身体上不曾亲近,言语上更是冰凉凉的。 宋锦以前就想过,自己有这么个爱看美人的毛病,日后一定要找个俊俏的郎君。 如今她得了这么一个神仙样子的夫君,有好几个晚上都会偷偷乐醒,就更想跟他好好过日子。 可是他总是这般生分…… 宋锦有点难受,心尖像是被人攥了一把。 她站在门口,局促地搓了搓钱袋。 见着宋锦还是不说话,谢桥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语气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你可有事?” 听着谢桥的语气,宋锦赶紧回答:“没,没什么事。” 这些年来宋锦接触的人也不少,但都是些市井小民,可谢桥却总让她想到府衙里的青天大老爷。 宋锦悄悄地想,京都不愧是京都,连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都和大官一样,那要是世家大族,说不准会是什么样的。 宋锦想着,她又抬头偷偷地看谢桥。 嘴角有些压不住: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算什么,天上的神仙也抵不过她夫君的模样! 兴许她夫君就是这么个性子,教书先生嘛,是要严肃一些的! 想到这,刚刚的局促也不见了。 她将怀里揣着的钱袋拿出来,轻快道:“这是这几日我挣的钱,马上就要入冬了,夫君你要不要买两身新衣裳?” 只是这事? 谢桥看了眼身上半旧的棉袄,这是宋锦外公生前的。谢桥的身量高,穿着有些小,所以只能披着。 确实该添置一些衣服了。 谢桥微微点头:“嗯。” 他略一垂眸,将桌子上的书收好:“这是这几日我抄的书,明日你便拿回书铺,银钱直接去采买即可。” 说罢,宋锦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略微的停顿,看着面前的少女,没再说话。 少女方才脸上的红晕已经退下,只剩下她粉嫩的脸颊,还有白皙修长的脖颈。 一双杏眼温柔有神,左边脸颊还有一个酒窝,平时不明显,只在她笑得时候才能看出来。 不过她总是笑,尤其是在看向他的时候。 她的人和她的酒窝一样,生机勃勃的,像是她门口树上结的石榴,温柔又开朗,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舒心。 他眉目一敛,不露痕迹的将眼神收回。 他的头略微侧过,不再看宋锦,可语气却微微柔了些:“外面风大,你早些回去歇息。” 你看,又开始赶人了。 宋锦站在原地环视一圈屋子,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两个虽然成亲了,可却一直分房睡,她夫君睡的这间房,原先是她的。 当时他来得突然,家中只有自己的房间还在住人,所以只能把这间房间让给他,自己去睡外公的房间。 宋锦神色恹恹,像是朵小花被外面的风雪吹打的蔫儿了。 她把钱袋攥紧,往前走几步将桌子上的书抱起:“好吧,那夫君你也早些休息。” 说完,她转身往门口慢吞吞的走。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宋锦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都差不多一步三回头了,可谢桥却连个眼神都没抬,只看着手里的书册。 行吧。 她微微叹了口气,头也耷拉下来,抱着书离开后,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 冷冽的风雪被关在外面,屋内只有豆大的灯盏,将巴掌大的房间照亮。 即使他已经在这间屋子里住了两个月,可这里依旧处处都是宋锦的痕迹。 四方桌上有几本书摞在一起,谢桥将手中的书放在最上面,无意间看到了压在书下一封信笺。 他眉色一敛,抬手将信笺抽出来。 思绪也回到了两个月前。 那时正值初秋,他在官署刚刚下职,回到静安侯府便接到父亲在边关病重的消息,于是他连夜带人赶往边关,却不想半路被人截杀。 随他一起出来的侍卫为护他全部身亡,幸好碰到了正要去崇州的宋锋将他认出救下。最后宋锋虽身受重伤,却仍拼死将他送出去,在临死之前,将腰上的玉佩交给他,让他去崇州春榴巷找他的妹妹宋锦,并且娶她。 这一路他咬牙坚持,终于在临晕倒之前找到了宋锦,并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自己。 有些出乎意料,她竟然答应的飞快,可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不知道是否可以撑过去,便想着立刻与她成亲,在她准备的时候,他便在屋中撑着写下了这封遗书。若是他不幸身亡,宋锦便可带着这封信入京都。 他是静安侯府的大公子,亦是谢家的家主,宋锦与他成婚,就算他身死,母亲亦会对她有所照拂,到时候不管是她另嫁还是如何,谢家都会成为她的后盾,如此也算是报答了宋锋的救命之恩。 若是他醒来…… 谢峤垂眸,将手中的信笺拆开。 也是因为他醒来了,所以宋锦还没有机会打开这封信,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两个月他掩藏身份在春榴巷养伤,并且借抄书将自己的消息传回京都,等谢家来人再从长计议。 谢峤看了眼手中的遗书,抬手将它贴近快要熄灭的烛火。 纸张被豆丁大点的烛火点燃,随即被慢慢吞噬,没多大一会就被烧了个干净。 与纸张一同寂灭的还有那支蜡烛,谢峤抬手,重新点燃了一支。 而于此同时,宋锦的房间也燃起了亮光。 外面的风雪渐大,已经听不到雨声,外面越发的寂静。 宋锦将谢桥抄好的书册妥帖放好,这才拍了拍头上的雪。 他们两个的房间隔得不远,几步就到,头上沾的雪不多,拍了没两下宋锦便觉得自己的肚子空空。 谢桥过午不食,可宋锦晚上还没有吃饭。 外面风雪簌簌,宋锦一咬牙还是决定转身去灶间去做些饭菜。 冷就冷些吧,总不能饿肚子! 将馒头放到了笼屉里,灶台上的粥也已经热上,整个灶间被柴火热得暖暖的。 宋锦舒服的叹了口气,她蹲坐在炉子旁,将怀里的喜钱袋子拿出来,反手一倒,锦袋里面的铜钱便稀里哗啦的落在小凳子上。 可除了铜钱外,一张小纸团也从锦袋里落下。 “哎?” 宋锦扫了眼小纸条没太在意,以为是跟喜钱在一起的吉祥话。 等她把铜钱数完,这才将小纸条拆开。 然后越看杏眼睁得越大。 这这这!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吉祥话,是轻红姐姐让她去递消息的纸条! 纸条不大,却清楚地写着信息。 轻红姐姐要见的人住在东临巷的第三家,轻红戌时三刻会在崇江渡口等他。 宋锦之前在给绣翠楼送糕点的时候听那些姑娘们说过的,轻红姐姐有一个相好。 可没想到轻红姐姐竟然想跟他私奔! 看着纸条,宋锦咬了下唇,有点犹豫。 若是轻红姐姐被抓住了怎么办?这私奔可是大丑事,那王老爷在崇州颇有些势力,轻红姐姐能跑得掉嘛? 可若是没有帮轻红姐姐传这个消息,那万一要是耽误了轻红姐姐的姻缘,她岂不是罪过? 怎么办? 宋锦的眉尖拧在一起,能夹死一只蚊子。 外面的风卷着雪花在胡乱的吹,偶尔有风拍打门板的声音。 院子里的风都这么大,那渡口只会更天寒地冻。 轻红姐姐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替她传信,所以今夜她一定会去渡口等。 光是想想,宋锦都觉得冷。 既然这样,那她就去帮轻红姐姐一次吧。 轻红姐姐今日明显很不高兴,她是不愿意嫁的,若是那男人能带轻红姐姐走,她一定能开心一些! 况且…… 宋锦攥紧了沉甸甸的锦袋。 她都拿了赏钱了。 决定之后,宋锦将灶上的火灭掉,迅速地吃了几口馒头,裹紧袄子便钻进漫天的大雪中。 纤细的身影很快被大雪遮住,只剩下开门的声音传到谢峤的房间。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大门的方向望去。 而此时,窗户旁站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身影高大,轻轻地敲了下窗户:“公子。” 谢峤先是微愣,随即淡道:“进。” -- 东临巷在春榴巷的东边,平常不算远的路却在大雪天走的异常艰难。 在宋锦觉得脸都要冻僵的时候,终于到了地方,她站在第三家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脚步声。 脚步音停在门后:“谁?” 宋锦的声音在风雪中本就不大,更何况她还特意小声:“我是替轻红姐姐送信的。” 听到宋锦的回答,里面的人没再应声,而是径自打开门。 宋锦抬头便看见一身素色棉袍的青年站在门口,他长得清秀,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 他敛眉看着宋锦:“她让你来的?” “嗯嗯。”宋锦将手心里的小纸条递给他:“轻红姐姐在渡口等你。” 看着宋锦手里的小纸条,那青年没有立刻伸手,反而有些犹豫。 雪落在宋锦的手心里瞬间化掉,小纸条上也落了很多雪,上面的字迹都要被洇的有些模糊。 宋锦扬手,把纸条往前送了送。 青年这才终于将纸条拿过,眉目间没有半丝欣喜,甚至还有一丝不耐。 宋锦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看他的表情,显然不想与自己多说。 宋锦又不傻,她低声道:“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便离开,可在几步之后,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去看正欲关门的青年。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公子,你会去的吧?” -- 屋中的烛火是新点燃的,堪堪能照亮不大的屋子,不知道比刚才的蜡烛头要好上多少。 可是在符沧的眼中,却是他家公子蜗居在这小小的破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两个月不见,他家公子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他跟着主子十多年,从未见过公子这般落魄! 树状的汉子站在四方桌前,眼底里噙着泪花,他持剑抱拳,头要埋到胸里:“公子,属下来迟,让公子受罪了!” “无妨。”谢峤一抬手,只敛眉问道:“父亲如何?京都可有什么异动?” 符沧抽了下鼻子:“回禀主子,老侯爷无事,如主子所料,是有人假传消息引主子离开京都,半路埋伏截杀应当也是此人所为。公子失踪的消息在京中传开之后,刚开始时并未有风浪,后来便有主子已死的传言传开。” “看来是冲我来的。”谢峤神色微冷,嘴角绷紧:“看来是有人盼着我死。” 半路被截杀,他当即便想到是有人故意设计,可是这两个月他并未确认到底是谁。 京都虽说各派复杂,可他毕竟是谢家家主,敢来杀他的,地位怕是不低。 “既然这样,那我便先随了他们的意,我倒是有些好奇,我若是不回京都了,他们想做些什么。” 谢峤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抬手拿过一张信笺。 他的自字迹苍劲有力,几句过后递给符沧:“将消息传给陛下,我这些时日在崇州养伤,不打算暴露身份,我的消息半分也不要在京都透露。你最近也躲在暗处,不要被别人发现。” “是!”符沧双手接下信笺,“公子打算何时回京都?” 谢峤修长的手指抬起,捏了下眉间:“再过些时日。” “是!”符沧犹豫了两下,最后小心翼翼地道:“那公子是打算将小夫人一起带回京都嘛?” 谢峤捏眉间的手指停下,手掌遮挡处,谢峤眉头微皱。 小夫人? 符沧以为谢峤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加了句解释:“听说公子两个月前在此处成亲了,属下今日也是等小夫人出门才进来见公子。” “只是仓促拜堂,并未上过户籍,也没有夫妻之实。”谢峤抬眸眉色如常:“你不必唤她为夫人,唤她宋姑娘即可。” “属下明白!”符沧应下,只是这些年来公子身边从未女子,他真的有些好奇:“所以公子是不打算带宋姑娘回京都?” “她如今是一个孤女,她兄长对我又有救命之恩,只是当时仓促,如今我也并未表明我自己的身份,到时等到一切都临走时再做定夺。”谢峤淡道:“我在此处成亲的事不必告知家中,回京时我会带她回府。” 只是到时候宋锦用什么身份回去…… 他还需要细细思量一下。 第3章 她有一个好主意! 北风在渡口胡乱的刮,唯一照亮的灯盏也被荡得忽明忽暗。 渡口人来人往,大家缩着脖子拎着行李,都在等上船的时间。 人影黑压压的一片,一道瘦弱的身影站在风口处,头上的斗笠被北风吹起,整个人薄的好像要被风吹走。 宋锦躲在入口处,她将自己身上的袄子裹得紧紧的,可饶是如此,刺骨的凉风还是钻进袄子里。 她脸已经被吹得没知觉,明亮的杏眼里也被吹出了眼泪。 她一眼不错的看着远处的轻红姐姐,可始终没有看到那公子的身影。 ……现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宋锦皱眉—— 看来那公子是真的根本没打算来。 刚刚宋锦在离开东临巷之前问了那个公子,可对方并未答话,而是一脸冷漠的关上了门。 好像今天从未见过宋锦。 回家的路上宋锦实在放心不下,便转了个弯跑到码头躲在角落。 寒风凄凄,轻红已经在码头等了许久,直到渡口的人纷纷上船。 客船在拔锚之后缓缓消失在河面上,连送行的人都散了。 可是那公子却依旧没有出现。 渡口上只剩下那一抹萧瑟单薄的身影。 果然,他不会来了。 帷帽之下,轻红淡淡的垂眼,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 她在期待什么呢? 这么多年见到的男人,哪有一个是守信的? 轻红蓦地回头,看着消失在风雪之中的船,有一瞬间*她想着,不如跟这船一起走。 直到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轻红姐姐。” 宋锦本来想着躲在角落看着轻红姐姐,等到她回去自己就离开,毕竟这个时候她出去怪尴尬的。 可是她却看着轻红姐姐抬脚往河边去,再多走几步,怕是要往河里栽! 这可不行! 她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伸手拉住轻红的袖子。 “小锦?”轻红恍然停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给姐姐送伞。”宋锦眨眨眼,手上半点力气都没松。 轻红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个可爱的借口,她看着自己被抓得紧紧的袖子,轻笑:“那伞呢?” “风雪太大了,半路伞就被吹飞了!”宋锦扽了扽轻红的袖子,妄图将她从河边拽回来一些:“姐姐可不可以陪我去找找?” 轻红摇头:“小锦你自己去找吧,我要回王家了。” “回去?”宋锦不用想都知道轻红跑出来要费多大的力气,如今却要回去? “嗯,你放心,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轻红轻声回答着,将袖子从宋锦的手里拽出来。 宋锦不放心:“轻红姐姐,我送你回去!” 看着宋锦坚持,轻红也不再拒绝。 看她点头,宋锦赶紧挽上轻红的手,两道纤细的身影在漫天大雪中离开渡口。 从渡口到王家并不远,但足够轻红讲她与那公子的事。 其实并不复杂,只不过是一个公子一时兴起想要救风尘,但最后自己却失约的故事。 轻红的声音平淡,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她戴着帷帽,宋锦看不到她的表情。 风雨中,两个人挽着手走到王府的后门。 轻红拍拍宋锦早已经冻红的手背:“今日多谢你。” “小事而已!”宋锦小心地问:“日后我还能来给姐姐送糕点嘛?” “我若是想吃,会派人去知会你,天晚了,你快回去吧。” 轻红说完,抬步往后门的方向去。 两步之后,轻红突然回头,将头上帷帽摘下。 这是今晚宋锦第一次见到她的脸,只见她的双眼猩红,眼神里却带着认命的死寂。 她看着宋锦,好像在给自己的小妹妹嘱咐:“小锦,这世间能守诺的人不多,你若是遇到了便要将他抓紧,他就算不喜欢你,但也定是一个极好的人,你不会吃亏的。” 这道理不难理解,可如今由轻红说出来,就是金玉良言。 宋锦把话记进了心里:“嗯嗯,我明白!” 轻红朝宋锦笑了下,转身走到门口敲门,几下门开之后,轻红便进了王府。 院子黑压压的安静,只有王府门口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宋锦立在风中,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宅院。 太冷了。 她想要回家。 回去的路比来得时候更难走一些,可宋锦心里面却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她快步回到春榴巷,她轻轻地推开门,毕竟这个时辰,她夫君应当在休息了。 却不想她刚刚推开门,吱呀的踩着雪回到屋子前,谢桥原本紧闭的房门却突然打开。 谢桥清冷的声音传来:“阿锦,风雪这般大,你刚刚去哪里了?” “夫君,你还没有休息?” 宋锦闻言转头,只见谢桥站在他的门口,门缝里漏出来的一丝光照着他的脸。 朦胧之中,他脸上的轮廓分明,修长的身量要与门框平齐。 这般身形,说是长身玉立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睡,出现在这里等她。 是在担心她嘛? 想到这,宋锦勾起已经僵掉的唇角,温柔的笑着解释:“我刚刚出去见了个姐姐,她今日出嫁,我去送送她。” 宋锦眨眼,将冻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抹匀。 她乖巧地站在门口,只想着和夫君多说两句话。 可是—— 谢桥点了下头:“嗯,那你早些休息。” 就…… 没了? 落在宋锦肩头上的雪花也跟宋锦一样蔫儿下来,她低着头抽抽鼻子:“好吧。” 随即觉得不够,她又追加道:“那夫君你也是。” “好。” 一个字之后,谢桥便转身回到了屋子,门也关的严实。 宋锦一个人站在门口呆愣。 这就完事了? 她看着那扇被关进的门心就堵。 缓了几个呼吸,宋锦一个人落寞的进屋,她点燃蜡烛想给自己倒杯水,可是茶水凉的冰牙。 宋锦无力的坐在桌子前,手拄着下巴。 这不行。 他们是夫妻,这么冷的天就应该暖暖和和的睡在一起,现在这样隔着两道门算什么夫妻! 而且今天轻红姐姐说得对。 遇到好男人就要抓住他! 谢桥他如此重诺,定是个好人,他又这般俊美,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 可是,要怎么才能去他的屋里呢? 宋锦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瓜子大的小脸埋在臂弯里。 屋里只有一个小炉子,往日没觉得有多冷,可兴许今日风雪大,屋子里面还是冷飕飕的,甚至好像还有一股股的凉风吹进来。 凉风? 宋锦一下子坐起来,她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找过去,果然看到了墙角处已经裂开了一个缝。 里面的砖也七七八八的散开,好像一脚就能踹开。 一脚? 踹开? 茅塞顿开! 醍醐灌顶! 宋锦她还算聪明,更是个敢想敢干的姑娘。 正想着,她的青色绣鞋就踹在那面墙上。 一脚过去。 摇摇晃晃。 两脚过去。 歪歪扭扭。 三脚过去。 哗啦—— -- 自符沧离开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谢峤还是一直等着宋锦回来。 符沧已经找到这里,若是有人透露了他的行踪,那宋锦或许会不安全。 如今就是他少一些出门,没人见过他,他的身份便不会暴露。 不过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出去干嘛? 他这么想着,便听着宋锦回来的声音。 他心中略稳了些,待出去看了一眼,确认宋锦安全回来才回来就寝。 可刚躺到床榻上,便听到“哗啦”一声。 正在半寐的谢峤被这一声惊醒,他敛眉从床榻上起身,掀开青色床帐。 穿上鞋子走到门前,刚要伸手开门,“当当当”细小的敲门声也传了过来。 那声音极小,好像压根儿没想让他听到。 谢峤伸手,将门打开。 只见宋锦可怜兮兮的出现在门口。 她一身单薄的衣裙,头上还压着一层亮晶晶的雪,连纤长的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像是一只湿漉漉的漂亮小猫。 她抱着棉被,站在雪里乖巧地问:“夫君,我可以进去嘛?” 第4章 成功啦! 月色重重,风已经渐渐停下。 大如席的雪花簌簌落在宋锦肩头,好像她再立一会儿,就要被雪给埋起来,变成个雪人儿。 谢峤一打开门便是这么一幕。 宋锦抱着被子,脖子可怜兮兮的缩起来,只露出来半张小脸,那颗酒窝也被藏进被子里。 因为没有他的允许,她脚下一点都没动,就在门口立着。 看着十分乖巧听话。 饶是天寒地冻,谢峤的心里也不由得一软。 虽然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但他现在住的毕竟是宋锦的屋子。 况且他如今的情况与在京中不同,不必如此如此恪守礼节。 他侧身:“进来吧。” 一朵雪砸在宋锦的鼻尖,可她却心头一松。 藏在被子里的嘴角扬起来,看不见的酒窝更深啦。 看吧看吧看吧,她就知道! 她夫君虽然冷冷的,但还是会心疼人的! 看着她一个人在外面冻着,他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谢谢夫君。” 她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裹紧棉被,轻移着步子就跟小猫一样进了屋子。 与站在门口的谢桥擦身而过时,她沾着雪的发梢刚好蹭到他的胸膛,留下了丝丝水渍。 还有几滴落到了谢桥的指尖。 蓦地一凉。 宋锦乖巧进屋站在四方桌旁,依旧裹着被子,侧耳听动静。 怎么没有声音了? 难不成她一进来夫君就出去了?! 她赶紧挪着脚步回头,一眼便看到她夫君还站在门口发怔。 指尖好像还在捻着什么东西。 可是指尖分明什么都没有呀。 她眨眼,歪头叫了一声:“夫君?” 指尖的凉意已经完全消失,他将手指不着痕迹的收回,背在身后。 他动作斯文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来有何不妥。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他在失神。 他竟然失神了? 他的眉头轻皱,回身关门:“何事?” 宋锦把棉被拿下来了点,头发上的雪遇上温暖全都化掉。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她叫了一声,夫君就皱眉了? 难道他看出来了?! 宋锦小声解释:“夫君,我那个屋子刚刚一大面墙突然倒了,所以……” “我听到了。”谢峤原本还想过去看看,可光听声音就知道那面墙塌了不止一点。 他走到水盆旁,将干净的棉巾递给宋锦。 宋锦笑眯眯的接下:“多谢夫君。” 她将裹在自己身上的棉被放在椅子上,抬手擦拭自己的头发。 微黄的烛火下,少女一身棉质寝衣,水粉白的颜色衬着少女的脸蛋更嫩了些。 寝衣不算薄,但勾勒出了少女姣好的身姿。 她看起来瘦弱弱的,但胸脯却圆润饱满,衬得腰身细细的,修长的脖颈细腻白皙,小小的耳垂也粉嫩嫩的。 谢峤只猝不及防的看了一眼,便迅速地别过头,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椅子上。 他淡淡道:“你一会儿便睡在床上吧。” 见着谢桥只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便没了别的,宋锦有些沮丧。 为了装作可怜一点,她特意只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寝衣。 她往常穿这身寝衣最好看了,像一只粉嫩嫩的水蜜桃,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照镜子看自己两眼,有时候甚至还想亲亲自己脸蛋上的小酒窝。 可是夫君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看了…… 一眼…… 还是淡淡的。 那本破书就这么好看嘛! 她慢吞吞的擦头发,直到她把自己的头发都要擦分叉,谢桥都再没看她一眼。 行吧。 她今天也不算亏,毕竟她都进屋了! 她把棉巾放下,原本想着带着自己的棉被上床,可她的棉被在来的时候被雪打湿了,现在潮乎乎的根本盖不了。 她抱着棉被站在原地踌躇。 谢峤终于抬眼,只不过他没看宋锦,只道:“床榻上有被子,若是不嫌弃你便先盖那个吧。” 宋锦眼睛一亮。 床榻上的棉被不就是夫君的那床嘛!那岂不是说,她今天晚上就可以和夫君同床共枕的! 终于可以夫妻两个暖呼呼的挤在一起了嘛! “嗯嗯,不嫌弃的!”宋锦说着,她哒哒地跑到床榻上,掀开青纱帐钻了进去,只剩下一双秀气的鞋子留在外面。 谢峤瞥了一眼那双绣鞋,慢慢地收回了眼,指尖微僵。 帐内昏暗温暖,原本外面的烛火就不太明亮,如今在帐子中更是感觉不到外面的光。 宋锦钻进了被窝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脸颊微微泛红。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帐子中睡觉! 虽然床是她的,屋子是她的,连这个帐子都是她买来亲手挂上的,被褥也是她浆洗的。 可是这里的一处处,满是谢桥的味道。 清清爽爽的,一点都不像那些脑满肠肥的臭男人,离她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她伸手摸了下柔柔的床帐,忽然想到谢桥刚来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床榻上还没有床帐,还算舒服的一张床,可谢桥每天晚上都皱着眉睡不好。 后来某一次她在屋中晾了个床单,将床和屋子隔开,她发现那一晚谢桥就睡得安稳。 于是第二日她就去布庄买了个床帐,青色的,正适合他。 她买床帐的时候,其实就偷偷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躺在帐子里。 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久。 宋锦想着,细白的手伸到了床榻的角落。 面上根本摸不出什么,只有宋锦自己知道,里面有一道同心符,用锦袋装得隐蔽,是她亲手藏进去哒。 外面雪越下越厚,雪夜安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偶尔有书页翻动,好像怕吵到宋锦睡觉。 宋锦抱着被子在床帐里等啊等,可一直都没等到谢桥进来,等到她双眼都沉了,也没见谢桥上来。 算了…… 宋锦眨了眨根本睁不开的眼。 再等等吧。 四周寂静,直到听见床帐内那细密绵长的呼吸声,谢峤才放下自己手中的书。 青色的床帐中现在睡了一个软糯少女,她穿了一身粉白色的寝衣,如今正睡得香甜。 他今夜,已经失神了太多次。 宋锦的脸蛋不似旁的乡野姑娘,她软嫩又好看,比京都的那些贵女也不差分毫,甚至没了那份盛气凌人,所以格外的令人舒心熨帖。 她今年十七岁,正是极好的年龄,若是长在京都,上门提亲的人定早就踏破了门槛。 而他比她要年长八岁,其实不算良配。 再者,侯府的规矩甚多,嫁给他便要成为侯府主母,执掌中馈。 谢家不仅是侯爵,还是世家,家规门第森严,当家主母应当八面玲珑,有能力帮他持家。 而宋锦,她虽然乖巧令人舒心,但却无力帮他把持侯府。 他捻着指尖,今日的微凉还记得清楚,他忽然想到—— 若是将她带回到京都认她为侯府表姑娘,有侯府和他在京都给她撑腰,京都应当无人敢欺她,届时给她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少年,她也能安稳一生。 谢峤这般想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床帐。 帐内没有光,可他隐约能看到缩在被子里面的小小一团。 明明屋外寒冷,屋内也没那么暖和,可他却蓦地燥了起来,喝了杯凉茶才勉强压下。 他不敢再往床帐处再看一眼。 待明日请瓦匠来将墙修补好,她便可以回去睡,或许他去睡也可以。 应当,就只这么一夜。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了一夜,终于在日出之前完全停下,没多久之后,便听到有吱嘎的踩雪声。 宋锦往日做馒头起得早,只不过她昨夜跑了好久,又吹了冷风,直到现在才醒。 睁开眼,她还有些迷糊。 眨了几下之后,才记起来这里是她夫君的房间,她昨天晚上睡在她夫君的房间里了! 她赶紧转头看,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根本没有人。 昨天晚上她贴心的睡在了床榻里侧,给谢峤留好了位置,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谢峤上来,直到后来她睡着了。 她竟然睡着了! 昨天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睡着了! 宋锦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可是她旁边分明是冷冰冰的。 谢峤他没有上来。 难道他不想和自己睡在一起? 宋锦有点失落。 可她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就在床上蹭两下后,就拢着头发起来。 脚先从床帐中先伸出来找到了地上的鞋,然后伸手慢慢地掀开一点点床帐,从里面钻出来。 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四方桌前的谢峤。 他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眸,表情比白日里能稍微温和一些。 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俊美的五官。 还没等宋锦放肆的看过瘾,谢峤就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眼神。 他睁开眼,刚好与那双漂亮的杏眼对视。 还是那颗若隐若现的酒窝。 宋锦被抓了个正着! 她挪开了眼,装作没看他。 但其实她不想躲哒,这是她夫君,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她光明正大的瞧两眼怎么啦! 只不过她夫君好像喜欢含蓄守礼的姑娘,那她骗一骗也没什么所谓吧? 投其所好,她很懂的! 昨晚谢峤没有和她一起睡,她本来是有点失望,可是她想了想,昨夜进了屋睡了青纱帐,那明日就能睡到他! 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了! 想到这,宋锦乖巧下床,她穿好鞋子,走到谢峤对面,轻声道:“夫君,我去出摊啦,你看书辛苦啦,赶紧去补一觉。” 宋锦说完,便裹起昨夜她来时的被子,一溜烟的跑出去。 开门关门,外面的凉意甚至没有钻进来一分,屋内就只剩下谢峤一人。 他摁了摁眉间,一夜未眠,他的眼睛酸疼。 宋锦起床后便不会再睡,他确实应该补一觉。 谢峤想着,他走到床榻前,伸手脱掉外衣,重新躺在了他阔别一夜的床上。 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帐子里便全是少女馨甜的香味,那味道到处都是,就像宋锦依旧躺在他身边。 他侧身,将手枕在头下。 蓦地指尖一紧,谢峤睁眼,发现是一根长软的头发绕在了他的指尖。 那头发又软又长,还带着光泽和香味。 这头发不是他的。 是宋锦的。 他伸手用指尖将那根软软的头发抻出来,可最后却发现,这根头发竟然和自己的缠绕在了一起。 跟宋锦留下的香味一样。 他的指尖顿在原地,略有些失神,昨夜那股燥热又涌了上来。 他好像,不太困了。 第5章 她可是有夫君的人! 雪在凌晨的时候就已经停下,厚厚的雪层压在屋檐上,半点都没有要融化的意思。 冬日的空气虽冷,但令人的脑壳分外清楚。 宋锦一推开门便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脸颊的酒窝深得好像能装满一盅酒。 院子里面的积雪晃眼,宋锦的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回到屋子换了身袄子,这才轻手轻脚地开门,生怕吵醒屋里的谢峤。 春榴巷的人家都是平头百姓,饶是大雪也得早早地出门讨活计。 此时天还早,但春榴巷中就已经有人出门。 宋锦的摊子今日出得有些迟,馒头刚出锅便一抢而空。 雪后天冷,但宋锦却在摊子前忙得满头是汗。 她的袖子被一条半新不旧的襻膊拢上,露出半截细白的手腕。 宋锦今日心情格外好。 她一边揉面一边琢磨,夫君昨夜一夜没睡,最近他抄书又很累,她一会儿要不要去药铺问问,给他开一些补身体的药。 她想着一会儿不忙了,要做些新鲜糕点给姐姐们送过去,若是顺便再能学点什么…… “锦丫头!” 宋锦正想着,一抬眼便看见站在摊子前的萧大娘。 她一身蓝色粗布袄子,已经洗的褪了颜色,手中的菜篮子里也只是些青菜萝卜,完全不见荤腥。 宋锦停下手中的活:“萧大娘,今天的菜可真新鲜,等会儿我也去买一些!” “等你去还剩下个什么?”萧大娘说着,把两把新鲜的青菜放到摊子旁,“早就给你带出来了!” 宋锦笑眼弯弯:“多谢萧大娘!” 她说着,手下利落的包了几个馒头放进萧大娘的菜篮子:“大娘你尝尝今日的馒头我做的怎么样。” “好好。”萧大娘应下,但脸上却没有往日的和蔼笑容,而是一脸担忧。 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看着周围没人,压着声音道:“锦丫头,方才我去早市,看到樊老爷回来了。” 原本宋锦一脸笑意,可在听到“樊老爷”这三个字时,一张小脸瞬间敛起。 脸上的小酒窝也霎时不见。 樊老爷是崇州的乡绅,说是祖上在京中做过大官,之后樊家虽再未出过举人,但家底依旧厚实,崇州的县令也很给樊家面子。 半年前樊老爷的发妻离世,当时樊老爷垂涎宋锦容貌多时,便想着让她做填房,可宋锦却说死不肯答应。 原本樊老爷还想要用强,只不过当时发妻丧事未过,樊老爷外地又出了些事,这才暂时放宋锦一码。 没想到樊老爷今日就回来了。 见着宋锦有些紧张,萧大娘安慰道:“锦丫头别害怕,你现在已经成亲了,那樊家如何也会在乎些声誉,此事也就只能罢了。” 宋锦微微点头,扯出来个笑宽萧大娘的心:“萧大娘说的是,我都成亲啦,自然不怕。” 可宋锦知道,樊老爷应当不会善罢甘休。 之前她就听说过樊老爷的大儿子逼死平民的事,樊家将事情压了下来,等风头过后,那一家子人竟然全都消失,不见踪影。 如今樊老爷就算是不能娶她,也得来找她的麻烦。 当然啦,她之前是有些怕怕的。 但萧大娘说得对,她现在都成亲啦,她可是有夫君的人! 临近晌午,宋锦的摊子还剩下几个馒头,她把馒头装进口袋带回家当作晚饭,又把谢桥新抄的书拿给书铺,最后到药铺抓些补药。 这一圈下来,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快要日落。 冬日天黑的早,好像还没做什么,一天就过去了。 宋锦先把药在厨房煎上,她下意识地往房间走,刚踏出去才想到,她现在可是和夫君一间屋子! 她坐在厨房门口,撑着头去看房间里的人。 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谢桥就在里面。 他大概会披着旧袄子坐在四方桌前,素手执笔,正在认真抄写书卷。 他的右手边还会放着一盏半凉的茶,待抄完一卷书,便会端来喝上一口。 天渐渐暗了下来,日光照在雪上变成橙色,再过几个呼吸,天就会完全变黑。 在日落之前,房间里的烛火点燃。 烛火由开始的星点亮光变为明亮,不多时他的身影便映在了窗子上。 宋锦歪头,眼神随着影子走—— 真好看呀。 而正在屋中抄写书卷的谢峤并不知道厨房里有个少女正对他垂涎欲滴。 细微的看去,谢峤的眼下略微有些乌青。 他今日躺在全是少女馨香的床榻上,并未睡实。 那味道若有似无的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沉溺。 越是这般他越想清醒,到最后他干脆起身抄书。 这一抄便是一日,直到宋锦端着药碗进来。 “夫君,喝药了。”宋锦手里端着个托盘。 上面不仅有一碗热腾腾的药,还有一碟馒头片。 谢峤看着并未敲门便进来的宋锦,他皱了下眉。 刚想开口提醒,但他忽然想起昨夜她也是在这个屋子住的。 况且,这屋子本就是她的。 不敲门好像并未有何不妥。 宋锦颔首将托盘放在四方桌上,自己乖巧的站在原地,她小声道:“夫君,这是今日大夫新开的方子,说是固本培元,夫君你先喝喝看。” 宋锦又将那碟馒头片往他面前推:“大夫说空腹喝药对脾胃不好,夫君先吃点东西,这是我做的烤馒头,用鸡蛋裹得很好吃。” 谢峤看了眼盘子中的馒头片。 原本白嫩的馒头被裹上鸡蛋用油煎过,看起来黄澄澄的又香又嫩。 过午不食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可是现在他却有些饥肠辘辘。 空着肠胃喝药不好,总不能伤及脾胃。 “多谢。”谢峤伸手,用筷子夹起一片馒头,慢慢送进口中。 霎时间满口香甜。 他从不重口腹之欲,可兴许是宋锦做的实在美味。 原本有些冷淡的表情被瓦解,他仰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宋锦。 她看着自己,好像在等着被夸奖。 他放下筷子,真心道:“很好吃。” 宋锦被夸得有些愣,甚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夫君觉得好吃就好,日后我再给夫君做。” 宋锦说着,还在悄悄地看谢峤的手指。 刚刚她就看得有些发愣。 没想到她夫君的手指修长白皙,不仅握笔那般好看,连用筷子都是说不出的文雅。 这般好看的手指,应当做什么都很适合吧? 谢峤将碗里的药喝光,他往日不太识得医术,但这几味药他却熟悉。 当年他受伤,府中便是拿这些药材来给他进补。 这些药材定要花许多银钱。 不过几副药,他那些抄书的钱都未必够。 这个小姑娘,对他倒是真心实意。 谢峤默默记下,盘算着日后将她带回京都,定会给她谢府所有的庇护和荣耀,到时就算她出嫁,也无人敢欺她。 正当谢峤思索的档口,宋锦已经吃好晚饭,洗漱完毕换了寝衣,再次回到房间。 谢峤依旧坐在四方桌前。 宋锦抿抿唇,她轻车熟路的上榻,抱着被子看着他对着书一脸认真的抄,忍不住提醒道:“夫君,抄太多了对眼睛不好,我们不差这些钱的。” 谢峤并未回答,而是问道:“修墙的工人何时过来?你白日不在家,我来监工即可。” 宋锦被问的一愣。 只不过谢峤背对着宋锦,并未看到宋锦愣住的一瞬。 紧接着,宋锦回答道:“暂时修不了了。” 谢峤抬眸:“嗯?” 宋锦手指揪着被角,声音低低的:“今日我去找工匠,他们说冬日里不能修墙,修了也不稳固,怕砸了手艺和口碑,所以要等到开春才能来修补。” 谢峤没有出声。 屋子里蓦地有些冷。 宋锦发誓,她没有骗人! 冬天真的不能动工的! 只不过她今日没去找工匠罢了,剩下的她真的没有编瞎话! 谢峤还是没说话。 宋锦生怕他赶自己出去,于是迅速地钻进被窝里,将床帐放下,围得严严实实的,最后扔出来一句:“夫君我先睡了,夫君晚安。” 不管同不同床了! 不被赶出去才最是要紧!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而依旧端坐在四方桌前的谢峤却停下了笔。 开春才能动工吗? 那这一个冬天,他岂不是都要在这里坐着? 谢峤想着,他回头看向帐子中的小小一坨,无声又无奈的叹气。 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的,这又是她的家。 说到底,还是他占了地方。 他摁了摁眉间,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即执笔,又抄了几卷书。 直到天快亮了,谢峤才用手撑额浅浅睡去。 宋锦这一晚睡得并不好,甚至还做了噩梦。 梦里她被樊老爷压着回府,樊老爷凶神恶煞,不仅掐着她的脖子,还恶狠狠地对她说:“让你做续弦你不来,那就做小妾!” 救命! 她才不要! 天光还未破晓,宋锦便被噩梦硬生生吓醒。 她拥着被子从床帐中坐起来,屋中的烛火已经熄灭,她借着月光看到谢峤正在桌前小憩。 宋锦其实有些怕,她想着要不要把樊老爷的事情告诉谢峤。 可是看到谢峤宁可坐在桌子前睡也没有和她同床,她到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地被咽了下去。 她如果说了,看起来会很麻烦吧? 况且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兴许樊老爷早就把她给忘了也说不定。 在宋锦起来的瞬间,谢峤就已经醒了。 他迟迟未出声,怕吓到宋锦。 直到听着宋锦穿鞋的声音,他才低声问道:“你今日起的这般早?” 外面将要拂晓,谢峤的声音素日都是清亮的,可如今却少见的带了些慵懒倦怠。 他的声音与昏暗缠绕在一起,宋锦瞧不清他的神色,只听着他的声音,耳根便有些发热。 他他他,他这么说话。 真的太勾人了。 往日正直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宋锦这么想着,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瞟。 听说他们男人早上起来会有反应,他这般声音,是不是已经…… 宋锦抿唇,觉得再想下去就太过分啦! 她赶紧从床榻上爬下来,遮掩着脸:“昨天出摊晚了,有好多人都没吃上饭,今日我要早些,夫君你休息吧!” 说着,宋锦便裹着袄子推门出去。 谢峤却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沉沉。 她刚才分明睡得有些不安稳,醒来也并不是什么要早些出摊,她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难道是京都的人盯上她了? 第6章 回去睡 热气在朝阳中升腾。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宋锦已经卖了整整两锅馒头,待日头高升,宋锦才总算能歇一口气。 刚刚在忙着的时候宋锦还不觉得,可现在一闲下来,她的心里就开始有点紧张。 那个樊老爷就像是一个在她耳边随时会炸掉的炮仗,让人心烦。 不然,这两日不出摊了? 宋锦板着脸静静思考,一双巧手却没停,不多时就捏出了几个花瓣样式的糕点。 那些糕点精致,端正的摆在小笼屉上,等着最后一个到齐,便上炉子去烤。 宋锦的手指细白,指尖更带着淡淡的粉色。 指尖在糕点上不轻不重的捏着,可当只剩下最后一个花瓣的时候,忽然一双油腻腻的大手便抓上来! 宋锦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拽出来,手里的那团糕点也因为宋锦一脱手而掉到台面上。 精致的小花瞬间便被摔得不成样子。 宋锦在这里摆摊也有一段时间了。 往日是有一些小混混对她不怀好意的笑,可是直接上手的,这还是第一次! 宋锦被吓得够呛,她看向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手掌宽大,没有什么伤痕或者茧子,一看就是保养过的。 只是那双手有些许皱纹,应当是上年纪的人。 是樊老爷! 宋锦脑袋里第一反应便是他! 樊老爷今年才五十多岁,但前些年亏空了身子,所以显得更老一些。 “小锦儿,你这双手白白嫩嫩的,哪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做糕点?” 饶是宋锦已经躲开了,可樊老爷却依旧油腻腻的想要抓上来。 宋锦皱着脸躲得老远:“樊老爷请自重。” “自重?”樊老爷显然这次并不打算放过宋锦:“你可知道爷这段时间在外面有多想你,好不容易等到那个死老婆子的丧期过了,爷快马加鞭的赶来娶你,都半年了,你这小丫头还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也没关系,等到你过府之后,再慢慢想也不迟!” 宋锦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往日总是笑的脸蛋上看不出来半分笑意。 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樊老爷别这么说,我夫君会不开心,我也会很介意。” “夫君?”樊老爷一愣,“你哪里来的夫君?” 樊老爷想了一瞬,刚刚略带调戏的语气瞬间阴冷下来:“你成亲了?” 宋锦点头,脚下又往后挪了几步:“嗯。” 樊老爷的眼神阴冷,他收回手,右手转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这个小丫头,竟然成亲了? 竟然敢在他不在崇州的跟人成亲了?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有意将宋锦纳作续弦的事城中多数人都知道,没人敢打宋锦的主意,他这才安心的出门。 现在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和宋锦成亲? 樊老爷不说话,他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宋锦,尤其是她的腰身。 这小丫头,好似真有几分小妇人的风韵。 她*已经成亲了,自然不能成为他的续弦。 但若是个小妾…… 成了亲的小媳妇,应当别有一番风味。 “哦?你成亲了。”樊老爷嘴角勾起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他掀起袍子坐到椅子上,刚刚抓过宋锦的手转而伸向那些白嫩嫩软乎乎的馒头。 不一会儿便将所有的馒头都捏了个遍。 宋锦真的很想冲上去将那只油乎乎的手给他掰断。 但是不行。 宋锦垂眼,眉间敛成一个川字。 这样她会进大牢,她家里还有个美貌夫君等着她回去。 这不值得。 “那你跟我说说,你那夫君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说不定还是老爷我认识的人。” 樊老爷阴恻恻的问。 宋锦不想回答,可看起来今日若是她不说,她应当是走不了。 她含糊回答:“我夫君是京都人,是父母哥哥给我定下的亲事,我也一直在等他,他前些日子来了,我们便成亲了。” 宋锦试图想要好好解决这件事:“樊老爷,我已经成亲了,当不了樊老爷的续弦,还请您另找他人。” “京都?”樊老爷嗤笑一声:“没想到你在京都真有个相好的。” 樊老爷说罢,他起身往外走,却不想樊老爷走了一半却突然回身,意味不明的对着宋锦道:“既如此,那你便好好的与你夫君过几天好日子吧。” 这话阴恻恻的,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宋锦没接樊老爷的话,看到那些被樊老爷捏过的馒头,尽力礼貌道:“樊老爷,这些馒头我不能卖了,承惠五十六文。” “你这小丫头,这性子真是讨人喜欢!” 樊老爷没生气,却也没给钱。 他走回来站到摊子前,蓦地抬手一扬。 不大的摊子瞬间被掀翻,案板上的面粉撒的到处都是,还没做好的糕点也砸到地上,白嫩的馒头散落一地! 宋锦捏紧拳头,虎着眼看樊老爷。 樊老爷却爱极了宋锦这副模样,他笑的油腻,一张脸上全都是褶子。 “没关系,爷砸的爷会赔,让你那夫君来樊府拿钱。” 樊老爷说完,踩着白嫩的馒头转身上了软轿,上去之前,他低声吩咐:“去查查宋锦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长随道:“是。” 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有几个想驻足看热闹的,但一看是樊老爷,都赶紧低头走开。 樊老爷走后许久,宋锦依旧一个人捏着拳头站在铺子前。 她其实有点想哭,心里也有些担心。 樊老爷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要放过她。 宋锦抿着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抽了下鼻子,将一片狼藉的摊子简单收拾下,去绣翠楼回话,才转身回家。 听到宋锦推门回家的声音,谢峤正在抄书的手微微顿住。 她今日回来的比往常要早。 她的动作从来都是轻轻地,好像怕打扰到他,若不是他从小警觉,应当听不到外面的开门声。 不多时,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响起。 谢峤下意识地抬头。 那敲门声好像是在提醒他有人要进来,所以敲了三下之后,宋锦便兀自推门。 抬头便刚好与谢峤对视。 目光对视的一瞬,宋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悄悄地,像是小猫一样走进来:“夫君,你在抄书嘛?” 谢峤眼神回落到书上,淡道:“嗯。” “那我不打扰你了。”宋锦没多说什么,她只到旁边,抱起自己的被子,转身出门。 连关门的声音都没有,就离开了房间。 全程没看谢峤一眼。 而在关门的瞬间,本应该在目不转睛抄书的谢峤却抬眸。 他看了眼空了一半的被褥,继而去看刚刚被关上的门。 她往日见自己的都是都是笑着的,可今日却不然,小脸紧张,脸颊边的酒窝也没有。 她带着被子要去哪里? -- 宋锦成亲的事情并不难打听,还不等宋锦回家,她的消息已经被送到了樊府。 樊老爷坐在太师椅上转他手上的扳指:“你是说,她那夫君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现在只能躺在家里出不了门?” 管家想了下:“应当是遭匪受伤,还没养好,听说是很重的伤。” “这倒是简单了,”樊老爷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半死不活的也受罪,既如此,那便派两个人去送他一程。” 管家长年跟着樊老爷,自然明白樊老爷的意思。 管家颔首应下:“是。” -- 宋锦今日有些不高兴,她过得不太开心。 摊子被樊老爷砸了,她不仅没拿到赔款,连给绣翠楼的糕点也不能交货。 樊老爷说让她夫君去樊府取银钱也不能。 且不说她夫君不爱出门,她不用想都知道,那樊府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她可不能让夫君进那虎狼窝! 那摊子砸就砸了,花些钱重新修一下就好,再大不了她就找别的活计。 可她夫君若是没了,她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这般合她心意的人? 宋锦躲在被子里,鼻涕和眼泪一起往下流。 从上午开始,她就一直想哭来着。 她别了很久,直到回到家自己的被窝里才放肆地哭出来。 还是家里最好了!她哭成小傻子也不会有人在意。 她不是不坚强,只是她今天真的不太开心,委屈和担心一起涌上来。 鼻子和眼泪酸酸的,在外面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它们不往下淌。 不过没事的。 哭一哭就好了。 就算是宋锦放肆地哭,声音还是没有传到谢峤的耳中。 待到日头渐落,黑暗弥漫上来,谢峤才停笔。 他从四方桌前起身,先是微微舒展了下快要僵掉的身子,转身想要点燃蜡烛。 盈盈烛火在黑暗中渐亮,他蓦地看到床榻。 原本那上面是两床挨在一起的被子,可现在只剩下一床。 宋锦抱着被子在哪里? 他坐回到四方桌前,抬手揉摁着眉间。 他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宋锦在床榻上睡着,他就在桌前端坐,就算是白日宋锦离开了,他也只是略微打盹。 他没有白日睡眠的习惯。 他原本伤就未好全,这几日休息不好,他的身体更疲惫。 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谢峤摁着眉决定,一会儿便去与宋锦说清楚,日后他们便以兄妹的身份相处。 这样就算是同屋而眠,也不算逾矩。 到时明日在房中搭一个小榻他睡即可。 谢峤想着,他起身推门出去,却不想原本应藏在暗处的符沧却突然出现。 符沧不是不小心的人,他这般定是有事。 谢峤道:“发生何事了?” 符沧低声道:“公子,刚刚有人刺杀,已被属下处理掉。” 谢峤瞬间敛眉:“是京中的人?” 符沧摇头:“不是,属下刚刚去探查了一下,此事应当与宋姑娘有关。” 谢峤显然没想到:“宋锦?何人想要杀她?” “并不是杀他,而是杀您。” 符沧将他查到的事情与谢峤一一汇报,谢峤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谢峤早已经猜到宋锦的容貌脾性应当会有许多人求娶,不缺姻缘,却不想她竟然还被那些个污秽之人盯着。 也是,她一个孤女,在此处无人庇护,自然十分弱势,更何况那人是乡绅官僚。 宋锦如今由他庇护,那些人竟敢将主意打到谢家的人头上! 况且不仅如此,就算是宋锦只是一个普通孤女,也不应当被人罔顾王法如此欺负。 符沧看着自家公子不说话,他面上不动声色,但符沧知道,公子这般确是动了实怒。 “公子,樊家那边?” 谢峤的声音沉稳,不容任何人置喙,清冷下令:“处理樊家。” 符沧道:“是。” 符沧领命之后,几个飞身便不见。 谢峤走到大房间外,这才隐约听到里面压着的哭声。 谢峤眸色沉沉:原来是因为今日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这才这么早回来。 里面的哭声细小,谢峤原本极其不喜欢女人的哭声,可现在听着那声音,心中没有烦躁,而是莫名发堵,想要将惹她不悦的人撕碎。 他闭了闭眼眸,平缓心思,再睁眼时情绪已经似平常。 他抬手,将关着的门推开。 一股凉风瞬间涌过来。 他站在风口处,听着委屈的哭声。 而躲在被窝里哭得忘我的宋锦并不知道有人进来,她甚至哭得有点累了,正昏昏欲睡。 谢峤将门关上,风被止住,可从倒塌的墙缝中依旧有风灌入,整个屋子的温度与外面无异。 他走到屋子中间,环顾四周。 简朴的房间关着门窗,就算是白天也有一些昏暗,更别提如今快要日落。 宽大简朴的床上蜷着小小的一坨,那被子像是一座小山,宋锦就藏在里面。 她一抽一抽的,带着被子也在动。 刚刚费力压下来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走上前,站到那坨被窝前面,叫道:“宋锦。” 被子里面的人没有理他,但哭声渐渐小了。 谢峤又喊一遍:“阿锦,回去睡。” 第7章 轻轻打横将她抱回屋子 日头渐暗,最后连一丝余晖也不见,窗外堆积的雪渐渐被月色照亮。 屋内没有点灯,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木床上蜷缩成一团藏在被子里的宋锦。 谢峤叫了两声,她却没有应。 谢峤的声音不大,可这周遭寂静,她不会听不见。 被子中的抽泣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谢峤敛眉:难道是是她故意不理自己? 不对。 这段时间他虽与宋锦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知道宋锦是个乖巧守礼的姑娘,不会故意不理人。 想到这,谢峤敛眉,伸手将盖在宋锦身上的被子掀起来。 被子宽大,宋锦又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连掀两下才看到那坨小小的人。 她脸颊红红,也不知道是被闷的还是哭的。 小小的姑娘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睡着,连壳子被掀开都没醒,只是无意识地抽两下鼻子。 这两日宋锦睡在他的屋子里。 两个人只隔着一张床帐,可谢峤从从未看到过她的睡颜。 但他在白日躺在床榻上小憩的时候,闻着她留下的味道,闭眼时偶尔会想象她睡着的样子。 现在他看到了,果然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太多。 甚至小姑娘因为泪珠挂在下巴颏还没有擦掉,显得更加的乖巧可怜。 谢峤有些怔愣,屋内周遭的寒风还在吹旋。 他又尝试的叫了两声,宋锦一直都没有醒,他只好弯腰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打横抱起。 谢峤的肩膀宽大,刚一到怀里,宋锦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她抬手环住谢峤的脖子,没让谢峤多用半分力气。 就算谢峤身上有伤,可抱起宋锦却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更何况宋锦比他想的还要再轻一些。 宋锦被他抱在怀里,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就算脸上哭得一塌糊涂却依旧漂亮。 他一弯身,将整齐摆放在床边的绣鞋提起。 夜色中,谢峤的唇角微微勾起,心里笑到—— 这个小姑娘都已经伤心成这样了,还不忘把鞋子摆好再哭。 两个人的屋子隔得不算远。 不过几步谢峤就把人带了回去。 他将人安放在床榻上,妥贴的盖上被子,床帐也被仔仔细细地放下。 确保一切妥帖后,谢峤才坐到四方桌前。 烛火在夜中忽明忽暗,谢峤手持一本书,但却没有翻动一页。 他的指尖摩梭着书页边,脸色阴郁。 宋锦今日被欺负了,可却没有想要告诉他。 而在崇州宋锦到底受了多少这样的欺负?在暗处是不是有更多的渣滓在觊觎她? 而她自己又默默地咽下了多少? 今日她是被掀了摊子,若是她今日被强行带走,他就算去救也未必来得及。 谢峤蓦地后怕。 蜡烛在慢慢燃烧,待快要见底,窗外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 谢峤回神,先回眸看了眼还在安睡的宋锦,随即披上旧袄转身出去。 谢家是经年的世家,各地多有分支旁系。 谢峤身为家主,本应去谢家旁支修养,可他要掩藏身份,所以才留在春榴巷中。 符沧乃谢峤亲信,在京中替谢峤办事多年,自然动作迅速。 符沧站在窗外立身等候,见谢峤出来,才低头道:“公子,樊家已经查清,还请公子示下。” 谢峤淡道:“讲。” “樊家三辈上曾在京中任职,后辞官回乡,到这一辈樊家一直都是靠祖上的产业,小辈们也都是些好色枉法之徒,平常一些人命都是在宅内,只有一年前樊家大儿子便当街打死了一个人,后来还逼得那家人离开崇州这件事闹得很大。” 谢峤沉声:“此事如何处理的?” “当地县丞判为樊家大郎失手,只赔些银钱。” 樊家只是明面上他们还记挂着自己是个官宦人家不敢妄为,私底下谋财害命的事却有一堆。 谢峤知道这种人家里定少不了人命官司,却没想到樊家已经狂妄到可以当街打死人。 甚至县丞与樊家也是沆瀣一气! 如今樊家更是要随意取他的性命,樊家竟然这般轻视人命,此等家族,断不能再留。 谢峤听着,眉头越敛越深。 待符沧说罢,谢峤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 他沉思一瞬,道:“用京中谢家名义通知旁支,切断樊家生意,处理樊家。” 符沧低头应:“是。” 寒风在院子里打了个旋儿。 浮在地上的轻雪被卷起,窗子被微微吹动。 本应该安睡在床帐中的宋锦却突然被惊醒。 宋锦的睡眠质量不错,一般都能一觉睡到大天明,可沉沉睡着的她在梦中却被那只咸猪手抓住! 她狠狠地一挣脱,自己也醒了。 突然醒了她还有点发懵。 讨厌的樊老爷,她已经连续两个晚上都做噩梦了! 宋锦把自己的手背往被子上蹭了蹭。 她知道是梦,可是手上那股油腻腻的感觉却没蹭掉。 正蹭着,她忽然好像意识到什么。 她睁大一双圆滚滚的杏眼—— 这是她的屋子。 不不不,这现在是她夫君的屋子! 她明明是蒙着被子躲在大屋里哭的啊,现在怎么在这里? 难道是她自己长腿跑过来的? 自己难道已经主动到这种程度了嘛! 可是她真的不记得了啊,她不会真的哭傻了叭? 宋锦想着,她爬起来扫了眼周遭被掖得规整的床帐,忽然明白了。 不是她自己跑过来的! 是她夫君给她接回来的! 是他帮自己盖的被子,是他帮自己遮得床帐! 她就说吧,她夫君往日是太过正经了点,但还是会心疼人的! 一只细白的手伸出床帐,扒拉开了一个小缝。 宋锦探出头。 咦? 夫君怎么不在屋子里? 他之前不是一直坐在四方桌前嘛? 宋锦正想着,门被轻轻推开。 略显清瘦的身影伴着月光从门外进来。 月光浮在他的肩上,宋锦看着那抹身影,心里跟填了块糖。 看见人,她礼貌又乖巧地叫:“夫君。” 谢峤推门便看见一只小脑袋伸出床帐探着望,他微愣,原本他以为宋锦会睡一整晚的。 定是因为那个渣滓她才睡不踏实。 借着半暗的蜡烛,谢峤与那张小脸对视。 小脸上的哭痕已经被风干,只剩下略显红肿的眼眶。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不悦,甚至在见到他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又开始若隐若现。 谢峤将刚刚在外面微沉的神情收敛,他如平常一般坐在桌子前:“你醒了?” “嗯嗯,夫君你是不是要喝药了?我去给你熬。”宋锦说着就要下床。 “不必了,补药而已,一日不喝无碍。”谢峤淡声道。 宋锦观察着谢峤的神色,她点头:“嗯嗯。” 其实刚刚宋锦就看出来了,夫君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他往常的神色也沉,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他没有冲自己发脾气,甚至没有对自己说重话,可是宋锦就是知道,夫君他在生气。 宋锦看了眼整齐摆放在脚踏上的绣鞋。 帐子这般温暖,夫君他刚从外面回来,肯定冻坏了! 宋锦眨眼,她依旧盯着自己的绣鞋,却出声邀请:“夫君,不如上来暖和暖和?” 谢峤下意识地回道:“不必。” 宋锦身子一僵。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 她在这里睡已经是第三日了,可夫君依旧没有与她同睡的打算。 这已经不是正不正经的问题了。 难道夫君讨厌自己? 宋锦想到这,她心头发酸,眼泪又蓄满了眼眶,欲落不落。 她依旧低着头,小声问:“夫君你是讨厌我嘛?” 她尽力克制,言语中已经还是带了哭腔。 “不是这样。”谢峤眉头一皱。 他今夜本来是想与宋锦说清楚,可现在看来今日并不是好时机。 况且他现在需要这个身份。 而且在崇州,所有人都知道她成亲了,这样也能替她挡一些烂桃花。 他欲张口再解释,宋锦的眼泪却先一步砸在了床帐上。 豆大的眼泪瞬间就洇湿了一片。 小姑娘低着头,没让他看见眼泪。 他有些不明白,他只是守礼不与她同榻,为何在她眼中就变成了讨厌她? 他闭了闭眼。 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身上带着寒气。”谢峤说着,他将半旧的袄子脱掉,只着中衣走到床榻边:“这样就好了。” 宋锦赶紧抹了把眼泪,她将脑袋缩回去,只留了一句话:“好吧,那夫君进来吧。” 她总不能将床帐掀开让她夫君上来叭? 她可是个矜持的姑娘。 谢峤在窗长外站了一瞬,这才一脸正经的掀开床帐,扯过自己的被子,躺在了床榻外侧。 他直挺挺的躺着,没有半点逾矩。 而宋锦躺在床榻里侧,也很规矩。 这是谢峤第一次与姑娘躺在一个床榻上。 京中世家子弟在他这个年岁,就算没有娶妻也会有通房侍妾,但他却不想要。 这些年来他都是独居。 现在这般与一个小姑娘躺在床榻上,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竟然没有任何排斥。 或许是因为这两日已经习惯了宋锦的味道。 他敛眉,听着宋锦的呼吸声。 若是宋锦没睡,他想问问她今日她是否受了其他委屈。 可还没等他找到机会开口,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呜呜呜,真好!夫君没有讨厌我!我最喜欢夫君啦!” 第8章 她的身后跟了个男人 夜色沉寂,月光静静地洒在窗棂。 屋内的烛火渐暗,青纱帐遮挡,更是没有几丝亮光透进床榻。 屋子里没有别人,床榻上更是没有。 那声音清晰,他很轻易地就分辨出是宋锦的。 可是他又觉得不对。 宋锦害羞且守礼,这段时间对他没有半分僭越,断不可能会这般大胆地对他说出“喜欢夫君”这四个字。 暗色中,谢峤微微皱眉。 难道是今日与她同寝让她多思多想,才这般大胆的说出这几个字? 他乃谢家长子,饶是他不在意,但也知道年少时在京中他备受贵女们的青睐,有几个胆大的更是在各种宴会中制造机会想要与他接触。 只是谢家被先皇忌惮,他父亲无奈之下将谢家提前交给他,自己孤身前往他一心前往边关之地,无诏永不回京。 他不过十多岁,贸然接手谢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后来他年岁渐上,脾性也在京中传遍,这些事才慢慢地消减。 宋锦她尚且年少,今日遭逢难事,她身边只有他一个男子,对他产生些许依赖也是自然。 只是…… 谢峤侧头,看向闭眼的宋锦。 少女乖巧可爱,容貌上佳,就算是与京中贵女相比也不逞多让,京中不乏与她年岁相配的优秀少年。 对她最好的,便是由他做主,给她指一个她喜欢的,又可与她相配的人。 谢峤敛眉。 就算是她今日心绪不佳,也应当与她将他的打算说清楚。 “阿锦。”谢峤轻声叫道。 侧边的人没有回应。 谢峤又提声喊了一句。 可是依旧没有回应。 谢峤侧身单手撑头,看向躺在他身侧的宋锦。 她的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熟睡许久。 看她自得的样子,谢峤忽然有些恍惚。 刚刚那一声不是宋锦说的,而是他幻听了? -- 清晨第一声鸡鸣起时,宋锦准时睁眼。 昨夜刚刚哭过,宋锦的眼睛酸涩涩火辣辣的,她抬手揉了揉,这才感觉到旁边正在端正安睡的谢峤。 她的心忽然“砰砰”了两下。 思绪回归。 昨夜! 昨夜夫君与自己同床共枕了! 一睁眼就能看见谢峤的俊脸。 宋锦睁大眼睛盯着他看。 呜呜呜,好想亲一口。 宋锦抿抿唇,将差点撅起来的嘴压下。 昨夜刚刚与夫君睡在一起,要是自己一口亲下去,把夫君吓跑了怎么办? 他可是个正经人。 宋锦恋恋不舍地看着谢峤。 今日的糟心事一猜就不少,宋锦决定晚一点再起床。 直到外面第一缕晨光打在窗上,宋锦才缓缓动作往床下蹭。 谢峤浅眠,宋锦刚拉开床帐他便醒来。 外头有晨曦日光。 少女身子半探出床帐,正认真地用脚寻地上的鞋子。 谢峤抬手,右手手背搭在额头。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些晨间的倦懒:“宋锦。” 原本轻轻寻鞋子的少女在听到声音后身子顿了下。 已经探出去的小脑袋缩回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她有些害羞,还有些无措:“夫君,我吵醒你了?” 谢峤定定地着她。 昨夜“喜欢夫君”“喜欢夫君”这四个字在他心里重复回忆了无数遍,他实在拿不准是不是宋锦说的。 他想着不如今晨问问宋锦。 可是当他一醒来,看到看到他都会低头害羞的小姑娘,他根本问不出口。 那样大胆表达的话,根本就不像是她会说的。 若是现在直白地问,若真的只是他幻听,或者是她梦中的呓语,他们之后要如何相处。 宋锦半低着头,但也感觉到谢峤一直在看着自己。 她的心不由来的紧张,还不等想什么,她便一转身迅速地钻出床帐。 隔着一道帐子,谢峤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小姑娘动作麻利的穿好鞋子外衫,留下一句“夫君再睡一会儿叭”便开门离开。 几步之后,便是宋锦在井边打水洗脸的声音。 哗啦哗啦。 谢峤的神思收回,神色冷冽。 不知道昨夜符沧办事如何了? 宋锦打了满满一盆的凉水,她哗哗捧水洗脸。 两下之后,借着晨光,她打量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最后悄悄地松口气。 刚刚她还在担心来着。 夫君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就猜是不是昨夜自己的脸哭成了,肿成了一个大猪头? 她想着完蛋完蛋,迅速地跑出来。 还特意打了一盆冰凉的水来消肿。 一盆凉水下去,她不仅脸消肿了,心也清亮。 她收拾好自己,转身到屋里换了一身八分新的袄子,临出门前认真看一眼谢峤的屋子。 她决定,去报官。 晨间的春榴巷最是忙碌。 一路走出春榴巷,宋锦没有朝自己的小摊子去,而是转头,朝官府的方向走。 宋锦心里其实有些紧张。 她捏着拳头,一步一步往官府走。 她琢磨过了。 就算官府向着樊老爷,但她今日上官府报案,也算是有个凭证。 昨日樊老爷只是砸了她的摊子,但万一日后樊老爷做事太过,或者牵扯到她夫君,她便到京中去告。 她夫君是京都人,那里都是大官,肯定会有人管的! 再过一个热闹的街口便是县衙。 宋锦以往没到这里来过,只是听过别人要伸冤在衙门口喊。 如今轮到自己,她还有真点发怵。 正值街口早上热闹的时候,多得是早上吃早点和买菜的人。 消息七嘴八舌的也传得快。 宋锦刚一进街口便听到有两个挎着菜篮子站在街角吃花生的大嫂子在说话。 “你听说了嘛,昨夜樊家的灯一夜没灭,那光亮的跟着火点似地。” “是樊老爷回来了给接风呢吧?” “才不是,我家那口子说,昨天晚上他打更的时候,亲眼看着官府来人将樊家大公子抓走了,说是上次的当街打死人的案子被京都的人知道重新审了,这才被重新抓起来。” “我的天,那事闹得多大啊,最后只是赔了点钱,这次真是出了口气!可真是恶人有恶报!” “可不是呢,也不知道是樊家得罪到哪位大人物了,像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这辈子都扳不倒人家,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哎前面卖大葱的来了,快走快走!” “哎哎哎,你腿脚快先去给我抢点……” 两个大嫂子匆匆忙忙地走了,留下在旁边听耳朵的宋锦。 她眨眨眼。 樊家? 那般胡作非为的也只有一个樊家。 所以说樊家现在应当焦头烂额的,说不定还要倒大霉了? 宋锦瞧了眼前面的府衙,转身决定先去樊府看看再做决定。 樊府的宅子离府衙不远,是崇州最贵的地界,往日樊府的宅子早就广开大门,可是今日却门庭紧闭。 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宋锦松口气。 她觉得樊家现在应当没工夫再来欺负她,只是昨日被砸的摊子,她估计要默默咽下了。 她不是胆子小,而是她觉得这个节骨眼,若是因为这事去惹樊家,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对付自己,那可是得不偿失。 宋锦当机立断,决定今天先不去给官府添麻烦,待日后若是官府需要人去作证的时候,她再去也不迟。 宋锦往日不是看别人笑话的人,可是樊家不一样,他们往日作恶多端欺负老实人,今日看着他们倒霉,这叫大快人心。 宋锦不知道樊家得罪了谁,但她从心底感谢那个不认识的神仙人。 她甚至想去庙里请盏灯把神仙人给供一供。 压在心头的事消失一大半,宋锦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她还得赶紧回去收拾她的小摊子呢。 昨日宋锦的小摊子被砸的不算多,大概一两左右就可以修复。 宋锦打算先回去自己修一修,自己实在修不的,再去请人帮忙。 她正算着,往摊子的方向走,距离十多步的时候停下脚。 哎? 她的小摊子前怎么有人在忙忙活活的? 难道是樊老爷昨夜吓破了胆,他怕自己去告状,所以派人将摊子给修了? 宋锦眨眨眼,她往前去,站在自己的摊子前。 她礼貌询问:“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宋小娘子回来了啊。”正在修补灶台的工人抬头,见是宋锦解释道:“是陆掌柜让我们来的!姑娘稍等,这灶台得修一阵,不过今日一定能修完。” 工人说完,一道清亮的声音便从摊子后面传来:“阿锦,你来了?” 陆沉刚在清点损坏的桌椅,听到宋锦的声音他便赶忙过来,迎面便见着宋锦站在灶台前,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包子。 小姑娘可爱又认真,脸上没有什么委屈,也没受什么伤。 他放心的点头。 宋锦没想到是陆沉来帮她把摊子给收拾了。 她将包子放桌上,走到陆沉面前,礼貌叫人:“陆掌柜。” 陆沉不算是富商,但在崇州也有两家酒楼,宋锦的糕点也会供给他,所以算是宋锦的东家。 她想了想,这半个月陆沉都没在崇州,她也没有接到给陆家酒楼的单子。 她应当没有误事。 宋锦道:“陆掌柜是来定糕点的嘛?这两日出了点事,我应当是做不了糕点了,不过如果要是陆掌柜着急用,我可以在家做完给陆掌柜送去。” 宋锦的一声“陆掌柜”礼貌又有些疏离。 陆沉心下叹口气:“我今日一回来便听说樊家来找你的麻烦,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现在看着你没事就放心了。” 陆沉说着,他走近宋锦,压低声音:“樊家那边你不用再担心,樊家这次得罪了大人物,他家不仅有人命官司,甚至生意也有问题,日后樊家应当是没了。” “没了?”宋锦原本只是以为樊家会倒大霉,却没想到竟然是直接没了? “那么大的家族?”宋锦抿唇。 陆沉不以为然:“与那家而言,樊家也不过蝼蚁,不管如何,阿锦你日后不必担心了。” 不过蝼蚁? 宋锦这才对樊家惹到多大的人物有实感,她下意识地:“是谁家啊?” 难道是官家? 陆沉知道宋锦不是个多事的姑娘,这事在商会中也不是秘密,他道:“谢家,京都谢家。” “京都?”宋锦吃惊,“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管到我们这里?” “这我们便不知了,不过谢家旁系众多,中间有什么事谁也不清楚,”陆沉也说不了太多,只转话题:“你这摊子今日便能修好,明日就能正常开张。” 宋锦张张嘴,原本想要拒绝。 可是她眼看着已经修了一半的摊子,好像阻拦也来不及。 她不想白白占陆沉的便宜:“多谢陆掌柜帮忙,一会儿若是陆掌柜不忙,还请略等等,我要回家一趟取些东西。” 她身上没带那么多银钱,她要回去取。 “你要取什么,我跟你一起回去,兴许能帮些忙。”陆沉温和道。 宋锦想了想:“也好。” 待桌椅板凳都修得差不多,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的往春榴巷走。 自早上宋锦起床离开后,谢峤也只等片刻便起身,他洗漱完毕便坐在桌前抄书,待到下午符沧才出现。 符沧低头道:“公子,樊家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完毕,樊家不仅有人命,连账务也有问题,十天内,樊家主家会全部下狱。” “嗯。”谢峤只淡淡的点下头,好似樊家并不足以让他烦心,“京都有什么消息嘛?” “回公子,还没有。” “你继续留意京都,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符沧几下便消失在院子中,谢峤在院子里站着,并没有回屋。 他抬头看着橘红色的日落。 宋锦应当是这个时候回来了…… 昨夜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浮现。 也不知道她今日心情如何。 要是知道樊家被处理了,她会不会开心? 谢峤想着,他便不自觉地走到门口,拉开院子的大门。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拉开这个门。 他微微站出半身,往宋锦回家的方向看去。 夕阳渐落,照在小姑娘的肩上,也洒在她的酒窝里。 就是这个时候,小姑娘利落地往家的方向走。 她*的脚步轻快,看起来就心情不错。 只是这么看着她,就令人心情舒畅。 只是…… 谢峤眼神发暗。 她身后怎么还跟了个男人? 第9章 自作多情 日落之前,炊烟渐起。 谢峤站在春榴巷的尾端,身侧是那株已过百年的石榴树。 树上有残叶未落,如今被雪压住。 他已经在春榴巷停留两个月,此刻才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这条巷子。 与京都的宽路相比,这条巷子略显狭窄,大一点的马车都不能通过。 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他应当这辈子都不会到这里来,不可能在此停留许久。 更不可能会对这里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 现在他站在巷子的尾端,看着远处由远及近而来的少女。 这个少女就在巷子里长大。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最终渐渐长成如今纤细窈窕的如玉模样。 这个巷子里各处都有她的影子。 夕阳温暖,谢峤心中的一角忽地塌软。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常是冷漠的眼神涌出温柔。 心头轻松愉悦。 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自己拥有这种情绪是在什么时候了。 ……若没有看到后面跟着的那个男人,这种情绪,他应当会持续很久。 谢峤的眼神自少女的身上移到后面的男人。 那人跟在宋锦的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温和的不知道在与宋锦说些什么。 宋锦也在礼貌的回应,她侧着头,看不到那人的眼神。 谢峤却看得分明。 那个人眼睛里面的喜欢和想要占有,有点过多了。 谢峤冷冷勾唇,锁定到那个人恰到好处的笑。 夕阳将两个人拉得老长。 甚至偶尔还交叠在一起。 实在刺眼。 宋锦的摊子离春榴巷不远,不用走多久就能到,她在前面引路,想着一会儿要不要礼貌地请人家进屋坐坐。 可夫君在家,他看起来不太喜欢外人,会不会不高兴? 不过他都不出屋子的,应当不会介意吧? 她正想着,一直跟在宋锦身后的陆沉却忽然道:“阿锦,这阵子我在外面办事,你过得如何?樊老爷除了砸了你的摊子,还做没做其他过分的事情?” 他其实还想问她那个夫君现在在何处,为什么宋锦的摊子出事,依旧不见他的影子? “我挺好的,樊老爷是前两日才回来,他可没空来找我的麻烦。” 一拐弯,宋锦带着陆沉走进春榴巷。 “那就好。” 陆沉知道樊老爷前两日才回来,他担心的是其他人有没有欺负她。 陆沉想了想:“之前跟你说到我酒楼来做糕点的事,你再好好想一想,现在入冬了,你在外面摆摊怕是要受冻,你来我这里,我给你的月钱定比你摆摊要多。” 这个提议几个月前陆沉就说过,只不过宋锦拒绝了。 不知道这次经过这件事,宋锦会不会答应。 宋锦在前面走着,果不其然,她干脆道:“不必啦,我还要照顾夫君,还是摆摊更自由一些!陆掌柜若是怕我赚得不够多,便多订一些糕点,我给陆掌柜研究更多新鲜的花样!” 陆沉也不强求:“也好。” 不长的春榴巷已经走过一半还要多。 宋锦也决定,还是请陆掌柜进屋坐坐。 今日陆掌柜帮了她许多,她得把厨房里藏了好久的茶拿出来待客。 这样才礼貌。 决定了后,宋锦才抬头对陆沉道:“陆掌柜,前面就是我家啦,等到了……” 宋锦说着,眼神随着话往前看去。 而后瞬间顿住。 她的话和眼神一起顿住。 甚至不敢相信地狠劲眨了眨眼睛。 那个站在她门口往巷子里看的人是谁?! 好眼熟。 不会是她夫君吧?! 少女抬头的瞬间,谢峤将眼神收回,转而投向宋锦。 四目相对。 他能明显看到少女脸颊的出现的酒窝。 刚刚并没有。 谢峤看着少女在看到他的瞬间眼中的惊讶和喜悦,很明显她没想到自己会在门口。 更不知道自己是在等她。 陆沉自然也看到谢峤。 在看到谢峤脸的瞬间,他愣住,随即温和的脸色变得深沉。 他没想到与宋锦成亲的人竟然是这样。 陆沉稍微大一些,今年二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他属意的姑娘便是宋锦。 他原本想见到宋锦哥哥再提亲,却不想一夜而已,宋锦竟然就成亲了! 这段时间宋锦夫君一直深居简出,无人见过他的容貌,陆沉也是一样。 陆沉想着,谢桥不过是一个京都来的读书人。可仅仅一眼,陆沉便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寻常百姓。 宋家在京都到底给宋锦定的是什么亲事? 谢峤只用余光便瞥到那男人微变的脸色。 他神色淡漠:也不过如此。 谢峤和陆沉的交锋宋锦根本不知道。 她就是惊讶:夫君怎么出来了? 不不不不会是在等她叭? 想到这,宋锦嘴角的酒窝更深,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原本还有一半的路很快走完。 她站在谢峤面前,微微仰头:“夫君,你怎么出来了?” 她的声音微扬,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谢峤没有回答宋锦的话,而是眼神微挪:“这位是?” 宋锦轻快的解释:“这位是陆沉陆掌柜,这些年帮我了许多。” “这样。”谢峤朝陆沉点头:“多谢。” 陆沉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略抬手:“举手之劳。” 宋锦对谢峤接着道:“我要进屋拿些东西给陆掌柜,所以……” 宋锦现在才觉得有些棘手。 她原本以为谢峤在屋中不会出来,可没想到他今日不仅没在屋里,还站在门口。 那请陆沉进去,谢峤会不会不开心? 宋锦悄悄看陆沉。 陆沉的身上是一身宝蓝色锦袍,面料裁剪都是上佳,一看就很贵。 反观谢峤的身上只有那件合身的旧棉袄。 可就是这样,她夫君也没有半分局促,甚至依旧平静,甚至周身气韵要压过陆沉三分。 ……她夫君穿锦袍一定很好看! 宋锦握拳,决定给谢峤买一套好看的衣衫。 得买! 就算是把她的荷包掏空也得买! “既如此,那便请陆掌柜进屋稍等,”谢峤说着,他侧身给陆沉把门让出来:“屋中简陋,还请陆掌柜不要介意。” 陆沉却拒绝:“我在这里等阿锦就好。” 阿锦? 谢峤眉头微微皱起。 “也好,我动作很快的,陆掌柜稍等一会!”宋锦说完,提着裙子跑向屋里,没多一会儿旧拿了一个钱袋回来。 她跑的急,有些喘。 将钱袋捧在手上,加着十分的感谢,对陆沉道:“今日多谢陆掌柜帮忙,这是今日修铺子的工钱和料钱,还请陆掌柜收下!” “阿锦,你……”陆沉没想到宋锦回来是取钱给他,若是知道这样,他还不如不跟她回来。 可就算不跟她回来,她也定会找其他的办法将钱给他。 陆沉无奈,迟迟不伸手去接。 谢峤站在一旁,二人的僵持落在他眼中。 他神色微敛—— 陆沉这个人,实在是过于自作多情。 两个人之间蓦地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谢峤将钱袋接下,替宋锦递过去。 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 陆沉的温和僵在脸上。 面前的人总让他感觉压抑。 他经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更是许多,却从未见过谢桥这样的。 “多谢。”陆沉与谢峤对视,接下钱袋。 他尽量保持温和看向宋锦:“阿锦,我先走了。” 见陆沉接过钱袋,宋锦暗自松了口气。 她本来以为今日也要多拉扯一会儿呢。 她的笑容灿烂:“嗯嗯嗯,不耽误陆掌柜去忙了,剩下的事我自己去收拾就好啦!” 陆沉点头,转身沉默离开。 宋锦与谢峤站在一处,他们一同看着陆沉的背影,蓦地谢峤问道:“你一会儿还要出去?” “嗯嗯。!”宋锦说完,她嘱咐道:“夫君你身子不好,不要在门口吹风,快进屋吧。” 看到谢峤点头,宋锦才放心的往外走。 而谢峤却站在门口,他看着少女的背影,自己迟迟没有回去。 昨日一个樊老爷,今日一个陆沉。 他忽然想起京中世家有人将自家千金护在府中。 如今看来,兴许不是府中迂腐,而是惦记的人实在太多。 宋锦动作麻利,摊子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为了明日能开张,她收拾到很晚。 她一个人走在春榴巷中,期许的看向门口。 谢峤这次没有在门口等她,可是房间里却有一道盈盈烛火。 宋锦推开门,看见隔着窗的烛火心里涌出暖意。 她夫君不仅出来接她,还给她留灯。 呜呜呜,她好幸福。 待在灶间吃些东西又洗漱完,宋锦才换好寝衣推开房间的门。 原本她以为夫君应当四方桌前,却没想到他竟然穿着中衣,手中拿着一本书,正闲适地坐在床榻边。 推门声响,谢峤闻声抬头。 门口的少女鼻尖被冻得有些红,她穿着粉白色的寝衣,外面披着今日穿着的袄子。 她站在门口,眨巴着眼睛。 “你回来了?摊子可都收拾完了?”谢峤淡淡开口。 刚才一进门宋锦就有些发愣! 毕竟看见一个美男在床边等自己,这冲击力实在是不小。 她以前可就是在梦里想想。 没想到她竟然等到真的了! 开心! 她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幸运,还不等她去报官,樊家就倒了。 一回家看到夫君在床边等她,还给她留了灯! 宋锦暗暗握拳控制自己。 不能太孟浪! 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夫君是个正经人,万一要是把他给吓跑了可不行! 为了控制好自己,宋锦没有直接奔上床榻,而是矜持的坐在椅子上。 可她的愉快还是被谢峤捉到。 谢峤放下书:“你今日很高兴?” 宋锦的声音小小但雀跃:“嗯嗯。” 谢峤面上不动声色,与平常一样,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眼神微变。 声音也略冷了些:“是因为陆沉?” 明明屋中已经燃着炉子十分暖和,但宋锦却幽幽的感觉到一股凉风。 “啊?”宋锦有些没明白,怎么扯到陆掌柜? 她乖巧的解释:“不是因为陆掌柜,是今天有一家恶人遭了报应,所以我才开心的。” “嗯。明日若是你不忙,便与我一起上街。”谢峤面色变为平常,他闲适地翻了页书,随意道:“快要入冬,置办些东西,能免去不少麻烦。” 第10章 多亏那个谢家大菩萨 烛花砰砰响了两声。 “好啊!”宋锦忙不迭地应道。 宋锦知道谢桥不愿意出门,她刚刚还在想要如何骗他上街,没想到夫君先提起这件事! ……看来旧袄子还是让他在意了。 “明日我早些收摊,我们去成衣铺子看看。”宋锦有点难受,她带着歉意:“抱歉夫君,让你穿这不合身的衣衫这么长时间。” “无碍。”谢峤声色淡淡,手上的书适时的被他翻了一页,他不经意地问:“你说的今日被处理的恶人,之前可欺负你了?” “还……还好。”宋锦小声回答道。 其实说被欺负,但她只是摊子被砸了,然后被那只咸猪手摸了一下。比起那些个丢命的,她真的还好。 只是想到自己要是真的被抢走,她还是一阵后怕。 幸亏那个谢家大菩萨啊…… 哦,对了! 宋锦端坐在长凳上,又长又直的发梢在她指尖饶了几圈。 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夫君,你从京都来,可否知道京都谢家?” 谢峤闻言,他神色未变,只将手中的书放下。 “你怎么问起这个?” 宋锦聪慧,她竟然能打听到樊家的事与谢家有关,那是不是也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谢峤一时拿不准。 但若是她猜出,那便将身份讲与她听。 谢峤的音调本就冷,这么沉声一问,宋锦还有些紧张。 这段时间以来她和夫君都没什么话说。 有时候她想说说家常,或者自己摊子上的事。 可每次看到夫君在认真的抄书,她就觉得跟他说话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她想着,若是说说京都的事,他应该会有些兴趣吧? “陆掌柜跟我说,那些恶人能够被惩罚,是因为他们得罪了谢家,所以我便想问问,这个谢家是谁?” 谢峤淡道:“谢家既是世家,又有爵位。” 宋锦惊讶:“听起来好厉害!” 谢峤抬眸看她。 面前的少女眨巴着眼睛,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在烛火下闪着光,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谢峤淡淡的勾唇:“你对谢家很感兴趣?” “嗯嗯。”宋锦十分积极。 她正了正坐姿,像是虚心受教的好学生:“这个谢家在京都,那么远都可以管崇州的事?” 谢峤见着她的模样,忽然就想起自己那个学生。 若是他能像宋锦一般乖巧,他定能少操点心。 “谢家分支众多,在各地都有,只要京都家主施令,他们都要照办,况且……”谢峤的眼中多了些肃杀之气,“那般祸害百姓的人,不仅是谢家,朝中任何官员遇到,都该将他处理掉。” “可是樊家在崇州已经这么多年了,衙门也来了不少人,只有谢家管这件事,所以还是谢家好。”宋锦皱皱鼻子,“那这次樊家倒台的这么快,是谢家家主施令了嘛?” 见着面前的少女聪慧,谢峤眼中带了些赞许:“嗯。” “好厉害!”宋锦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谢家家主果然是大菩萨!这么远都能有他的神通!” 大菩萨? 谢峤的眉目略展,嘴角微微上扬。 可他依旧道:“不可胡说,谢家家主不过是凡人而已,怎么能称为大菩萨?” “就是大菩萨。”少女小声反驳:“他为崇州除了个害虫,对我们来说就是大菩萨。” 她没说的是,要是没有这个大菩萨,说不定她会如何。 甚至被暗暗杀了也说不定。 听着少女的话,谢峤也未再反驳。 他想到,日后不管如何,宋锦都要先进谢府,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与她说说谢府的事。 他道:“你可想知道谢家家中情况?” “家中情况?”宋锦懵了下:“那夫君跟我说说?” 她其实知道哒,那高门大户这辈子跟她扯不上什么关系。 只是夫君好像没有什么不耐,她就想诳他多说点话。 这样才显得没有那么冷冰冰。 更像是夫妻! “谢家为世家,如今主家在京都,上有一位老夫人今年年逾六十。老夫人膝下只有一子,为静安候,如今静安候身在边关,其夫人余氏留在京都。余氏有两子,长子为太子太傅,次子在成婚后去到边关,入静安候营帐。剩下的管家侍从,大概百余口。谢家亲戚分支众多,在京都各地都有。” 光是听着,宋锦就觉得谢府真的好大。 一个家里面竟然有好几百口人,更别提还有那么多亲戚。 亲戚连着亲戚,关系套着关系。 怪不得能管到崇州的事。 宋锦只是听着,便觉得这些离她实在是太遥远了,眉心不由自主地轻簇。 她不太喜欢这么复杂的大家族。 之前樊府就很大,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多,在府中打死个人也是经常。 还有那天晚上她送轻红姐姐回到王家,那一眼看不进去的大宅子,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谢家这个家族太大。 她还是喜欢简单一点关系。 至于谢家大菩萨…… 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就救下她这么一个差点被抓进魔窟的小姑娘。 她还是默默地在心底感恩大菩萨吧。 谢峤说罢,看到宋锦的眉目。 她很少皱眉,往日都是笑呵呵的,这般表情倒是少见。 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原本还想着日后要是去京都,要当面谢谢大菩萨,现在听着,这么大的人物可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宋锦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去庙里给他点灯祈福比较好。” 宋锦点头:“毕竟心意比较重要。” 见宋锦说得认真,谢峤实在想笑。 他的心情不错:“不必烦心,你的心意他都能知道。” 两个人说了不少,宋锦就算是再想听,她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昨天哭一晚上,今天又干很多活,她实在累得很,现在就想睡觉。 她站起身,慢慢挪到床边坐下,乖巧的脱掉鞋子,自己钻到里面的被窝,冲着他的方向侧躺着。 “夫君,我今日太累了,先睡了。” 传来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迷糊劲儿。 谢峤不由自主温柔的笑:“好。” 他看着再被衾里团成小小一团的宋锦,回手将床帐放下。 随即他听到一句—— “明日还要给陆掌柜做新糕点,千万不要睡过了!” 谢峤愣住。 是那天晚上的声音! 可是他分明没有看到宋锦在说话,她乖乖的躺在一侧,面色平静,甚至快要入睡。 可分明那个声音是宋锦的! 谢峤的眉目微敛,心中有个猜测—— 难不成他听到的,是宋锦的心声? -- 日头渐盛。 宋锦在自己的小摊子前忙活,她将刚出锅的糕点装进笼屉。 她关好灶台,拎着食盒往春榴巷走。 这盒糕点是专门做给陆掌柜的,不收钱。 趁着今日和夫君上街,顺路就能把糕点给陆掌柜送去。 雇跑腿的送去有点贵,她舍不得,还是自己来。 拎着食盒往春榴巷走,没走几步,她便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她在原地站定。 心尖被撞了一下! 她喜欢看好看的男子,从小到大她也见了不少,可是像谢峤这般身段和气度的,她实在是没见过! 他的身姿挺直,如竹子一般,身上只穿了件半旧的单衣,并未穿那件袄子。 他一步一步朝自己,步子不急不徐,坚定又沉稳,带着优雅。 宋锦不知道要从小养尊处优才能是这样的气质,她只知道她夫君像是从天上下来的人。 真好! 这个男人是她夫君! 嘿嘿! 男人显然也看到宋锦,他几步走过去,站到她面前。 宋锦略低头,压下心里的激动:“夫君,不是说我回去接你嘛?” 谢峤在这时间不短,可从还未出过门呢。 “不必。”谢峤声音淡淡。 他虽未出去过,但他那晚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这个巷子中摸索着,最终敲响宋锦的门。 这条路,他不可能忘。 “嗯嗯,好,那我们便走吧。”宋锦转身站在谢峤的身侧。 她的身量在姑娘家中不算矮,可站在谢峤旁边,她觉得自己就变成小小一团。 宋锦原本想着与谢峤牵手往前走,谢峤明显没有这个意思。 他径自走在前面。 宋锦看着他的手,只能叹气,跟在他的身后,再紧几步,才将将与他走在一起。 崇州城白日里还是热闹的。 因着离京都甚远,所以这里民风淳朴,百姓们也都没有那么多心眼,说话直来直去。 眼神也是一样。 谢峤刚一走到街上,便能感受到周围的目光。 那些目光没有带着恶意,大多都是些好奇,时不时还有猜测。 他略皱眉。 宋锦早就猜到会是这般。 其实不仅是那些百姓,若是她在街上看到这么个人,也一定会多看两眼。 宋锦轻拉了下谢峤的袖子:“夫君,你别生气,他们没有恶意的。” “嗯,我明白。”谢峤点头,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 他是生面孔,第一次出现在这里,长相又是这般非凡,自然会被别人谈论。 况且他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特意让宋锦带着他到普通百姓才来的集市。 是京都谢府家主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那就好。” 谁让夫君让她带路来这个集市。 这会儿集市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可还是这样。 宋锦也没有办法。 与谢峤不同的是,宋锦的心情不错。 一想到之前那两个婶子说她夫君是个累赘她就生气,这次看那些婶子还说些什么! 这集市不大,只有两个摊位卖袄子。 在这里卖衣服的人都是普通百姓,所以料子和款式都不算好,只能保证暖和。 宋锦承认,就算再差的袄子穿到谢峤的身上都好看。 但她还是不满意。 她今日兜里揣了很多钱,想着给夫君买件好衣服,哪知道夫君竟然来了这里。 宋锦小脸紧绷。 谢峤问道:“你怎么了?” 宋锦劝说:“夫君,不如我们去街里的铺子,我想给你买件好衣衫。” “不必。”谢峤觉得无所谓:“只是一件袄子而已,保暖即可。” 他在京中的锦袍无数,没必要在此刻介意这些事。 再说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今日之后,那些不自量力打宋锦主意的人应该会避退。 “那好吧。”宋锦拗不过谢峤,只能掏钱买下一件灰色的袄子。 款式一般,但非常合身。 两个人又采办了些别的,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站在陆沉的酒楼前。 宋锦停住:“夫君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送东西。” 宋锦没说自己是给谁送,但昨夜谢峤将她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 “嗯。”谢峤长臂一伸,将宋锦手里的锦盒接下:“我去替你送。” 第11章 我好喜欢夫君呀! 手臂蓦地一轻,宋锦挎在胳膊上的锦盒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拿走。 她有些惊喜:“真哒?” “嗯。”谢峤叮嘱:“你在此处等我,不要随意走动。” 不知怎么的,宋锦有一种被老父亲叮嘱的感觉。 不过她可想不了那么多,只忙不迭地点头,而后乖巧的站在原地,望着谢峤的背影。 呜呜。 真好。 今日夫君不仅特意帮她省钱,还帮她去送东西,而且…… 即使有厚厚的袄子包裹,可是夫君的背影还是那般高挑有型。 宋锦满足的谓叹一声。 宋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一眼不错的朝酒楼的门口看。 冷不丁的,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手掌不大,手劲儿却足。 直直地将宋锦拍的往前踉跄了一下。 不清不楚的挨了一掌,宋锦赶紧转头去看。 两个嫂子就挤过来站在她的旁边,正是那天在摊子上嚼舌根的两个婶子。 “小丫头,听说今天你夫君跟你出门了?人在哪,给婶子们看看!” 她们刚回家就听说宋锦把那个病秧子夫君带出来,听说长得像是天上的神仙! 她们听完赶紧跑出来,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宋锦。 只是怎么不见她那个神仙般的夫君? “婶子。”宋锦抬手揉了揉肩膀。 这些妇人往日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身量不大手劲却很大。 这么一拍,就算是隔着袄子,但也很痛。 宋锦略皱眉:“我夫君去帮我送东西了。” “一会儿回来找你?” 宋锦点头:“嗯。” 宋锦之前原本想着带着夫君出来逛逛,这样就能堵住那些人的碎嘴子。 可她们这么直接的找上来,宋锦其实还有些不舒服。 万一她们要是用这么大的劲去拍夫君怎么办? 夫君身子不好,万一要是被拍吐血了可咋办。 宋锦正想着,谢峤便从酒楼门口出现。 他太过出众,即使在京都也是一样,只要出现,便自然而然地吸引许多目光。 那两个多事的大婶平时眼神就好使。 见到谢峤的瞬间,她们的眼神冒光。 像是狼看到了肉! 她们不舍得错开眼睛,只用胳膊肘怼了下宋锦:“丫头,那是你夫君?” 宋锦点头:“嗯嗯。” 婶子说着:“比狗蛋说得还要好看,你这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福气。” 另外一个附和:“这京都人就是不一样哈……” 谢峤从酒楼出来,目不斜视朝宋锦的方向看。 自然也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两位村妇。 她们一左一右的站在宋锦的两侧。 宽大的身形将宋锦挤成了一个薄片,如今正对着他不加遮掩的看。 饶是今天已经就收到了不少这样的眼光,可谢峤还是不适应。 他下意识地敛眉,快速走到宋锦面前,不着痕迹的伸手将宋锦从夹缝中拉出来。 宋锦深深吸了口气—— 呼。 得救了! 谢峤不知道这两位是谁,只侧头问道:“阿锦,这两位是?” 宋锦赶紧解释:“这是经常买我馒头的两位婶子,她们……” “刚好路过,刚好路过!”一个婶子赶紧接话,随即笑得灿烂还有些谄媚:“你就是锦丫头的夫君吧,真好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听说你是京都的人?” 就算是村镇上的人,可她们也有些眼识。 更何况这丫头的夫君现在穿得一般,但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万一日后要是能求到他什么事也说不准。 礼貌一点总没错。 “嗯。”谢峤侧头对宋锦低声道:“家中还有些事要回去,你和婶子们还有事要说嘛?” 宋锦赶紧摇头:“没有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对对,你们有事就赶紧回去,我们也要去买菜回去做饭!”婶子们附和道。 谢峤对着她们略微颔首,拉着宋锦转身就走。 十分干脆。 宋锦跟在谢峤的后面,谢峤的背影高大,足足比她高上一个头。 自己的影子都能映在他的背上。 宋锦抿着嘴笑,开始没话找话:“夫君,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送完就出来了。”谢峤低声道。 原本听到宋锦的糕点,正在楼上的陆沉亲自开门,可一见是他,就只让小二将东西递上来。 谢峤听出来了端倪:“你之前来送东西都要耽搁很长时间?” “也不算啦,陆掌柜偶尔会跟我说说现在崇州都流行些什么食材,让我改进糕点。”宋锦完全没在意。 谢峤不语。 确实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是在帮她。 如果要是那个人没有那么自作多情就好了。 两个人伴着夕阳一路走着,橘红色的天将她夫君的身上好像也染上一片红。 他的背好宽,她张开手都搂不住。 她的脸也被夕阳的余温烤的有些热。 她才没有多想。 也没有害羞。 脑袋里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点都没有! 身后的小姑娘安静的走,直到春榴巷,谢峤才缓下脚步,对她道:“之后如没有旁事,我便不再出门了。” 今日之后,那些人都应该知道宋锦已经成亲。 更何况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要暴露。 宋锦也明白:“嗯嗯,我懂的!” 今天那些眼神实在是太多了,她都能感觉到谢峤的不耐。 日后若是他经常出去,万一被人给看死怎么办? 他身子那么弱…… 还是不要出门好了! 反正这一次就足够啦! 两个人达成一致,双双满意的进门。 除去棉衣,在集市上宋锦还买不少别的东西,用品吃食都有。 谢峤也破天荒的跟她一起吃了晚饭。 待收拾好之后,距离入寝还有一段时间。 宋锦还是穿着那身粉白色的寝衣,她推开门,一眼便看到正坐在床边的谢峤。 宋锦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时间还早,夫君应当在四方桌前抄书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准备就寝了? 宋锦挪过去,步子有点小。 反倒是谢峤没了之前的犹豫,甚至一反常态的对她道:“今日疲累,早些上榻休息吧。” 宋锦??? 她的杏眼睁大,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君邀请她上榻? 夫君竟然主动邀请她上榻? 天!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瞬时间,宋锦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片片段,她的脸“腾”的有些红。 难道…… 要圆房了嘛? 见着面前的少女有些犹豫,看起来甚至有些害羞,谢峤微敛眉。 他今日一天都没有听到宋锦的心声。 可是昨夜他分明听见了。 谢峤自小博览群书,奇闻轶事也看过不少。 能听见别人心声这件事,他只是有片刻的错愕,没多久他便接受。 不过一日下来,他觉得好像只有在特定的一些时候,才能听到宋锦的心声。 他想搞清楚。 他再次侧身:“下面冷,上来歇着吧。” “哦哦。” 宋锦脸红着,小步挪了过来。 她一脸羞涩又矜持的坐在床榻边,慢慢地往里面挪,又挪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眼睛盯着床帐,开始眨巴。 眨啊眨。 夫君不会是要过来了吧? 眨啊眨。 我是不是应该去用些香粉啊?好像柜子里还有一点。 眨啊眨。 夫君这么正经,他会不会不太懂要怎么做啊?可是我也不太懂啊…… 她躺了一阵,心里叽里咕噜的想了好多,可是…… 哎? 她夫君好像动都没动。 宋锦侧头,去看端坐在床边的谢峤。 他好像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可是她现在也不能叫他啊…… 那也太明显了吧,像是她猴急一样! 可是她等了好久,谢峤依旧未动,像个在打坐的和尚。 宋锦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坐着睡着了? 犹豫了好几下,她终于小声叫道:“夫君,你不上来休息嘛?” 少女的声音从被衾里传来,坐在床榻边的谢峤面色未变。 听不到。 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抬脚上榻,将被子稳妥盖好,随即将床帐遮掩住。 霎时间,不大的空间里瞬间沉静。 连点点的烛光都被遮在外面。 青纱帐中昏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少女馨香的味道在帐子中浓郁起来。 味道清爽,可现在却带着暧昧。 与此同时,谢峤再次清楚地听到了宋锦的心声—— “呜呜,夫君好听话,我好喜欢夫君啊……” 第12章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少女的心声一清二楚。 谢峤有些怔愣。 谢峤看着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青纱帐,还有靠近他旁边只有半臂距离的宋锦。 他心中大概可以确定。 他们两个只要在这床帐中贴近,他便可以听到宋锦的心声。 见谢峤上榻,宋锦还紧张的揪紧了被角。 可谢峤没有别的动作,他好像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锦有点好奇:“夫君?” 谢峤淡淡回应:“休息吧。” “哦。”宋锦有点失望的垮下一张小脸,只是床帐中昏暗,她又把表情藏在被子里。 谢峤一点也看不到。 她在心里善解人意。 【没关系哒,夫君肯定是身子没有好全,今日出门走了那么远,肯定是累了!】 心中的话音刚落,她便见着谢峤蓦地转头看她。 宋*锦被吓了一跳:“夫君,怎么啦?” 谢峤憋了好久,欲言又止,最后只叹口气:“没事。” “嗯嗯,那我先睡啦。”宋锦今日天不亮就出摊,还陪谢峤走了一天,自然累了。 被衾温暖,宋锦昏昏欲睡。 可谢峤却是没有半分睡意。 他侧头,看着身旁睡得安稳,没有半分防备的宋锦。 刚刚他差点解释,他不是因为身子不好,而是他另有打算。 只是…… 在确定自己能听到宋锦的心声之后,他的脑海中便闪现出在他二胖转了无数次的那句“最喜欢夫君啦”。 他知道宋锦不讨厌他。 只是当初他一身伤,宋锦依旧答应与他成亲,他以为她只是因为这是她哥哥的遗愿。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自己一直悉心照料,即使家中的银钱不多,也尽量给他买好的药材吃食。 他躺在床上不能挣钱,她没有丝毫怨言。 她性格好,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经常会羞涩的笑,酒窝甜甜的。 他原本以为,宋锦只是对她的“夫君”好。 毕竟宋锦阅历浅,即便知道自己大她许多,她没得选,只能凑合着过。 可没想到她竟然喜欢自己。 少女心事不夹杂任何的谎言。 她不知道谢峤是谁,她的心意里没有对家世的审度和目的算计。 她的喜欢太过纯粹。 甚至只能在压在心中,是她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 那他呢? 看着身侧酣睡的少女,谢峤的眼神暗了暗。 他之前想过,没有多久他就可以回到京都,到时候他便袒露身份,给她找一个般配的,她喜欢的少年。 可要是她喜欢自己呢? 谢峤微微闭眼。 他不确定。 他无法否认,在听到宋锦的声音时,那句“喜欢”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心上。 是他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是谢家京都都太过复杂,这个小姑娘太过单纯,并不适合。 在成为谢家家主之后,谢峤明确的知晓,他需要的是一个循规蹈矩家世相配能够帮他料理族中事物的夫人。 甚至无关他喜不喜欢。 可是偏偏他在这里“成亲”了。 他的夫人实实在在的躺在他的身侧,半点都不知道他心中的复杂。 谢峤睁眼,在昏暗中看已经睡熟的宋锦。 她睡姿乖巧,不怎么乱动,像只懂事的小猫,最多只是贴着人蹭蹭。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 一觉醒来,宋锦见着旁边的床榻空了。 咦? 天这么早,夫君去哪里了? 宋锦从床榻上起来,她利落的收拾好被褥拉开床帐,一眼就看到在窗边坐着的谢峤。 他的手上还有一杯凉茶。 在听到声音后,谢峤转头,面色如常。 “夫君醒的这么早?”宋锦脸颊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 谢峤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挪走眼神:“嗯。” 宋锦性格好,没有什么起床气。 更何况谢峤一向冷淡,宋锦都习惯了。 他性格如此,他的脸和身段又没变。 没有什么比一大早就能看见一张俊脸更愉快的事情啦! “那夫君你慢慢坐,我去做饭出摊了!”宋锦像是一只早起的勤劳小鸟。 她轻盈的飞过,去追逐刚刚升起的朝阳。 谢峤心里仍旧复杂,可他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 照例出摊卖馒头,今日又到了给绣翠楼送糕点的日子。 修摊子花了她不少钱,她最近得多做一些,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 夫君身子不好,她还盘算着请人帮她杀头猪,给夫君补补身子。 树倒猢狲散,樊家被处理的快,没过两日连樊老爷都被下狱。 这可是最近崇州城中的大新闻,街头巷角都在说,宋锦听着心头松快。 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心上乌云消散,连干活都有力气! 没一会儿,宋锦就做好了两大盒的糕点。 今日她做的是牡丹样式的,内里的馅儿是甜甜的豆沙。 晌午头一过,她便拿着食盒朝绣翠楼走。 可这一路好像总有婶子在看她,还窃窃私语的。 就算是被宋锦的眼神抓住,她们也不闪躲。 她疑惑了一路,最终在绣翠楼得到了答案。 橘兰姑娘坐在桌前,纤纤手指捏了块糕点。玫红色的糕点衬得她的手更加白嫩。 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饶有兴趣的问:“小锦儿,听说昨日你与你夫君一同出门了?” “嗯嗯。”宋锦害羞的点头,随即她意识到:“橘兰姐姐怎么知道?” “你那夫君惹眼,满城的婶子们都晓得了,现在约着去你家爬墙角呢。”橘兰捂着嘴笑:“赶明儿个你把夫君带来,姐姐给你掌掌眼?” 宋锦赶紧道:“我夫君身子不好,估计最近不会出门了。” “你这小丫头!这般护食,还怕姐姐惦记你男人不成?”橘兰也没恼,笑着点了一句,随即朱唇轻咬糕点:“你与你夫君成事了吗?” 宋锦自然知道橘兰说的是什么事。 她脸一红,但还是摇头:“没呢。” “嗯?还没有?”橘兰有些吃惊:“虽说你夫君好像长得不错,可是小锦儿你这般可口,他竟然能忍住?” 橘兰小声道:“怕不是不行吧?” 宋锦没法说。 她也不知道。 毕竟谢峤像个和尚,眼中更是清明,好像半点都没有世俗的事。 “你这小丫头还是趁早搞明白,他要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话,还是要想想自己日后要如何。”橘兰认真叮嘱:“可别傻兮兮的只看一张脸,到时候把自己耽误了都不知道。” 宋锦“嗯嗯”两声:“知道橘兰姐姐疼我,姐姐多吃些糕点,这里面我加了洛神花,很是美容。” 橘兰开心的笑:“你这丫头倒是知道我的口味!” 宋锦瞧了瞧周遭布置,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 这间房原本是轻红姐姐的,在她嫁人之后,橘兰就搬了进来。 宋锦忽然想到那晚的轻红,不由地问道:“橘兰姐姐,轻红姐姐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橘兰的语气渐轻:“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随即她安慰宋锦:“小丫头别瞎担心,说不定人家穿金带银吃香喝辣呢!” “嗯嗯,”宋锦的小脸还是没有舒展:“希望轻红姐姐能过上好日子。” “你呀!”橘兰点点宋锦的额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好。”宋锦听话的应道,她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橘兰姐姐,我要去趟药铺,就先走啦。” 夫君的药吃得差不多,她要再去抓些。 还有…… 她想问问夫君的身子是不是没好透? 慈安堂离春榴巷不远,宋锦从小就走在这条路上,熟悉的很。 一进药铺,正在门口磨药的小学徒便站起来,朝着宋锦笑得一脸羞涩:“小锦姐,你来了?” 小学徒叫小武子,是安叔前两年收的弟子。 他今年才十岁,是个孤儿,之前在乞丐堆里混了许久,碰到安叔才被带回来。 因为营养不够,所以见着他一点都不像十岁。 小武子嘴甜,见到宋锦就叫小锦姐,又是个清秀干净的小少年。 一身药草香清清爽爽。 宋锦对他印象不错。 她笑眼弯弯:“嗯嗯,安叔呢?” 小武子回答道:“师父在后面。” 正说着,安叔便从后堂出来。 他一身蓝色长衫被洗的发白,袖子被挽到臂弯处。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个一瘸一拐的伤者。 小武子见着,赶紧放下手中的活,上前去搀扶。 安叔虽是个医者,但说话却粗里粗气的。 小时候宋锦还怕过他一阵子。 把人送到门口,安叔又叮嘱道:“你这伤得好好养着,这段时间就不要去山里打猎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知道你家中困难,但你要是养不好身子,以后都容易落下病根,你这次是命大,摔到洞里被人救了上来,以后一定小心!” 伤者脸上青一块肿一块,他艰难出声:“懂的懂的。” 安叔人爽利,见状也不多言,只让小武子把人送回家。 他洗手的空隙,转头问道:“锦丫头,你夫君的伤怎么样了?” “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昨天他还跟我一起上街来着,多谢安叔照料!” 宋锦说着,将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放到柜台上。 知道自己今天要来,宋锦特意多做了点。 安婶子爱吃。 “小丫头有心了。”安叔从粗布擦干手,转回到药柜前,麻利的抓药称药:“这补药贵,你再给他吃两副就先停一停,让他多吃些有营养的。” 宋锦点头。 是药三分毒,宋锦也不想让谢峤吃那么多药。 只是…… “安叔。”宋锦瞧了瞧门口。 药铺没有其他人,好像也没有人要进来。 宋锦小声问:“安叔,我夫君的身体已经好全了吗?还有没有别的问题啊?” “他的那些伤多是皮外伤,伤口深了点,但早就已经好全了。骨头肺腑五脏都没有伤到,余下的是他一路劳累,到底是年轻人,只要补一补就行。”安叔手不停:“他是有什么不舒爽?” “没,没!”宋锦赶紧摇头,随即支支吾吾。 宋锦是安叔看着长大的,这丫头往日爽利,从未有过这种时候。 他停手,看宋锦。 发现面前的小姑娘低着头,好像有些不好意。 欲言又止,好像在组织语言,但不知道怎么说。 安叔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试着问道:“你们两个是想要孩子?” 孩? 小孩子? 宋锦愣了下,她是没有想到这里的! 她就是想问问,想问问…… “安叔,你说我夫君受了那么重的伤,身子是不是虚啊?” “脉象上倒是没有看出来。”安叔细细思索了一阵,随即他道:“这样,这次我加一味药,你回去试试。” 宋锦的脸颊微红:“谢谢安叔。” 满满的两包药接下,宋锦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如果。 她是说如果! 如果夫君真的是有心无力,她一定不会嫌弃夫君的。 夫妻嘛,本来就应该风雨同舟。 有病就治病,她会多卖些馒头养家的! 而且听说安叔之前就让一个四十多岁都有孩子的夫妻怀了对双胞胎! 宋锦信心满满的往家走。 一会到院里,她推开门便钻进灶间,给自己热了饭,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小炉子前煎药。 她不讨厌药味。 毕竟她从小就身子不太小,外祖父祖母带着她都要住在慈安堂了。 直到她长到十岁左右,身子才完全养好。 她对药味可熟悉的很。 更何况安叔开的这副药,问起来并不呛鼻子,也不让人想吐。 比她小时候喝的药好闻多了! 小炉子火温温,宋锦用了小一个时辰才将药煎好,待她捧着药进卧房,都已经到就寝的时间。 她端着温热的药,推开门。 入目便是放桌前谢峤正在认真抄书的身影。 他身姿挺拔,眉目专注,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可在盈盈烛火下,又能微微融掉一些冷意。 见到谢峤,她心头就开始雀跃。 可今天在雀跃之间,她还有一点点的担心。 她将药放到谢峤的手边:“夫君,喝药了。” “嗯。” 谢峤原本想说先放着,可身侧的小姑娘却一直等在原地。 像是要看着他把药喝掉。 要是药凉了不能喝了,这个小姑娘会心疼。 毕竟她的银钱与谢家的不同。 她是一个馒头一个馒头赚的。 他无奈地放下笔,将略苦的药汤一饮而尽,眉头都未皱。 只是—— 今日的药怎么和往日的味道不太一样? 第13章 【呜呜,好想亲亲夫君的鼻尖啊!】 口中的苦意蔓延,谢峤的眉头略皱,他侧头看向宋锦,缓声道:“今日这药……” 宋锦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不不不是吧! 夫君难道尝出来这要里面加了别的? 宋锦有点紧张:“怎么了?” 她一眼不错的观察着谢峤,只见他一句话没说完,最后淡淡道:“无事。” 宋锦松了一口气。 谢峤放下药碗,端起旁边的清茶漱口。 宋锦端起空碗飞快地跑到外面,待门关上才舒了口气。 长长的呼吸在干冷的风中消散。 她刚刚是真的很紧张。 夫君这般守礼要强,要是说破了,夫君定会觉得没有脸面。 她可不想让夫君没面子! 善解人意嘛,她最会了。 而坐在桌前的谢峤手里端着那杯清茶迟迟没有放下,他看着像是逃出去的宋锦,有些奇怪。 刚刚宋锦给他的药与往常不同。 他原本想问,可那药闻起来有些熟悉。 他一时想不起来,但肯定不是毒药,所以他并未探究。 倒是宋锦的动作像是做了什么。 谢峤正想着,宋锦便换好寝衣回到屋子。 她乖巧的关好门,悄悄地走到床榻里钻进自己的被子。 被子盖得严实,只留下一双杏眼。 呼吸也轻,根本听不见。 可谢峤却莫名的静不下心。 ……应当是这几日他没有休息好。 桌上的烛火已经燃了大半。 烛光渐暗,他的神思有些奇怪的心猿意马。 屋中有炭盆,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十分不同。 帐子里好像更舒服。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除了外衣,躺在帐子中。 少女发间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躺在宋锦旁边,微微阖眼,身子挺直。 好像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宋锦在外面就已经想好了! 既然夫君他身子有些不好,那就暂时把圆房的念头压下去吧! 她总不能强人所难。 况且安叔说,两副药之后再看。 她能等的。 只是…… 宋锦悄悄抬头,偷偷的看谢峤的侧脸。 他的侧脸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略带了些冷冽,可是他的鼻尖却挺如山峰。 她控制不住的想—— 【呜呜,好想亲亲夫君的鼻尖啊!】 屋中温暖,帐内温存,谢峤的意识有些模糊。 他的身体好像与往日不同。 有些热,有些力气想要使出来,可是找不到地方,就显得有些燥。 难受,但却可以忍耐。 是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闭眼克制,偏凉的身体洇出细汗。 直到耳边响起—— 【呜呜,好想亲亲夫君的鼻尖啊!】 原本的意志有些崩溃。 那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可却十分认真。 她是真的想亲。 真的很想。 谢峤原本微微阖着的双眼紧闭。 若是身边的少女控制不住自己亲过来怎么办? 他会冷脸拒绝? 还是会与她说清楚? 甚至…… 他不能想。 他躺在一旁静静等着宋锦的动作。 可几个呼吸后,她的动作也没有半分僭越。 甚至连半个手指头都没有伸过来。 更别提亲他。 她好像只是想想。 没多一会儿,少女均匀的呼吸传来。 不知怎么的,一股失望从谢峤的心底钻出来,最后化为一声轻叹。 叹声不由自主地出口。 谢峤愣住! 他瞬间睁眼,眼神中发冷发暗。 刚刚…… 他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 他侧头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少女,拳头半握,最后起身。 他掀起床帐,独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手握一杯冷茶,吹着窗缝钻进来的凉风。 许久之后,身体的轻微异样才被压下。 待他归于平静,困意上涌的时候,已经里宋锦起床的时间不远。 他甚至觉得自己刚睡下不久,身旁的少女就起床。 她的动作又轻又细。 他却实在疲累。 知道身边有人在动,但却睁不开眼。 在她离开之后,他继续沉沉睡去。 宋锦醒来便看到身旁还在沉睡的谢峤。 她静静的看了会儿,发现夫君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即使她再舍不得,可还是轻手轻脚地起床。 她今日还有事要做! 昨日她抓完药之后,看着空荡荡的钱包,觉得这样不行。 为了她和夫君的美好生活,她得多挣点钱! 馒头的销量每日都很稳定,可银子也是稳定的就那么点儿。 或许糕点能挣些钱。 现在入冬,临近过年的时候。 往日舍不得买糕点的人也都会买些果饼回去,还有供神祭祀的也要用些。 她把小灶台改成大的,专门用来卖果饼。 用料不必太讲究,形状也不用太精细,价格实惠点。 她应当会赚一些! 到时候年后夫君的身子养好了,她和夫君去京都,路上的盘缠也够了。 待到京都,拿到父母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她说不定能开家小铺子! 她想过的。 夫君虽是京都人,但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看起来家境一般。 她有手艺,到时候有个小铺子,他们两个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定能衣食无忧。 她没问过夫君考没考过科举,但夫君没提,估计也是桩伤心事。 况且那有什么重要的。 当大官儿有什么好,反正她在崇州见到的官没有什么好东西。 宋锦干活利索,想到什么便立刻去做。 不过一日,她的小灶台就被扩大了许多,可以蒸好多糕饼。 宋锦站在两个灶台前,她有点犯愁。 这么多活儿,她一个人干不完。 得找个人帮忙。 可是找谁,她有些犯难。 秀气的眉罕见的簇在一起,宋锦低着头往春榴巷走,刚一进去便听到有人在大声的骂人。 “你这个赔钱货!家里就这么一块肉,让你给你弟弟做点吃,你竟然给炒糊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不让你吃你就让全家都吃不上!” 骂声里夹杂着棍子抽打在棉袄上的声音,抽噎的呜咽也隐隐传来。 宋锦的眉头皱的更深。 是刘家大娘又在打姑娘了。 刘家住在春榴巷的第二家,夫妻两个有个大姑娘,今年十七,叫雀儿。 这夫妻俩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之前就对大女儿不好,五年前终于得了个儿子之后就偏心的更过,天天骂雀儿是个赔钱货。 雀儿与宋锦差不多同岁,又在一条巷子长大。 巷子里的人都说,这两朵花各有各的苦。 一个是爹妈不管,十多年都不见。 另外一个是有爹妈,但还不如没有。 其实宋锦觉得自己过的还不错,毕竟外祖父外祖母在世时对她很好。 但雀儿是真的惨。 以前雀儿被骂的时候还有人去劝劝,可都被刘大娘给骂了出来。 之后刘大娘再骂人的时候,谁都不敢靠近。 宋锦在外面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她有个想法! 直到刘大娘骂人骂累了,院子里面消停了,宋锦才装作刚来的样子,敲响刘家的门。 “谁啊!”刘大娘没好气的问。 “刘大娘,是我,宋锦。” 里面的人没回应,没多会门被打开。 刘大娘叉着腰,眼睛微瞪:“怎么了?” 宋锦在她眼中也一样是赔钱货,所以她对宋锦也没有好气儿。 “是这样。”宋锦装作没看到刘大娘的表情,她乖巧的笑:“刘大娘,我想年前这段时间,要雀儿去帮帮我的忙。” “帮忙?”刘大娘皱眉,明显不愿意:“帮什么忙!” 宋锦将今日试着做的果饼拿出来:“刘大娘,这是我今日做的果饼,你尝尝。” 见着宋锦递过来的东西,刘大娘的表情缓和。 宋锦见状赶紧道:“刘大娘,我夫君身子不好,我想多挣点银子,就把灶台扩大,这段时间要做些糕饼,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想让雀儿去帮我做馒头。” 还不等刘大娘问,她抢着说:“刘大娘不用担心,是有工钱的!每天除了本钱之外,剩下卖馒头的利润我给雀儿七成!” “七成?”刘大娘装作满不在意的哼了哼,“你那馒头摊儿一天能挣多少钱!” 可宋锦知道,刘家的条件不好。 刘大叔不过是干粗活卖体力的,搬搬扛扛的根本挣不到钱。 刘家可是一文钱都在意的。 “求求刘大娘,让雀儿去帮我吧!”宋锦真诚道。 刘大娘上下瞧了宋锦一眼:“行吧,反正那个赔钱货在家也是什么都干不了,还不如出去挣点钱!但一点!每天她挣的钱你都要给我!” 宋锦点头:“嗯嗯,我懂的。” “行吧,明天早上我就让她去找你!”刘大娘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宋锦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头,往后退了两步,心情却轻了许多。 雀儿打小就干活,宋锦可知道。 她们两个虽然算不上什么手帕交,可毕竟从小认识,宋锦还是想帮雀儿一把。 雀儿老实肯干,宋锦很放心。 宋锦心情不错,心里想着要做什么果饼花样,回到家做了饭,又仔细地煎好一副药。 宋锦照例端着药进屋,她放在谢峤的手边。 谢峤停下手中的笔。 他看向那碗药,忽然想到昨夜的异样。 他其实有些拿不准,是这副药有问题,还是因为自己的心猿意马。 缓了一会儿,他见宋锦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启唇:“今日我觉得还好,这补药应当不必喝了。” 哪知道一向顺着他的少女却突然坚定的拒绝:“不行!” 谢峤抬头看她。 只见少女像一只认真的小猫,她簇着眉,十分不赞同。 因为眉目微敛,脸上被挤出一道浅浅的眉印。 小猫认真道:“夫君,不行的,安叔说要吃两副药才见效的,你不吃怎么行?” 不吃的话,她岂不是这辈子都只能过眼瘾了! 这可不行! 第14章 那些克制他明白的彻底 烛火微动,两个人的影子被烛火照在窗户上。 少女纤细的身影站着,她对面的身影端坐,如同他的人一样。 谢峤面色未变,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宋锦往日十分乖顺,现在却与往日不同的坚持,她认真,明显准备好了如果自己不喝,她不仅会站着不走,还要“认真”的劝他。 是为什么呢? 谢峤不语,他细细思索着。 他今日想了一日昨夜的反常,其实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昨日的异常是因为汤药,还是因为别的。 那种异常他也有过,通常是在晨起,不到一刻钟能将其压制。 可是昨夜他却这般失控。 今日他不想喝这药,不是因为怀疑宋锦的药中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而是他自己想知道,自己是为何。 可是现在,宋锦这般坚持。 他倒是有些不理解少女的反常。 他眉色微敛,还是想要拒绝,可在低头的瞬间,他蓦地看见宋锦葱白的指尖上又一道一道细小的划痕。 划痕上没有污渍和灰尘,只剩下一道一道浅浅的血迹。 谢峤眉眼发暗,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宋锦不知道他的身份,宋锦的银钱是她辛苦赚来的。 这些时日,他在屋中抄书,两个月换回来的银钱还不如他往日在京都用的一张纸贵。 这段时日他才真的明白一些挣钱不易,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的含义。 这补药这么贵,若是他是宋锦,一定不会舍得扔掉。 不怪少女这般坚持。 他略一垂眸,抬手将药碗接下,随即一饮而尽。 他将药碗放回到托盘上:“嗯,你说得对。” 宋锦见着谢峤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可动作却乖乖的听话。 严肃小猫笑成眯眯眼。 酒窝笑得更深—— 她夫君真不错! 一天就在家抄书干活连屁股都不挪,不出去惹事,也不喝酒赌博,长得这么好看,还很听话! 除了有点古板不爱说话,还有暂时有心无力之外。 剩下的堪称完美。 呜呜,她真的好喜欢! “那夫君你继续抄书吧,我一会儿再回来。”宋锦端着药碗出门。 少女脚步轻快,像是踏着曲子。 谢峤有点怔愣。 他甚至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手下的笔愣是顿在半空,没有写出一个字。 没一会儿,宋锦便回来。 与以往不同,她没有直接钻进被窝,而是坐在自己的对面,像是有话要说。 谢峤顺势放下笔,与看着自己的少女对视:“有事?” 宋锦点点头,小声道:“夫君,你能借我一些纸和笔嘛?不用太好,一般的就行。” 谢峤有点意外。 他知道宋锦识字,毕竟他现在用的笔墨都是之前宋锦的。 只不过她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在干活,并未见到过她写字。 “嗯。”谢峤随手拿过一张纸,还有一只他用的有些炸毛的笔递过去。 “谢谢夫君!”宋锦笑眯眯的接下,随即她没再看谢峤,而是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少女画的认真,眉头浅蹙,偶尔还停住,笔尾轻轻支在下唇,好像在冥思苦想。 过一会她又眉目舒展,刷刷刷地在纸上画。 谢峤有些好奇,一时看得入迷。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着一个一个花样子被少女描出来。 形状不同,图样简单,还有些福字寿字的图,像是糕点的样子。 他的目光并未移动,可少女却浑然不知。 一直认真的画图。 烛光似落日的余晖,照在少女的脸颊。 在暖光中,少女圆润的脸蛋像是小小的太阳。 那么柔软,那么令人安心。 这么看着,他心底的某处角落开始塌陷。 宋锦一连画了八种花样和图案,她才松口气。 她想了下,要是卖大家用的糕饼不必太精细,往常样式就好。 那么多果饼她一个一个捏可捏不过来,所以她想着,不如她画出来样子,明天让手巧的木匠雕成模具,她揉出来面团往里面一压,花样和形状就出来了! 这样就很方便。 又对着图样修修改改,最后少女心满意足的放下笔,将墨迹吹干。 一抬头,便看见对面的谢峤正盯着自己看。 宋锦没防备,蓦地这么一对视,她心里“砰”地跳了一下。 他……他在看自己欸! 嘿嘿嘿。 宋锦有些害羞,脸有点热。 可还好,在烛光下看不出来! “夫君。”宋锦有点不好意思,她将刚才画的图样给谢峤递过去:“我想要做些果饼卖给大家,夫君你见识多,帮我看看这些样式怎么样?” “嗯。”谢峤接过图样。 少女的手巧,心思也细,反倒是他在京都并未在意过糕饼的样式。 只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找出来两样,添在纸上。 谢峤的笔墨厉害,京都有人为了求他的书画一掷千金。 两个精美的图样很快便出现在纸上。 少女杏眼睁大,话里带着崇拜:“夫君你好厉害!这样式我在崇州都没有见过,京都的糕点竟然这么好看的嘛!我好喜欢!” 谢峤平淡道:“喜欢就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京都的点心如何,只是谢家为世家,所食所用都十分讲究。 大到府邸园林,小到衣衫裙裾,皆为精细,小小糕点也是亦然。 “喜欢的,很喜欢的!”宋锦小心翼翼地将谢峤画的样式剪下,收到盒子里:“这样式好看,我要留着多卖点钱!” 谢峤很少见着宋锦的小财迷样。 他往日见着的那些贵女们衣食无忧,有的甚至觉得银钱之事俗气肮脏。 反倒是宋锦这般,更像是个活生生实在的人。 少女心情大好,谢峤的嘴角也不由控制的上扬。 只是…… 谢峤眉目微敛。 昨夜那股怪异的感觉又袭来。 他拳头紧握,眉头敛紧。 这种怪异在看见宋锦的时候,更加明显。 他猛地起身,大步朝外面走。 宋锦正在摆弄小盒子,她转头:“夫君?” “无事。”语气更加冷淡,他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你先休息。” 门被无情的关上。 宋锦眨眨眼,有点不明白。 后来她猛地懂了。 哦哦哦,人有三急,她夫君长得再好看也是凡人,也会很急。 没关系,她不嫌弃的。 院中的雪被扫的干干净净。 已马上进入深冬,呼吸中都带着冷冽,常人都会觉得寒冷,可此时的谢峤却十分需要。 他站咋院子中,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仰头,眉目紧敛。 他到底是怎么了? 年少时他曾奉皇命入皇寺替国祈福。 那两年中,往日陪伴他最多的便是檀香和青灯古佛,还有那读不尽的经书。 檀香味已经浸入他的骨髓。 即使他回家之后已经再没有檀香,可他骨髓里的却挖不出去。 他的性子本就冷,之后更是清心寡欲。 也是因为这样,偌大的谢家才能交在他的手上,成为谢家最年轻的家主。 他微微仰头,眼中沾着些许欲/色。 他看着半圆的月亮,心底竟然冒出了那些他从未刻意背过的佛经。 蓦地,他勾唇自嘲的笑。 他少时在寺中不懂的,那些需要克制的欲/望,他现在明白的彻底。 一刻钟后,他彻底冷静。 浑身冷透,他连移动都带着僵硬。 他回到房间中,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床帐半掩着,少女乖巧的睡在被衾中,细密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小脸。 谢峤微微阖眼,他上榻将床帐掩好,规矩的平躺在少女身侧。 身下的床榻如他的心一般微陷。 -- 临近年关,宋锦想着快点把模子做好。 天还没亮,她就揣着图样等在木匠家门口,等着木匠醒了,赶紧将图样和定金送过去。 天刚蒙蒙亮,宋锦就赶着回到摊子。 刚一到,她便看着摊子旁站着个瘦弱的姑娘。 宋锦赶紧走过去。 只见雀儿身上的袄子已经很旧了,还带着好几个补丁,像是被打坏后缝上的。 雀儿已经等了一会儿,她见着宋锦过来,还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衣角。 “小锦姐。” 她们两个同岁,宋锦比雀儿大了两个月,所以雀儿才这么叫。 “这么早就来啦?”宋锦装作没看到雀儿身上的补丁,她走到摊子旁。 “嗯嗯,我娘说让我早点来,能多赚些钱。”雀儿的声音小小的,不敢大声说话。 要是她惹小锦姐不高兴,不让她做了,拿不着钱回去她一定会被打死。 “没事没事,今日之后你要是熟悉了,先来就可以先做,不必等我!”宋锦笑眯眯的看雀儿:“要不我们两个先吃点东西再干活?” 雀儿有点惊讶。 她在家的时候吃的都是弟弟的剩饭,有时候还吃不上。 “我不饿的小锦姐,我可以立刻就干活。”雀儿说着,她撸起袖子就要搬面袋子。 “不用那么着急,等着醒面还得一阵呢!”宋锦笑着,将昨日剩的糕点分给她。 不用想都知道,昨日给刘大娘的糕点,雀儿肯定吃不着一口。 宋锦拿出来一块塞到雀儿的手里:“你也帮我尝*尝这个,我日后好多做些卖。” 手里的糕点有点凉,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她瞬间有点想哭:“谢谢小锦姐。” 宋锦无所谓的笑着道:“没事没事,应该是我谢谢你,要是你不来帮我的话,我也不能腾出来手去做馒头,到时候来买早饭的人肯定都要饿肚子了!” 雀儿这么听着,她也放松了些。 两个少女说着,讨论着糕饼样式。 雀儿干活比宋锦还要麻利,不管是蒸馒头还是劈柴揉面她都能干。 模具还没有做好,宋锦就在旁边照着昨夜谢峤画的样式做糕点。 她想着一会儿送到绣翠楼去,正好与嬷嬷说日后她可以多做点,她想多挣点钱。 大半日过去,馒头卖得差不多了。 雀儿立在旁边,将灶台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宋锦拿过雀儿面前的装银钱的小竹篓,哗啦一下倒出来。 她数了数进账,抛去本钱之外,又把今日的七成银钱分出来用纸包好。 她对雀儿道:“这是我昨日答应要给你娘的。” 雀儿点点头,她知道的。 随即她看着宋锦又数出来了一成,递到自己的面前。 她有些不解:“小锦姐,这是……” “这是我给你的,我们悄悄地。”宋锦压低声音:“不要让你娘知道哦。” 第15章 “去看阿锦在哪里。” “这这这……”雀儿不敢伸手,“这怎么能行?” 宋锦将银钱放在她的掌心:“没事哒,这样,你数数这些有多少,先放在我这里,到时候我一并给你。” 宋锦认真道:“不管怎么样,自己手里面还要有些钱的。” 雀儿明白的,她眼圈突然发红,豆大的泪滴砸在宋锦的掌心。 “我懂的,谢谢小锦姐。” “哎呀,大过年的,有钱挣自然要高兴点!”宋锦说着,将蒸好的糕点装好。 她先跟着雀儿回去,嘱咐道:“我每日大概能卖一袋面的馒头,你也不用出来太早,挣的银钱也是定数,你娘不会知道。” “嗯嗯。”雀儿缩着头。 宋锦跟着雀儿回去,亲手将银钱递给刘大娘。 刘大娘仔细地查了查,满意的点头。 宋锦挎着篮子往绣翠楼走,刚到便发现绣翠楼正张灯结彩的装修。 宋锦嘴甜道:“嬷嬷,楼里这是要过年了嘛,怎么布置的这般好看?” “你这丫头!除了过年之外,过几日楼里还要有件重要的事,”嬷嬷忙着,一边指挥着小厮挂东西,一边扫了一眼宋锦新做的糕点:“你这丫头这次做的糕点样式好,这几日你多做一些!” 宋锦赶紧笑眯眯的应下:“嬷嬷放心,我定做的好好的送来!我现在去给姐姐们尝尝,看看有什么味道需要改改。” 嬷嬷摆手:“嗯,你去吧!” 绣翠楼是崇州最大的青楼,楼中姑娘们的见识也极多。 要是楼里的姑娘们都说好,那便是真的好。 宋锦拿着新作的样式走到花厅中,此时正是下午,姑娘们都刚起床不久,正懒懒散散的梳妆。 见着送进来,姑娘们都亲切的招呼。 有的还打趣两声。 宋锦走到花厅里,将糕点一碟碟端出来。 她乖巧的立在一旁:“姐姐们帮我看看,这糕点样式可好看?姐姐们可还喜欢?” “呦,小锦儿的手艺现在是越来越好了,这么精细的花样都能做出来。” “是呢,这样子真是新,我还真没见过。” “你别说,这样式倒像京都的款式,我之前去京都唱过曲儿,那边都喜欢用花草做样子。” 姑娘们说着,一边喝茶一边吃糕点。 宋锦今日做的不少,还有好大一份可以供给顾客。 姑娘先点评了一下这点心,忽然绿漪姑娘说道:“这点心轻红姐姐定会喜欢。” “是呢。”有人接话:“也不知道轻红姐姐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应当还不错吧,”橘兰姐姐刚刚梳妆完,她走过来,随手捻起一块点心,“对了,前两日轻红让人来消息说让我们有空去看看她。这两日我总是梦到她,只不过我们出楼麻烦,不如就让小锦儿待我们去看看?” 姑娘们一齐附和。 宋锦也乐意做:“那好,我拿些糕点去看看轻红姐姐,明日来给姐姐们回话。” 橘兰笑眯眯的:“小丫头办事我们放心,若是轻红过得太好,就不必回来跟我们说了,省得我们眼红。” 宋锦知道橘兰是在说反话。 她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这些人中当属她最担心轻红。 宋锦点头:“嗯嗯,橘兰姐姐放心。” 既有事宋锦也没有多耽搁。 她拿着食盒就朝王府的方向走,拐了好几个弯才到。 她小心翼翼地叩响王府的后门。 那天晚上王府里面没有人气儿的样子,她其实是有些怕的。 敲完门就立在门外。 此时天已经有些昏暗。 马上就要天黑。 宋锦想着,等到一会儿见到轻红姐姐,她说两句话就走。 万一给轻红姐姐惹麻烦就不好了。 宋锦在门外立了许久,直到她第二次敲门才有人来开。 来的人是个凶猛的汉子,他一脸凶神恶煞,从门缝里钻出来这么一张脸,吓了宋锦一大跳。 宋锦脖子发凉,她看着面前的汉子,小声道:“大哥您好,我是来给府上轻红姨娘送糕点的,麻烦大哥让我进去。” 宋锦刚一说完,那汉子脸色微变,随即也不通传,只粗着嗓子没有半点耐心:“姨娘没空,你回去吧!” 说完,那汉子便将门一下关上。 宋锦碰了一鼻子灰。 这大哥的态度属实不好,可是宋锦没有太生气,只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不通传呢? 轻红姐姐有没有空,这个穿着短打一看就在外院的汉子怎么知道呢? 好奇怪。 宋锦往回走了两步,可是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心头萦绕着一股不安。 她顿住脚,折返回来,在离王府后门不远的地方站定。 她准备等一等。 一入夜风就很凉。 宋锦的棉袄平常十分暖和,可也顶不住一直在外面冻着。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自己蜷成一团,蹲在背风的墙角。 终于,在她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王府的后门再次打开。 两个强壮的汉子抬着一张草席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拉板车的汉子。 一出府,那两个强壮便将草席扔到板车上,觉得晦气的拍拍手后,转身回去。 而被随意扔在板车上的人好似没有力气,一只纤细的手臂在板车上滑落垂下。 随即板车被壮汉拉走。 宋锦咬着唇,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那个草席下盖着的,好像是轻红姐姐! 刚刚在月光下,那只纤细的手臂上挂着的翠玉镯子,宋锦看得一清二楚! 轻红姐姐说过,那是那个书生送给她的! 宋锦压着声音,紧紧地盯着板车离开的方向。 壮汉没有走大路,而是在小路走,是朝着一个乱坟岗去的。 宋锦往日胆子小,连个鬼故事都不敢听。 那乱葬岗她也是听说过,根本就没有去过。 她也不太敢。 可是今夜,她迅速地跟上那个板车,像是忘记了害怕。 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看见板车停下,那壮汉将板车上的草席扔掉离开,宋锦才出现。 那壮汉看起来也不想往乱葬岗里走得太多,还有百十多米的时候就把草席扔下。 见壮汉和板车离开,宋锦才迅速上前,将半掩着的草席揭开。 随即,她看见了轻红的脸。 只见轻红原本圆润的脸上发青发白,满脸的都是脏污,身上都是湿的。 衣服贴着身子,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破掉。冰冷的单衣已经冻成了冰。 她的指尖上全都是血迹,有几个指甲甚至都已经残破,里面夹杂着绿色的水藻。 “轻红姐姐……”宋锦轻声叫了句。 可是她知道,轻红姐姐再也不可能回答她。 宋锦抿了抿唇,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哭出来,她只想着,轻红姐姐不能在这里躺着! 她印象中的轻红姐姐,身轻妙舞,名动崇州。 可现在…… 这里离乱葬岗有个百十米,可这就不是轻红姐姐应该待的地方! 宋锦小心翼翼地将草席给轻红盖住,她小声说话,怕吓到轻红:“轻红姐姐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没人回答她,只有微微的风和刺骨的寒。 此处虽为乱葬岗,可依旧在城中,距离最近的棺材铺子不远。 宋锦一路小跑着往棺材铺去。 棺材铺的生意随时可做,宋锦过去的时候棺材铺半掩着门。 里面的匠人正准备吃饭,见着宋锦气喘吁吁地跑来,匠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你这里有现成的棺材嘛?”宋锦有些着急,说话时气还没喘匀。 “有的,只不过不是定制的不算太好,也可以吗?” “可以的,要现成中的最好的一个!”宋锦将兜里的钱袋子拿出来,阔气的放在桌子上:“掌柜的看看,这些银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回家取!” 宋锦今日去定制糕饼模子,身上特意多带了点钱,加上今日赚的,钱袋子里不算少。 “小姑娘莫着急。”棺材铺的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宋锦本就乖巧,这个时候来这里定是遇到了难事。 大爷将钱袋打开数出一些银钱。 他将钱袋还给宋锦:“小姑娘,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必太过着急,大爷能帮的都会帮你,东西会给你准备齐全,一会儿我让我徒弟把棺材送到地方。” “嗯,好,麻烦掌柜的快一些。”宋锦稳当下来,“请送到城外距离乱葬岗不远处的地方。” 掌柜的一愣:“乱葬岗?” 可他并未多问,做这行当的,最忌讳的就是多问,世间的苦命人苦命事太多,没法子的。 他只能叹口气:“好,我马上让人送去,蜡烛纸钱一应俱全,可否再帮着立碑?” 宋锦摇头,十分真诚的感谢:“不必了,棺材送到就行,谢谢掌柜的。” 轻红姐姐是王家的人,又被王家偷偷地扔到乱葬岗去,里面定是有事。 若是请人帮忙这般大动干戈,说不定会传到王家去。 不如她自己想办法。 将棺材装车还得一阵,宋锦蹲在棺材铺的门口等着。 少女一个人蹲在棺材铺前,她愣愣的,鼻尖冻得通红,看着十分可怜。 凛冽的风吹向她,显得少女更加单薄。 可此刻宋锦已经冷静下来,她呆呆地蹲着,脑袋里全都是轻红姐姐的样子。 脸色发白发青,浑身湿透,指尖上有血迹和水藻痕迹。 ……轻红姐姐是掉在井里淹死的! 她挣扎过,是有人将她推下去的! 宋锦面色白发,蓦地想起那天晚上,轻红姐姐走进王家。 她好像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坟墓。 宋锦有些后悔,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和轻红姐姐多说点话,现在…… “阿锦,你怎么在这里?” 宋锦神思回归,她一抬头,发现陆沉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眉头皱起:“是出什么事了?” 寒风猎猎,夜幕四合。 方才还热闹的春榴巷也安静下来,整条巷子带着些静谧。 谢峤负手,在门口站得挺直—— 春榴巷中还没见到宋锦的身影。 宋锦往日回家的时间差不多,很少有这么晚还没回来的时候。 谢峤敛眉,他轻唤一声:“符沧。” 瞬间一个黑色身影就出现在谢峤的身后侧:“公子。” 谢峤沉声道:“去看阿锦在哪里。” 第16章 他可真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夫君啊! 冬月冷冽,越往荒郊野岭走越是凄凉。 板车上捆绑着棺材,正被棺材铺的小徒弟拉着往前走。 宋锦和陆沉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陆掌柜,今日真是谢谢你,不会给你惹麻烦吧?”宋锦还是有些担心。 “阿锦,这一路你已经说了太多次感谢了。”陆沉低头看宋锦的发顶。 小姑娘的发顶蓬蓬软软的,淡粉色的头巾规矩的绑在头上,光是看着就觉得心软软。 陆沉耐心道:“此处这般荒凉,你让我如何放心你一个小姑娘来这?且不说我们认识许久,就算是一个陌生女子,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宋锦也是此时才感觉到后怕。 她原本是想着去邻村找些人来帮忙,就说轻红是自己的姐姐,不慎落水。 没想到竟然碰到了陆沉。 “可是王家……”宋锦刚才只是说那人是轻红姐姐。 陆沉却心中有数:“你放心,就算王家知道了也不会找我的麻烦,在他们心目中,轻红这样的身份,不值得为她与人半红脸,更何况我也不会让王家的人知道。” 宋锦心中一沉,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她不再说话,沉默的一直往前走。 没过多久,就到了轻红姐姐躺着的地方。 棺材铺的人将棺材卸下便拉着车离开。 没过多久,陆沉酒楼中的汉子便出现,他们手脚利落,没多久便在附近的一处挖好了坑,又将轻红放进去。 棺材是普通木头的,因为是成品,所以做的又宽又大。 轻红的身子已经僵硬,显得更瘦小了一些。 她瘦瘦弱弱的躺在宽大的棺材中,显得空荡荡的。 还好宋锦在棺材铺的时候买了些彩纸剪的花,宋锦在轻红身体旁摆满了一圈,这才看着好看些。 宋锦见着棺材被合上,最终被埋到土里。 像是从未有过轻红这个人。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宋锦将点燃蜡烛,在墓前烧了一些纸钱。 她蹲在墓前,对着轻红姐姐双手合十。 她小声的说:“轻红姐姐,你还没吃我新做的果子呢。其实我刚才想着要去王府替你要个说法,可是估计他们会将我搪塞过去,他们和官府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而且你又是他们家的姨娘……” 宋锦心头一阵无力。 “只希望轻红姐姐下辈子投身到一户好人家,嫁个平平常常的好姐夫,”宋锦顿了顿,异常认真道:“千万不要再进大户人家给人当姨娘。” 宋锦又说了一些才起身,她走到陆沉旁边:“陆掌柜,我们走吧。” 在宋锦跟轻红说话的时候,陆沉站在了十多步之外。 此时才与宋锦一同往城里走。 宋锦再次礼貌地感谢:“今日多亏了陆掌柜帮忙,要不然真的会很麻烦。” 陆沉有些无奈:“没关系的阿锦。” 随即他忽然问道:“你夫君怎么没有陪你,只你一个人在此处,他也放心?” 她夫君? 宋锦解释道:“我也是突然遇到这件事,我夫君还不知道呢。”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我夫君身子不好,还是在家比较妥当。” 陆沉听着,心下冷哼。 宋锦那夫君,看起来真是个绣花枕头废物。 两个人说着,一路走出乱葬岗,再过一条街就到繁华地段。 陆沉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话还没说出口,街头便出现了一道清冷的身影。 那人身姿挺拔,逆光而来。 他在二人对面不过十米的地方停住脚步,随即冷声叫道:“阿锦。” 宋锦这一路上思绪繁杂。 刚才轻红姐姐的样子,实在让她忘不了。 她突然想到,若是没有谢家大菩萨,自己在得罪樊家之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 她也会被杀掉之后,扔到乱葬岗。 谁都不会发现她。 她脑仁儿中的神经紧绷,直到看见谢桥的瞬间,她才蓦地放松。 ……虽然夫君只能在家抄抄书,可宋锦就是觉得,有夫君在,那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思绪回归,委屈和害怕涌上心头。 她乖乖巧巧的抬头,她看向谢桥,小声叫:“夫君……” 被冻透了的四肢稍微有些僵硬,但宋锦还是小步在挪动。 在得到宋锦的消息之后,谢峤就命符沧备马,一路疾驰到此处。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缓步走来。 他一身冷冽,带着路上的寒风。 符沧回话道宋锦在乱葬岗的时候,他眉头就重重敛起。 樊家已经被处理,难道还有人要害宋锦? 当他又知道陆沉在宋锦身边的时候,他的眉头便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又是那个自作多情的人。 他心中拧起一股无名的火,直到见到宋锦,他的眉头不松反而拧的更紧—— 怎么是这副表情? 怎么这般委屈? 难道是有人欺负她了? 见着少女的脚步往自己的方向一点点的移动,她鼻尖上的红彤彤越来越明显。 甚至她身后的人还想伸手阻拦她的步子。 越是看着,谢峤的眼神就越冷。 随即他大步上前,直接伸手将人拉过来,他挡在宋锦的身前,将少女完全挡住。 他冷目与陆沉对视:“今日多谢,人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是有事,可来寻我。” 陆沉听着,他不由得冷笑。 这人竟狂妄至此,他不过只是一个京都的教书先生,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如此自大,果真是除了一张脸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必,我与阿锦相识许久,这本就是我该做的。”陆沉侧身对被挡得严实的宋锦说道:“阿锦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去打听,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想今日的事。” “嗯嗯,好。”宋锦的脑袋从谢峤的身后钻出,她十分感谢:“陆掌柜也早些回去休息。” 陆沉温声道:“好。” 被夹在中间的谢峤像个正在速冻的冰块。 他冷面侧头,声音也没有半点温度:“阿锦,外面寒冷,你可还有事?” 宋锦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们赶紧回家吧。” 她现在是真的真的很想回家。 谢峤淡淡“嗯”了一声。 多年的礼节让他忍着怒气朝陆沉微微颔首,随即立刻旋身离开。 宋锦也跟在他的身后,往春榴巷的方向去。 离乱葬岗越来越远,宋锦身上的寒意才缓和下来。 她抬头,看向走在自己半步前的谢峤。 唔。 夫君的肩膀好宽,她想靠近一点点。 她今天真的有些害怕,有些伤心。 要是能被他圈在怀里就好了。 可是…… 宋锦看了眼谢峤的侧脸,发现他往常就冷的脸上如今更甚。 明显是在生气。 宋锦迅速地回想。 是她没有准时回家,还没有告诉夫君一声嘛? 可是今日的事实在是意外。 “夫君……”宋锦在谢峤身后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若是不仔细听很轻易便能消散在人群当中。 可一直走在前方的谢峤却迅速回应:“嗯。” 没有不理人欸! 宋锦松了口气,她赶紧解释:“夫君,今日不是我故意回家晚的,而是今天我在送糕点的时候,见到一个熟识的姐姐出了意外,这才帮着她处理了些事情,日后肯定不会了!” 她没有说那人是轻红姐姐。 她不想让人随意评论轻红姐姐,哪怕是她夫君也不行。 宋锦只道:“夫君你别生气。” 少女的话真诚软糯,而谢峤本就不是因为此事生气。 来的路上符沧已经将轻红的事情说与他听。 算起来,他与宋锦相处不过两个多月,可他却知道,这个少女看着乖巧,但却有她的坚持和义气。 她独立自主善良,今日的事别人怕不是怕惹麻烦早就躲远。 而她一个小姑娘却壮着胆子跟去乱葬岗,给那苦命人一个体面。 他真的无法生气。 真正令他生气的,是那个总是出现的陆沉,还有…… “阿锦。”谢峤像是微微叹口气,他冷冽的语气稍显缓和,带些温度。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回头,认真看着宋锦。 “日后不可再独自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若是有事,你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处理。”他接着强调道:“无论是在崇州和日后的京都,都是一样。” 谢峤的表情太认真。 宋锦看着,心里却想,她夫君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有这份心就好了。 不过就这份心意他夫君比别人要好太多。 宋锦从小就知道,别人家的汉子有的不敢担事,一有事就跑八丈远,恨不得跟自己没关系。 可夫君却没有这样。 他可真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夫君啊! 宋锦想着,乖巧应道:“我知道啦。” 见宋锦应下,谢峤转身继续沉默的走。 他其实还想说那个陆沉,可那陆沉除了自作多情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无法让宋锦离那人远点。 谢峤身上的冷冽少了些许,宋锦一步一步的跟在谢峤的身后。 她没有把自己的眼神藏起来。 反正夫君他后脑勺也没长眼睛,才不会看见。 这么跟着跟着,她忽然想到,今日夫君这般着急的追过来,是不是在着急担心自己? 宋锦眨眨眼,她的眼神从谢峤的宽肩滑落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掌。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右手中指处还有经常写字留下的薄茧。 唔。 好好看。 想牵。 这些时日她虽与谢峤同床,可谢峤实在规矩,她连个指尖都没有碰到。 就算是他现在有心无力,但牵牵手总没什么的吧。 她真的很想牵牵! “夫君。”宋锦揪着自己的袖口,她羞涩的开口:“你可以牵着我嘛?” 随即她害怕谢峤古板,不愿在街上与她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她赶忙道:“或者我牵着你的袖口也行。” “拜托拜托啦。” 第17章 他把小手包裹在掌心 冬日寒冷,普通百姓家的棉衣都是窄袖,有时还要用绳子扎紧,就是为了不让冷风灌进去。 谢峤的棉衣也是一样的窄袖,只不过他的袖子上未扎绳子,略带宽松。 宋锦心里有些忐忑,前面的人只沉闷的走着不发一言。 就是这样,宋锦都读出来了“于礼不合”四个字。 她有些泄气,可她不死心,还是想试试。 葱白的小手跃跃欲试。 正此时,谢峤将自己的胳膊抬了下,一只攥着拳头的手臂出现在宋锦眼前。 清冷的声音传来:“袖子。” 宋锦忙不迭地牵起:“哦哦,好!” 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谢峤的袖角被揪住,少女没有用太多力气只是轻轻地拽着,可谢峤却觉得异常明显。 拉拉扯扯的牵绊,像是多了个小尾巴。 他没有过。 他略皱眉。 他照常往前走,后面的尾巴乖巧的跟。 宋锦牵着谢峤的袖子,心底有点踏实。 今日她的情绪真的很差。 两个人没说话,径自往春榴巷走。 往日宋锦觉得很长的巷子,今日却没多久就走到了。 到了家门口,谢峤停住。 宋锦不舍得手中的袖子,依旧在拽着。 谢峤想要收回袖子,微动了一下,随即发现袖子依旧被小小的手揪着。 僵持了几个呼吸,谢峤终于出声提醒:“到了。” “哦。”宋锦恋恋不舍的放开手。 袖子重获自由,并且推开了门。 折腾了一晚上,宋锦不管是体力和精神早就已经透支了。 洗漱完之后,她迅速地躺在被窝里。 谢峤也是一样。 今夜谢峤一路疾驰,路程不远但十分颠簸。 这是他受伤之后第一次骑马,这般剧烈的运动还是会牵扯到他的伤口。 一路上他冒着冷风不住的咳嗽,嘴唇发白。 符沧在旁边跟着劝他休息一下或者乘坐马车,他都充耳不闻,只一路奔到宋锦面前。 好在他刚刚喝了宋锦熬的药,他的面色才恢复一些,身上的寒意也被驱散。 只是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他闭眼敛眉。 难道是这乡野的补药太过凶猛,不仅可以补他的身子气血,其他的也一并补上? 药或许是好药,可就是太过大补。 他没有办法,只能闭眼忍耐。 宋锦和往常一样乖乖的侧躺在谢峤身侧,她眼睛眨啊眨,一眼不错的盯着谢峤。 随即她的眼神向下滑,看向他白皙的手。 谢峤睡姿优雅,手臂平放在腹部或是身侧,十分规矩,晚上也不怎么乱动。 宋锦有点累,原本应当一躺下就睡着。 可是她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夫君好小气啊,今天只让牵袖子,都不给牵手。】 小气? 谢峤敛眉,他闭着眼睛没有说话,甚至呼吸更加均匀。 宋锦听着呼吸声,她悄悄撑起身,朝谢峤的方向看。 【欸?夫君是不是睡了呀?】 【既然睡了的话,那我悄悄牵一牵,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呜呜,好想牵,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少女的碎碎念叨在谢峤的耳边响起。 他还是没有动—— 没什么所谓的。 小姑娘随意想想而已。 上次她说想亲,也只是想想,没有动作。 可当他这么想着,他却发现一道小小的热源朝自己挪过来。 挪一挪,碰一碰,最后抓住他的手。 小小暖暖的手正往自己的手里钻。 宋锦像是怕他醒来,动作小小的,可却挠的谢峤手心直痒。 谢峤本就在克制自己的身体异样,那小小的手却在此刻撩拨。 谢峤的眉头皱的更深,马上就要控制不住。 可在他睁眼想要提醒宋锦时,那个小姑娘却稳稳地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少女迷迷糊糊地想。 【明天我早点起来把手收回来,夫君不会发现的吧?一定不会的!】 随即,少女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与此同时,本应该睡着的谢峤却猛地睁眼。 原本一片清白的眼睛里微红,他低头,看着两枝相叠的手。 他的手掌大一些,刚好能包住宋锦的。 如今那只小手半钻进他的掌心,剩下一半她实在是努力不进去。 谢峤看了许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 但…… 宋锦一个字都没说,可谢峤却知道今日的宋锦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觉得,这个少女除了乖巧之外,还有一些小小的犟。 那些坚持不会被任何东西动摇,哪怕是他也不行。 小小的认真的坚持,可怜兮兮令人心疼。 谢峤沉默着,暗暗地等着身上那股异样褪去。 随即他闭上眼,手掌却张开,稳稳地将宋锦的手包裹在里面。 熟睡的少女浑然不知,只是满足的用脸颊蹭蹭被衾。 又稳稳的睡去。 直到清晨,宋锦一睁眼,就赶紧朝自己的手看! 【呼……】 【还好!】 【夫君还没有醒来!】 【他没有发现!】 【嘿嘿!】 一连串的声音钻进谢峤的耳朵,那声音并不吵,只是他向来浅眠。 细嫩的指尖在他的掌心动了两下,蓦地顿住。 少女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 【欸,我昨天晚上记得只碰到了一点点呀?】 【呜呜,夫君的手掌好暖,好舒服啊!】 在宋锦看不见的角落,谢峤微微勾唇。 只是没过多久,那个小暖炉悄悄地从他的掌心中退出去。 他的心瞬间空了一下,五指不由自主地微缩。 -- 不过是一个姨娘离世,这般不起眼的小人物,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早上,宋锦刚刚到摊子,就见着雀儿已经在摊子上忙活。 她不仅在揉面蒸馒头,甚至还腾出手来将蒸糕饼的灶台收拾出来。 清晨,两个少女的身影一同在摊子前忙活。 有糕饼的甜味,也有馒头的香味。 不到晌午,陆沉便来到馒头摊找宋锦,此时刚好一屉糕饼出炉。 宋锦新做的灶台很好,可以蒸可以烤。 此时宋锦脸红扑扑的,她仰头:“陆掌柜,你来啦!刚好尝尝我新出炉的糕饼!” 宋锦说着,给雀儿递过去一个,也给陆沉递过去一个。 热腾腾的糕饼还很烫手,陆沉咬一小口,笑道:“阿锦,你这糕饼不错,日后能否多给我们提供一些,在酒楼的价钱肯定能比在摊子上高。” “好啊好啊,我会努力多做一些!”宋锦将手里的活放下,她敛眉道:“陆掌柜,是有消息了嘛?” 陆沉点头:“嗯。” “好,那你等我一下!”宋锦说着,摘下系在腰间的围裙。 雀儿赶忙道:“小锦姐你去忙,摊子上我看着就行!” 宋锦点头:“我去去就回。” 毕竟说的是轻红的事情,总要找个稳妥的地方说。 两个人走到最近的茶馆,要了一壶茶后,陆沉才敛眉道:“轻红的事与一个男人有关。” 宋锦愣住:“男人?” 随即她心中冒出了一张脸。 不…… 不会是因为那个书生吧? 陆沉不知道宋锦知道有那么个男人,他只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听说轻红嫁人之前在绣翠楼就有一个相好,那人是个穷书生,无法替轻红赎身,所以只能这样。原本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断了联系,可是这书生几日前托人给轻红传信,说他明年的束脩不够,想让轻红给他一些银钱。” 宋锦听着,怒火中烧。 这个混蛋! 那天晚上他是什么表情宋锦可看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有脸面再去找轻红姐姐! 宋锦面色有些不善,一张小脸紧绷:“所以,轻红姐姐给了?” 陆沉点点头:“轻红托人将钱带出去,却不想被王老爷发现,事情败露之后,便被处置了,王家对外只说轻红病故。” 如何处置的,陆沉并没有说。 宋锦只知道这些就够了。 宋锦听着,拳头捏紧! 轻红姐姐竟然…… 竟然是因为那个王八蛋而死! 而这个王八蛋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宋锦从未真正的生气。 她的性子好,不愿与别人吵架红脸,处处招人喜欢。 可是这次! 她真的生气了。 那个王八蛋凭什么还能过得潇洒?! “多谢陆掌柜。”宋锦一张小脸上没有半分笑模样,面色微寒的样子,看着倒与谢峤有些像。 她一字一字说得认真:“我心中有数了。” 第18章 少女的表情有些精彩。 茶馆内人声鼎沸,临近过年大家都有些闲时可以来此处饮茶谈天。 可宋锦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模样。 “阿锦,你别生气,这都是轻红自己的选择。”陆沉劝道。 宋锦却不语。 她明白,是轻红姐姐的选择,可是她却不觉得这样的惩罚要一个人承担! 不该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他没有来,那就不应该再出现! 宋锦微微仰头,她没说什么,只是道:“多谢陆掌柜帮我打听这件事,日后我会登门拜谢。” “不必,举手之劳而已。”陆沉只是觉得宋锦*情绪有些不好,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道:“总之,你送了轻红最后一程,这件事也就这般算了,毕竟,也是轻红的错。” 宋锦心中发闷。 她敛眉,起身在小挎兜里面掏出来些银子交给小二:“我知道的,陆掌柜,我摊子上还有活要做,便先回去了。” 陆沉往日跟宋锦说话的机会就不多,如今她成亲了,更是不便过多接触。 他本想与宋锦多说几句话,可宋锦情绪实在不佳,他也不便再留。 回去的宋锦也不像往日一样爱说话。 她闷声不吭的将糕饼做好,将收拾一半的摊子交给雀儿,自己背着挎兜往街市走。 她记得轻红姐姐说过,她手上的玉镯是那个书生送她的。 那书生穷,送的东西一点都不贵重,可轻红姐姐却一直戴着。 好像是在一个小首饰铺子买的。 那个镯子的样式在宋锦永远都不会忘! 她背着小挎包在各个首饰店寻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首饰铺子看到了一样的。 “呦,小娘子来看看有什么首饰喜欢的,我们店都很便宜,全崇州都找不出来第二家!” 掌柜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他长得憨厚,又矮又胖。 宋锦径直朝着那眼熟的玉镯上去:“老板,这个玉镯多少钱?” “不贵的,只要五十文。”老板笑着道:“只不过小姑娘,这可不是玉镯,只是一种像玉的石头,要是玉的卖这个价钱,不得赔死。” 宋锦微愣。 竟然是个假的玉镯? 她原以为那个混蛋就算没钱也顶多是买个便宜玉镯,没想到竟然是买个假的! 见宋锦的面色有些不好,老板赶紧拿过一个镯子:“小娘子你看,这镯子上刻着的荷花纹样可精细,随意戴戴就算是坏掉了也不会心疼,很是合算,要过年了,小娘子买一个给自己装扮装扮?” 老板说的实在,看着宋锦穿着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也不想多要:“这样,四十文你就拿走!” “好。”宋锦从兜里掏出银钱放到老板手上:“多谢老板。” 老板笑眯眯的接钱:“多谢小娘子,可用给你包上?” 宋锦摇摇头,将镯子妥贴的放进自己的挎兜里:“不用。” 而与此同时,正在家中抄书的谢峤却停住笔。 事实上,他坐在桌前许久都没写几个字。 他右手执笔,可如今眼神却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昨夜温温软软的触感现在还依旧明显。 好看的眉头再次皱起。 他如今身上没有什么异样,可他坐在这里就开始心猿意马。 他有些怀疑,他身上的异样到底是因为药,还是因为自己的意志不坚? 他正想着,外面传来院子开门声。 这个时候?宋锦怎么会回来? 谢峤起身刚要起身,就发现宋锦并未回到他的屋子,而是钻到那个漏风的正屋。 小姑娘在里面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里面的小姑娘才冒头。 她鬼鬼祟祟的端着一个小碗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倒掉之后,才仔仔细细的将碗刷干净,转身出门。 谢峤一直都在窗边立着,见着宋锦出门,他才开门出去。 走到刚才宋锦倒东西的地方,便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院子里没有铺砖,只是正常的土,如今天寒地冻,水只能冻成冰却洇不到地下。 血也是一样。 刚刚宋锦把半碗血倒在墙角,又仔细地用雪扫了几遍,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还是有一股血腥气不能散去。 谢峤眉头皱的更紧。 宋锦到底在做些什么? 而刚刚还完碗的宋锦却心情轻松,她一推开门,便见着谢峤站在院子里。 宋锦吓了一跳,她眨眨眼:“夫君,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谢峤不动声色却仔仔细细的将宋锦全身上下都看一遍。 宋锦全须全尾,更是没有地方手上,面色也还好。 眼神收回,他随意道:“书抄完了。” “这么快!夫君你好厉害!那些书我一年都看不进去一本的,更别提抄了!”宋锦小声崇拜。 她没说假话。 她去送书的时候悄悄看过,那些字她都认识,就是看不进去。 当然啦,那些好看的话本子她以前没做生意的时候一天能看好几本! 尤其是带图的,她看得更开心。 里面的少年公子身段极好,其实那些年岁大却保养得当的大叔也不错啦。 而且里面有些图动作精巧,还有情节,比那些光有动作的春宫图还要令人面红心跳。 好看,她爱看。 尤其是自己偷偷钻进被窝里躲着外祖父外祖母的时候看得更刺激。 反正比那些正经书好看多了! 此刻没在床榻上,谢峤听不见宋锦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少女的表情有些精彩。 “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谢峤眯起眼状似无意:“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宋锦道:“这不是我让雀儿来帮我嘛,她勤快,我就早些回来了。” 其实她说的也不全。 她今日其实是有事收摊,只不过她不太想让夫君知道。 夫君他一本正经,一看就是正人君子。 要是知道她准备做什么,夫君肯定会生气。 毕竟昨天好不容易才牵到手的…… 不过…… 牵手…… 嘿嘿。 宋锦想着,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朝谢峤的手看。 反正夫君也不知道。 看一看也没什么的! 只见眼前的少女的眼神一路向下,在他的腰腹处停住,最后停在自己的手上。 昨夜那温软的手感再次袭来。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收回,背在身后。 少女的眼神开始有点失望。 唔。 可惜。 谢峤却沉默。 若不是他昨夜听到这个少女在想些什么,他今日应当不会意识到她的眼神。 可是现在,他半点都忽视不了。 “夫君,我一会儿做饭,你要是也饿了的话就一起吃一口。”宋锦说着,她侧身往大屋走:“我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完,夫君你继续在这里歇歇眼睛。” 说完,少女轻快的小跑回大屋。 谢峤看着她的身影神色微敛—— 这个少女,有秘密。 而逃回进大屋的宋锦却松口气,她坐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将东西摆好。 最后拿过来一个深蓝色钱袋。 她一下午都在做这个钱袋,可费了她好大的劲! 这钱袋的样式普通,她那晚去找书生的时候,见着他的腰上挂的就是这样的袋子。 最起码能有八分像! 宋锦将买回来的镯子放进布袋子,最后从桌子上拿出来一张有着红色字的纸条。 这也废了宋锦很大的功夫,她走了好几圈才遇到一户杀鸡的人家,要了一碗鸡血! 她用指尖沾着鸡血,在纸条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六个字—— 负心汉,还命来! 宋锦认真的将东西全部收好,放在一旁,就等着晚上,她悄悄地把东西放到那书生的家门口。 总不能让他过得太安生! 夜半,月明星稀。 小屋子里的纱帐中一片安静,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而本应该熟睡的少女却在黑暗中睁开眼。 她先撑头,看旁边的谢峤睡得极沉。 她小声叫:“夫君?” 没人回应。 少女悄悄松了口气—— 【呼,幸亏夫君今日睡得早!】 随即少女的动作悄悄,生怕将旁边的人吵醒。 她挪出纱帐,寻到地上的鞋子,最后披衣出门,一看就没在做什么好事。 而在她离开院子的瞬间。 本应该熟睡的谢峤却蓦地睁开眼。 那眼神清明,半点都没有睡着的痕迹。 他侧头,看着空荡荡的床铺。 旋即起身。 朝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第19章 【亲死他!】 夜深人静的小路上,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急速奔跑。 跟在身影后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两道高大的身影。 符沧跟在谢峤身后的半步处,他见着公子有些气喘,便道:“公子,不如你在此处歇一歇,我去保护宋姑娘?” 谢峤缓了口气,抬手道:“不必。” 随即谢峤又再次跟上。 符沧有些心疼公子。 他家公子以前在京都从未遭过罪,公子出门都是乘马车乘轿子,连骑马的次数都少,可公子一直都是健康的。 可现在连疾步一段时间都会喘。 另外。 符沧有些不好意思的赞叹。 小夫人的腿脚可真利索啊。 夜晚太黑,要不是崇州的治安一直不错,宋锦才不敢一个人出来。 她身形迅速的跑到东临巷,她找到那个书生家门口,踮脚将自己下午做的那个布袋子塞进去。 明日他一开门,就一定能发现! 到时候肯定会吓死他! 宋锦又塞了塞,完全结实了后,她才迅速地往家跑。 她出来的时间不长,夫君肯定不会发现! 小小的身影又迅速地消失在东临巷。 而在宋锦离开之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谢峤却上前。 他抬手,将塞到门缝里的布袋拿出来拆开。 布袋子里面是一个镯子,还有张纸条。 上面写着红色的六个字。 那字一看就是用手指写的,猛的一看的确有些唬人。 而此时,谢峤也明白了宋锦想干什么。 他微微勾起唇角。 这个小姑娘,倒是胆子大。 可是这般小手段,除了能吓到人一下之外,更像是恶作剧。 不像是报复。 只不过她今日未告知一声便独自出来,实在有些不妥。 在崇州她熟悉,可若是日后在京都,那就有些危险。 还有,其实对于京都中的那些名门贵女来说,不要多管闲事从小就刻在她们的骨子里。 人走茶凉,在京都再正常不过。 没有人愿意为别人出头,就算是原来有,可是在多年的家族熏陶中,大家都会明哲保身。 谢峤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真性情的友谊。 少女的品质太过闪光,就算用的法子不算光明正大,但无伤大雅。 他闭闭眼,决定还是日后再教。 再不济,她与谢家这般关系,只要谢家不倒,有他在一日,就不会让人欺负到她。 谢峤抬手对符沧道:“去办吧,这样的害人的负心汉,就算是入朝为官也定会走上歪路。” 符沧接下谢峤手中的布袋:“是,那要属下送公子回去嘛?” 谢峤看了眼已经没了踪影的宋锦,他微微摁了下眉间。 “嗯。”谢峤无奈应下。 得令之后,符沧一声口哨,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匹黑马,飞速的破开黑暗。 -- 宋锦在崇州长大,两条巷子走大路会有点远,可是走小路就会快一些。 宋锦没多久便回来。 她在门口喘匀呼吸,随即轻轻地将外衣脱掉,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帐。 【呼——】 【还好!】 【夫君还没有醒!真是吓死我了!】 少女一边在心里小声的说,一边悄悄地上床,她把床帐掀开又拉上,帐内恢复一片昏暗。 宋锦趴着观察谢峤。 他连睡姿都这么规矩,和自己刚出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的呼吸还在,宋锦甚至以为他是个假人。 宋锦看着看着,心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一个大胆的想法! 夫君睡得这么熟,昨天晚上他连牵手都不知道,那若是…… 若是她偷偷亲一下,他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宋锦眨眨杏眼,脸颊的酒窝微红。 她嘟着唇慢慢靠近。 心里的小人在大声叫嚣着—— 【亲一下!亲一下!亲一下!】 谢峤一直保持着熟睡的表情,他本以为少女应当会快就要睡着,却没想到少女的心声却忽然传来。 今夜的声音尤其大! 【亲一下!亲一下!亲一下!】 少女的心在叫嚣。 他甚至能听到少女的心跳! 谢峤一直保持着没动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这少女,胆大包天! 不。 是色胆包天! 昨夜不过只是牵手,今夜就直接想要亲,那明日…… 得寸进尺! 他想着,眉头越敛越深。 他秉着呼吸等着少女的靠近。 他要抓她一个现行,然后告诉她,这样不行,男女有别。 不可以随便和男人牵牵亲亲。 呼吸变慢,时间也变得缓慢。 少女馨香的味道缓缓靠近,带着她温热的体温,甚至还有细密的呼吸和心跳。 嫣红的唇在距离他鼻尖不过一指的距离。 蓦地顿住。 【算了,要是今晚的事让夫君知道,他肯定会不高兴,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偷偷亲他,说不定又会生气,还是算了。】 【等夫君身体好了,我就光明正大的亲!】 【亲死他!】 热源渐渐离开。 没过一会儿便传来少女睡熟的呼吸声。 甚至因为睡得太快,一只撑着的手还没有收回,无意的搭在他的胸膛。 谢峤蓦地睁眼。 亲……亲死他? 他眉头紧锁,有些头疼。 他侧头看着睡得一脸乖巧的少女。 最后无奈的叹气,最后只能少女搭在他胸膛上的手送回到她自己的被窝。 -- 临近年关,大家手上的活也松快下来,闲逛的人也极多。 模具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做好,宋锦刚好趁着这个时候出去采办些年货。 等过阵子自己忙起来之后,估计就顾不上了。 清晨天刚亮,宋锦便挎着一个菜篮子出门。 清晨早市气氛热烈。 崇州地处北方,因着天冷,大家的性格就格外热情,嗓门也大。 早市上吵吵嚷嚷,各处都是吆喝声。 各处交织着问好声,讲价声,寒喧声中也夹杂着孩子们的喧闹。 刚一进早市,宋锦就被婶子们拦住。 大家把宋锦围起来开始七嘴八舌。 “呀!这不是锦丫头嘛!今天没出摊啊!” “哎?你那貌美的小夫君呐!” “人家可是京都文文静静的读书人,可别来这种地方,再给人家吓到哈哈哈!” “这小丫头的夫君才好呢!相貌堂堂一本正经,还从京都来找她,日后定能带着锦丫头回京都享福!” “锦丫头生得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锦丫头,你赶紧回去把你夫君带出来给婶子们看看啊,也省得婶子们去你家爬墙了哈哈哈!” 宋锦陪着笑脸。 她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很受用。 谁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被夸呢。 “他在家呢,往日抄书很累的!”宋锦认真地回答。 “哎呦,那这白天累晚上也累,锦丫头你可得好好给你夫君补一补呦!”婶子调笑着。 随即婶子们笑成一团。 宋锦明白婶子们在说什么。 她脸微红,还低着头。 像是一个新婚害羞的小媳妇。 “哎呦,这小丫头还脸红了!”一个婶子把人拉过来,小声道:“来,婶子告诉你,早市最里面一拐角的地方,有一个打猎卖野货的,你去买一些鹿鞭回来给你夫君泡酒喝!可补的很!” 宋锦眨眨眼,头低得更低。 随即一小会儿。 一道小小的声音传来。 “婶子,真的嘛?” “保准真!”那婶子拍胸脯保证:“你放一百个心!” 宋锦有点动心。 她那个夫君除了古板点之外,什么都好,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只不过现在他们也一起睡好多天了,她连个指头尖都没碰到。 哦! 不对! 她碰到了! 只不过是悄悄地,跟小偷一样。 也不知道安叔开的药有没有用。 不如稳妥一点,双管齐下! 宋锦小声:“谢谢婶子。” “哎呀,快去吧快去吧!”那婶子说着,手下一用力将宋锦推出被围着的圈子,婶子大声道:“丫头还忙着一会儿去出摊呢,快让人家买东西去吧!” 婶子的手劲儿大,宋锦被推得一个踉跄。 她稳住脚,回身朝那个婶子笑笑。 转身就朝婶子说的地方去。 早市里面卖的东西杂,衣食住行全都有,还有一些猎户在这里卖野货。 只不过入冬了,野货也卖的贵些。 还好宋锦今日采办,多拿了些银钱。 管够的! 宋锦一路走一路买,没一会儿就将菜篮子买的满满的。 直到走到走到早市的尽头,宋锦一拐弯,果然看到了一个买野货的。 宋锦先站在拐弯处看了一会。 摊子上全都是一些野鸡野兔,还有一些已经分好的野猪肉,还有一些别的不知道是什么肉。 本应该血腥的摊子却被收拾的干净。 围在此处的人不少,宋锦想了想自己要买的东西,最后还是决定等一会儿。 还好没过多久,围在摊子上的人就散开。 宋锦小步挪过去。 她小声:“请问一下,现在你这里还有鹿鞭嘛?我想买一根。” 青年猎户愣了愣,好像没想到宋锦会买这种东西。 随即他道:“你要的东西今天没有了,过两日我还会进山,兴许会有,你可以到时候再来,或者我给你留着?” 宋锦想了下:“还是到时候我再来吧,我不急,可以留给更需要的人。” 青年猎户:“……也行。” 宋锦说完朝青年猎户点点头,随即挎着菜篮子准备离开。 可是她却忽然看到猎户的腰。 因为常年在山中打猎,又正值青年,猎户的手臂上全都是结实的肌肉,腰身也被一张虎皮围着保暖,正好将他健壮有力的腰身显出来。 带着一种血腥的野性。 和文人一点都不一样。 宋锦抿抿唇,扫了两眼之后才转身。 可没走两步,她却停住脚步,挎着菜篮子回头—— 这猎户的身材真是不错。 好腰,再看一眼。 第20章 她想直接就扑上去! 早上的馒头摊热气腾腾。 宋锦挎着菜篮子先回了趟家,把东西放下之后才回馒头摊。 雀儿人老实但腼腆,不会招揽顾客,只会低着头干活。 好在来馒头摊买馒头的都是熟客,也认识雀儿,见着她出来,没被她娘骂,大家都还挺高兴的逗逗她。 宋锦回到摊子时,雀儿已经把馒头蒸好,下一锅的面也已经发上了。 她手下没停,蹲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劈柴。 见着宋锦来了,她赶紧道:“小锦姐。” “雀儿你吃早饭了嘛?”宋锦将围裙戴上,随手拿了两个馒头,自己自己吃,一个递给雀儿。 雀儿双手接下:“谢谢小锦姐。” 两个姑娘坐在一处用馒头夹着咸菜吃。 雀儿拿着馒头咬了一小口:“小锦姐,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打算开始做果饼啊?你要是做不过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做。” 雀儿怕宋锦多想,她匆忙解释:“不用给我钱的小锦姐,我只是帮忙,我蒸完馒头就没什么事了,在这里待着也是待着……” 宋锦笑道:“模具还得过两日才能做好呢,到时候你就帮我压花就行。” 雀儿点头:“馒头摊过了正午就要收摊了,小锦姐你的糕点要卖久一些嘛?” 宋锦点点头:“估计要摆到晚上。” 今日她没问那鹿鞭的价钱,不过不用问都知道,肯定不能便宜。 她若是真的大补的话,夫君说不定会多需要一些。 反正钱还是越多越好。 “小锦姐,若是你忙不过来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帮你的。”雀儿小声提议。 宋锦有点惊讶:“你不用回家干活嘛?你不怕你娘打你啊?” 雀儿摇摇头,神色恹恹:“我不想回去。” 宋锦敛眉:“你娘又打你了?” “最近我往家拿钱,我娘就没再打我了。只是……”雀儿顿了下,“我娘商量着过完年就给我说亲。” “说亲?”宋锦停下吃馒头:“是谁家?” “城东的丁家。” “城东?”宋锦想了想:“丁家的儿子今年还不到九岁吧?” “不是他,是他爹。”雀儿跨着脸,连脸上的雀斑都明显了许多:“我娘让我给他爹丁家大郎做续弦,听说是彩礼给的多。” “啊?”宋锦眉头皱的更深:“我听说丁家上一个媳妇不是被丁大打死的吗?你娘竟然敢给你说这样的人家,你爹竟然同意你嫁过去?” “我娘一直觉得我是个赔钱货,所以谁家给的彩礼多,就把我给谁家。过了年我弟就准备上学堂了,家里没钱,就等着我这个彩礼。” 雀儿说着就要哭起来:“小锦姐,我害怕,要不然你把我给买了,我跟着你吧!” 宋锦心里也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她蓦地想起前两日轻红姐姐的模样,心下霎时着急起来:“你别急,别急,等我想想办法。” 往日她与雀儿的接触不算多,可这几日她们一起干活,比之前好了不少。 宋锦不想看着雀儿跳进那个火坑。 雀儿抹了把鼻子:“嗯,小锦姐不着急的,我娘想着让我在家里再干一年活,想着先把亲事顶下,后年再嫁过去。” 宋锦这才松了口气:“一年的时间很长,我们不着急的。” 万一到时候那个丁大死了也说不定。 宋锦赶紧岔开话题,又说了些在早市听见的东家长西家短,雀儿才开心起来。 两个人一起忙活到了晌午,宋锦和雀儿松了口气,将摊子收拾干净。 刚要收拾桌椅,只听见几一个大婶从远处走来,大声喊着迎面而来的几个刚出门的婶子。 “哎呦我的天,你们听说了嘛,早上东临巷可出了大事了!” 东临巷? 宋锦从桌子前冒出头,耳朵悄悄地竖起来。 她还没过去打听,消息就自个儿飞过来了。 几个婶子凑在一起就叽叽喳喳。 刚从东临巷回来的婶子道:“你们知道东临巷那个书生不?前几年才搬到东临巷,穷成那样还总去青楼的那个。”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书生我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歪歪心眼,他怎么了?” “我刚从东临巷回来,听说那书生啊,疯了。” “疯了?”大家惊讶,“怎么疯的?” “说是大清早的便从书生院子里传出来一声惨叫,旁边的邻居怕出事,赶紧叫人闯进去看,只见那书生的院子里面全都是用猪血写的负心汉几个字,还有一身红色的嫁衣悬在他的正屋门口,阴森森的可吓人极了!” 婶子说着,还“呸”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书生看见了之后就浑身瘫软,瘫在地上,连裤子都尿湿了,一直说着‘我不是故意杀你的’‘我不是故意杀你的’!” “大家一看不对,就赶紧去报官,现在人已经被关起来了,听说是疯了。” “阿弥陀佛,果然不是个好人,没想到还敢伤天害理,说不定之前做了些什么恶事才跑到我们这里来的!” 一个胖的都看不见眼睛的婶子赶紧道:“这样的人抓起来就好,要不然说不定会祸害谁呢!” 旁边的婶子笑:“人家祸害谁也看不上你啊!” 宋锦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嫁衣? 满院子的负心汉? 那书生竟然还杀过人?! 宋锦心头有些后怕,但是…… 昨夜自己只是塞了一个布包而已,剩下的事情都是谁干的? 难道不止轻红姐姐一个,这个书生还有别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坏人遭到了应有的报应,这就很大快人心。 轻红姐姐这才不算委屈的死掉。 宋锦心头的那口气舒展,眉目也愉快了许多。 趁着下午日后正好,宋锦又到街里买了些新布料,送到萧大娘那里让她帮忙裁剪两套寝衣和里衣,这才拎着新买的东西回家。 宋锦的心头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厨房里,她哼着小曲儿,给自己做了卤肉。 宋锦今日新买的肉,用的料也足,没一会儿就闻到了香味。 宋锦笑眯眯的蹲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等着。 一个锅里炖着肉,小锅里煎着药。 两个炉子都在咕噜噜地冒热气。 宋锦看着已经空掉的药包—— 这是夫君的最后一顿药! 或许吃了这顿药之后,夫君就能生龙活虎了! 生龙活虎…… 宋锦蓦地想到今日那个猎户。 他的腰孔武有力,一看就很有劲,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话本子,那猎户在成亲之后,就把他娘子弄得嗓子都喊哑了。 不过好像有些粗鲁,要是她选,还是选夫君那种的文人。 在榻上也应当能温柔一点。 而“温柔”的谢峤正在屋中端坐,在他的身后侧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符沧道:“公子,昨夜的事已经处理妥当,人已经被官府羁押。” 谢峤手下不停:“嗯。” 符沧接着道:“另外,京中有些异动。” 谢峤这才停下手,他冷峻的脸上添了几丝冷意:“说。” “自公子离京之后,郑家便开始有所动作,到处去拉拢与谢家关系好的,商户官员都有。” “郑家?”谢峤微微勾唇,漫不经心地扯出来一个冷笑:“他这是真的以为我死了,想要将谢家取而代之。 “郑家……”谢峤细细回忆,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就是郑家在挑拨先皇与谢家的关系,他当初被迫去庙里,便是郑家的手笔。 难道此次遇刺,也是郑家? 几下之后,他蓦地停住。 他冷声道:“郑家一直与齐王母家较好,在齐王夺嫡失败去往封地之后,郑家便一直沉寂,如今郑家又再次活跃,难道是与齐王有关?” 符沧有些不明:“听闻当时齐王自断一腿才保住性命,如今还能做什么?” “齐王心狠,又擅于蛰伏于地,做什么都不晚。”谢峤平静道:“继续让京都的人打探,另外,可以准备着,我随时可能回京。” 符沧:“是。” 卤肉还得炖上一会儿,药很快就好了。 宋锦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桌子前的谢峤。 只见他着敛眉,原本就冷淡的脸上如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 他好像在想事情。 宋锦轻轻地走到他身侧,将药碗放在谢峤的手边:“夫君,喝药了。” 谢峤这才将表情收起,他回身去看宋锦的表情。 小姑娘神色轻松,一看就是心情不错。 看来昨夜那书生的事情看起来已经处理妥当。 只是他有些犹豫。 他随时都可能会回京,要不然现在就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宋锦? 可是他想起昨夜少女的心声。 【亲死他!】 他无奈。 这个少女喜欢他,并且觊觎他的身体,但并未将自己的心思捅破。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锦猝不及防的看到谢峤那双漂亮的眼睛,嘴角的酒窝处有些发红。 她以为是谢峤不愿意喝药,劝道:“夫君,这是最后一顿了,以后就不用喝了。” “嗯。”谢峤应了声,他抬手将那碗药喝掉。 宋锦看得眼睛直发直。 夫君他的动作好优雅,一点都不像是在喝药,更像是在喝茶。 他亲人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优雅啊? 好想亲啊,好想好想! 她会不会有一天控制不住,直接就扑上去啊! 见着药碗空掉,宋锦赶紧认真问:“夫君,你感觉怎么样?” “觉得身体好一点了嘛?” “彻底好了嘛?” 第21章 哼哼唧唧 谢峤的口中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他将旁边放着的清茶端来,漱口之后,才回答道:“应当已经大好。” 出了身子有些异样的热之外,剩下的伤已经无伤大雅。 宋锦的酒窝笑得更深,她将药碗收走,喜滋滋地转身。 她离开时开门,一股浓郁的肉香传来。 在寺里的那两年,他一直都吃素,直到回到谢家也是少食荤腥,更不用提这么浓郁的肉。 但兴许是许久未吃,也或许是宋锦的手艺太好,他腹中竟然有些饥饿。 只是他过午不食的习惯,宋锦是知道的。 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宋锦便乘了一碗卤肉进来:“夫君,快过年了,别总吃那些素菜了,也没有什么营养,你来尝尝我新做的肉,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谢峤眉眼微压,拿起筷子吃了一块。 那肉香而不腻,甚至下面还配了烫的青菜。 只一块,谢峤便放下筷子:“不错。” 宋锦知道谢峤过午不食,就吃这么一块几已经很给面子了。 “嗯嗯,夫君喜欢吃就好。”宋锦说完,赶紧端着碗出去。 她知道谢峤不喜欢卧房里有别的味道,他往日吃饭都要去正厅的桌子。 宋锦在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吃了一口之后,眼睛都香的眯起来。 等到收拾好了,宋锦消食过后,她才回到卧室。 她刚刚想过啦。 为了确保万一,明日她还是先去问问安叔,回来再圆房! 她一路钻进被窝,立刻睡下。 一直端坐在桌前的谢峤突然停下笔,他回身侧头,看向床榻内正在熟睡的宋锦。 想要说的话停在嘴边。 还是等到他确定要走的时候,再将身份告诉她比较好。 青色的床帐半遮掩着,谢峤看不见宋锦的表情,只能看见微微隆起的被衾。 谢峤闭眼敛息。 放下笔转身出门,在院子中站定。 他深深呼气平静。 宋锦心里有事,手下的活也快。 下午她要去取已经做好的模具,还要去趟慈安堂,问问安叔那个药还用不用再吃,另外她还想取胭脂铺子买一个香粉。 今天要是圆房的话,她想让自己香喷喷的。 宋锦正想着,直到有人站在摊子前,宋锦才回神。 来人是绣翠楼的跑腿小厮,对宋锦道:“娘子,我家嬷嬷请你到楼里去一趟,应当是想要多定些糕点。” 看起来有大生意! 宋锦赶紧笑着应下:“好,我这面忙完就过去,请嬷嬷稍等。” 绣翠楼往日没有急活,她大概是三四天去送一次糕点,多数给姑娘们解馋。 因着想要做大家的买卖,这两日宋锦做的都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果饼糕点,想着先把手艺亮出去。 等到模具到了,就可以大批量的买。 直到收摊,宋锦才挎着小布包往绣翠楼去。 去的路上刚好能路过慈安堂,宋锦便先进去问问。 临近过年,慈安堂的人不多。 宋锦刚走进去,正在收拾草药的小武子就看到她:“小锦姐!” 宋锦点头:“嗯嗯,我来找安叔。” “师父在后院呢,我去给你叫!”小武子说着,腿脚麻利地跑到后院把安叔带出来。 “你那夫君如何了?”安叔干脆,往日没有废话。 “看起来好多了,药也按时吃了。”宋锦小声问:“安叔,我和我夫君今晚是不是可以……” “可以试试。”安叔说着,坐在椅子上,抬手*让宋锦也坐下:“我给你诊诊脉。” 宋锦乖巧的坐下,伸出纤细白皙的胳膊。 安叔伸手按在她的脉搏上,仔细地诊了一会脉,才收回手,道:“你自小心肺便不好,这些年调理的已经不错,可若是有孕,还是要好生将养。” 宋锦被说得小脸通红:“嗯嗯,安叔,我知道的。” 安叔起身,从药匣子中拿出来一粒药丸给宋锦:“若是今夜还不成事,你就将此药让他吃下。” 宋锦小心翼翼地将那粒药收进挎包:“这个药多少钱?” “不必。”安叔拦住她:“你们新婚我还没给贺礼,这个你暂且收下。” 宋锦眨眨眼:“谢谢安叔。” 出了慈安堂,宋锦的心思轻快。 一想要今夜就要跟夫君这样那样,她还有些脸红,可那些图上的动作忽地就闪现一个。 她明明没有刻意去记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明晃晃的往她脑子里钻。 哎。 宋锦微微叹气。 都怪她,见识太多,知识都学杂了。 这么想着,宋锦就走到了绣翠楼的门口,发现这绣翠楼布置的更张扬。 往年也没有那么大的阵仗啊? 宋锦不太懂,她绕过去走到后门进去,发现原本都应该懒懒散散的姑娘们今日都起得很早。 橘兰一眼就看到宋锦,她将人招呼过去:“小锦儿,你今日又带了些什么好吃的啊?” 宋锦空着手:“橘兰姐姐,今日嬷嬷叫的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做呢。” “害,嬷嬷找你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让你多做点糕点。”橘兰低声道:“听说过两日要来一位贵客,小锦儿你的手艺好,比那些大酒楼的都好,这次定要好好努力,说不定会有赏钱呢!” 听到赏钱,宋锦杏眼发亮:“真的嘛!” 橘兰拿着扇子遮着自己的嘴笑:“我骗你干嘛!对了,你和你家夫君怎么样?可去验过了?” 宋锦的小脸刷的一下通红:“还没有呢。” 橘兰有点失望:“这样啊……” 宋锦立刻道:“今天晚上就可以试试了!” “呦呦呦!”橘兰笑眯眯:“你们小两口这是约好了啊,你这样,一会儿嬷嬷找你说完话,你来找我,我给你点好东西。” 宋锦咬唇:“好东西啊?” 上次橘兰姐姐给的春宫图都让她把姿势给学杂了。 “你这小丫头第一次,定要有个美好的回忆。”橘兰推着她去找嬷嬷:“去吧去吧。” 果然,嬷嬷找宋锦就是让她做些糕点,就是上次那种好看的样式,馅料要红豆沙的。 宋锦将要求一一记下,把定金放到小挎兜里,转身去找橘兰。 只是,宋锦有点犹豫。 轻红的事情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拐弯上二楼,宋锦一推开门,便看着橘兰正在小榻上摆弄着什么。 她听到声音,赶紧招呼着宋锦进来:“小锦儿,你快来,看看这几件小衣喜欢哪一件。” 宋锦过去,发现摆在小榻上的那些小衣都是她没见过的样式。 不仅布料又少又薄到透明,颜色都是艳丽的红色,上面还绣着夸张的花色。 宋锦微张大嘴:“橘兰姐姐,这些我平常都没穿过。” 不仅是没穿过,她连见都没见过! “知道你肯定没穿过!但是今夜不一样,你换上这种小衣,男人肯定把持不住!”橘兰说着她贴近宋锦:“这种小衣又很好撕,你都不用脱,他们便自己动手了。” 宋锦脸红的都要紫了! “这些都是新的,你不好意思挑,我给你挑一个!”橘兰挑了一个清新的小兰花,“就这个,多可爱,适合你!” 橘兰递给她:“就在这里换上,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就上手扒了哦!” “我自己换!”宋锦拿着小衣躲进了纱帐后面。 橘兰也慢悠悠的赶紧来:“呦,小锦儿,你这小丫头没想到还挺有货嘛,小兔子蛮大的。” 宋锦被说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她想要换下来:“橘兰姐姐,我还是先换下来。” “别换!你晚上要是不穿岂不是浪费了姐姐我的一片心意!”橘兰要将宋锦的那个素色小衣朝火盆扔:“这下你不穿也得穿。” “橘兰姐姐!” 宋锦想要伸手去抢,两个人抢着闹着,正好撞到了开门进来的侍女。 侍女手中的药瓶被碰洒,宋锦的胳膊上也被沾到一些。 那侍女是新来的,见状慌慌张张的跪下:“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橘兰倒是无所谓:“你这小丫头慌张什么,先下去吧。” “是,是!”小侍女赶紧离开。 宋锦用帕子擦了擦自己身上的东西,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很是好闻。 宋锦把帕子拿到鼻尖狠狠地嗅了两下。 真的很好闻。 宋锦问道:“橘兰姐姐,这是什么?” “哦,这是暖情露,是给男女之间助兴的。”橘兰道:“这可是我们楼里的稀罕货,若是中了此露,除了圆房之外,剩下的什么都解不了,可难受的紧呢。不过你就沾了这么点,不用担心。” 橘兰低声:“要不要姐姐送你一些,你回去和夫君用?” 宋锦赶紧摇头:“不了不了!轻红姐姐,我先换衣服回家了!” 宋锦本想着换上自己原本的小衣,可那个小衣已经被火盆烧的不成样子。 甚至到最后都烧没了。 宋锦无奈,只能穿着橘兰给的小衣,外面将自己的袄子套的严实。 谁也看不出来。 从绣翠楼出来,宋锦先到木匠的家取模具,没想到还有两个没有做好,宋锦就一直等到晚上才拿到。 宋锦在屋子里等着,她越等越觉得身上发热,沾在身上那股馨香的味道越来越清楚。 宋锦小脸发红,有些迷迷糊糊地一路回家。 她身上发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现在想找人亲亲蹭蹭抱抱。 她是不是生病发烧了? 或者…… 难道是在绣翠楼的暖情露? 可是橘兰姐姐说没事的啊。 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吃饭,宋锦一回到家连寝衣都没换,就推开了卧室的门。 孤灯一盏,谢峤依旧坐在四方桌前。 他眉目微敛,跟神仙一样。 宋锦恹恹道:“夫君,我好像生病了,先去睡了。” 宋锦说完,还没等谢峤回应,便自己钻到床榻上,因为怕谢峤发现,她还把床帐围得严实。 周围安静,只能听见少女在床帐中哼哼唧唧。 宋锦睡觉一向老实,不会发出声音。 而且她的声音……好似有些奇怪。 谢峤想着,他沉步走到床榻边,伸手掀开床帐,霎时间,少女的心声劈头盖脸地的传到他耳中! 【呜呜好热啊救命啊,我不会是要死了吧!】 【橘兰姐姐说这药没法解开!要是夫君知道的话,他肯定会生气的!】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好想做啊!】 第22章 天!她真的和夫君圆房了! 盈盈烛火跳跃点点。 今夜月色皎洁,月光透过窗棂隐约也给屋子添光。 可烛火和月色都被青纱帐遮住大半,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床榻上的身影。 谢峤一掀开床帐,便见到床榻上的少女。 他愣在当场。 他的目色极佳,即使在光线并不充盈的地方也能看得清楚。 只见床榻上的少女身影并不安稳,她左拱拱又挪挪,显然十分难受。 原本妥帖穿在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她自己脱掉,扔的到处都是。 脚上的棉袜也被踹掉了一只,剩下的一只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脚心。 她的上身只着一件小衣,轻而易举地便能看见少女身上泛着红色。 少女并未感觉到床边的目光,甚至她还正准备脱掉自己的裤子。 谢峤眉头紧皱,他下意识地坐到床边,伸手摁住少女的手。 谢峤的声音微凉:“别乱动。” 一个小姑娘在男人前面随意脱衣服,成何体统? 宋锦浑身像是着火一样热,想着脱掉衣服凉快凉快,却不想有一只手竟然在拦她。 【唔。】 【讨厌的大手!】 “不要!”宋锦嘟着唇要把那只讨厌的手扒拉开,却不想滚烫的小手一碰到那只大手,便舒服极了。 好凉快啊! 于是宋锦便由推便牵,拉着那只手就往自己的脸上去。 少女心满意足的在心底大喊—— 【呜呜,好舒服!】 【要是能摸个遍就好了!】 谢峤的脸色更冰。 刚刚一掀开床帐他便听到了宋锦的心声。 往日的少女不过只是在心里想想普通的接触,今日却直接冒出来那些污言秽语! 他一直在克制自己。 若是少女那些话出口,他定会立刻教导她,可是那些话却只是少女的心声。 她现在只是一味的忍耐,只是难受的哼哼。 他便不能说出任何教导的话。 直到他碰上宋锦的手便发觉少女的不对劲儿。 他就算没有试过,也知道女子这般是要如何。 他的眉头敛的更深。 面色更是要冷得要冻死人! 宋锦往日给绣翠楼送糕点的事情他知道,他本就不会轻视任何人,更何况宋锦只是做正经买卖。 可是今日她在绣翠楼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有人要害她? “宋锦。”谢峤清冷开口。 谢峤的手正好被少女带到她的脸颊处,被烧红的脸正跃跃欲试的往他掌心钻。 他的手掌随着少女脸颊圆润的弧度划到下巴,轻轻地捏住。 少女的下巴被迫扬起,她微微睁眼。 带着些迷茫:“嗯?” 谢峤盯着这个迷糊的少女,他试图让少女清醒一点,指尖又用了些力气。 “宋锦,是有人喂你药了吗?” 谢峤的语气不善,宋锦清醒了一分。 她狠劲的摇头,想要离开谢峤的桎梏,她的声音娇娇:“没,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要是夫君知道我去绣翠楼的话,他这么古板一定会生气的,不能让他知道!】 【今天真的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别人,暖情露才撒到我身上的。】 【呜呜,好难受啊,橘兰姐姐说,只要圆房就可以了!】 【可是我还没有买香粉啊,我想要香喷喷的和夫君圆房!】 少女只说了一句话,可是她心里想的全被谢峤听得一清二楚。 谢峤面色微缓。 看来真的只是她不小心。 只是…… 这个药要如何解? 他自然知道最简单的办法,可是他真的要那么做吗? 他有些犹豫:“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要!”宋锦立刻拉住谢峤的手,她干脆地拒绝:“不要找大夫!” 【天!我宁可死了也不要找大夫!】 【这种事情怎么找呀!而且橘红姐姐说,只要圆房就可以了啊!】 【可是……】 宋锦微微抬眼,看着面前的谢峤。 谢峤的脸上没有半分亲近,只看一眼,宋锦心就凉了半截。 少女敏感又聪慧。 她咬着唇,眼睛微红,眼框里面蓄满了眼泪,要落不落。 【可是夫君好像不愿意。】 【他不愿意!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 【他一定是讨厌我!!!】 【我才不要做强迫别人的坏姑娘!】 宋锦想着,十分舍不得的放开谢峤的手。 她慢慢往床榻里面挪,还伸手拉过被子,勉强的盖住自己的身体。 只给谢峤留下一个背影。 一道小小的声音传来:“夫君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好了,要是吵到夫君了,夫君就先到大屋睡一晚吧。” 说罢,少女将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 连一点呜咽声都没有了。 谢峤在床榻边坐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着被衾里小小的背影委委屈屈,还有隐约有抽泣声传来。 少女以为他讨厌她? 他讨厌吗? 一点都不。 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对她也充满欲/望。 只是,他已经将她的未来想好了。 她应该跟着他到京都去,在那里见识更多,有更多的挑选,最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在谢府风光出嫁。 可若是少女喜欢的人是他呢? 谢峤沉默,确定的答案浮现。 他应该满足少女的心愿。 与她至死方休,不再放手。 谢峤身为谢家家主,往日做决定都是说一不二速度极快,没人能够让他犹豫。 可是在这个少女身上,他犹豫了太多次。 今日,他不再犹豫。 刚刚掀开床帐那一幕便让他血脉贲张。 更别提少女的心声排山倒海而来。 谢峤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原本清明的眼中已经变了颜色。 他将少女从被衾里挖出来,与她贴近,伸手抹掉少女脸上的泪珠。 “宋锦。”他的声音低沉,“我是谁?” 宋锦正在被窝里捂得难受,猛地被挖出来正舒服的想要大喘气,可睁眼就看到面前的夫君。 一张俊脸蓦然出现。 表情也和刚刚有些不一样。 宋锦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乖巧的回答道:“夫君。” “我的名字。”谢峤慢慢引导。 “谢桥。”宋锦强调:“我的夫君,谢桥。” 谢峤微微扬起唇,他确定了,也十分满意。 他倾身在少女耳边轻声哄:“乖,再忍一会儿。” 随即他起身离开床榻,大步走到桌前,动作迅速地铺开笔墨。 他要先写一张聘书。 聘宋锦为他谢峤正妻,来日的谢家主母。 他如今已经与宋锦拜过天地,他还要再写一张婚书,这样便是明媒正娶礼数齐全。 届时只等宋锦随他回京入族谱,方为礼成。 谢峤端坐在四方桌前,笔下洋洋洒洒,急速的再写些什么。 宋锦却有些迷茫。 她聪慧,瞬间明白了谢峤的意思。 夫君是打算和自己圆房了?! 好哎! 只不过自己这么难受,他还在那里磨磨蹭蹭些什么啊! 当她不知道自己有解药之前,她尚且可以压制。 可当她可以拥有了之后,她一秒钟都等不了! 她撑着身子,看着在桌子前忙活的谢峤。 她眨眨眼,赤脚踩到地上,静悄悄的挪过去。 她贴近谢峤的后背,自己抱上去。 抱得紧紧的。 一双纤细白皙的胳膊环上谢峤的腰。 一张烫红的小脸贴在他的后背,令他无法忽视。 他没有阻拦,而是手下的笔动的飞快。 宋锦抱过去,可是发现谢峤没有理她,她有些不满。 她挪着身子,钻到谢峤的怀里。 直接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坐在谢峤的腿上。 她环住谢峤的脖子,连靠在谢峤的肩膀上,轻呼着热气:“夫君,我好难受啊……” 温软在手,谢峤再也写不出一个字。 他的视线自上而下。 在烛光下,那件小衣越发透明,而她的长裤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被她悄悄脱掉。 只剩下一件短裤,还有一只摇摇欲坠的袜子。 谢峤闭了闭眼。 聘书已写一半,即将写成,只要他的心定,聘书可明日再补完。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随即骨节分明的手回拢,自宋锦的腿而下,将挂在她脚上半悬着的袜子捉住。 脱掉,扔远。 随即谢峤起身,将宋锦腾空抱起,往床榻的方向走。 宋锦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谢峤的脖子。 低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 “日后不许赤脚走路。” 宋锦的耳朵像是被烧起来,她将头埋在谢峤的脖颈处,小小的“嗯”了声。 谢峤的身量高,步子也大。 明明宋锦要走好几步才能走到的床榻,可是谢峤好像一步就能跨过去。 她被轻轻地放回床榻上,睁着一双杏眼看着谢峤。 只见他回身素手将青纱帐围得严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宋锦一下子就看不清谢峤的脸。 她与夫君在这青纱帐中同床共枕多日,两个人都规规矩矩地,没有半分旖旎。 可是今天完全不一样。 她竟然在谢峤的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而正在认真拢床帐的谢峤手都没顿。 他将床帐围好,随即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这完全是勾引! 宋锦有些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她揪揪自己身上的小衣。 【唔,橘兰姐姐说了这件小衣要怎么用的。】 【我还是别脱了。】 【再急也不行。】 谢峤听着,眉目微敛。 她都在外面学了些什么? 可他脱衣服的手却一点没停,动作迅速,像是一眨眼就脱完了一样。 随即他悬在乖巧躺着的宋锦身上。 他的目光灼灼,将少女从上到下的打量。 虽然不知她在外面都学了什么,可这件小衣的确好看。 乳白色半透明的纱料,上面绣着淡紫色的小兰花,如今正羞答答的半垂着。 十分可爱。 像她一样。 随即宋锦便看着往日执笔的手划到自己小衣的肩带上,而后缓缓用力,将她身上的小衣撕掉。 细微的撕裂声此时异常清晰。 宋锦听到了。 谢峤也是一样。 宋锦害羞的想要将头埋起来。 她承认啦,往常她的心里是黄澄澄的,可是真当真枪实干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紧张。 往常一脸古板的谢峤却完全不一样。 他一眼不错的看着,完全没有害羞。 反而…… 有些冷静的兴奋。 宋锦的头埋不起来,只能将眼睛闭上。 直到撕裂声结束,谢峤清冷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 他压低了声音,似在呢喃。 “在害羞什么?” 救命! 救大命! 宋锦以前再想的黄澄澄,可她完全没有想到过像是神仙一般冷清的夫君会说这样的话! 她忍不住微微睁眼,见着夫君的神色与往常一样,好像不可亵渎。 他一本正经,说出这样令人害羞的话。 【唔……】 【好涩啊!】 而偷偷睁眼的宋锦被谢峤抓个正着。 “正好。”谢峤的音色略带清冷,“一会也不许闭眼了。” “这样或许能解的快一些。” 宋锦初时还不觉得不闭眼会如何。 毕竟她可是看了那么多的人。 她可从未害羞的闭眼。 可是到后来,却是渐渐地不对了起来。 往日冷淡却温润不会强迫别人的谢峤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宋锦想要闭眼,他不许。 宋锦说好了,她不想要了,他也不许。 宋锦觉得帐子里太热了,她偷偷地将手臂伸出去乘凉,他还是不许,并且将细白的胳膊强硬的拉回来,藏在身下,直到最后带着她的手到了她不曾去过的地方。 宋锦哭了,他伸手捂紧,到最后只剩下呜咽。 她到最后受不了,想要偷偷爬走,可却被捉住脚抓回去。 谢峤依旧略带端方的声音传来—— “药好像还没有完全解掉,要更彻底一些。” 宋锦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翻过来折过去,还不能闭眼。 救命! 原来是这样的!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一点都思考不了。 直到最后干脆昏睡过去。 帐中暖意直到天微明才歇下。 不多时,一只漂亮的手从床帐中伸出,随即谢峤赤裸着上身出来。 他回身将床帐合上,看不见里面的丝毫光景。 他随意地将寝衣穿上,顺直的长发被拢在身后,他坐在四方桌前将已经熄灭的蜡烛重新点燃。 他这次不急,一字一字的将聘书写好。 在最后写上谢峤的大名,还有他的印鉴。 他拿着聘书和婚书回到青纱帐中,看着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宋锦,他小声道:“阿锦,礼数已全,你今生都是我谢峤的妻。” 宋锦安稳的睡着,根本没听见谢峤在说些什么。 而谢峤也没想让她直到,他准备回到京中,再拿出来给宋锦看。 他将聘书和婚书收好,回身与宋锦躺到一起。 他将宋锦拢到身前抱紧,轻轻嗅了一下她发间的香味。 往常宋锦的睡眠就好,更别提这次宋锦实在是累疯了。 可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一到早上她便醒来。 她眨巴着眼,动了动手指。 救命,跟散架了一样! 昨夜的思绪回归,她的脸瞬间通红! 她昨夜和夫君圆房了! 天! 她真的和夫君圆房了! 一想到昨夜自己想了些什么,她自己都觉得脸红。 不过好在,夫君根本不知道。 她还是那个乖宝宝。 宋锦侧头,发现身边的人早就不见。 她的身上也干干爽爽的,身上穿着的是那套她最喜欢的淡粉色寝衣。 昨夜,她隐约记得,她什么都没穿啊。 难道是夫君给她换的? 没想到夫君冷冰冰的,竟然这么贴心啊! 宋锦蓦地又回想到昨夜…… 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夫君贴心是贴心。 可是昨夜在榻上,他好像要把自己给折腾死。 她从未想过圆房竟然是这样! 昨夜她都睡昏过去了,夫君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看来安叔给的药丸估计用不上了。 宋锦从床榻上软绵绵的爬起来,她慢慢地掀开床帐,露出一张小脸。 一双杏眼眨巴眨巴。 夫君好厉害,他都不累的嘛! “夫君,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谢峤端坐在四方桌前,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他没有背对着,而是面朝床榻而坐。 他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他表情认真,笔在他的手下顺畅无比。 谢峤的手好看,宋锦真的很喜欢谢峤写字的时候。 但昨夜…… 她好像更喜欢他的手干些别的。 听到声音,谢峤抬头,表情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醒了?” “嗯嗯。”宋锦乖巧的点头,她伸手又扒开一点床帐,随即一双白嫩的脚伸出来,脚尖绷起,寻找地上的鞋子。 谢峤眼神未挪,看着那双脚在他眼前乱晃—— 她的脚小巧,他一只手就可以攥住。 昨夜,他在她要跑的时候,抓着回来过。 见她迟迟找不到鞋子,他起身上前,弯腰将离得远了些的鞋子递过去。 “着袜。” “哦哦,多谢夫君!”宋锦觉得谢峤有些不一样了。 他以前好像都不会管自己那么多的…… 她乖巧的拿起旁边矮椅上的袜子,麻利的穿上。 她忽然想起件事。 要是夫君问昨夜她是怎么了,她要怎么解释? 她和绣翠楼还有生意要做呢! 想到这,宋锦还是决定先跑为妙。 说不定忙起来之后,夫君就忘了这件事呢! 她想着,赶紧将袄子穿好。 她往日的身体素质不错,就算干了一天活睡一觉就能歇过来。 可是昨夜的累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对,只能慢慢走。 而且她的小肚子还有些酸胀,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下次不能让夫君做太多了。 少量多次就很好。 “夫君,你先抄,我先出摊了!”宋锦背起小挎包往外走。 速度却明显比往日慢了许多。 谢峤有些沉默。 他知道昨夜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原本也体恤着宋锦年岁尚小,应当温柔节制。 可是他这么多年是第一次碰这事。 为了控制自己,他回到桌子前,开始默写谢家家规,还有京都的一些规矩。 既然宋锦已为他的妻,那这些规矩,她还是趁早学习起来。 宋锦并在京都长大,若是她贸然回到京都成为谢家主母,怕是会受到一些恶意。 她听话又聪慧乖巧,虽然少女心思多了些,可她毕竟年岁还小。 他可以慢慢教。 -- 春榴巷馒头铺做了新糕饼,又便宜又好吃! 宋锦前几日糕饼做的不多,一个一个纯手工做的,可价格依旧按照她之后的价格卖。昨日模具已经全部做好,大家也都知道宋锦这里的糕饼好。 宋锦的糕饼名声已经打响。 没过半天,宋锦新做的糕饼便全都买了出去,还有几个婶子在旁边等着,想要买新出锅的。 宋锦和雀儿在摊子上忙得热火朝天。 宋锦的腿还有些软,她站在面板前揉面,腿还有些站不起来。 在一旁按花样的雀儿以为宋锦是累了,她道:“小锦姐,你是不是累了,我帮你揉面吧。” 宋锦叹口气,她揉了揉腰,将面团交给雀儿:“行,我歇一会儿。” 在旁边等着糕饼的婶子们见状,都笑着道:“你这小丫头昨夜干什么坏事啦,给累成了这样!” 婶子们调笑着,宋锦却红着脸不语。 雀儿还没成亲,她不太懂那些婶子们在说什么,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嚼舌根。 她小声辩驳:“做糕饼很辛苦的,小锦姐才没有做坏事。” 宋锦听着,脸更红了点。 那几个大婶听着雀儿这么说,她们一边吃花生一边“啧啧”两声。 对着雀儿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等到你成亲了之后就知道喽!” 雀儿手下的活没停,她一张脸气鼓鼓的。 她才不要成亲! 她爹娘的意思是把她卖给别人做填房,嫁过去了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活下来。 雀儿小声道:“我才不要嫁人!” 可是雀儿的声音小,那些婶子们笑得声音大,一点都没有听见。 不过就算是听见了,她们也只会觉得雀儿是在害羞。 宋锦坐在一旁有点发愣。 她揉着酸酸的小腹,回想着昨夜。 宋锦想着,夫君昨夜的时间长,花样是春宫图上最基础的那几个。 若是可以,她其实是想和夫君一起看看。 其实涨涨姿势就行,用不用的上还要日后再说。 关键是,不管如何,都不能时间再这么长了。 离过年还有十多天,宋锦要抓紧这段时间多挣点银钱。 她腰酸腿也软,就这么在摊子上忙了一天。 等到收摊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晚上回去肯定是没有力气做晚饭了,还好今日的生意极好,宋锦的钱袋子鼓鼓的。 她去馆子里买了一些菜,还特意给萧大娘带了一份,又裁了些新布料,都是淡粉色的。 她最喜欢的颜色。 宋锦拎着菜回到春榴巷,只不过她先没回家,而是道萧大娘那里。 萧大娘住的地方离宋锦不远,她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萧大娘给做的,她给一些手工钱就行。 “萧大娘,我的寝衣做好了嘛?”宋锦敲门进去,萧大娘正对着蜡烛缝袜子。 “做好啦!寝衣简单,一会儿就做好了!”萧大娘招呼着让宋锦坐下,见着宋锦还给她带了菜,不好意思道:“你这丫头,都给了钱了,怎么还带着菜来?” “我今日铺子生意好,萧大娘也跟着借光吃些好的!”宋锦将新买的布料放到窗边的绣桌上,“大娘,我要再做几套寝衣,这次我想在寝衣上绣上花样儿,行嘛?” 萧大娘的手艺好,没嫁人之前是大户人家庄子上的绣娘,后来为了贴补家中生计,萧大娘这才周围邻居的活。 只不过大家都穷,没人往衣服上绣花。 久而久之,萧大娘的刺绣手艺也生疏了。 萧大娘有些担心:“好久不绣了,也不知道现在时兴什么花样子,锦丫头你要不然自己画吧。” 宋锦点头:“嗯嗯。” 萧大娘找了只她儿子之前上学时用的笔,又找了张纸,她站在宋锦的旁边,看着宋锦画样子。 少女画的认真,萧大娘却眼尖。 她一眼便看到宋锦脖子上的两点痕迹,随即她笑出声。 宋锦不解,她回头看:“萧大娘,你笑什么?” 萧大娘摇摇头:“看你们小两口过得恩爱,我这心里高兴!” 萧大娘发自内心的高兴:“当时你夫君半夜来找你,还一身伤,看着马上就要死了,你们两个的婚礼又办的匆忙,什么也没顾上,我刚开始的时候就担心,你那夫君能不能活,后来见着你夫君那般样貌,又想着他会不会真心待你。” 萧大娘点点头:“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小两口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宋锦不知道萧大娘怎么看出来的。 但萧大娘说的是事实。 她和夫君,的确挺好的。 萧大娘又说了些夫妻之间要如何相处,那边的宋锦已经把图画好了。 萧大娘拿起来看。 是一丛小小的兰花,是淡紫色的,极是可爱好看,很适合宋锦。 萧大娘夸道:“好看!大娘尽力给你绣出来!” 宋锦看着那朵兰花,脸有点红。 这朵花是昨夜小衣上的,看起来夫君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也喜欢的。 只不过她喜欢淡一点的颜色,这次改了改。 宋锦有点不好意思:“嗯嗯,麻烦大娘了。” 从萧大娘家出来,宋锦挎着篮子回家。 刚拐过去,她仰头朝家门口看。 微微有些遗憾。 哎。 夫君没在门口等她。 不过一瞬间她就把自己给哄好。 没关系哒,夫君肯定是在家抄书挣钱,是她一天天的太腻歪啦! 她哼着小调往家里去,一推开门,便看见谢峤正站在院子里。 宋锦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迎过去,一张小脸灿烂的笑:“夫君,你怎么在院子里!是在等我嘛?” 谢峤平静道:“刚写好东西,刚好,你跟我进屋,我有东西要给你。” 是礼物嘛! 宋锦有点紧张! “好,夫君你稍等,我先把菜放到厨房里。” 宋锦笑眯眯的先进厨房,随后跟在谢峤的身后往里面走。 她看着谢峤的腰,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夫君不让她闭眼,她就只能亲眼看着夫君动作。 夫君的腰比她想象的还要有劲儿。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夫君只是一个文人,脱了衣服子厚竟然还挺结实! 赚到了! 宋锦跟着谢峤进屋,只见谢峤站在桌子前,拿起一个已经装订好的册子递给她。 封面上没有名字,宋锦一下子就想歪了。 她小脸黄黄:“夫君,这是什么?” “你翻开看看。”谢峤抬手,将茶杯端起,喝了一口。 “哦哦。” 宋锦紧张兮兮的翻开,随即小脸略垮。 救命,这是什么呀,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带颜色的书。 这册子上面字迹清秀,一看就是她夫君亲笔写的,只是这一条一条的字,看着就让她头大。 宋锦有点不太高兴:“夫君,这是什么?” “这是谢家的家规,你我既已经成夫妻,那些这还是早些熟悉起来,待日后回到京都,你也能尽快适应。” 谢峤语气如同往日一样,可是他见着宋锦又垮了一点的小脸,他继续道:“这是对你好。” 对我好? 宋锦有点不理解,她真的不懂。 谢峤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而已,家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规矩啊? 这么满满的一篇字,竟然还厚厚的一本。 救命,她真的怕了这些字了。 她都能想象到自己被这些字吊着,成为一个牵线木偶。 宋锦有点不开心,连酒窝都没了。 她小声抗议:“夫君,我可以不看吗?” “*不行。”谢峤干脆拒绝,“这不仅有谢家家规,还有京都的一些基本礼仪,后面还有对于京都的介绍。” 谢峤缓了缓:“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哦,好。”宋锦想着,她忽然眨眨眼,道:“夫君,那我可以去厨房看嘛?我边吃饭边看,兴许能看得快一点。” 谢峤不语。 谢家家规第五条便是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就应当吃饭,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可是这里不是京都,也不是谢家。 他昨夜才与宋锦圆房,今日便将家规给她,他已经明显的看出少女的不高兴。 谢峤叹气,略一点头。 宋锦将册子揣起来,小酒窝若隐若现:“谢谢夫君,那我就先去吃饭!” 宋锦带着册子回到厨房,她随意的将册子放到桌子上,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她现在想的是,橘兰姐姐给她的那本压箱底的小册子。 ……看来夫君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和她一起看了。 她还是自己先看看。 余烟袅袅,温暖的厨房里燃着一台小灶。 上面咕噜咕噜的煮着茶。 宋锦就坐在炉子旁边的小矮椅上,聚精会神的一页一页的看手中的小册子。 她差点小声惊呼。 有些事情真的要亲自来过菜知道,之前她看过这个册子,也只是十分皮毛的理解一下。 可自从有了昨夜,几个正常的姿势她都有点害怕,更别提这里面的怪异姿势了。 救命,那能舒服嘛? 她都不敢想自己和夫君会做。 她看了好久,只看了两三页,便把书合上,小脸通红。 她往脸颊呼扇着凉风,昨夜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往脊背上爬。 她赶紧喝了点热茶,才压下去。 她回来的晚,洗澡水也已经烧好,宋锦把自己扔进澡盆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会儿。 宋锦的皮肤白,没多久就变得粉粉的。 宋锦揉搓着自己的脖颈,她往下摸,忽然摸到了自己胸口处一个小小的疤痕。 她眨眨眼,昨夜夫君应该发现了吧? 这个疤痕她从小就有,就在她的心口处,听说是因为这个疤痕,她小时候才一直身体不好的。 她也不知道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听外祖父说,好像是小时候家里人不小心没抱住她,这才让她受伤。 她记得小的时候疤痕有点大,可她越长越大,那疤痕也就显得小了些。 也不知道夫君会不会嫌弃。 宋锦泡在水里慢慢地回忆。 夫君应该是不嫌弃吧,他昨夜好像埋在自己的脖颈处亲了又亲。 肯定是没嫌弃! 宋锦想着,她又开心起来。 冬日里水凉的快,宋锦不敢洗太久,她从水里出来烤着火将头发擦干。 而后将今日在街上新买的香膏抹到脸上。 她的脸粉粉的,还能看到粉色的绒毛。 像是一颗刚刚洗好的水灵灵的桃子。 抹了香膏的小桃子滑嫩嫩的,她自己都爱不释手的摸上两把。 她都不敢想,她都喜欢成这样了,夫君得多喜欢。 嘿嘿嘿。 宋锦将头发顺好,披到身后,过着袄子回到卧房。 她推门进去,发现谢峤已经在床榻上半躺着,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连她进门都没有抬眼。 : 宋锦无声关门,接着往前走。 她看着谢峤手上的书,她虽然没有看过,可那书一看就很无趣。 就跟夫君给那个的那本沉闷的家规一样。 那么多规矩,怪不得养出来一个老古板。 宋锦趿拉着鞋子走到床榻边,她将袜子脱掉,赤脚钻到床榻里侧。 少女一躺下,一股清淡的香气便袭来。 谢峤在宋锦回来之前就已经洗漱好,他昨夜一晚没睡,今日又默写了一日的家规,实在疲累。 他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眉间。 随即侧头去看宋锦。 她乖乖躺在被衾里,只露出来一张圆团团的小脸,那小脸泛着粉,像一颗小桃子。 洗干净的小桃子。 散发着香气的小桃子。 有一双可爱的杏眼,还有酒窝的小桃子。 他嗓子蓦地有些干:“阿锦,你……” 谢峤刚一开口,刚刚宋锦看的图就不受控制的一下子钻到她的脑袋里。 她下意识地攥紧被子。 她赶紧摆手:“不行的,今夜不行的!” 小桃子认真拒绝:“今夜先不来了,做不了那么多,会坏掉的!” 第23章 只是亲亲,不做别的! 烛火燃燃被隔在床帐之外。 谢峤的神色顿住,他的眉色微敛。 这个小桃子在想些什么? 他并非急色之人,昨夜也不过是为了要给她解药,她见到自己竟然满脑子都是想榻上的事? 本想说的话被压下,谢峤刚想要教导少女,不要思淫/欲。 可他一侧头,便发现宋锦的表情。 少女神色认真,一双杏眼直白的看着他,表情一脸严肃。 好似根本没有想那些污糟的事,而是在认真的拒绝。 不是讨厌,也没有在胡思乱想,而是真的怕。 谢峤想了下她刚才的话。 做…… 坏掉? 昨夜他承认是他做的多了些。 宋锦是初次,他本应怜惜克制。可是向来自持的他竟然没能控制住。 像是心中一头猛兽被突然放出来。 少女的表情太过无辜,谢峤沉默的反思。 她身上依旧散发着馨香,头发乖顺的散在枕头上,又顺又软,他昨夜着魔的吻过很多次。 他伸手,最后停在少女的发顶,安抚的摁了一下:“别担心,今夜不做。” 宋锦松了一口气。 她笑着缩了下脖子,显然对他的摁头十分受用。 【呜呜,夫君好善解人意,最喜欢夫君啦!】 少女心中的甜腻都要浸到谢峤的心里。 他嘴角微勾,将手收回。 不过是轻微的触碰,他身下的异样就越来越明显。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平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在竭力克制。 他今夜什么药都没喝,可却比之前任何一晚都要强烈。 这样不行。 “阿锦。”谢峤低声叫道。 “嗯嗯?”宋锦从被衾里抬起头,一双杏眼眨巴眨巴:“夫君,怎么啦?” “我想过了,此事应当有节制,今后我们十日同房一次。回到京都之后,我若是有事在忙,你可以来提醒我。” 谢峤声音冷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啊?”宋锦有点懵,“为什么?” “京中规矩皆是如此。” 谢峤一边克制一边解释。 他越是克制,语气就越是冷淡。 他并未说谎来诓骗她,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族中的婚事大多都是通婚,没有什么感情。 婚后有子嗣之前同房会多一些,有子嗣后,除了有个别恩爱的夫妻寝食都在一处,剩下的大多如此。 宋锦还想问,可她看到谢峤冷淡的脸,只能眼色恹恹偃旗息鼓。 她像是朵蔫儿掉的小花:“哦。” 谢峤并未看到宋锦的表情,他现在需要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还有一件事。” 宋锦有点紧张。 夫君这个语气……不会还有什么不好的事要说吧? 不能做? 难道也不能亲亲抱抱? 宋锦有点不高兴。 夫君没有追问她昨晚为什么会中药,她本来松口气的,她甚至还抹了香粉。 她是不想做,但她想要亲亲抱抱的。 她本来想着昨夜自己和夫君已经圆房了,夫君最起码能热情一点,毕竟昨天晚上他们很和谐啊。 可是现在夫君却说这样的话。 她不高兴。 “嗯嗯。”宋锦在被窝里扁嘴,应了声。 谢峤起身,他严肃的看着宋锦:“阿锦,你胸口的那道疤是从何而来?” 那道疤? 宋锦有点紧张,她下意识地问:“夫君不喜欢嘛?” 谢峤不知道少女的心思这般敏感。 他愣住,随即摇头:“不是,只是这道疤痕在胸口处,看着很危险。你的身体是否有不适?” 宋锦这才放松。 心里的不高兴有点被哄好一点点。 原来是夫君在关心自己! “没事的,已经很多年了,我现在身子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胯有点疼,腿还很酸之外。 不过这几句话她可没说,她就在心里想想。 谢峤的目光朝她的腿看去。 轻咳了一下。 他移开眼睛:“那你这疤痕是何时有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宋锦想了下,“应当还是在我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我外祖父说,是因为不小心把我摔到了地上,才有的这个疤痕,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时候我连走路都很费劲,两步路就喘得厉害,天天都吃药。” 宋锦酒窝浅浅:“不过现在就好啦,我现在走路可快了!” 谢峤垂眸,“嗯”了声。 他昨夜细细的看过。 宋锦身上的伤口痕迹,根本就不是被摔倒,那疤痕平整锋利,是被匕首所伤。 宋锦说自己是在婴孩时候就被伤到。 谢峤微微阖眼。 那样大的匕首,可以将婴孩小小的身体刺穿,而伤口的位置在心肺处。 有人想要她的命。 谢峤倏的睁眼,下身的异样已经被他压制,眼神中满是清明和震惊。 还有一丝狠意。 他并未见过宋锦小时候,可任凭他想,他便能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婴孩。 不吵不闹对着你笑。 到底是谁会对她下此毒手? 他垂眸,看着昏昏欲睡的少女,心下的怒意翻涌。 十多年前的事,查出真相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更何况,宋锦并不知晓身上的伤痕是刀伤,那就是说她的家人都在瞒着她。 谢峤深叹口气,对着乖巧的少女:“睡吧。” 宋锦点点头,转身睡去。 她昨夜好累好累,今日又做了好些糕饼,她都要累死啦! -- 馒头铺的生意红火,宋锦的糕饼卖得更好! 绣翠楼的嬷嬷说,让她先做几个样子拿过去看看,再继续做更多。 宋锦早上极早就到了摊子上,清晨的寒冷中,两个少女在摊子前忙得热火朝天。 雀儿干活越来越熟练,蒸完馒头便来帮宋锦蒸糕饼。 这几日雀儿没再饿肚子,脸上涨了点肉,也没有那么面黄肌瘦。 直到中午,宋锦才将捏好的糕饼送上蒸笼。 为了让嬷嬷满意,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去捏呢,这个单子她一定得拿下! 热气蒸腾,摊子前的人也少了许多。 宋锦拿了块软乎乎的糯米糕递给雀儿,两个少女就这么站在摊子上。 说说笑笑的吃糯糕饼。 直到一个白衣少年走到摊子前,两个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嘴里咬着糯米糕忘了嚼。 “麻烦,我要一个馒头。” 雀儿先是愣了下,随即她赶紧过去,从笼屉里拿出来一个馒头。 馒头包好,递给少年,收钱。 平常已经很熟练的动作现在却有些手忙脚乱。 待少年转身,雀儿回到宋锦旁边,小声道:“小锦姐,那人长得真好看。” 宋锦的眼睛也没有挪开,她附和道:“嗯,是很好看。” 少年并未走远,两个少女的目光一直追随。 他一身白色长衫,他身后背着一架用锦布包着的琴。 少年温润有礼,哪怕是买个馒头也会说谢谢。 更别提他长得这般好看,身段又好,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淡然的气质,像是菊花一样。 直到少年拐弯再也看不见,宋锦和雀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 雀儿小声问:“小锦姐,那些婶子们说姐夫长得好看,是真的嘛?姐夫要比刚才那个人还好看嘛?” 宋锦听到雀儿叫姐夫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了下谢峤的脸,在心里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区别,认真回答:“唔……你姐夫的气质有些冷冷的,没有刚才的少年温柔,可长相上略胜他一筹。” 雀儿不可置信:“真的啊。” “嗯。”宋锦再对比了下,客观的评价:“不过这个少年看起来要更年轻点。” 雀儿这才想起来:“我之前听萧大娘说,姐夫的年龄有点大了。” 宋锦点头:“不过看不出来的。” 而且…… 橘兰姐姐说过,大些也有大些的好处。 -- 绣翠楼的装饰往日就华丽,这次好似比之前更华丽了一点。 不过风格改了,变得淡雅又华贵。 宋锦一进门便惊叹的看到绣翠楼新改的装饰,她十分惊讶。 绣翠楼竟然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去重新布置,这到底是谁要来啊? 宋锦拿着糕饼盒子去找嬷嬷,却被人带到橘兰的房间。 宋锦站在外面,听着嬷嬷对橘兰道:“这几个你这段时候就费心思好好教一教,这可是县丞大人交代下来的,橘兰,你知道轻重的。” “嗯嗯,嬷嬷放心,我定用心调教她们几个。” “好,那人我就交给你了。” 嬷嬷说完转身推门,便见着宋锦站在门口。 “嬷嬷,我来送糕饼了。”宋锦笑得眼睛弯弯:“我把糕饼给你送到哪里?” 嬷嬷点头:“给我就好,如果可以我便给你消息告诉你何时做,做多少。” 宋锦听话点头:“嗯嗯,好好,多谢嬷嬷!” 听到宋锦在门口,橘兰在屋里叫:“呦,小锦儿来啦?快进来!” 嬷嬷有事要忙,她拎着糕饼走远。 宋锦闻声进去:“橘兰姐姐。” 宋锦一进屋才发现屋子里站着五个姐姐,她们长相性格看起来都不同,但都很好看。 宋锦一时看呆了。 “快来!”橘兰走过来,“这几个是刚来的,不过以后人家是有大造化的,小锦儿你不必知晓。” 橘兰说着,低声问:“小锦儿,那日……” 宋锦蓦地脸红,她低头:“成了。” 橘兰听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宋锦一眼:“不错不错!我就说你这小丫头今日怎么看着不一样了!那那件小衣,你夫君可是按照姐姐说得做了?” 宋锦点头:“嗯嗯,夫君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我就说,男人都是一样的,什么老古板不老古板,都是一样的!”橘兰笑得愉快,“小锦儿吃到了,姐姐我替你高兴!你等着,姐姐再给你拿个好东西!” 橘兰说完,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册子。 显然比上次的那个更精致,连封面都是用锦布包起来的。 她把册子塞到宋锦手里:“拿着,这本是上次那本的晋级版本,密不外传的,你回去好好看看!” 宋锦觉得册子烫手。 比…… 比上次的那个还厉害的?! “橘兰姐姐,这个……”宋锦犹豫。 橘兰握住她的手:“收着,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橘兰说着,扭头对那五个看热闹的姑娘们道:“你们不用好奇,一会儿我手把手的教你们!” 说罢,她把宋锦推出去:“走吧走吧,姐姐这面忙着呢,没工夫招待你个小丫头!” “哦哦。”宋锦捏着册子走了几步,她停住脚,有些犹豫的回头。 她目光带着些难以说出口:“橘兰姐姐,那日我去找轻红姐姐了,她……” “她死了。”橘兰顿了下:“自从听说那个穷书生的事之后我就猜到了。” 宋锦:“橘兰姐姐……” 她想要告诉橘兰姐姐轻红姐姐现在在哪里,等到有空了她们可以去看看。 她也想告诉橘兰姐姐日后不要走轻红姐姐的路,不要给别人当小妾,也不要相信穷书生。 可是橘兰却抬手制止住宋锦想要说的话。 她状似随意地道:“这就是我们这行的命,谁也跳不出去。” 橘兰说罢,转身回去,素手将门关上。一层门隔开了她和宋锦,像是隔开两个世界。 没多久,里面便传来了橘兰的唱曲声。 宋锦站在门外听着,心头蓦地泛酸。 橘兰的唱曲声宋锦之前听到过,跟黄莺一样好听,可是今日却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刚两句后,楼下便传来与歌声相应的曲调。 宋锦顺着琴声望去,发现琴声是从楼下的正厅处传来的。 端坐在正厅椅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晌午从她这里买馒头的那个背琴少年! 宋锦眨眨眼,站在二楼将一曲听完。 台上的少年依旧是一身白衣,头上用发带束了一个长长的马尾。 他手指翻飞,拨动琴弦。 一阵风吹来,他的发梢跟着手指飞扬,可他的表情却依旧如常,好似已经与他的琴融为一体。 好…… 好好听啊! 宋锦一脸崇拜,她出神的扶在栏杆上将这一曲听完,而后猝不及防的,与抬头的少年对视。 宋锦抿唇,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脸颊升红。 那少年微微颔首。 他抱起琴,缓缓起身走远。 宋锦的眼神依旧跟着他走,直到他走到后院,宋锦才捏着橘兰姐姐给的册子回去。 宋锦不知道少年弹得是什么曲调,她一路哼哼着刚才听到的曲子回家,心情明显很好。 好到…… 谢峤一看到宋锦,就看到她还依旧红红的脸颊。 谢峤停下手中的笔:“你今日很高兴?” 嗯嗯?夫君看出来了? 进门之前她还在回味少年琴师。 救命,幸亏夫君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宋锦换上在家中穿的旧袄子,抿唇笑:“今日摊子的生意很好,我赚了很多钱呢。” 她笑眼弯弯,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桌子上,没有瞒谢峤的意思:“夫君你看!这么多银子呢!你说我之后可不可以在京都开一家糕饼铺子呀?” 谢峤扫了眼钱袋子。 是不少,可在京都开个铺子,却是远远不够。 而且谢家主母应当在谢府执掌中馈,一个小小的糕饼铺子,应该不会亲自打理。 可少女的兴致正浓,他实在不舍得打破少女的对未来的幻想。 他点头:“再攒攒应当可以。” 不够的他可以添。 “真哒!”宋锦眼睛亮亮,她将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夫君,我去厨房了。” 谢峤刚要点头,却突然想到:“昨日给你的家规,你看着可有什么不懂的?” 家规? 昨夜她可是一页都没有看。 宋锦眨眨眼,眼睛有点心虚的往下看:“没有什么不懂的。就是我平常读书少,看得慢……” 谢峤知道宋锦只是识字,况且那些陈旧的家规的确是有些难读难背。 他以为是宋锦觉得自己看书少,有些自责。 他的语气减缓,像是安慰一个上进但后启蒙的学生:“无事,你慢慢看就好,有什么不会的随时来问我。” 宋锦如获大赦:“谢谢夫君!” 宋锦抱着自己的衣服走到厨房,她坐在小桌子旁,将藏在袄子里面的册子拿出来。 一层嫣红色的锦布包裹着册子,宋锦将锦布收好,册子摆在桌子上。 宋锦捏了块点心,怀着崇敬的心意翻开看。 桌子上是她往日放的点心糕饼,还有那本家规也随意地被扔在桌子上。 那晦气东西她看上一眼都要头疼。 可是这本…… 嘿嘿。 这本册子和上本的不同,上一本只是画了些姿势,可是这本却把操作要领和心思感受给写了出来,看起来好像很多人都实践过。 嚯,好用心的册子。 宋锦不知不觉地看着,嘴里的糕饼都忘了吃,只剩下脸烧红烧红。 不行! 太刺激了! 她“啪”的一下把册子合上。 不行! 一天不能看太多了! 这怕是会流鼻血的! 宋锦觉得谢峤说得对,人就是要有节制—— 剩下的她要一点一点慢慢看完。 夜已经深了。 宋锦年轻,前夜虽然做了一夜,可两日便休息回来,恢复如常。 她搓着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脸,一路回到卧房。 谢峤依旧雷打不动的坐在四方桌前,但朝向和之前不同。 之前谢峤都是背对着宋锦坐着,可在圆房之后,只要是宋锦在屋子里,他就会正对着宋锦坐。 宋锦乖乖的在被衾里躺好。 她未放下床帐,侧身支着头看谢峤。 灯火之下,谢峤的冷峻淡漠也被溶掉了一些。 是温柔嘛? 也不算。 她今日见到的那个少年琴师要比夫君温柔很多,他就算不说话,只坐在那里弹琴,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温润。 可夫君不一样。 夫君他不说话的时候,有些生人勿近的气场,他开口之后更是这般。 冰冰冷冷,开口就不容置疑和拒绝。 好像能够在不动声色中决定生死。 虽然夫君从未拒绝过自己,可是宋锦就是觉得怕怕的,有些事情她不太敢和夫君说。 比如说,那个破家规她根本就没看。 比如说,今日她看到了一个少年琴师,弹得曲子十分好听。 再比如说,现在夫君坐着的姿势,就很适合一个动作…… 咳咳。 宋锦想着,她面色发红。 刚刚快要烧起来的脸变得更过分。 刚刚她看的那本新册子里面第一个姿势便是在椅子上,夫君就像现在这般坐在椅子上,她跨上去,两个人面对面,夫君扶着她的腰就不会滑落。 她隐约记得,那天晚上她好像去找夫君的时候坐到过他的腿上。 夫君的修长有力,她之前看到过的。 可是那个姿势那么大胆,夫君肯定不愿意。 他连床帐都要古板的拉好,一点点缝隙都不能有,那天晚上她的手偷偷伸出去,他都要拉回来。 有点强硬。 还不许她闭眼! 她只能呜咽着盯着床帐顶上晃晃悠悠的。 唔…… 有点想夫君了。 光是这么看着就有点想要他了。 宋锦抿抿唇,她看着一如往常的谢峤,灯火之下,他还是有些不可侵犯。 怎么办。 好想亲亲抱抱做做呀。 她昨夜是真的觉得不行,今天是真的还想试试。 那天晚上她中了药,后面神智已经有点不清楚了,她这次想要清醒的感受一下。 可是…… 夫君昨天晚上才说过要十日一次,现在才第三天,还有七天呢。 宋锦眨巴眨巴眼。 就算是亲亲抱抱也不行嘛? 要是夫君是那个少年琴师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古板吧?如果她稍微哭一哭,说不定就会成功呢。 可夫君是夫子,朝着他哭的学生多了去了,她不用想都知道,那些孩子肯定最后还是挨手板乖乖背书。 她肯定也是一样。 哎…… 不能看了,越看越馋。 宋锦收回眼神,小小的叹了口气,回身平躺在被衾里,把被子蒙到脑袋上。 光滑的脚在被窝里蹭蹭。 别看别看别看! 难耐难耐难耐! 过两天实在忍不了了再亲! 只是刚才夫君坐着的姿势真的好适合册子上的动作啊…… 如果可以,她想试试的。 要是夫君能和她一起看那个册子就好了。 哎,可惜可惜。 嘿,曲子好听好听。 唔,少年好看好看。 宋锦在被窝里可惜着,嘴里不自觉地哼哼着她从琴师那里听到的曲子。 却不知道原本坐在桌子前的谢峤什么时候回到床榻上。 他坐在宋锦的旁边,伸手要放床帐的姿势停在半空。 半蒙在被子里的宋锦越哼越热,她猛地把被子掀开,一眼便看到了床边的谢峤。 宋锦愣了下,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散,脚趾紧张的扭在一起。 面前的人秀色可餐,她有些想破罐破摔。 不做也行,亲亲解解馋也好啊。 她抱着被子起身,整个人窜到谢峤的面前。 她仰起头,脸上都是小小的请求的笑。 “夫君,我可以亲亲你嘛?” “放心的,不做的,我就亲亲。” “我真的就只亲亲而已!” 宋锦说着,自己向前倾身,嫣红湿润的唇撅起来贴过去。 啾啾啾。 可是就在她马上就要啾到夫君的时候,下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 撅唇欲啾的宋锦:“嗯嗯?” 谢峤语气冰凉:“你刚刚……” 第24章 “阿锦,不要听。” 面前的少女眨巴着眼睛。 谢峤微微低头,正好与少女对视。 她的脸颊微红,温度比他冰凉的指尖高出许多。因为自己的钳制,少女动作滞住,唇却还在可爱的撅起。 她像是不解为什么会被停下,微微歪头:“嗯?” “你刚刚……” 谢峤本想问她刚刚在心里可惜些什么,可原因好像其实很明显的摆在这里。 她想亲他。 难道少女预判了他的拒绝,所以在可惜? 谢峤的额角发痛。 他身为太傅,这些年一直都在教导太子,偶尔还会给族中弟子讲书。 那些都是些皮猴子,他可以说重话可以责罚。 可是面前的少女乖巧,她只是想要亲亲自己的夫君而已,好像并没有什么错。 只是作为谢家宗妇,不应日日想着这般事。 少女没有错,甚至有些可怜。 可谢峤只能忍住,他冷着脸,将少女的脸推远了些:“你刚刚在灶间家规看得如何?” 少女的脸瞬间垮掉,撅起的红唇耷拉下来。 她把自己的头从谢峤的指尖中挪走,乖巧的坐回到自己的床位。 她头半低着:“……没看多少。” 其实一个字都没看。 谢峤刚刚拒绝宋锦,他面上不显,可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和不忍。 可是…… 她竟然一个字都没看? 谢峤面上的表情微敛,像是面对没有完成课业的学生。 宋锦半低着头都感受到了谢峤的威压。 她小声解释:“夫君,我这几日做糕饼太累了,所以才没看的。” 谢峤见着低着头像是小鹌鹑一样的少女,他面色微缓。 其实他现在若是想要银钱,随时可以调动谢家分支,或者可以让符沧去他的私库取来。 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少女每日去摆摊做生意,她是高兴的。 她充满了活力,与那些从小就循规蹈矩的世家贵女不同。 最后他道:“明日继续看吧。” 他知道宋锦有些忙,只是在灶间那么长时间,她却一个字都没有看? 是有些她看不懂,又不好意思来问他? 明日他会过去看看,适当指导,或许能事半功倍。 呼…… 宋锦松了口气,原本想亲亲的欲望一下子就被吓没了。 她“嗯嗯”两声,赶紧钻进自己的被窝。 没几个呼吸,少女便进入熟睡。 宋锦的睡眠质量极好,睡得快又踏实,和少眠的他完全不一样。 宋锦像是一只放松的小猫,毫无防备的睡下,对他有最充分的信任。 这种踏实的睡眠,谢峤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他甚至有点羡慕宋锦。 他能想起的,从来都是在寺中的那两年。 除了青灯古佛和数不尽的佛经之外,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就会出现的暗箭,会将他一击致命。 -- 宋锦的馒头摊日渐火热,甚至还有城郊村子的人来定糕饼。 宋锦先是做了好几大笼屉的糕饼,又雇了个牛车,亲自将糕饼送到城郊的村子。 生意越是火热,宋锦越是干劲儿十足! 没有什么比银钱掷进她的口袋更好听的声音! 牛车紧赶慢赶,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 宋锦哼着小曲子推开门,见着谢峤依旧雷打不动的坐在桌子前,宋锦皱眉—— 夫君好像每次都没有动过地方。 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谢峤抬头。 只见少女脸颊红扑扑,风尘仆仆的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灰尘。 谢峤略皱眉。 她这是去哪里了?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你……” “夫君!”宋锦将沉甸甸的钱袋子“砰”的一下放到桌面上。 有了钱,宋锦说话的底气也足得很。 脏兮兮的小猫认真道:“夫君,明日我还有一些大单子,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回来的也会有点晚,你跟我一起去吧,包赚的!” 见着宋锦像是掉进了钱眼,谢峤并没有生气,甚至嘴角微扬。 这般有活力的少女…… 谢峤抬手,冰凉素净的手指将宋锦脸颊上的灰尘抹去。 微凉的手指贴在宋锦的脸颊上。 宋锦先是微愣,随即一点一点的笑,忍不住的笑,抿着嘴笑。 嘻嘻,夫君摸她的脸了欸! “嗯,好。”谢峤细致的将宋锦脸颊上的灰尘擦去:“明日我去找你。” 宋锦没想到谢峤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嘛?” “真的。”谢峤将还有几个字就抄完的书往前推:“这些书都已经抄好,明日便可以还给书局。” “真的!夫君你好厉害!”宋锦嘴上夸着,可心里却盘算。 她现在也很厉害的! 做糕点赚的钱的钱比夫君抄书还要多了! 宋锦喜滋滋地入睡,直到第二天去铺子上都是像是年画娃娃,她揉着面团,时不时的朝巷子口的方向看。 连有点木讷的雀儿都看出来不一样。 在宋锦第无数次张望,雀儿终于忍不住:“小锦姐,你在等人啊?” “嗯嗯,我夫君说今日他和我一起去送货。” “哇,真的嘛!”雀儿小声惊呼:“姐夫对小锦姐好好啊!” “还行叭。”宋锦抿唇。 除了太过古板和让她背那个破家规之外,夫君其实真的还算不错。 见着宋锦满脸喜色,雀儿也忍不住开始少女心思,她问:“小锦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啊?” “唔……”宋锦揉面的手顿住。 这个问题,她真的没有认真想过。 她见到夫君的第一眼,就觉得夫君那么好看,要是能和他睡一觉就好了。 宋锦点点头,满脸认真回答:“喜欢就是,想睡他。” “啊?”雀儿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小锦姐,你在说什么呀!” “说喜欢呀。”宋锦手下不停。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什么是喜欢。 可她从小就想找一个好看的夫君过一辈子,夫君现在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而且又是家中给她定的亲事。 她想和夫君亲亲抱抱睡觉。 这应该就是喜欢了叭? 应该没错! 宋锦接着问:“那雀儿,你日后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相公呀?” 雀儿摇摇头:“我没想过,总归能对我好一点的就行,别打我骂我。” 雀儿从小被打骂着长大,她想要的好日子就是不要有人打她骂她。 宋锦听的耳根发酸:“不仅如此,我们还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吃喝不愁的那种!” 被宋锦感染,雀儿眼睛里也发出光:“对!” 两个少女忙活着,在收摊之前终于将给邻村的糕饼全都做好。 牛车还是昨天那个,等到宋锦将车装好,谢峤也在街角出现。 谢峤一路走来,他只一身素衣布袄,周围的人便驻足,猜测春榴巷什么时候出来个神仙。 直到看着谢峤朝宋锦走过去,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就是宋锦的那个病秧子夫君! 雀儿也愣住,直到谢峤走过来朝*她点头,她才缓过神。 小锦姐真的没有说谎,她夫君真的好好看! 雀儿小声叫:“姐……姐夫。” 谢峤对这个陌生的称呼有些不适应。 可他略想一下,这个姑娘应该就是宋锦请来的帮工,叫他一句姐夫无可厚非。 谢峤点头应下:“阿锦呢?” 雀儿指了指后面:“小锦姐在后面装牛车。” “多谢。”谢峤朝宋锦的方向走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敦实的牛。 藏在牛身后的就是宋锦。 只听她拍拍手,对车夫扬声道:“好了!等我夫君来,我们就能出发了!” 声音刚落,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便在牛身后出现。 她今日穿着一身嫩粉色袄子,头上戴的是同色系的头巾,旁边还有一朵黄色小花发簪。 在冬日景色里,令人身心舒畅。 她惊喜的睁大眼:“夫君,你来了!” 只听着宋锦哒哒哒的跑过来,她站到谢峤面前:“夫君,你那边的书都还完了嘛?” “嗯。”谢峤应了下。 其实他根本没去,是让符沧去还的。 “夫君辛苦啦!趁着天早,我们早去早回!”宋锦说着,拉着谢峤上了牛车。 两个人坐在牛车的尾部,谢峤的身体紧绷。 他从未坐过牛车,更别提在车尾倒坐着。 寒冬腊月,牛车慢慢行走,因为是拉货物的车,所以根本就没有顶棚。 冷风直吹到两个人的脸上。 谢峤的面色有些难看。 反而是宋锦却坐的怡然自得,她悄悄地朝谢峤靠近,再靠近一点。 而后道:“夫君,我有点冷,可以借你一个胳膊抱着吗?” 这么冷的天! 不会吧不会吧? 夫君不会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吧! “嗯。” 果然,谢峤伸出一只胳膊给她。 宋锦一把抱住,笑得像只餍足的小猫。 冷风猎猎,将她的脸颊吹红。 终于在谢峤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马车停在了村口,里面嘈杂的人声传来。 “呦!锦丫头给我们送糕饼来了!” “哎?这丫头旁边的人是谁啊,长得很俊俏咧!” “是不是她男人啊!” 见谢峤又开始皱眉,宋锦小声的劝:“夫君,这些大爷大娘很可怜的,他们老了都走不远,孩子也都在别的地方挣钱养家不能回来,村子里都没几个年轻人的。” 宋锦语气低低,可怜兮兮。 谢峤低声的:“嗯。” 谢峤并不是嫌弃,只是突然这么多人围上来,他有些不适。 听宋锦这么说,他只能忍下包围上来的人群,沉默不语。 宋锦将带来的糕饼一一给大爷大娘们分完,本来想赶紧就走,却不料那个牛车轮子却突然坏掉,看样子得修一会儿。 宋锦立在原地,看着已经许久没说话的谢峤,心里没底。 完蛋了,夫君不会生气了吧? 她本来只想让夫君活动活动,可没想惹夫君生气。 见着村子里的人又要围上来,宋锦赶紧拉着谢峤往村子里面去。 “夫君,你陪我去走走!” 她边走边解释:“夫君,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没关系的,我们去村子里逛逛,这村子里可有意思了!” 谢峤知道宋锦说的是假话。 入冬的村子哪有什么景色,村民都不出门。 不过再无趣也比在村口被人围观好。 只是…… 在外面拉拉扯扯,实在有些不雅。 谢峤想着,将自己的胳膊从宋锦的手中抽出,稳步走在前面。 没了谢峤的胳膊,宋锦手中一下空落落的。 她扁了扁嘴,安静地跟在谢峤的身后。 算了。 不牵就不牵叭。 总比夫君生气要强。 宋锦这么想着,蓦地,她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停下脚步,顺声望过去。 是从一个柴房而来。 那声音很快就变了动静,变成了嗯嗯啊啊,而后还有女声在喘息的骂。 “你个死小子轻点,你哥过两日就回来了,可别让他发现了,到时候肯定打死你!” “好嫂子,你放心,我肯定轻轻地……” 宋锦愣在当场! 她眨巴眨巴眼睛,听着柴房内传来的浪语,耳根子和脸颊通红。 小叔子和嫂子的嘛! 她在话本子中看过的,没想到今天在这竟然遇到真的了! 救命! 这么刺激! 想看! 而耳目极佳的谢峤自然也听见了。 甚至听得比宋锦更清楚! 他眉目敛起的更重,眉间甚至拧成川字—— 什么污言秽语的肮脏事! 他回头,看见自己乖巧的小妻子站在原地。 她呆愣愣的,脸红得已经像是快要烧起来,圆润的手指十分局促的揪在一起,好似害羞的不知所措。 谢峤明白。 他的妻子往日乖巧守礼,虽对他有些想入非非,但毕竟自己是她的夫君,她有想法实属正常。 可碰到这种事情,她肯定无可适从。 看她现在都吓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原地。 谢峤轻叹口气,他走到宋锦的身后,两只手捂住宋锦的耳朵—— “阿锦,不要听。” 第25章 无妨,他日后悉心教导便是。 微凉的手掌罩满通红的耳朵。 那耳垂微烫,谢峤的掌心都像是被烧灼了一下,他并未躲闪,甚至倾身将瑟瑟发抖的小妻子拥入怀中。 “阿锦,不要听。” 在耳朵被罩住的瞬间,那嘤嘤呀呀的声音便被隔绝在外面。 宋锦原本高昂的情绪被硬生生掐断。 她神色恹恹,满脸失落。 而站在她身后的谢峤却感觉到宋锦的身体放松下来。 待里面的声音渐小,他才带着宋锦离开。 回去的牛车上,宋锦明显安静了许多。 谢峤以为宋锦是有些被吓到了,他也不语,只是刚刚捂住宋锦耳朵的手一直搭在她的手背,偶尔的轻拍安抚。 他之前安抚被刺杀的太子就是这样的。 宋锦还是不说话,她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峤第一次想,现在若是在床帐中…… 宋锦沉默不语,但心思活络。 刚刚她没看到画面,但光是听到声音就能想到里面的画面有多么血脉喷张。 她倒是没有什么兴趣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她忽然想到之前她看过的一个话本子,就是小叔子和嫂子的故事。 那故事极其精彩! 呜呜,她今晚要把那本找出来再回味一下! 牛车停在春榴巷的巷子口。 心里想着那本话本子,宋锦少见的脚步略快,快到都要走到谢峤的前面。 往日觉得不远的巷子,今日却因为着急变得漫长。 一进门,她便乖巧的道:“夫君,今日多谢你陪我去村里卖糕点,你先休息吧。” 谢峤看着宋锦说完,便先到大屋取了些什么东西,随即回到灶间。 动作迅速,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像是不情愿。 谢峤十分欣慰。 今日她受了惊吓,还不忘去看家规。 日后他再稍加点拨,定会成为谢家合格宗妇。 灶间内炉火盈盈。 炉子上温着的粥热气升腾,宋锦捧着话本蹲坐在炉火旁。 火苗将她的小脸照的滚热。 她看得出神,津津有味。 这本话本子她以前看过一次,可情节她只记得一个大概,没多研究,这次看,她竟然看出了点不同的滋味。 不多时,她便看到了重点的情节。 小叔第一次敲开嫂子的门。 他将前来开门的嫂子打横抱起,直接把人放到了窗边的高几上,而后…… 宋锦眨眨眼,回身将那本春宫图拿过来对着研究,突然茅塞顿开! 这个姿势,竟然是这样的! 宋锦在这面研究的投入,而谢峤端坐在桌子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 符沧风尘仆仆:“公子,京中传来消息,说齐王方向有异动,郑家在暗地里似乎与齐王依旧有联系。” 谢峤冷声:“果然,如今齐王在何处,可依旧在封地?” 符沧摇头:“此事不知,齐王腿脚不便,并未传来他离开封地的消息,属下再去派人查探。另外……” 谢峤:“讲。” “二公子在听说大公子的事情后已经从边关启程回京都,公子可要给二公子传信,说您在崇州,让他不必担心?” 谢峤沉默一瞬,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 随即手指停下,他道:“不必,是时候让他锻炼一下,若有一日我不在,他也可以担起谢家重担。” 他这次被人刺杀,侥幸被宋锋所救,可他身边依旧危机四伏。 若是他日后某日遭遇不测,谢家亦可有人顶上,此次是一个好机会。 而且弟媳姜氏亦是世家贵女,若她成为谢家主母,应当没有任何不妥。 届时他们应当会善待宋锦。 若是他和宋锦有孩子,日后他们也会好好培养。 符沧明白谢峤的意思。 公子年少聪慧,又是谢家长子,满京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嫉恨,甚至连先皇都是一样。 公子被先皇忌惮,把他关到庙中九死一生,原本将养的极好的公子从庙里回来之后,就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公子这般冷心冷性,都是被那帮人逼的。 符沧想着,鼻尖就酸得不行。 要不是知道公子会说他,他肯定要哭出声来,现在只能闷声道:“是。” 谢峤听出符沧的鼻音。 他无奈地摆手:“你先去吧。” 符沧动作迅速,没几下就消失在房间。 谢峤起身,先用清水盥洗干净,随即换上寝衣,静坐在床边。 他侧头看着里面空荡荡的位置。 ……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宋锦还没有回来。 他敛眉,就算是用功也不是这般用的。 她白日出摊已经非常疲累,回来若是再背那么多家规,她的身子受不住。 更何况,她今日也受了惊吓。 想到这,谢峤起身披上袄子,开门朝灶间走去,若是她还在背家规,他可以指导一下,或者直接让她回来睡。 宋锦的院子小,几步路就能走完。 他走到灶间时,屋内的热气还没有散完,更别提灶间炉火正旺,温暖非常。 谢峤的心也被这温暖烫的熨帖。 灶台前守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背对着自己,好像在认真研究些什么。 他心下一软,柔声叫道:“阿锦。” 谁知那个认真的小姑娘竟然浑身一抖,慌乱间她手中的书掉进灶台。 炉火瞬间将书吞噬。 宋锦吓了一跳,差点被突然燃起的火苗烫到。 谢峤见状,向来稳重的他疾步走去。 他捞起宋锦的手指仔细查看,发现并没有烫到之后。 宋锦不语。 只是看着那个早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的灶台恋恋不舍。 谢峤以为是宋锦舍不得他写的那本家规,他劝道:“不必在意,我明日再写给你一本。” 宋锦好似松了一口气,她点头。 谢峤顺势拉起宋锦的手,将她带回到卧房。 院子里冷风吹过,她这才回神。 救命! 天知道她刚刚差点被吓死了! 还好,夫君没看到她看的是什么,他还以为自己烧掉的是那本家规呢。 逃过一劫。 宋锦的心砰砰直跳,连谢峤一路拉着自己都没注意。 直到回到屋子,宋锦迅速地洗漱,换好嫩粉色的寝衣,乖巧的钻到自己的被窝里。 她把自己用被子给埋起来。 谢峤也未说话,他只在放下床帐之后,安静地躺在宋锦的身侧。 旁边少女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来。 他的心中也渐渐安定。 若不是他今夜亲眼看见,他还真的不知宋锦竟然这般努力。 谢峤微微叹气。 若是日后她在谢家有什么不适应的,他定会替她担待,那些家规就算是她一时学不会,他也不会生气。 她生长在春榴巷,心思单纯。 不过谢家家中不算复杂,家中父母也不是难相处之人,况且宋锦是他认定的妻,他们定不会有何异议和难为。 更何况,少女对他的真心实意,实在难求。 那些家规什么的,不过是摆设。 她只要心中有数即可。 今日在灶台旁,他看着少女在原地呆住,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他都能想象到宋锦有多心疼。 往日宋锦那么宝贝他抄的书,更别提他亲手写的家规。 想到这,他的嘴角忍不住微扬。 这有什么可心疼的? 他人在这里,那些书画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若是她心疼,明日他再默写一本一样的即…… 【唔,刚刚在灶房烧掉的那本春宫图真是可惜了!】 谢峤:? 烛火燃到灯芯,“砰”的一声炸裂。 身旁的少女已经熟睡,谢峤却依旧神色清明。 他像是遭受到了深刻的打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球震动,许久都没有眨一下。 什…… 什么? 什么春宫图? 若不是他知道自己能听到宋锦的心声,他定会觉得这床榻上有其他人! 他那乖巧的妻子,连看别人拉手都脸红,怎么可能看那些腌臜东西? 他一定是听错了。 昏暗的床帐中,宋锦的小脸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在谢峤身旁酣睡,没有一点点防备。 谢峤起身,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地观察他的这位小妻子。 月光下,宋锦的脸蛋红扑扑的,她乖巧的睡着,就算是睡着酒窝依旧还在。 她就算是在睡着,也是那么讨人喜欢的笑。 那般乖巧,那般努力,那么阳光又活泼…… 这般纯真的小姑娘。 怎么可能看春宫图! 他的额角突突作痛。 刚刚烧掉的一定是他抄写的那本家规。 他起身,掀开床帐披上外衣,轻轻地朝灶间的方向去。 灶间的炉火未灭,热水还在炉子上烧着。 不用点蜡烛,他便能清楚的看到他抄写的那本家规正在桌子上。 在桌子的角落旁,随意地放着。 他的头抽痛,头上的青筋崩起。 他当太傅许多年,也曾在太学任教过,从未见过这般的学生! 阳奉阴违,分心分术!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接受这个事实。 他板着脸回到床榻上,床帐半掀半遮。 外面的光亮照在少女的眼睛上,她不舒服的轻哼了两下,随即拱到一个黑暗的地方,接着安稳的睡。 自然没有看到床榻边她夫君的双眼冷得冒寒气,又热的要喷火! 若是往日,遇到这般学生,他定会将人叫起来狠狠训导一番! 可是…… 谢峤略微沉默。 她不是他的学生,她是他的妻子。 若他不是谢家家主,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她也不必背这些。 他知道,在夫妻成亲时会有教习嬷嬷去教导新娘要如何去做,给她们看一些图册也是平常。 宋锦虽然年岁尚小,可毕竟已经成婚。 他们成亲时,有人给她这些让她晓事也是正常。 今日这事…… 他闭了闭眼,抬手摁下狂跳的额角。 无妨。 她定不是故意的,他日后悉心教导便是。 第26章 她软软的,像是一块千丝云糕。 一夜酣睡,待清晨第一缕朝阳照进窗户时,宋锦便醒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刚想侧头,便蓦地看到她夫君正半靠在床侧看她。 宋锦:“!” 一下子瞌睡虫被赶跑,宋锦瞬间清醒! 【天!】 【夫君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他看起来好像一夜没睡欸……】 宋锦规矩的爬起来,她看着谢峤眼下略微的乌青,十分担心。 小手急吼吼地想要去探谢峤的额头:“夫君,你是身体不舒服嘛?” 谢峤面色微冷,但并未躲闪:“无碍。” 宋锦探了下谢峤的额头,发现他跟往常一样凉,放心不少。 冰块就要有一个冰块的温度。 冰块被烧化了才吓人! “哦哦,那夫君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出摊了。”宋锦说完,小小的动作往床边挪。 刚挪到一半,自己的胳膊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摁住。 宋锦回头:“嗯?” 朝阳并不明亮,她见着夫君背对着光亮,连表情也显得有些奇怪。 她问:“夫君,怎么了嘛?” “你今日还要去村子吗?”谢峤将人拦住,冰凉的手收回。 宋锦温声回答:“不去了,送的两车糕饼已经够了,再多他们在也放不住,会坏掉的。” “嗯。”谢峤点点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那今夜你回来,我亲自教你看书。” 宋锦瞪大眼。 亲亲亲亲亲…… 亲自。 教她看书? 宋锦面色一扁,不太高兴。 他们两个亲自做点别的事情不好嘛? 她睁着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谢峤。 只见谢峤的脸上写着不容置疑,宋锦只能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最后不太情愿的乖巧点头:“哦。” 宋锦委委屈屈的从床榻上挪走,她掀开帐子找到自己的鞋子,在离开之前还回头望了眼谢峤。 可是谢峤态度依旧明显。 半分都没退。 好吧。 宋锦彻底放弃,她认命的出摊,做糕饼,到了要收摊的时候动作却慢吞吞的。 连一旁的雀儿都觉得不对。 雀儿小声问:“小锦姐,你今天怎么不着急回去啊?和姐夫生气了?” “生气倒没有,”宋锦小小叹气:“就是回去得做功课。” “做功课?”雀儿惊讶:“姐夫还给你布置功课啊,小锦姐,他让你去考状元啊?” 之前雀儿就听说过小锦姐嫁的是一个教书先生,却没想到在家里还要给自家媳妇布置功课? “就是说啊。”宋锦也很无奈。 而且她之前明明在灶间看得好好的,怎么夫君突然要亲自来教她了? 有点奇怪。 为了把昨夜的事情坐实,她可是一早就去灶间把夫君写的那本家规给拿到摊子上。 夫君应该不会发现啊…… 她将给绣翠楼送的糕点装好,拎着食盒准备去送:“雀儿,剩下的你收拾吧,我去送糕点。” 雀儿点头:“嗯嗯,小锦姐你快去!” 从馒头摊到绣翠楼不算远,宋锦刚一拎着糕饼进绣翠楼,便听着一阵悠扬的琴音传来。 宋锦顿在原地,酒窝慢慢浮现。 这琴真是好听啊,听起来都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琴声一曲接着一曲,直到宋锦把糕饼送到橘兰屋里,琴声还未停。 宋锦将糕饼放到桌子上听得入神,不自觉地抻脖朝外面看。 橘兰捏着还热乎的糕饼上下打量宋锦。 随即她弯眼笑着,拿着扇子晃了过去,她站到宋锦的旁边,顺着她的目色瞧。 “呦,小锦儿这是被谁给迷上了啊,怕不是家中的夫君冷落你,上我们楼里找新鲜来了?” 橘兰调笑着。 宋锦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橘兰姐姐,你,你别瞎说!我就是,就是……” “就是看人家好看?琴也弹的好听?”橘兰用扇子点了点宋锦的鼻尖:“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喜欢好看的。” 宋锦的头低得更低,手指局促地揪在一起。 她,她真的没多想! 她就想看一看…… 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见着宋锦的鹌鹑样,橘兰一脸恨铁不成钢:“瞧你!这有什么的!” 她接着道:“他是安城有名的琴师,叫裴朝。听说他母亲一身绝技都传给了他,如今楼里过两日要来位贵客,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他请来。” “这样啊……”宋锦抬头,眼睛眨眨:“难怪他弹的这么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了。” “你个小丫头还挺识货!”橘兰悄悄对着宋锦道:“你别说姐姐没照顾你!一会儿我就把他给叫上来,让你瞧个够。” 宋锦伸手去拉:“橘兰姐姐,不用不用了……” “怕什么!我们又不强迫他!”橘兰拉着宋锦:“走,我们给人家送点心去!” 橘兰半拉半扯,将宋锦拉到楼下。 刚好裴朝一曲终了,他盘腿坐于琴前,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让余音暂停。 见自己面前停了两个人,他抬头,笑容和煦,尤其是见到宋锦的时候。 他没有疑惑和惊讶,明显想起她是谁:“这位姑娘……” “她叫宋锦,经常给我们楼里送点心,今日正巧你也在,你也尝尝。”橘兰推了宋锦一把:“去让人家尝尝。” “嗯嗯!”宋锦将那碟点心放到他面前:“这个不甜,你可以尝尝。” “多谢。”裴朝和煦的笑笑,他用锦帕擦了下手,这才拿起一块点心,浅尝一口:“的确不错,只不过我往日不吃糕点,余下的姑娘可以分给别人。” “好。”宋锦有点害羞。 她都快要躲到橘兰的身后。 其实她就是远远地看就好,真的没想别的。 她家里还有夫君呢! 橘兰瞧不惯宋锦这没出息的样子,她皱眉:“你刚刚在楼上说什么来着!” 宋锦被点到,她这才冒头。 裴朝温和的看着宋锦。 宋锦有点不好意思。 在好看的人面前,她总是这样。 “裴琴师,你弹得真好听。” 裴朝好似听惯了别人的夸奖,他欣然接受:“多谢。” 宋锦缩缩脖子:“不客气!” 裴朝忽然道:“宋姑娘可会弹琴?” “我不会弹琴。”宋锦笑笑:“我只会做糕点和馒头,我馒头蒸的很好的。” “馒头蒸的好也不易,这世间总有自己擅长的和自己不擅长的,不必强迫自己。”裴朝抬头,“宋姑娘可愿意试试?” “试试?”宋锦懵懵的。 “试试呗!” 橘兰反应快,直接将宋锦推过去。 蓦地拉近和裴朝的距离,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宋锦猛吸了一口,连精神都好了点。 裴朝已经在椅子上给她让出位置。 宋锦小心翼翼地坐下,中间隔了一点距离。 眼前的琴一看就很名贵,宋锦有点担心:“我不会碰坏吧?” “没事。”裴朝温和的摇头:“我随身有两把琴,母亲留给我的在楼上,这是我平常练习用的,不打紧。” 宋锦把手在裙子上蹭了蹭,确保手指是干净的,这才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下琴弦。 “噔——” 这一声不算好听。 宋锦怯怯的收回手,有点不好意思。 “无事,第一次都是这样的,这琴是这样弹的。”裴朝说着,他双手抚上琴,一手按住琴弦,另一只手拨动刚才宋锦弹的那根。 完全不一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好厉害!”宋锦睁大杏眼。 明明是同一根琴弦,怎么发出的声音差别能这么大! 裴朝自谦:“我自小便练习,自然要比寻常人要会的多一些,也不过雕虫小技。” “不是不是,真的很好听……”宋锦小声问道:“不知道裴琴师什么时候能表演,我能不能来看看?” 裴朝看着宋锦那般真诚的问,他摇摇头:“这次我并不会公开演出,宋姑娘若是想要听,不如下次去安城?” 安城啊…… 宋锦礼貌地应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橘兰瞧着天色不早,她笑着拉宋锦起来。 她对裴朝道:“好了!我们也不打扰你了,裴琴师继续练新曲子吧,等过两日我将屋中的姑娘舞步教会,便来跟琴师合上一曲。” “好。”裴朝微微点头。 宋锦被橘兰拉着走,酒窝深深的。 只听橘兰道:“刚一进门就觉得你这小丫头心情不好,现在怎么样,好多了吧?” “嗯嗯。”宋锦赶忙点头,但她想着的另外一件事:“橘兰姐姐,刚才裴琴师身上用的是什么啊,好香的味道。” 如果要是不贵,她也想给夫君买一个。 “那个啊,说是京都前阵子最流行的香粉,是男款的,敷在脸上没有颜色,但却对皮肤极好,留下的香味也极好闻,是这阵子才传过来的。” “橘兰姐姐,这个香粉崇州有没有卖的?” 宋锦听着就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夫君的脸这般好看,应该保护起来。 橘兰想了下:“崇州应该是没有,估计要人专门京都带回来。” “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啊。”宋锦有点为难。 听起来好像要很贵的样子…… 虽然夫君比她大了点,但应该还用不着这个吧? 那就日后到京都再买好了! 夕阳藏在云朵里,将半天的天烧的通红。 临近过年,街市上十分热闹。 宋锦一路走走停停的买,又在一家小食摊上填饱了肚子,这才盘算着香粉的价钱,没多久就走回到春榴巷。 推开门前,她磨蹭了一会儿。 一想到进去后夫君就要亲自看着她背家规,她就不开心。 是谢家的哪位混蛋祖宗搞出来这些折磨子孙的东西,她要是谢家的祖宗,肯定立刻就把这些条条框框的给废掉! 宋锦挎着小背包在门口踢了几个石子儿,这才叹着气推开门。 算了。 反正也不能不回家。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灶间一直未灭的炉子偶尔发出噼啪声。 屋内烛火通明,谢峤的影子就映在窗户上。 听到送进开门的声音,那身影动了下。 他从椅子上起来,随即推开门,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宋锦:“阿锦,你回来了?” “嗯嗯。” 饶是知道一会儿要被盯着背东西,可见到谢峤的瞬间,宋锦还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唔。 夫君真的很好看啊。 为了让夫君好看的更久一点,她一定要买那盒香粉给夫君用! 谢峤见着站在院子里不动,揪着挎包带子的少女,他略一侧身:“外面冷,进来吧。” “哦哦。”宋锦忙不迭地跑过去,刚一进门,一张小脸便完全垮掉。 一叠纸,一支笔,还有一本新写的家规。 这三样东西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宋锦一进门便看得清楚。 没想到夫君的手速这么快,仅仅一日就写完了。 她苦着脸回头,眨巴着眼睛:“夫君,我可以不背嘛?我保证我不背这些也不会闯祸的!” 可她一转头,就感觉夫君的面色有些不对。 好像从早上开始,夫君的表情就有点奇怪。 他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好像会随时抓住想要逃跑的她,神色更是比往日还要冷上三分。 不仅如此,还带着些严肃。 好似讲堂上宋锦最怕的那种夫子。 宋锦之前上过两年私塾,后来外祖母病重,她就跟着外祖父一起照顾外祖母,也就没再去私塾。 可是她还记得自己没背好书时被打手板的样子。 好疼! 宋锦下意识地攥了攥自己的手心。 她乖巧的等着谢峤的回答。 终于—— “不可。” 谢峤干脆的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些并不是不让你闯祸,而是日后你在家中行事的基础。” 见没得商量,宋锦只能恹恹地坐在放桌前。 谢峤则坐在宋锦的对面,俨然一副严师的姿态。 “阿锦,今日你抄写第一页,只熟悉即可。”谢峤伸手,将一张空白的纸推到宋锦的面前,“开始吧。” “哦。”宋锦慢吞吞的拿起笔,翻开家规第一页,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谢峤看着她清秀的字,昨夜的怒意减去了三分。 宋锦的字端正又清秀,虽比不得名家大师,但并不难看。 她虽不情愿,但抄写的认真。 是个认真的学生。 还未等他接着看下面的字,在认真抄写的少女忽然抬头:“夫君,你会不会弹琴啊?” 谢峤不解宋锦为何会问这个,他只如实回答:“略通一二。” 君子六艺,他皆精通。 “真的啊!”宋锦十分惊喜。 没想到夫君也会弹琴欸!不知道他和裴琴师谁弹的琴会更好听! 救命,她现在就像听! 反正什么都要比抄书要有趣多了! 看着少女明显有些心猿意马,谢峤淡声提醒:“阿锦,专心。” 宋锦立刻乖巧:“哦。” 可是写了几个字,宋锦又抬头。 在烛火下,她的小脸显得更加可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夫君……”她小声地叫:“这个字我不会写,你可以教我嘛?”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像是一块千丝云糕。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圆房的时候。 少女的身上炙热,她的脸和身上像火一样烧红,他有些不敢触碰,连唇也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 仅仅一下而已。 谢峤心头发软,身为一个夫君,他没有办法拒绝。 身为一个老师,他更是不能拒绝。 他起身,与她同坐一条长椅。 两个身影贴近,谢峤伸手环住宋锦,怀中的少女乖巧可人,坐着的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环抱住她。 他右手带着她执笔,准备将那个字写出。 可随即,怀中的少女却一倾身,“啾”的一下,亲在了他的手背上。 谢峤:“!” 他眉头微敛,想要出声训导。 可在少女动作的瞬间,他蓦地顿住—— 她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她的香味。 第27章 “夫君会满足嘛?” 蜡烛燃到最后便会出现一丝白线,白线在空气中蜿蜒升腾。 光亮也变得晦暗不明。 宋锦“啾”了一下之后,缩着脖子动也不敢动。 救命! 她竟然这么控制不自己,就这么亲上去了! 夫君肯定气死了! 不过…… 真香! 嘿嘿。 等了许久,宋锦都没有等到谢峤的爆怒声。 他甚至非常平静地顿在原地,连呼吸都好像不在了。 宋锦:嗯嗯? 她壮着胆子悄悄回头,却发现夫君好像没有要骂人的意思,而是愣在原地。 好像被被自己给亲懵了。 既然如此。 贼胆乍起。 她回头,又对着他的下巴“啾啾啾”了好几下—— 她夫君实在是太高了,她就算仰头,也只能够到他的下巴。 因为到了晚上,谢峤新长出了细微的胡子,平常看不到,但在宋锦“啾”的时候,就觉得痒痒。 连续被偷袭的谢峤回过神。 他略微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因为偷亲自己而脸红的少女。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 随即她小声解释道:“夫君,对不起,我没忍住,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亲你了。” 她的语气异常诚恳,可面前的谢峤却依然没有回答。 宋锦也不说话。 只是她仰头对着谢峤的下巴,眼睛却往上盯—— 刚刚就应该干一票大的,直接勾住夫君的脖子! 谢峤并未在意宋锦在说什么,他鼻尖萦绕着的那股香味让他无法不在意。 他其实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他是从哪里闻到过这种香味。 但可以确定的是。 这个香味,不属于任何姑娘。 “你今日的生意如何?”谢峤旁敲侧击。 谢峤的掌心微凉,他的话也是一样。 宋锦有点紧张,她以为夫君问的是她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救命。 夫君不会这就知道自己是故意磨蹭的吧? “我今天收完摊子之后就去给东家送点心了,这才回来*的晚点。”她重点强调:“我不是故意的。” 东家? 绣翠楼? 谢峤眉目略微舒展。 这就对了,宋锦一直都往绣翠楼送糕点,她不小心沾上些什么香味也是自然。 上次的暖情露也是如此。 对。 就是这样。 “嗯。”谢峤点头:“日后早点回来。” “好好!”宋锦松口气。 呼—— 还好,没被夫君发现她故意磨蹭不回来。 而且看起来,夫君对于自己刚刚的偷袭,好像没有那么生气。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 “夫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宋锦小声询问,满脸认真。 对于虚心求教的学生谢峤从来都不会拒绝,他略点头:“嗯。” 宋锦眉眼弯弯,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坏心思:“夫君在教书的时候,对于上进的学生都有什么奖励?” 谢峤仔细地想了下:“会给他们一些口头上的表扬,或者他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也会给他。” 只不过太子从小什么珍馐无数,并没有向他要过什么。 宋锦眼睛亮起来:“夫君都能满足嘛?” 谢峤颔首:“我会尽量。” “那我也可以要嘛?”宋锦循循善诱,眼睛里面全都是期待。 谢峤觉得无妨。 毕竟小姑娘家,兴许想要一些胭脂水粉或者是别的什么。 没关系,反正他都可以满足。 就算是不动谢家的钱,他的私库也足以能够让宋锦三辈子衣食无忧。 虽然现在情况特殊,可谢峤从未想过要短宋锦任何东西。 现在依旧让她去摆摊,不是因为需要她赚钱,而是他能看得出来,宋锦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嗯,可以。”谢峤道。 “嗯嗯,多谢夫君,那我想要的是……”宋锦的手依旧被谢峤虚握着,她反手,指尖碰了碰谢峤的掌心。 她小声说:“那我每晚抄完一页之后,可以亲亲嘛?” 谢峤愣住,他没想到宋锦竟然提的是这样的奖赏。 他忽然想到昨夜少女蹲在灶间看春宫图的样子。 不可让她太过沉迷此事。 谢峤拒绝的话马上就要出口。 可没想到宋锦却紧接着说:“不在这里,就在帐子里,睡前亲就行。” “这样就不算是于理不合了。” 少女的表情太过诚恳,谢峤拒绝的话无法说出口。 他并不想做一个冷落妻子的人。 只是他生性冷淡,而且他发现,自己在床上的时候,就很容易失控。 他不喜欢失控的自己。 不过…… 只是一个吻而已。 他不应当如此吝啬。 他点头:“可以。” 面前的少女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她脸颊的酒窝越陷越深,美滋滋的,好像小孩子得到了满兜的糖果。 “多谢夫君!”宋锦这才乖乖的神思回归,她盯着纸上的字:“这次夫君可以教了!” 少女一动,她身上原本的馨香将别的香气掩盖,谢峤也凝神,将脑中的其他想法扔去,专心的教宋锦。 家规上的字大多都是一些常用字,只是有些意思需要谢峤用来解释。 他知道宋锦白日辛苦,所以才定下一日抄一页,熟悉一下即可。 剩下的到京都之后由母亲带着她,也不会有太多错漏。 不得不说,宋锦认真起来的时候,是个好学生,她抄写的又快又工整,让人挑不出来问题。 最后一个字抄完,宋锦把笔一放,乖巧地看着谢峤:“夫君,我抄完了,先去洗漱。” 宋锦的房间不大,放不下澡盆,所以放在灶间里,也方便烧水。 少女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便从灶间回来。 她身上氤氲着湿气,头发也是半湿半干,显然有点着急。 她乖巧的坐在被衾间,等着谢峤。 谢峤沉默不语,他走到床上,伸手将床帐放下,与平常无异。 只是在他将床帐遮完,身后的少女忽然出声。 “夫君,可以亲吗?” 虽然谢峤知道宋锦的那些心思,而且在圆房之后,她偶尔也有些大胆。 可宋锦的声音还是害羞的。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试探,生怕他反悔。 他谢峤答应过的事情,从不会反悔。 他回过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本来以为只是一个轻轻的吻,却不想当双唇触碰的瞬间,一切又都变了样。 失控。 想要更多。 原本两个人只是对面坐着,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伸手,将软糯的少女搂到自己身前,他一只手揽住少女的腰身,另外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压少女的后脑。 想要让她更深入一些。 少女的唇像是甜美的软糕,令人流连忘返。 那晚,他其实没敢品尝太多。 可这次,他却忽然明白那些喜欢甜食的人是什么想法。 的确令人上瘾。 吻越来越深入,静谧的床帐中只剩下啧啧声,在帐外听着,引人无限联想。 谢峤闭眼深入,他蓦地想,其实和他宋锦并未有子嗣,同房也是常理。 他这么想着,他缓缓将少女平放在床榻上,自己想要附身而上。 却不想被亲的没有力气的少女却突然睁眼。 她头一偏:“夫君,今夜就到这里叭!多谢夫君!” 身体悬在半空的谢峤:“?” 宋锦看着自己上方的谢峤,她认真道:“今夜夫君的奖励到这里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要是要的更多,夫君会很生气叭?】 【万一以后不让我亲亲了怎么办?】 【距离十天还有很长时间,总不能把夫君的话当作耳旁风。】 【最起码,第一个十天不行!】 少女的心声瞬间倒进谢峤的耳朵,他悬在半空中进退不得,头上洇出细汗。 床帐中一时有些静寂。 他闭眼,几个呼吸之后,无奈地躺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倒是不知,这个少女今夜竟然这般不贪心。 她毕竟一直都在觊觎自己的身体,今夜竟然这么乖巧的守规矩? 她竟然在此时乖巧的停下? 少女说得对。 规矩是他定下的,若是他自己亲手打破,日后在宋锦的面前,岂不是毫无威严? 是他今夜冲动了。 “嗯,安心睡吧。”谢峤的声音淡淡,他抬手将胳膊搭在眼睛上。 等待着那股异样褪去。 谢峤的呼吸本就轻,他又是一个不爱动的性子,躺在一旁的宋锦呼吸却微喘。 她脸颊微红,眼睛里洇着水光。 【呜呜呜,夫君的嘴巴好/湿好软凉凉的好舒服,像是凉糕想要一口咬掉!】 【刚刚不小心摸到了夫君的腹肌,好壮啊好想摸,早知道之前上药的时候就应该我自己来,好可惜好可惜,没有摸个遍!】 【这个腹肌应该很有劲儿叭,呜呜呜我在想什么啊,上次不是已经试过了嘛,怎么办上次不太清醒,做到最后都忘记了!】 【真是可惜了!】 【好想复习一下啊!】 少女的心声在胡乱的说。 谢峤听得真切,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听不见。 毕竟他也在被折磨。 可越是如此,谢峤就越是忍耐。 黑暗之中,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搭在眼睛上的手臂在暗暗攥拳。 若是再压不下去,他便出去冷静一下。 或者寒夜里的冷水,亦可以让他冷静。 越是克制浑身的知觉就越是敏感,谢峤心中强迫自己想京都中的公事,才能勉强压制。 而此时,往日很快便会入睡的少女却悉悉索索的开始动作。 谢峤并未动。 他知道,此时他若是出声,他嗓音中的暗哑便压抑不住。 少女悄悄爬到床榻边上,轻轻掀起床帐。 下床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连呼吸都好像没有的谢峤。 【唔,夫君应该睡熟了叭?】 少女小声叫:“夫君?” 暗哑的谢峤不能回应。 少女松了口气,放心的下床,寻到自己的鞋子,又悄悄地披上袄子,像去偷油吃的小老鼠一样,悄咪咪的往外面走—— 刚刚她就发现,夫君的吻技有点一般。 她得去学学。 第28章 “阿锦,你今日的奖赏不要了吗?” 月光均匀的散在小院子里,一点都不黑暗。 没多一会儿,原本黑漆漆的大屋,燃起微微的烛光。 一抹小小的黑色人影守在烛光下,正仔细研究着什么。 自从昨天宋锦失手将一本春宫图烧掉之后,她就立刻将橘兰姐姐新给的那本春宫图放在大屋里。 这段时间宋锦早就发现谢峤稳妥有礼。 他分寸感极强,要不是她邀请,他轻易不会进这间屋子的。 所以这春宫图放在大屋里,非常安全。 烛火前的小人挑灯夜读,因为烛火不大,只能堪堪照亮她面前的那本书。 宋锦敛眉坐在小桌子前。 这本图分的极细致,有一章是专门教人如何亲亲的。 宋锦之前只是粗略的扫过一眼,可今夜她好像有些能咂摸出里面的滋味来。 夫君他人守礼,亲亲也守礼。 只是揽住她,连动都不动,更别提什么更贴近的交流。 虽然很舒服,但是…… 总觉得没有别人说的发软的感觉。 看起来这亲亲也是门大学问! 夫君是个老古板,让他来看这本册子看起来是不可能了。 那不如她来仔细看看,说不定…… 反正主动的一直是她。 到时候她学会了,夫君只要闭眼就行。 想到这,宋锦就看得更认真,甚至还用自己做的炭笔在角落里写写画画。 嗯嗯,先是这样。 哦哦,然后是这样! 最后!竟然还能那样! 烛火点点,门里的小黑影在认真看书。 她根本没有发现,原本应当是床上沉睡的谢峤正站在院子里。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凉森森,阴恻恻。 他看着大屋中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宋锦,微微敛眉—— 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女正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一章终了,宋锦这才揉揉眼睛,把炭笔放下。 她抬头,发现夜已经极深。 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想着明日还要早点起来去一趟集市。 上次说有野货的那个猎户,明日应当会出摊。 虽然她那日已经亲身验证过夫君的确身体强健,但夫君的岁数毕竟不算十分年轻,该补的还是要补上。 明日她还是去看看。 烛前的小黑影吹灭蜡烛,裹好袄子回到卧房。 她声音轻轻,掀开床帐的时候,发现夫君还在沉睡着。 他睡得很安稳,连动都没动。 甚至手臂还依旧压在自己的眼睛上。 宋锦放心的点点头,自己钻进被窝里,躺好就陷入睡眠。 而在少女呼吸变沉的同时,一双清明的眼睛睁开。 谢峤将压在眼睛上的手臂拿下来,他侧头,先是沉默的看了眼躺在自己身侧的小妻子。 她长得很可爱。 挺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 她又乖巧聪慧。 手巧心巧还有京都贵女们没有的正义感。 这么令人喜欢的少女—— 她刚刚能在大屋做什么? 谢峤从没有兴趣窥探别人的秘密。 只是他隐隐的觉得,刚刚宋锦出去,好像与他有关。 收回心绪,敛眉起身开门,走到大屋。 直到他停在那些册子前的一刻,他从未想到,她手中的春宫图不仅仅有一本! 大屋中,那个破败的洞已经被砖块乱七八糟的堵上,可仍旧有冷风灌进来。 高大的身影被冰封在原地。 宋锦,她刚刚就在此处看这些东西吗! 他的额角又开始不自觉地抽抽。 他满眼不可置信的伸手拿起那本春宫图,令人血气翻涌的图瞬间闯入他的眼睛! 污秽! 不雅! 难登大雅之堂! 他手发抖,心中的火气上涌,直到他看到少女用炭笔在旁边的小字标注,原本被冰冻住的人有如一道闪电劈过。 他神色发怔—— 阿锦,觉得他的吻技不好? 他愤怒!他疯狂!他觉得不可能! 他身为世家弟子,又洁身自好,从不将心思分一点在男女之事上! 他不解!他回忆!他…… 不敢确定。 他承认,他的经验不多。 难道他真的不行? 但少女明明很舒服! 可是—— 真的舒服的话。 她怎么可能清醒地推开他说今日到此为止!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他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他让自己闭眼,强迫自己平静。 这没什么的。 他对自己说。 洁身自好从来都不是他的污点。 只是…… 原本那本令他无比鄙夷的册子如今却变得异常具有吸引力。 他不屑,可手却不听话的翻开那本册子。 一页一页,翻至天明。 -- 清晨,集市人群熙熙攘攘。 有了第一次,宋锦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害羞,她到集市里先冲到野货摊子。 猎户刚刚摆摊,还未等将野物摆好,一回头便看见一个跑得满脸通红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 少女微喘,呼出的白气快要将自己的小脸埋起来。 “麻烦问一下……” 还未等宋锦说完,那青年猎户接道:“上次小娘子要的东西,这次有的,我给小娘子包起来。” 说完,他就手脚利索的将东西包好。 那纸包包的严实,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 青年猎户将东西递给宋锦,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从未见过这般年轻的小娘子来买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些三十多岁的大嫂子。 想到这,他却有些为面前的少女有些遗憾。 年纪轻轻的,夫君就这般不中事。 真是可惜了。 宋锦红着脸伸手将那个不大的纸包接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寻着自己的钱袋子:“多少钱?” 猎户道:“五钱银子。” 猎户解释:“这东西难得,要的人又多,所以才贵一些。” 宋锦点头,从钱袋里掏钱:“我明白的,而且冬天了,你们去山里打猎也不容易,这些钱不多的。” 宋锦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唔…… 好贵啊。 付好钱,宋锦将东西妥贴的放在菜篮子里,又把别的东西将野货压住。 她仰头对猎户笑:“多谢小哥!” 猎户常年在山中,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朝自己笑。 若不是看着这姑娘已经成了亲,他倒是想找媒人给自己说说亲。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有些羞涩:“还要谢谢你光顾我生意。” “应该的应该的!”宋锦笑着应着。 可她的眼神却落在猎户的腰上。 几日未见,他的腰好似又健壮了些。 真是极好的腰! 这种是要被画进图册里的! 宋锦有点恋恋不舍,她转身离开,在人群中她缓慢的挪着步子,还没舍得的又回头看了两眼。 -- 临近年关。 宋锦的摊子一直忙碌,从早上开始,宋锦和雀儿就忙得脚打后脑勺。 搓糕饼的手忙得快要冒出火星子。 宋锦的银钱赚得不少,她偷偷给雀儿留出来了一部分,半点都没有让雀儿娘知道。 她想着,若是有一天雀儿要是真被送到那个狼虎窝,不如拿着这些钱跑掉。 好好的一个姑娘,不能被人这般糟践。 宋锦回到家时,她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她身体是好,可毕竟一日的忙碌,她虽然赚钱赚得开心,但也累。 少女拎着早上的菜篮子回到家,推开门,院子里面依旧安静。 若不是看见屋子里面的灯亮着,她甚至以为家中根本就没有人。 宋锦将菜篮子放在灶间,又将早上买的野货妥帖的放好。 她还没有决定是要煲汤还是泡酒。 她打着哈欠回到屋子,一推开门,便看见夫君坐在四方桌前。 桌子上依旧是昨日的那几个东西。 宋锦看到就更累了。 她扁着嘴:“夫君……” 她今晨起来的时候,夫君还未醒。 可她怎么看着,夫君眼下的乌青又冒出来了? “嗯,”听到宋锦乖巧叫人,他点头回应:“过来做今日的课业。” 逃不过。 还是逃不过。 宋锦无奈地磨蹭着往前走,走到谢峤旁边的位置,乖巧坐好。 今日的她没有别的心思,只安安静静地抄写家规,可是刚刚抄写一半,她的小脑袋便一点一点的,手中的笔也不自觉的滑落。 “哒啦”一声。 笔掉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将宋锦惊醒。 她被吓了一跳,看着被染脏的半张纸,有些不开心。 她侧头去看谢峤,小声道:“夫君,我今日太累了,不想写了。” 从刚刚谢峤就发现宋锦今日精神不足。 他知晓,最近宋锦摊子上极忙,若是晚上再让她抄写家规,的确是太累。 这家规的确也不急于一时。 今日宋锦乖巧,若不是她疲累,定能认真学习。 不是那般偷奸耍滑的学生。 她是极乖巧的。 “嗯,今日便到这里。”谢峤出声。 “多谢夫君!”宋锦立刻从长椅上起来。 她迅速地将自己简单洗漱,换好寝衣后就钻进被窝,安稳的睡着。 看起来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谢峤看着宋锦的动作,他无奈地摇摇头,将宋锦刚刚的笔墨一一收好,随即吹熄蜡烛,自己也回到床榻。 昨夜他亦睡的不好。 床帐遮挡,身侧的少女呼吸均匀,一双好看的杏眼微阖。 谢峤勾唇,平躺在宋锦的身侧—— 少女的睡姿亦是这般可人。 随即,可人又安静的少女,忽然传来了一句心声—— 【唔,今日街上的那个青年腰真是不错!】 谢峤:“!” 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依旧乖巧的少女。 他很确定,刚刚那个心声是宋锦的! 可是她现在好像已经睡熟…… 睡熟还在想着腰?! 谢峤昨夜费力压下去的额角又开始突突作痛。 他侧身,一直看着宋锦。 只是在那一声心声之后,少女再没有别的。 没有别的…… 可是少女微扬的嘴角,她到底在美什么! 他喘息不稳,觉得心里的某一处快要炸掉。 终于,他起身侧躺。 唇停留在距离宋锦耳旁的不远处,他提醒道—— “阿锦,你今日的奖赏不要了吗?” 第29章 她年岁尚小,没见过好的。 被窝软软,宋锦已经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准备美美入睡。 谁想在半睡不睡之际,夫君竟然这么大法慈悲的提醒她。 她猛地睁眼,拉下半盖住脸的被子,露出圆圆的杏眼:“夫君,可以嘛?” 谢峤看着面前的少女乖巧,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欺骗和躲闪。 她像是完全没有别的心思,只馋他一个人。 馋的可怜兮兮。 刚刚浮在他心头的那股快要将眉毛烧着的火气瞬间压下了三分。 阿锦这么单纯,若是被人骗了也不知。 定是那些个没有分寸的毛头小子在勾引阿锦。 谢峤周遭的气息微冷。 他知道,宋锦长得好看又招人喜欢,在崇州定有不少人会打她的主意。 可是他日前已经与阿锦出门,表示了自己的身份。 怎还会有人来勾引宋锦? 简直是不知死活! 微暗中,谢峤已经能想象到有人在馒头摊前对阿锦搔首弄姿的样子。 简直不成体统! 简直卑鄙下流! 谢峤的表情越来越冷,也迟迟未回答宋锦。 宋锦满怀期待的杏眼有点失落,嘴角也垂下。 刚刚她在听到夫君的话还十分期待的! 可是夫君的表情却越来越冷。 看来他只是试探自己有没有分寸,是不是贪心,她今天就抄了半页,本来就就不应该肖想亲亲。 可是,这是夫君他自己说的哎! 唔,好狡猾。 还好她聪明。 宋锦重新把被子盖回半张脸上。 她一脸清心寡欲:“我今日只抄了半页,而且还被弄脏了。” “我不亲的。” 少女失落的声音传来,谢峤有些回神。 他有些怔愣,随即心中的火气再次升腾! 到底是谁在不要脸的勾引这个纯真的少女,让她的脑子里全是那些污糟的东西! 他原本想要斥责宋锦,她已经身为人妇,心中眼中不可再多看别人。 这样有违妇德。 可是…… 他垂眸看着藏在被窝里的少女。 他知道这个少女有多想要他亲近,可是只要他不肯,她从未有过半分勉强。 这般乖巧的姑娘。 今日的心猿意马,根本不能怪她。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今日错的不是宋锦,是出现在宋锦面前的那个人。 是那人不知分寸,恬不知耻。 他身为夫君,不应该与乖巧的妻子生气。 他想着,并未回答,而是伸手掀开宋锦的被窝,他将半盖住宋锦脸蛋的被子折了一下。 圆润的脸蛋露出来。 “虽然今日课业没有完成,但是可以亲。”谢峤听到自己说:“毕竟你今日辛苦。” 眼睛和心里,都很辛苦。 “真哒?”藏在被窝里的少女惊讶,她嘴唇微微张开,不敢置信。 “嗯。”谢峤压低声线,往日禁欲的声音里好像带了些别的东西。 小小的,像是有诱人的小勾子。 一点一点的引着她仰头。 宋锦抿唇,看着不像是在骗自己的谢峤,干脆地将自己的胳膊勾到他的脖子上。 这可是她自己的夫君。 谁不亲谁傻! 宋锦微闭着眼,仰头“啾”的一下亲到了夫君的唇,凉凉的软软的,好舒服! 她正想着回忆一下昨夜她挑灯夜读的春宫图,可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好像不大对劲儿! 她的身体软软的,嘴里也忍不住哼唧。 【夫君……】 【夫君他……】 【好像和昨天晚上亲的不一样!】 昨天就很素。 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宋锦总觉得这种亲亲的后一步不是去各睡各的觉,而是要做些别的。 天! 怎么可以有人一天差别那么多? 救! 她的现在脑袋有点缺氧,环着夫君的胳膊也快要无力的垂下。 昨天她学的那点东西,现在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什么。 反倒是谢峤,好像掌握到了什么精髓,他起初小心翼翼好像还有些生涩,但到后面却越来越大胆。 谢峤感受到宋锦环着自己的手臂有些脱力。 在听到少女也略带喘息的心声后,他吻着宋锦依旧有些冰凉的唇微微勾起。 他又轻吻了两下,贴在宋锦的耳边,明知故问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暗哑又轻轻地。 宋锦的耳垂发痒,心里也是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诚实的发言:“夫君,你好像和昨天晚上有点不一样。” “哪里有什么不一样。”谢峤轻轻地解释。 他的声音像是一方冰凉的清泉,慢慢地舒缓宋锦的心,可又勾着她继续沉沦:“昨夜我是在体恤你,不想吓到你。只是今夜……” 谢峤说着,他伸手攥住宋锦有些脱离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慢慢地往下走。 从胸口,到腹部。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摸索了一遍。 他并没有带着少女的手去更隐秘的地方,便已经感受到身下的少女在从紧绷到雀跃。 她先是紧张,手还有些挣扎着想要逃。 可是只不过两下之后,少女就立刻屈服在她自己的本能下。 他清楚地看到少女脸越来越红,可一张小脸上却全都是认真,在认真的感受他的身体。 从好奇到满意,到最后的心猿意马。 【唔!夫君的腰好棒啊!】 【明明外面看着的时候就很瘦啊,可是怎么能这么健壮!】 【今日真是赚大了!夫君竟然让我摸摸,好想一直摸啊!】 【……】 少女的心声全部砸进谢峤的耳朵。 可是他就算听不到少女的心声,他依旧能从她的表情上分清楚。 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在想些什么。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是宋锦看不清楚的角度,可是他确实在笑—— 今日先暂且让她见识一下,省得日后再被那些算不上什么的迷了心智。 她年岁尚小,没见过好的。 剩下的无妨,他再带着她见识。 大手握着小手,最后停留在腰腹的裤腰处。 宋锦屏住呼吸,心里“砰砰”狂跳。 可此时,谢峤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随即带着她的手离开。 他伸出手指,将她嘴角的湿痕抹去。 “睡吧。” 他平躺回自己的位置,恢复那副冰冷的样子,像是奖赏已经结束。 宋锦眨眼。 红红的脸颊一时半会儿根本退不下去,心里空落落的。 她半仰着头看着黑暗中的身影。 心里和嘴上什么都想不出也说不出。 -- 从清晨开始,宋锦和雀儿就在摊子上忙得热火朝天,而于此不同的,绣翠楼里却没有那么多人。 倒不是绣翠楼的生意不好,而是最近楼中都在筹备迎接一个贵客。 楼中就半封着,这才这般安静。 楼中的姑娘们不知道其中缘由,只笑着最近可以偷懒,而且还不必挨嬷嬷骂,日子实在是舒坦。 橘兰也是一样。 晌午日头刚过,橘兰才从房间中懒洋洋地出来,她摇着扇子,斜靠在二楼的倚栏上,对着下面的裴朝道:“裴琴师,一大早的就在练琴啊?” 裴朝刚刚一曲终了,他正要将琴收起。 橘兰稍微比他年长几岁,又是口无遮拦的洒脱性子,这些时日他也逐渐习惯橘兰说话的语调。 他道:“嗯,今日就到此。” “哎?这就完了?”橘兰用扇遮脸:“姐姐我还没听够呢,日后等到裴琴师回到安城,姐姐我说不定要何时再能听到裴琴师的琴了。” 裴朝将琴收好:“日后若是橘兰姑娘来,裴某自当热情招待,只是今日琴弦断了一根,我要去买一根补上。” “这样啊……”橘兰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今日好像是锦丫头来送糕点的日子,听说这小丫头最近的铺子忙的很,怕是要很晚才能送糕点来,那么晚吃糕点明日定会发胖,既然裴琴师要出去,不如麻烦裴琴师,将糕点帮姐姐们带回来?” 裴朝愣了下:“是宋姑娘?” “对,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小丫头。”橘兰见着裴朝还记得,她饶有兴趣地问:“那裴琴师可知道那小丫头的馒头铺子在哪?” 楼上楼下,相隔不远。 可因着这绣翠楼的舞台拢音极佳,不大的声音便能传遍整个楼。 更别提橘兰的嗓音脆亮。 楼中的人的眼神瞬间都聚到裴朝的身上。 只见他略微颔首:“嗯,我知道的。” 说罢,他抱着琴起身,往外头走:“橘兰姑娘稍等,我去去就回。” 少年琴师的背影有些单薄,但每一步都走得坚毅,橘兰摇摇头,“啧啧”两声。 真是可惜。 宋锦那小丫头要不是已经成了婚,这琴师看着也是个好对象。 家中虽称不上书香门第,但家中不缺银钱,更有一技傍身。 少年风姿年龄相配,更温柔识趣。 这不比她那个老古板夫君要强? -- 宋锦在摊子前忙活,连午饭都是要收摊的时候才吃。 今日是小年,按理说应当回去做些饭菜,可宋锦却想着不如多挣些钱,反正夫君晚上也不吃。 可绕是如此忙,宋锦也没有亏待自己和雀儿。 她去前面的猪肉铺子买了块香喷喷的猪肘子,让店家切成片,又要了些汤汁回来。 汤汁浇在热腾腾的馒头上,再配着肘子肉,两个姑娘吃得不知道有多香! 雀儿从未吃到过这么香的东西,就算是往年过年的时候,她也都是捡着弟弟的剩饭吃。 这样香喷喷的肉,是绝对不可能落在她的嘴里,只能勉强吃一顿饱的。 她吃的泪水盈盈:“小锦姐……” “别哭别哭,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宋锦见不得雀儿这副样子,雀儿一哭她心里也跟着疼。 这些年她虽然没怎么见过父母,像个被爹妈抛弃的小可怜,可外祖父外祖母却十分疼爱她。 外祖父外祖母只有娘亲一个女儿,在娘亲出嫁后,崇州就只剩下外祖父祖母两个人,直到她来。 因为外祖母去世的早,她已经对外祖母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外祖母的厨艺极好。 外祖父是个老实人,经营着一个打铁铺子,可是后来因为外祖父的身体不好,所以也就只接一些零活。 虽然外祖父外祖母都只是普通人,可他们却从未亏待过宋锦,她很满足。 更别提现在她还有了夫君。 还是一个美貌的夫君。 雀儿听着宋锦让她赶紧吃,她也不扭捏,直接一口馒头一口肉的吃起来。 不过她有点疑惑:“小锦姐,今天可是小年,你怎么不回家跟姐夫过年啊?” 回去? 宋锦摇摇头:“我夫君他过午不食,我就算回去他也不会陪我一起吃,还不如在这跟你吃得香。” 更别提她回去之后,还有一个令人倒胃口的家规要抄写。 食不言寝不语。 这可是钉在家规上的第一条。 这些时日她都没和夫君一起吃饭,但她想象得出,夫君吃饭肯定是又快又优雅又安静。 宋锦不喜欢那么安静地吃饭。 那时外祖父刚刚去世,大家吃完席离开,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吃饭也一个人。 睡觉也一个人。 哭也是一个人。 她刚开始害怕,而后开始觉得无聊,最后她决定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在家里。 她有点点怕安静,她得忙起来。 于是,她才在街角支了个小摊子。 她原本以为,有了夫君之后,她就能没那么孤单,家里面也不能再那么安静。 可是现在看来,家里除了多了盏一直都燃着得灯之外,夫君的存在感并不强。 哦。 不对。 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他的存在感就强的过分! 宋锦又不由得想到昨夜的那个有些出乎意料的吻,她真的有点吃惊。 男人都可以这般无师自通的嘛? 虽然昨夜的夫君吻技还没有到很厉害的地步,可相比前夜,他已经完全脱胎换骨。 是什么让他一夜大变? 光是这么想着,她的脸就开始红。 嘴里含着的香喷喷的馒头,也像是夫君的唇。 只不过他的唇凉凉的,也没有那么软,像是有嚼劲的牛筋皮糖…… “阿锦。” 蓦地,宋锦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宋锦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听着是夫君的声音,可是夫君不是不愿意出门的嘛,怎么可能会来摊子上? 上次他被看的直不舒服,回家硬生生冲了两遍澡才结束。 “小锦姐,姐夫来了。” 看着宋锦愣愣的,雀儿拽了下宋锦的袖口。 “嗯?”宋锦这才捧着馒头回头,她看见不远处的谢峤。 夫君就那么站在远处,身姿如翠竹一般挺立俊秀,他的表情淡漠,眉头微蹙,有些高高在上,与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像是误入此处。 她惊讶:“夫君,你怎么*来了?” 谢峤已经走到她的摊子前,自然的坐在摊子里的小桌子旁。 那是宋锦和雀儿平常休息的地方。 凳子不算大,谢峤坐下之后,他的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他却好似并不在意:“顺路。” “哦哦。”宋锦以为谢峤去还书,也没有多追究,她礼貌地问了下:“夫君,你要吃东西吗?” 谢峤看了眼那碗黑乎乎油腻腻的肉,拒绝道:“不必。” “哦哦,那我先吃了,夫君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还有一些糕点要做。”宋锦知道谢峤不能够吃,她没伤心,甚至好心建议:“要不夫君你先回去?” 夫君这般的神仙人物坐在这个小摊子上。 确实有些太扎眼了。 说不定一会儿那些婶子就都会过来围观。 “不必,我就在此处等你。”谢峤说着,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行吧。”宋锦也没推辞。 甚至心里美滋滋的。 谁不喜欢自己的夫君在这里等自己呢! 而且还是那么美貌的夫君。 好有面子的! 可还没等宋锦美滋滋的想几下,那面忽然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宋姑娘,今日的糕点做好了吗?” 宋锦抬头,发现裴朝竟然站在摊子前。 他身后背着琴,手上还拎了一些杂物,可一点都不耽误他的少年翩翩身姿。 甚至他身上的香粉味道,也随着他的动作传来。 宋锦的鼻尖咻咻,觉得十分好闻。 她没有发现,一直端坐在她身后,端着茶杯等她的夫君,面色突变,握着茶杯的指节泛白。 谢峤嘴角冷冷勾起—— 这香味,可真是熟悉的很。 第30章 “生气?我生什么气?” 蒸汽氤氲中,少女娇俏的身影与摊子前的少年相错重叠。 谢峤身姿端坐在桌前,他冷眼看着面前意外相配的少年少女。 心中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丝异样。 他捏着茶杯的手指收紧,越来越白,像是在克制些什么—— 如果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宋锦跟他回京都,他便会为她寻一个相配的好少年。 ……就像现在这般的少年。 谢峤看不到宋锦的表情,却能清楚地看到她对面的少年。 面目周正,面上没有任何漪念。 可是谢峤能看出来,他并不讨厌宋锦,甚至还有些喜欢。 谢峤比谁都清楚,没有人能不喜欢宋锦。 而对比自己来说,面前的少年好似与宋锦更加相配。 少年少女站在一处的冲击比任何时候都要大,谢峤沉气—— 他已经忘了自己年少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有过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个时候,谢家嫡长子,金尊玉贵,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人物,周身气派愣是比太子还要尊贵一分。 谢峤自小容貌出众,更别提三岁开蒙,诗书更是一绝。 也正是如此,惹来京中无数嫉恨。 嫉恨的尽头,便是毁灭。 于是他好几次都差点死在那个冰冷的寺庙中,之后就算是从庙中出来,他的性格也大变。 再到最后,他担起谢家家主的重担。 周身再没有少年之气。 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正值年轻时最好的年岁,眉梢眼角都是没有经过历练的纯碎。 一人一琴,那么干净。 干净的令人觉得碍眼。 “嗯嗯,好!”宋锦应着,她手脚麻利的将给绣翠楼的糕点装好。 将食盒递给裴朝时,宋锦还有些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原本应该我给姐姐们送过去的,可是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大家都理解的。”裴朝看着周围还在排队买糕饼的客人,他伸手接过食盒,笑着祝贺:“宋姑娘的手艺好,生意兴隆也是应该。” 宋锦脸蓦地红了下。 没有人不喜欢听吉利话! 宋锦霎时间觉得裴朝更好看了一点! “多谢裴琴师吉言!”宋锦说着,又拿了两块果饼包起来:“我知晓裴琴师不喜欢吃糕饼,但这是刚刚出锅的,裴琴师尝尝!” 裴朝笑着接下:“好,多谢宋姑娘,刚好我有些饿,一会儿便拿这个垫垫肚子。” 宋锦点头:“嗯!好!” 旁边等着的大汉见耽搁的时间长了,本来想要发火,可伸头一看,面前的少男少女站在一起说话,好不养眼。 小伙子抿唇笑。 小姑娘低头害羞。 好家伙,反正他也不急,回去也是被老婆逼着干活,他可不想那么早回去。 于是他收了脾气,笑着打趣:“嘿呦,这两个人买个糕饼也能这般恋恋不舍成这样,要我说等过完年,小伙子你就去提亲,要不然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成别人家的娘子了!” 宋锦的糕饼名声打得响亮,有时有很远的客人也会特意过来买。 他们离得远,不认识宋锦,更不知道宋锦已经成婚。 因着快要过年,大家的脾气也好得很。 宋锦原本就长得喜气,看着就不会发脾气。 后面的人也应声。 “呦,这小娘子真好看啊!” “我这就是成亲早了,要不然我定娶这个小丫头回家!” “老胖,你还看啊!小心你家婆娘把你眼睛挖出来啊!” “你别闭嘴吧!小伙子,你可要快点啊!” 裴朝被众人起哄。 他表情未变,只是耳根有些可疑的发红。 他无力的解释:“不是那样的,大家想多了!” 可是大家本就是因为排队无聊才找人打趣的,更没有恶意,才不会在意裴朝的解释。 他们也有年少的时候。 宋锦也插不进话。 她着急的摆手,葱白的手指上还沾着面粉:“不!不是的!我……” “诸位,她成亲了。” 猝不及防的,宋锦听到自己的身后侧传来一道声音。 宋锦心里蓦地一紧。 她微微侧头,发现原本正坐在后面的谢峤现在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侧。 完蛋了完蛋了! 是夫君! 夫君全都听到了! 他不会生气叭! 谢峤的声音不大,可声音里充满着威压,更何况,他只要人站在那里,便令人不可忽视。 他声音低沉,语气中没有半分不悦。 他好似再平静地表达一个事实,不容置疑。 原本还在起哄的人瞬间噤声。 大家都缩缩脖子面面相觑。 他们可不知道这个小娘子竟然这么早就成亲了,而且看起来夫君还是个极不好惹的人。 听口音,还不是崇州的。 而裴朝亦是愣在当场。 他少年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这时才看到宋锦身侧的男人。 男人站在少女的身后侧,并未与少女有任何接触,和他的眼中全都是保护和占有。 裴朝与谢峤对视,他感觉这个男人沉稳强大,有些他说不出来的贵气。 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养出这样的气质。 他张张嘴,有些尴尬。 “抱歉。”裴朝背着琴微微颔首:“我不知道宋姑娘已经成亲,大家也都是打趣,并未有坏心,还望兄长不必生气。” 兄长? 谢峤冷冷的瞰裴朝一眼。 他只是一个人的兄长,那人如今正在边疆回到京都的路上。 知道裴朝只是尊称的客气,谢峤也不便多说什么。 他只点头沉声:“嗯。” “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裴朝拎着糕点,朝宋锦颔首。 宋锦也点头。 可就算是裴朝离开,那些正在排队的客官也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家只老老实实的买糕饼,付钱,拎着纸袋子离开。 这个小娘子的夫君真是吓人。 光是在那站着就令人发怵。 这小娘子倒是可人讨喜,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夫君。 虽说长相不错,可是这么个冷冰冰的情趣。 一看就是个不会疼媳妇的。 大家各有各的心思。 那些帮着家里来买糕点的汉子都在可惜小姑娘嫁了个冰块,而排队的婶子和大嫂子都们都偷偷的看谢峤。 原来这个就是小丫头的夫君啊! 刚刚他坐在摊子里面她们还看不清,现在这么站在小丫头的旁边,大家倒是瞧得真切。 甚至脸皮薄的嫂子们在上前买糕饼看到谢峤的时候,粗糙的脸还泛起一片红。 她们嫁的都是些糙汉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等人物,这小丫头真是好命! 摊子一直到晚上才收。 夜晚,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宋锦跟在谢峤的身后走在春榴巷里。 她的心里哐哐在打鼓。 今天她原本是很高兴的,毕竟夫君可是去摊子找她,后来还帮她收拾东西了! 可是…… 夫君的脸比平常还要冷冰冰。 肯定是夫君听到那些汉子们打趣她和裴琴师生气了。 救命。 宋锦神色恹恹:今天怎么这么巧,裴琴师竟然来取糕点了,怎么就是今天啊! 她这么想着,原本娇小的身子就更小了。 甚至都能被谢峤的影子遮住。 她像只小猫,小心翼翼地跟在谢峤的身后。 跟着他推开门进院子。 跟着他进了房间。 跟着他去点燃蜡烛,然后…… 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小猫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她捂住自己被撞痛的额头,赶紧道歉:“夫君,我不是故意的!” 谢峤从未因着这点小事怪她。 看着少女更加乖巧的声音,他有些沉默。 宋锦的小心翼翼落在他的眼里,他有些无奈…… 今日的事他从未怪过她。 要怪都怪那些胡乱起哄的人,还有那个不知分寸的少年,还有他自己。 是他不经常出现在宋锦身旁,才会让人有这般误解。 怪他。 他是宋锦的夫君,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无妨,日后他多注意便是。 他站在原地,看着抬手捂着自己额头的宋锦,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从见到那个少年时就开始的怪异感觉无处释放,如今已经达到顶峰。 他眼神发暗,对着少女,平静的问道:“阿锦,今夜要试一次吗?” 宋锦还想着一会儿自己肯定不心猿意马,要好好抄书,这样肯定就能哄夫君高兴。 可是…… 夫君在说什么? 宋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她捂着额头抬脸,一张小包子脸上面全都是震惊,连脸颊的酒窝都顿在原地。 什什什…… 什么啊! 宋锦:“啊?” 谢峤看着一脸懵的小猫,他抬手,将宋锦揉着额头的手拿开。 他微微倾身低头,吻落在松紧的额头上。 “我说,今晚你想要吗?” 宋锦额头和耳朵都要炸了! 她以为夫君是生气的,她都已经想好了要抄书哄夫君。 谁知道夫君竟然在想这件事。 被勾引的宋锦眨眨眼,她很有原则的道:“可是今日我还没有抄书,不能得到奖励的,而且今日还没有到日子,所以我们……” “今日小年。”谢峤从她的额头挪走,向下吻到她的脖颈上:“可以跳出日子不算。” 宋锦被吻得直痒:“这样的嘛?” 她觉得夫君有些耍赖,他好像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而她只能遵守。 这好像有点不公平。 可还不等宋锦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不公平,她就身子一轻,被谢峤打横抱起。 谢峤身子高,在双脚腾空的瞬间,宋锦下意识地伸手抱住谢峤的脖颈,小声惊呼。 随即她被抱着一路走到床榻,被轻轻地放下。 她平躺在床榻上,衣衫未除。 可她却觉得有些紧张,手指不断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她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谢峤,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衣服脱掉,待只剩下一条长裤,才伸手将床帐放下,围得严实。 宋锦一下子就觉得热,她咽了咽口水。 她还在担心谢峤的情绪,于是小声问道:“夫君,你没生气吧?” 谢峤并未回答。 他附上身来,他悬在宋锦的上方,修长持笔的手指如今正在灵活的解她的衣带。 他像是轻笑了一下。 宋锦的思绪“轰”的一声炸掉。 宋锦根本分辨不出谢峤的情绪,只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 少女紧张的闭上眼睛,手指依旧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想要自己镇定一些。 外面的蜡烛并未被吹灭,帐子中的光亮微暗,谢峤的目力极佳,能轻易地看到少女快要热透的脸颊。 红红的,想让人咬一口。 少女身上的衣物简单,不像是京都中贵女们的穿着,他轻易地就可以将所有的全部除去。 他低头见着少女害羞的拉过被子,他却伸手阻挡。 而后,他低声在少女的耳边轻问: “生气?我生什么气?” 第31章 她像一只红着眼的小兔子 夫君的声音轻轻地,帐子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宋锦的脑子本来就不算清醒,她现在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 夫君说他不生气。 宋锦微微的松口气。 【呼,夫君不生气就好。】 谢峤悬在宋锦的身上,他又轻又慢的吻得慢条斯理,迟迟未进入正题。 听着少女的心声,他哼着轻笑。 果然,少女的心中满都是他。 今日根本就不是她的过错,她还担心着自己是不是在生气。 真是乖巧可爱。 这么想着,他又轻吻了两下。 可随即—— 【不过今日裴琴师的长袖衣衫真好看啊……】 谢峤:“?” 都已经这般境地,她还在想些什么? 想着别人的衣衫? 他生在京都谢家,百世贵族,衣衫发冠不过对他是点缀的身外之物。 现在这个小姑娘,竟然因为一件衣衫在此处心猿意马? 谢峤面色微沉,停下细密的吻,直接进入正题。 宋锦正被吻得舒服,可夫君却突如其来的上前,让她闷哼一声。 她瞬间咬紧唇,泪水盈盈。 最后适应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小声的叫了句:“夫君……” 可是谢峤没理她。 那本家规被谢峤从里到外的刻在骨子里,第一条食不言寝不语,他往日便做的彻底。 就算是夫妻在帐子中恩爱时也是一样。 算起来,宋锦只跟他做过一次。 可是那次她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之外,根本听不到夫君的声音,甚至到最后,自己的嘴也被他捂住。 就像是现在! 谢峤闷头不语,可是却用了十足的力气。 宋锦被撞得直躲,眼睛里面全都是被撞出来的眼泪。 她像是一只红着眼的小兔子,惴惴的想躲。 可是又被谢峤给拉回来。 谢峤低头看着宋锦,他心中的一股邪气钻到四肢百骸。 他将想要爬走的少女抓回来,而后冰凉的手压住她的唇。 待少女的音色被压住,他才喑哑着声音:“阿锦,在崇州你可还认识什么好少年?” 好少年? 宋锦“呜呜”两声,想要回答。 可是谢峤却没松手,他只侧头,将耳朵靠近宋锦的心口处。 【夫君不是没有生气嘛?】 【为什么夫君要问别人啊?】 【好少年?】 【倒是有几个长得好看的……】 【呜!】 【有点痛痛痛!】 谢峤将耳朵贴在宋锦的心口处,可那处传来的心声,全都是他不爱听的。 于是他的力气就用的更大。 像是有一把邪火将他烧的无处可逃。 直到最后,少女呜咽着睡着,谢峤才轻轻吻去少女的眼角的泪痕。 随即他起身,将她收拾干净。 少女的脸上洇着微红,在睡梦中她还有些抽泣,略带着些梦呓,都是些已经被撞碎的,听不清的语句。 -- 宋锦的果饼卖的极好,年前一直都十分抢手,宋锦盆满钵满的赚了一次。 不仅如此,绣翠楼也带来了订单,说上次做的糕点让她初五送过去。 宋锦极高兴! 她将给雀儿的那些银子收好,带着银子去买好多东西。 其中一个,便是给谢峤的锦袍。 成衣店内,人来来往往。 年前来买衣服的人极多,这家成衣店又都是些好衣料,店内的小二自然先接待那些有钱的客人。 宋锦一个人被挤在角落里,费劲巴力的看那些成品衣衫。 她一双好看的杏眼眨眨。 心里叽里咕噜的算计。 【这件宝蓝色的颜色好好,夫君穿一定好看!】 【这件绣翠竹的也好看,和夫君的文人气质很相配。】 【天!这件月白色的太衬夫君了!要是夫君穿上的话,一定能艳压整个崇州,多少钱多少钱?】 宋锦踮脚伸手去看成衣上的价格,随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暗下来。 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她可买不起。 反正夫君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 宋锦的眼睛赶紧从那件月白色的锦袍上挪走。 成衣店里面的裙衫更是不少,比男衫要多许多,宋锦有点喜欢。 她虽然从小不缺吃穿,可是却从来没穿过这种锦衣华服。 层层叠叠的纱裙蓬蓬的,还有颜色各异的披帛,宋锦没忍住,上手去摸了摸。 唔,好好看。 旁边的小厮原本还没看得上宋锦,毕竟她的穿着看起来就买不起太贵的东西。 可是少女实在可爱。 他忍不住上去搭话:“小娘子,这裙子极配你,过些时日花灯节,你穿着这淡粉色的裙子,再配一条粉丝的披帛,定能遇到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嘛? 她好幸运,不用穿这绫罗纱裙,便能遇到如意郎君。 宋锦低头笑笑:“我已经成亲了。” 小二明显有些失望。 他看了眼面前的小娘子。 虽然穿着干净,可身上的衣裙全都是结实耐穿又便宜的衣裙。 成了亲还这般穿着,看来嫁的也不是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倒是白瞎这么水灵的小娘子了。 那小二劝道:“小娘子生得这般好看,不管夫家如何,都应当对自己好一点,我们铺子的衣衫全,小娘子不如好好看一看?” 少女在衣服前眨巴眨巴眼,应了声好。 可最后离开铺子的时候,手里却拿着拿着那套月白色的锦袍。 小厮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这小娘子竟然这般记挂她那个穷酸夫君。 可是宋锦却觉得蛮开心。 贵是贵了点,但她之前早就想好了给夫君买。 那条小裙子…… 反正她也要干活,根本穿不上。 宋锦又买了些别的回去,明日便要过年,她没打算出摊。 她一路回到春榴巷,推开门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随即捧着那身锦袍,推开了房间的门。 谢峤依旧穿着那身袄子坐在桌子前,听到开门声,他抬头淡声道:“回来了?” “嗯嗯。”宋锦拿着衣衫走到谢峤的侧边,她将衣衫放到他旁边:“夫君,这是我给你买的衣衫,你试一试。” “衣衫?”谢峤停下笔,他扫了眼放在他手旁的东西。 外面用了块锦布细细包裹,上面还用带子打了个好看的结。 一看就是少女用心准备的。 “嗯。”谢峤知晓宋锦心意,他修长的手指将带子拆开,里面的锦袍便显露出来。 是月白色的素衣。 这样的衣衫在他京都的柜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况且这一件的料子,比不得他往日穿的。 可是他清楚地直到,就是这么件料子不算顶尖的素衣,会将宋锦的钱袋掏空。 这是少女所能的,买得到最好的了。 宋锦看着谢峤不说话,她心里有些忐忑:“夫君,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这衣服上面是没有绣花,看着素了些,可就是这样她都差点买不起。 而且夫君应当不喜那些太过花哨的吧? 宋锦有点不确定。 那夜夫君来找她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很好,可衣衫上全都是血迹污痕,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样式。 脱下来的衣服根本就不能再穿,宋锦就给扔了,早知道她就多看两眼好了。 “这种很好。”谢峤终于淡淡出声。 实际上,他往日穿衣除了官服之外,常服都是极淡雅的颜色,是由家中绣局缝制,他不甚在意。 如今手上这件,是少女送他的心意。 完全不同。 听到谢峤的话,宋锦松了口气,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夫君穿上的样子:“夫君,你试试?” “嗯。”谢峤起身,将身上的袄子脱掉。 宋锦买的成衣里外共三件,都是同一块料子。 谢峤在宋锦面前慢慢换上衣袍,宋锦就站在一旁看,还时不时的咽口水。 救命,夫君宽衣的样子好优雅。 也太好看了吧! 宋锦一眼不错的看着,直到谢峤完全穿完,宋锦却有点不敢上前。 夫君本就贵气,这样简单的锦袍穿在夫君的身上,都好像有点配不上他。 她看着这样的夫君,蓦地觉得,她和夫君好像,隔得有点远。 虽然他们两个在床榻的时候已经极近。 甚至于交换过彼此。 可是现在看着,谢峤不像她的夫君,像是她高不可攀只能看一看的神仙。 谢峤垂眸,看了眼有些怔愣的少女。 他知晓自己的身姿面目都极佳,比那琴师也不逞多让,在发现少女有些看呆了之后,他不自觉地心情甚好。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如何?” 面前的少女忽然回神,她点头,有些害羞的:“夫君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这么多年,在京都中他从小便听到各种夸赞,他从未上心。 可如今面前的少女这般简单的话,便让他心绪极佳。 他将衣衫换下:“明日再穿。” 宋锦点头,明显有点舍不得:“嗯嗯,好。” 这几日宋锦很忙,忙到回来就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连换衣服都没有力气,更别提抄家规。 今日也不例外。 宋锦洗漱好之后便回到床榻上,还没等谢峤上榻,她便一头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一清早,才被一串鞭炮声惊醒。 宋锦在床榻中睁开眼,还有点迷糊。 今日虽然不用出摊子,可毕竟是过年,宋锦还是想着要做些好吃的。 清晨的床帐里显得格外安静。 宋锦不知道谢峤有没有醒来,她小声的问,手拽了拽谢峤寝衣袖子:“夫君,你喜欢吃什么啊?” “清淡些即可。”谢峤的声音清明,显然已经醒来多时。 他并未有赖床的习惯,可今日他却想与宋锦多躺一些时候,分外贪恋这份清晨的宁静。 “嗯嗯,好。”宋锦软糯的声音应着,可却没起来。 反正家中只有她和夫君两个人,做六个菜即可,不用那么早起来的。 而且,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夜是除夕,不仅是年节,而且还是十日之期,是她和夫君恩爱的日子。 想到这,她缩缩脖子。 上次小年的时候,夫君明明说自己没有生气,可是他的动作却根本不是那样。 她都不由自主地想,平时看着那么文弱的人,怎么能这么有劲啊? 少女的心思落在谢峤的耳朵中,他俊朗的脸上蓦地浮上可疑的懊悔。 他承认,上次是他有些孟浪。 他闭了闭眼。 那一晚他一边做一边极其认真的听少女的心声,在他听到少女喊痛的时候,他都竭力克制。 虽然只能克制几下。 终是他孟浪了。 今日他定不会这般。 一定。 他这么想着,因为想到那晚少女的声音,在清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身下开始有些异样。 往日清晨这般的时候,少女都已经离开床榻去出摊,可是今日,少女却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 甚至没过一会儿,少女睁大圆圆的杏眼,朝他身下的被子看。 随即。 “夫君,你的被子怎么鼓鼓的?” 第32章 她抽着鼻子,委委屈屈的。 少女的声音软糯,还带着些天真的疑惑。 谢峤沉默。 他看着少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要是往日,宋锦不在他身旁,他全然可以不理它,让它慢慢褪去。 可是现在,少女软暖在侧,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喑哑着嗓音,低声问:“阿锦,你……” 还没等谢峤说完,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宋锦像是想起来些什么,她迅速地从床榻上起来:“呀,定是萧大娘给我送东西来了!” 说完,只剩下谢峤一个人留在床帐里。 宋锦这阵子忙到飞起,连让萧大娘做的小衣都没工夫去取。 劳烦萧大娘给她送来,宋锦还挺不好意思。 宋锦赶紧把人迎进来到正厅:“麻烦萧大娘了。” 萧大娘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还和大娘这么客气!” 宋锦低头笑。 幸好昨天她上街除了买衣裳之外,还买了干果零嘴,如今正好满满的装了一盒子。 萧大娘一坐下,宋锦就赶紧将果点盒子推过去:“萧大娘,快尝尝。” 今日起得早,萧大娘也不着急,她将小衣给宋锦递过去:“来,锦丫头你看看,有什么不合身的吗?过年这几日不动针线,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现在就给你改改。” 宋锦将新做的小衣拆开。 除了小衣之外,还有萧大娘给她做的一身新寝衣,上面也在衣角处贴心的绣了小小兰花。 可可爱爱的,宋锦喜欢极了。 她将小衣收好:“看着应当都很合身,我也不急着穿,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日后再让大娘给我改。” 萧大娘笑着点头:“也成!” 她说着,随处瞧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丫头,你那夫君呢?” “他……他还未起身呢。” 萧大娘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叠在了一起:“嗯嗯嗯,是大娘来早了,没耽误你们小两口吧?” “大娘说什么呢!”宋锦赶紧将小衣收好,她揪着手上包衣服的粗布:“大早上的能做什……” 说着,宋锦蓦地顿住。 她猛地想到刚刚夫君被子里面的异样。 嗯嗯嗯?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因着过年,萧大娘又说了几句之后就回家干活,宋锦拿着小衣包裹,回到卧房。 救命! 她真是个大傻子! 刚刚竟然还指着夫君问那包东西是什么! 她拿着包裹回去,悄悄地将小衣塞进箱子里。 虽然她和夫君已经十分贴近过,可是让夫君见到她的小衣,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看归看,做归做。 自从和夫君做了之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银杆蜡枪头。 她往日看的那些大胆的书都看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她将衣柜关好,回身去看谢峤。 他此时已经穿好衣衫,端坐在窗边的小几旁,手里的冷茶已经没了半杯。 宋锦凑过去,她站在谢峤面前,眼神不自觉地往下面落。 她吞吞吐吐:“夫君,你好些了么?” 谢峤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他下意识地合并双腿,端着平常的冷漠样子,喝了口茶:“无妨。” 随即他忽然想到些什么! ……犹记得某一日,他和宋锦还未成为夫妻的时候,宋锦的眼神就落在此处过。 当时他还有些不解。 但是现在。 他了然。 不过无妨,当初他并未言明,宋锦以为他们是夫妻也是正常。 ……看看也无妨。 “那就好!”宋锦笑着,看着谢峤还是穿着原来的旧衣,她疑惑:“夫君,怎么不穿昨日我新买的衣衫?” 谢峤往日不介穿着:“在家中不必如此,常服即可。” “哦。”宋锦有点失望。 她买那么贵的衣衫就是为了让夫君穿给她看啊,要是没赚到这个眼福,她可不就亏大发了! 她可怜兮兮的看:“夫君,那新衣……” 可是谢峤却依旧端着他那杯破茶,连看都不看她。 夫君决定的事她向来劝不动。 算了。 亏她刚刚好换了新的小衣要给夫君看呢! -- 宋锦干活利索,没多一会儿就做了一小桌子菜,六道菜加两个甜品两个果子,取一个十全十美的意头。 宋锦做好年夜饭,她和谢峤面对面的坐在正厅,正厅的供桌上摆着宋锦外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的灵位。 她哥哥的那个,明显的新做的。 宋锦站在堂前,朝他们敬香:“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这次不是我一个人拜你们了,阿锦成亲啦。” 宋锦顿了顿,她小声道:“哥哥应当已经和你们说了吧,这个可是哥哥替我挑的夫君,极好的夫君。” 少女的小声尽数落在谢峤的耳朵里。 待少女拜完,他也上前,极恭敬地点燃香,拜了三拜。 随即他看了眼宋锋的灵位。 当初他受宋锋保护,才得以逃脱,后来他虽应承宋锋的遗愿娶了宋锦,可心中到底却有些顾虑。 当初宋锋救他之时便认得他是谢家谢峤,虽宋锋知晓他们门第并不匹配,可是为了他妹妹,舍下脸面携恩图报也是常理。 好在宋锦乖巧又聪明守礼,他没有什么不满。 此婚事到现在,也并非全是报恩。 最起码与宋锦圆房,他是心甘情愿的。 谢峤想着,他又单独给宋锋燃了柱香。 待日后回到京都,他定将当时刺杀他的贼首捉住,给宋锋等人一个交代。 看谢峤对着灵位有些沉默,宋锦赶紧打岔道:“夫君,快吃饭吧!” “嗯。”谢峤坐在宋锦的对面,看着桌子上的菜,三荤三素,都是他往日常吃的。 “夫君。”宋锦倒了杯酒,也给谢峤倒上一杯:“这是我昨日买的果子酿,可好喝了,往日祖父都只让我在过年的时候喝一点呢!” 酒水入杯,带着独有的果子清香。 谢峤往日并不常饮酒,但宋锦倒的这杯他不会拒绝。 他见着少女端起杯子,朝他乖巧的笑:“夫君,这可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 “嗯。”谢峤伸手,杯盏相撞。 少女将一杯酒饮下,脸颊边瞬间染起微红。 这般不胜酒力…… 谢峤提醒道:“日后不准饮酒。” 宋锦听着,嘴巴微扁:“知道了。” 今日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日,她可不想惹这个古板的夫君不高兴。 一不小心让她去抄家规,她可不愿意。 不过今日过年,少女还是趁着谢峤不注意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果子酿而已,没关系的。 直到最后,宋锦的脸颊微红,待谢峤没注意的时候,宋锦便蹭过来,坐到他手边。 半醉的少女杏眼盈盈,她乖巧的叫了一声:“夫君。” 谢峤应下:“嗯。” 少女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指尖快要把衣襟揪坏,哼哼唧唧的吞吞吐吐。 她又叫了声:“夫君。” 谢峤这次不应了,他垂眸,看着小猫一般的小妻子。 未在床帐中,他此刻听不见宋锦的心声。 可看她的表情…… 若不是醉酒,就是在想些有的没的。 见谢峤不应,宋锦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一咬唇,趁着谢峤不在意,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 温软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他听着自己小妻子害羞的要厥过去,但依旧壮着*胆子。 她道:“夫君,我们可不可以坐着来一次?” 谢峤:“!” 他冷眼扫了眼端放在堂前的先人,又看了看自己怀中害羞的都要着火的小妻子。 他闭眼。 他知道宋锦往日的心思有些不用在正途。 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面上却守礼得很,若不是他能听见宋锦的心声,他应当全然不知这个小妻子在想些什么。 若是她在帐子间开口,他也未必会拒绝。 只是…… 现在是在正厅,又是白日。 他又没有疯。 白日宣淫这种事他断不可能做! 怀中的小妻子身子软软,呼吸间还有股好闻的果子香气。 可是他依旧心硬如铁,冷言拒绝:“不可。” “唔。”被拒绝的少女明显有些失望。 原本挺直的腰身塌陷下来。 她可是…… 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 夫君他竟然拒绝,拒绝掉了! 不甘心! 一点都不甘心! 给夫君买的新衣服他不穿,自己鼓足勇气想要勾着他来一次他也不许。 今天明明是十日之期。 骗子! 宋锦想着,借着酒劲儿在他的腿上胡乱的蹭,她摇来摇去,愣生生地将谢峤蹭的脸色突变。 宽大的手掌钳制住乱扭的腰,他冷声喝斥:“不许胡闹!” 身上的小姑娘瞬间消停。 随即她抽着鼻子,委委屈屈的。 他们两个环抱着,谢峤看不见宋锦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 伸手环抱住轻盈的少女,少女的腿轻易地盘在他的腰上,这姿势无比亲密。 宋锦心头紧张。 【哇喔!要来了嘛!这个姿势我在春宫图里看见过的!】 【夫君果然还是在意我呜呜呜!】 【日后这招要多用点!】 【橘兰姐姐说得不错欸!这个盘腰的姿势果然很近!】 宋锦将脸埋在谢峤的脖颈处,随着他带自己往卧室走。 小脸红红,心里黄黄。 她都已经回忆起那个图上是怎么做的了! 只见谢峤推开卧房的门进入,随即让人放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宋锦眨眼:“嗯嗯?” 谢峤转身,将收在一旁的家规放在她面前。 重点翻到了一页。 宋锦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 “饮食寝睡皆有法度,一言一行,须控人欲。” 宋锦眼巴巴地瞧着谢峤,自己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显得可怜兮兮的。 谢峤转头,不再看她。 刚刚他决定,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如愿以偿,这样日后定会得寸进尺。 今日这事,他定要将苗头掐灭。 这样日后才好教导。 只是…… 谢峤攥紧拳头。 刚刚他也被宋锦撩拨出些许火气,稍后他得去用冷水冲洗。 “阿锦。”他克制的冷声道:“今日你便抄写这一页,做好能将其背诵。” 宋锦可爱的脸被炸在原地。 好像冬日的一个惊雷,劈得她动弹不得。 她真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就不馋夫君了! 她怎么就这么馋啊!等到晚上不久好了嘛! 宋锦还想争辩两句,可是谢峤却不再看她,转身出了屋子。 形色有些着急。 宋锦恹恹地塌下身子,她无奈地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抄了两个字。 然后心烦意乱的将那张纸团起来扔掉。 烦死了! 破家规! 宋锦想着,她蓦地想到了一件事。 她喜滋滋地持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直到画了好久,才放下笔撑着桌子睡过去。 为了让宋锦静心,谢峤一下午都未进来。 待日后渐落,他发现屋中并未燃灯,这才进去查看。 刚一推门,便看到宋锦趴在桌子上睡着。 谢峤心下一软。 她刚喝了酒,又让她抄家规,也是有些难为。 谢峤想着,他亲自燃点烛台,走到宋锦的旁边。 少女的脸颊上还有些许红晕,凑近了闻,还带着一丝酒气。 少女乖巧的趴在桌子上,睡得一脸香甜。 谢峤有些不忍将她吵醒,只向桌面的纸上看。 烛火盈盈,他清楚地看见桌子上的纸。 随即他愣在原地,表情不明。 少女这一下午家规是一字未抄,反倒是做了一本时册。 那小册子做的精巧细致,甚至在边上画上了花样,显然是要珍藏起来。 而那册子上没有别的,是数好的日子。 每隔十日,便用一朵小花作为标记。 谢峤沉默着闭眼。 这时册,记得是他们日后要行房的日子。 谢峤的拳头捏紧—— 好好好。 他乖巧的小妻子。 原本想让她好好控制自己内心淫/欲的小妻子。 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东西! 第33章 “阿锦,新年快乐。” 在谢峤刚刚进来的时候,宋锦就已经醒了。 可是她没动。 她躺在原处,甚至脸还特意往下埋了埋。 天! 她为什么不早点醒,现在自己不仅一点家规都没有抄,甚至自己悄悄做的时册本子也被夫君抓个正着! 其实她更想装死的。 可没办法,只能退一步装睡! 夫君这般守礼,他应当不会叫醒睡着的自己。 到时候夫君一出去,她就将时册藏起来,夫君要是问她就抵死不认就好了! 宋锦大气不敢喘,只静静地等着谢峤离开。 可是等了好久,夫君竟然还站在她旁边。旁边的人好像从来没进来过,只是在旁边站着,连呼吸声都没有。 她没抬头,不知道谢峤正在等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她只能挪了姿势,悄咪咪的寻了个缝去看。 可是…… 她刚刚睁开眼,谢峤就像是看到了一般。 他的声音传来:“醒了?” 宋锦赶忙闭眼,见遮掩不住,她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一双杏眼里面带着懵懂。 “嗯嗯?竟然天黑了嘛?” “幸亏夫君叫醒我,要不然我都错过守岁了。” 宋锦嘴上说着,可手下没停,她悄咪咪的将时册合上,心里祈祷着夫君看不见看不见,夫君不会管不会管。 可一只冰凉的手却拦住她。 宋锦的手背一凉,心也蓦地一惊,她抬头去看谢峤,有点认真:“夫君,这是我的东西。” 谢峤当然知晓这是她的东西。 可是她的东西,现在却与他相关。 他冷脸问道,指尖在时册上标记了花朵的日子上花了几圈:“这是什么?” 被抓个正着,宋锦也没打算跑。 她又没做错什么! 宋锦眨眨眼,眼神里面全是无辜,好似没有什么做错的:“这是时册本子。” 她说完这句,将头害羞的低下:“是记录我和夫君日后行房的日子的,日后若是夫君和我都忙,忘了的时候查一下就方便多了。” 宋锦说得诚实,没有半点隐瞒。 这便让谢峤有些气闷。 光听这少女的说辞,她好像做时册是方便他们日后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 他下午让宋锦到卧房里抄家规,是为了让她静心,可是她却全然不顾,公然做了行房时册,这分明是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宋锦。”谢峤冷声叫人。 宋锦背后一凉,捏着时册本子挺直后背正经危坐。 谢峤很少用大名叫她,如今这么一叫给她吓得够呛。 她乖巧的应:“嗯。” 谢峤继续冷淡的说:“今日你并未按时抄写家规,所以,今日的奖赏没了。” 宋锦:“!” 她有点懊悔,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可是……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夫君,今日我们还要行房嘛?” 听着少女可怜兮兮的问,谢峤愣在当场。 他的拳头攥紧,许久都没有回答。 宋锦也不着急,她瞧着自己的时册本子,今日是本子第一页的第一日,她甚至用了一朵大花来记录。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峤终于应答:“今日照例。” 宋锦嘴角微扬,低头应着:“哦。” 少女的声音辨不出情绪,可是谢峤却觉得,自己为师的尊严跟落在地上的轻雪一样。 落是落了,可风一吹就散了。 他闭了闭眼。 为人师表,他应当守信,以身作责。 今日宋锦没有完成课业,该罚。 可是今日是除夕,亦是十日行房之日,也应当遵守。 他想着,身下的一股邪火升腾。 眼前的少女乖巧可人,可却总在他的神经上乱蹦,如此欺他瞒他,应当受罚。 可是少女毕竟尚小,有些旖旎心思也是正常。 他在寺庙中心如枯槁,那是他的事,可少女那么鲜活,鲜活的像是把他也给带活了一样。 他不应当怪罪宋锦。 算了。 日后到京中,他往日诸事繁杂,而且分住两院,届时她再长大一些,自然会收了心思。 不必急于一时。 只是…… 还是需要略施小惩。 他这么想着,弯腰蓦地将宋锦抱起。 少女像小鸟一样飞起,她小声惊呼:“夫君?” 谢峤语气有些不明,他阴恻恻的问:“你可还困?” 宋锦刚刚醒,她哪里还困。 随即乖巧摇头。 见着宋锦把头埋进自己的肩头,谢峤沉默不语,将宋锦抱进床榻。 床帐蓦地落下,宋锦还未想明白,她整个人便被抱在谢峤怀里。 跪坐在床上,身前是宋锦。 他低声道:“阿锦今日下午,是不是想试试这个?” 【天,夫君要用那个姿势了嘛!】 【这对夫君的腰力考验好大,夫君这个岁数,而且还受了伤,他能行嘛?】 宋锦在实心实意的担心。 可她还未等劝,便闷哼一声。 她泪水瞬间充盈眼眶,不受控制的轻咬在夫君的肩头。 夫君上衣并未除去,与往日禁欲的样子不差分毫,只是下衫尽褪,只不过被她挡住,也看不到什么。 她一口咬下去,也只能咬到夫君的衣衫。 厚厚的,软绵绵的。 咬的一点都不尽兴! 她想着,想仰头去咬谢峤的唇。 可谢峤却好似预判了宋锦想要做什么,在她咬上来之前,先侧头躲开。 一口扑空的宋锦:“唔?” 谢峤的面色未变,他身下甚至更加用力,可语气依旧平静:“阿锦,我说了,今日没有奖励。” 宋锦张大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可是接下来,她就真的明白什么是没有奖励。 这一晚无论他们相对而坐贴的多近,谢峤都没有一次让她吻到过自己的唇。 而后来,她更是背对着谢峤,只能被他契合的搂在怀里,扭头也亲不到。 虽然她和夫君往日行房的时候也不总是亲亲。 可是夫君这般不让,她就越是想要。 【想要亲!】 【想要亲亲!】 可谢峤一次又一次的就是不理。 到最后,宋锦就只剩下哼唧声。 她迷迷糊糊地,直到外面传来劈里啪啦的爆竹响,宋锦才缓过神儿。 “阿锦。”谢峤在她的身后搂住她,在她的耳垂处轻轻落下一个吻:“新年快乐。” -- 初五,清晨街市便鞭炮连连。 开市的商户们为了讨个吉利,都从今日开始开市,宋锦也是一样。 只不过宋锦家中有丧事,这一年不能燃炮仗,不然她定要放几挂极其响亮的鞭炮。 还没等天亮,宋锦就早早起身收拾。 给灶王爷和财神爷点燃了香,又供了新鲜的果饼,这才兴头极足的出门。 过了年之后,她的果饼卖的便不多。 好在还有绣翠楼早早订下的糕点,今日做了送过去,剩下的银钱便能拿到。 这批果子制作繁复,是夫君给她画的样子。 宋锦起早便准备往摊子上去,却不想刚走到春榴巷的雀儿家,便听得里面的打骂声传来。 骂声中,还有男孩扯着嗓子嘶喊的叫声。 十分刺耳。 “你个赔钱货的东西,让你早上给你弟弟烧点水洗脸,你竟能烫到他,你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雀儿娘在骂,还有哐哐的捶打声。 往日雀儿面对这种打骂从来都是闷声不语,可是…… 雀儿跪在院子中的雪地里,她目视着大门,第一次反驳:“娘,我给弟弟烧的水不烫,我自己也是用的这个。” 那男孩听着,他抽了抽鼻子顿了下,随即他又哭喊的大声:“娘!都赖姐姐,都是因为姐姐把我烫坏了,今日我是去不成学堂了!都赖姐姐!都赖姐姐!” 雀儿娘听着更生气,手下的气力用得十足十:“你个死丫头,那学堂的学费多贵,你竟然这般耽误你弟弟读书!你该死你该死!” 雀儿咬着牙闷哼着道:“娘,是弟弟不愿意去学堂才诬赖我,他这样,就算去学堂也无用,娘你不如让他早些跟着爹学些手艺。” 雀儿娘被气疯:“你个死丫头!你那个死爹就穷,你还敢咒我儿子穷!你好歹毒的心!看我不打死你!” 至此,雀儿不再解释。 她闭上眼,想要将这个难挨的早上挨过去。 她忽然怀念之前她与小锦姐一起做馒头和糕饼的时候,那时候她是真开心。 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还会不会再有。 她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雀儿蓦地抬头。 雀儿娘也听到了,她愤愤地将棍子扔在地上,边骂边过去开门:“是哪个没眼色的大早上就来敲门!” 雀儿娘骂骂咧咧的把门打开。 只见宋锦那一张小脸钻进来,她极有礼貌的道:“婶子,今日我有个活计,需要雀儿帮我一日,有工钱的,和之前一样,不知道雀儿今日有空没?” 雀儿娘瞪了宋锦一眼,她扔下一句:“你等着。” 随即她走到跪在地上的雀儿面前,用脚踢了踢她:“没死吧?没死就去给老娘挣钱!你弟弟全被你这个赔钱货给耽误了,日后你这辈子都欠你弟弟的,日后你的钱都要给你弟弟花,知道了嘛!” 雀儿不应,她只沉默着点头,拍拍膝盖上的雪,将散落的头发拢好,走到门前:“小锦姐,我们走吧。” “嗯嗯,今日的活多,我们得干一阵子呢。”宋锦说着,特意大声道:“今日兴许能晚一点回来,我多给你一些工钱!” 雀儿娘听着工钱,耳朵竖起来:“死丫头你别忘了把钱拿回来!” 雀儿也没应,她只咬着唇,拉着宋锦快步往外面走。 直到快要走到街口,她忽然给宋锦跪下。 宋锦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她,却不想雀儿根本没想起来。 她眼圈红着,对宋锦道:“小锦姐,你今日若是没来,兴许日后就见不到我了。” 第34章 那权贵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朝阳破开云层,照在雀儿的脸上。 宋锦有点吃惊。 明明年前雀儿的脸已经在摊子上养出了一些肉,这才不过短短五日,便又干瘪回去。 宋锦忙把她扶起来:“雀儿你在说什么呀!” 刚刚雀儿一直都没有哭,更多的是认命,可见到宋锦的这一刻,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宣泄口。 她道:“小锦姐,刚刚我娘打我的时候,我就想着若是我娘再打我十下,我就跳进井里一死百了。” 宋锦懵了,一双杏眼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 她完全没想到雀儿竟然是这个意思。 竟然是想着要去死? 宋锦着急的骂:“你傻不傻!你存在我那的钱还没拿回去呢,怎么就想着死呢!” 雀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就想着和小锦姐在摊子上的时候过的好开心,若是这辈子再也没有那样的日子,没了指望,还不如一死了之。” “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宋锦狠狠地往她的后背上拍了一下:“我都想好了,日后要开一个点心铺子,到时候我就向你娘把你给要出来,咱们再继续呗!” 雀儿哭的眼睛红红:“小锦姐……” 宋锦将雀儿将寻死的念头放下,她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带人往摊子上走:“快快!今日要做许多糕饼,要是不抓紧怕是要误事。” “误事?”雀儿听着,赶紧把眼泪给抹了:“误事可不行,小锦姐我们快点走!” 听宋锦这么一说,雀儿连忙拽着宋锦往摊子上去,边走边道:“这几日摊子上的灶都是冷的,少不得要多燃几次,小锦姐我们快些过去,一定不能误事!” 宋锦却一点都不着急。 今日她起的很早,才不会耽误事,只不过这段时间她可知道雀儿的性子,这才赶紧转个心思让她别想着钻牛角尖。 宋锦点头:“是呢,得快点快点!” 宋锦和雀儿合作这么长时间,干活分配早就已经熟练,还没到晌午,宋锦便将糕点全部都蒸好。 今日的糕点宋锦做的格外用心,连糕点上的每个褶子都是仔细压好。 之前橘兰姐姐说,若是做得好了,除了本身的银钱之外,说不定贵人还会给些赏钱。 她之前听说过,有些贵人若是开心,直接赏个百贯钱。 要是有这么多,她的小铺子就能张罗起来。 反正夫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京都,她在崇州先开个小铺子也可以。 到时候就可以让雀儿过来帮忙了。 宋锦用心地盘算着,旁边的雀儿添了一把柴火,她凑到宋锦旁边,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 雀儿碰了碰宋锦,指着街角的缓缓行驶而来的马车让宋锦看:“小锦姐,那辆马车好好看啊。” 雀儿的话里无不艳羡:“也不知道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宋锦随着雀儿的手指看,发现那马车确实华丽,马车十分宽大舒适,远远的便能飘来一股香味。 那香味清新淡雅,一闻便不是凡品。 更不用提马车中用来遮盖的帘子,锦布上所刺绣的暗纹皆是金丝银线,富贵无比,并不张扬中带着奢华。 宋锦眨眨眼,知晓这马车中坐着的人定是贵人,可却不像是崇州的。 这般尊贵又十分低调。 宋锦摇摇头,对着雀儿小声道:“也不知道这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雀儿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辈子都碰不到,我看见县丞大人都害怕的走不动路,更别提这种贵人了。” 雀儿胆小的收回眼神:“小锦姐,我们还是赶紧干活吧。” 宋锦点点头,将蒸好的糕点一一装好,准备往绣翠楼去。 可她实在是有些担心雀儿回家还会挨打,拉着她道:“走,你与我一道送去好了,反正我都与你娘说了,今日要回去的晚一点,我们把糕点送过去,我们再去街上逛逛,今日商铺们都开铺子呢,兴许有热闹看!” 雀儿往日除了买菜从不轻易出门,更别提上街随意逛逛。 她揪了揪自己极旧的袄子,上面不仅沾着面粉,甚至还破了洞。 雀儿有点不好意思:“小锦姐,我这一身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宋锦抬手将雀儿身上沾到的面粉拍掉,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钱袋子,道:“今日我们是去花银子的,谁敢多说一句!” 宋锦往日可可爱爱,雀儿从未见过宋锦这般“仗财欺人”的样子。 她抿嘴笑了下,把宋锦拎着的两个食盒接下来一个:“那好吧……” -- 绣翠楼自年后便干脆停了业,说要重新装修,直到初五下午,县丞大人低调的出现在绣翠楼。 嬷嬷早已经恭候多时,见着人,她赶紧上前迎道:“见过县丞大人。” 崇州县丞姓范,在崇州任上已经三年有余。 他从轿子上下来,眉目不展,显得有些紧张:“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嬷嬷赶紧道:“都准备好了,楼内布置已经全部换成贵人喜欢的样子,茶点吃食也都准备好了,大人放心!” 范县丞不语,只从轿子上下来,走进楼里,上上下下的亲自扫了一眼,这才放心。 如今的绣翠楼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 楼内的装饰一律换成了清新淡雅的,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做什么的,更像是哪个达官显贵在私下的院子。 范县丞点点头,随即他低声道:“这次的贵人你我都招惹不起,要好生接待,平常若是没有贵人召唤,你们便不要轻易打扰他,可知晓?” 嬷嬷连连点头:“知晓的知晓的。” 范县丞又仔细看了一圈,随即低声问道:“给你送来的几个人,你可都调教好了?” “好了好了,大人请放心,是我们楼里的红娘子亲自调教的,保管那位贵人会喜欢!” 范安点点头。 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若是有一个人能被那人选中,日后到了京都,说不定自己也可以靠着这枕边风连上几级。 他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他受够了这种穷乡僻壤,也受够了仰人鼻息! 范安眉目微敛,心中愤愤,直到近侍来报:“大人,马车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范安瞬间化了眉目,变成附小做低,他甚至弯着腰迎出去,候在门口。 不多久,那辆华丽的马车便停在绣翠楼侧门。 这是这次绣翠楼为了遮掩贵人的行踪新开的门,也是县丞的吩咐。 范安在马车旁候着,马车刚停下,范安便将腰弯的极低:“见过……” “不必。”马车里传来淡淡的阻止,那声音带着岑贵,只道:“出门在外,不必张扬。” “是!是。”范安听着,额角冷汗直滴。 他弯着腰,一直都没敢抬起。 范安身后的人也都是一样。 嬷嬷心中也是一惊。 她知道这次来的客人是京都中的贵人,一应喜好都是按照京都的喜好安排的,可只这么一声,便听的人冷汗直流。 这贵人,是自己丢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大家都颤颤巍巍的低头迎着,只听得马车停稳后,车夫手脚利索的将梯子支好:“主人,请下车。” 车中的人这才缓慢的起身,每走一步,都有沉重的一声拐棍拄地的声音。 近侍将马车上的人安稳的接下。 一袭紫袍金带的人缓缓向前走,他睁眼未瞧范安一眼,直到从范安面前路过走了几步,才道:“都起来吧。” 范安额角的冷汗已经流下不少,他的腰弯的更深:“是。” 他赶忙跑到那人的身后侧,毕恭毕敬:“主人,这便是此次您在崇州的暂歇之处,不知主人可满意?” 那人一走进绣翠楼,他丹凤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绣翠楼的装饰,笑的不明情绪:“没想到已经离京多年,竟然还有人这般用心,范安,你很不错。” 范安赶紧上前:“多谢主人夸奖,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郑大人已经吩咐下官,主人在崇州这段时日皆可安心住下,若有需要随时吩咐下官即可。” 那人点点头,随即被引着上楼。 而此时,宋锦也拿着糕点走到后门。 宋锦脚程快,又抄的全都是近路,到的时候连糕饼都是热的。 只是她刚刚走到绣翠楼附近,便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香味。 这香味好像和她看到的那个马车差不多。 而整个绣翠楼的氛围也格外不一样,她有些紧张的缩缩脖子,更别提身后快要被吓死的雀儿。 雀儿拽着宋锦的袖子,小声的问:“小锦姐,绣翠楼往日就是这样的吗?” 她平常可从没有往这面来过,可是她听别人说过这里,好像不是这样的。 最起码不能这么安静,还这么怕人。 宋锦摇头:“绣翠楼往日不是这样的,你别怕,我们送了糕点就走,不多耽误。” 雀儿这才放心的点头。 两个少女走到后门,抬手轻轻地敲。 只一下,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小哥……”宋锦刚要叫,却不想来接的人不是宋锦往日认识的小厮,是个极生的面孔。 那人一脸严肃,身上未穿铠甲,但却带着长剑,十分骇人。 宋锦被吓了一跳。 听见宋锦的声音,站在旁边的小厮才赶紧解释道:“这是我们往日做糕点的小厨娘,是来送糕点的,大哥不必在意。” 听着小厮解释,那人才上下狠狠地打量了宋锦,随即冷脸侧身。 小厮见状赶紧上前,将宋锦手中的糕点接过:“宋小娘子,今日楼中有事,就不让你进来了,这是嬷嬷吩咐的给你的糕饼钱。” 宋锦赶紧接下,她小声道:“多谢小哥,我这就离开。” 随即她连钱都没有点,便转身带着雀儿一路小跑。 直到转过弯又跑了一阵,这才停下脚。 两个小姑娘都跑得气喘吁吁,比往日蒸二十屉馒头都要累。 雀儿更是紧张的想要哭:“小锦姐,这绣翠楼怎么这么吓人啊,里面到底有谁在啊?” 宋锦心中有个猜测:“刚才我闻着香味,估摸着就是我们下午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马车里面的人,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今天马车上的那个人?”雀儿咽咽口水,有些紧张:“那肯定是我们惹不起的了,说不定官比县丞大人还要大呢。” 在崇州这个地方,县丞就是雀儿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她一点也不知道崇州之外的地方,县丞也是一个芝麻小官而已。 宋锦从小其实听过一些,毕竟她父母哥哥都在京都,而且哥哥还是军中的武将,她更是知晓的多一些。 就是因着这样,她才更知道,像这样的权贵,自己还是离得远一点,省得招祸上身。 宋锦想着,牵上雀儿的手:“走走,不想那么多了,我们去街上吃些好吃的。” 那权贵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第35章 “让她听话一点。” 正月初五,街市繁昌。 按照往年绣翠楼在初五会以花球歌舞助兴,可今日却门庭紧闭,安静异常。 绣翠楼,鼎峰阁楼。 范安亲自给贵人引路,他步子又慢又小,等着身后行动不便的贵人跟上。 为了不让贵人注意到别人的迁就,他还边走边解释:“主人,此处是绣翠楼顶楼的一间阁楼,窗外风景极佳,可以看到远处的崇江,往日不会拿出来迎客,十分干净又安静,主人闲时便可以推开窗户观赏景色。” 紫色锦袍的贵人一路无话,只到了阁楼坐在贵妃榻赏,才淡淡道:“嗯,你有心了。” “不敢不敢,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范安身上已经被汗湿了一层,他有些犹豫的提议:“主人一路劳累,下官准备了些节目给主人接风,不知道主人是先休息还是……” “不能浪费你的一片苦心。”那人岑贵的抬手,马上就有近侍将他手中的紫檀木拐杖接下,“听说你还给本王请了有名的琴师,若是本王不看,范大人晚上说不定会愁的睡不着觉。” 范安被吓得冷汗直流,差点跪下:“下官不敢!下官万不敢!” “好了。”贵妃椅上的那人微微阖眼,“去吧,本王不累,范大人用心准备了什么都可一一准备上来,本王这一路甚是无趣,找些乐子来也无妨。” 范安赶紧退下:“是,是!” “对了。”贵妃椅上歇歇靠着的人凤眼未睁:“你我皆为官员,你又不是本王的奴仆,不必叫本王主人。” “是。”范安略一思索,改口叫道:“齐王殿下。” 齐王微微勾唇,抬手让范安先出去。 跟上阁楼的人不多,一眨眼便全部安静的退下,见人全都出去,齐王旁边的近侍才道:“王爷,楼内并无不妥,应当是郑家已经安排过了,也并未透露风声。” “郑家多年与本王未联系,没想到这次得知本王要回京的消息,还这么用心,看来……”齐王的指尖搭在眉尾,轻轻抚了两下,“这郑家,这些年是被谢家欺辱的不成样子。” 近侍低声道:“他们本就是王爷的母家,对王爷忠心也是自然。” “母家?呵。”齐王嘴角勾起,凉薄的笑:“他们当初推本王母妃去死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自己是本王的母家,要不是他们只能指望着本王,他们早不知道要把本王的坟掘几次了。” 近侍不语,他跟随王爷多年,自然看到过当年,也知道王爷的屈辱和卧薪尝胆。 现在这般,是郑家欠王爷的。 “好了阿钟,既然郑家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不如看看,郑家到底拿出了多少诚意。” 阿钟低头道:“是。” 绣翠楼为了今天一整整整准备了一段时间,范安刚吩咐下来,不出一刻,琴师舞姬餐食糕点便全部准备好。 范安早就听说这位齐王当年的断腿保命,也知道他虽然面上平易近人,好似从不发脾气,可是最阴晴不定的。 刚刚不过只是一个迎接,他内衫里的冷汗就再也没有干过。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段时间他肯定每晚都不能入睡。 可是这又是一个机会。 齐王突然无召回京,定是有他的打算,京都要变天了也说不准。 他一生为官总是受人打压,此次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攥紧拳头,低声问道:“都好了吗?” 嬷嬷也紧张,她不知道房间里的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可知道事情的严重。 嬷嬷赶忙道:“都妥当了,大人放心。” 范安这才点点头,抹掉脸上的冷汗,转身上楼,推开阁楼的门。 他站在门口毕恭毕敬:“殿下,可要开始?” 斜靠在贵妃椅上的人蓦地凤眼微张:“那便开始吧。” 齐王的声音刚落,门口仆从鱼贯而入,将手中的餐食糕点尽数而上。 阿钟站在旁边,用银针一一验过。 而此时,裴朝也带着他的琴进屋,舞姬跟在他的身后,正是橘兰亲自调教的那几位。 虽是阁楼,但这阁楼却很大,能容纳的下近十人跳舞。 裴朝侧坐在门前,只看着面前的琴。 而那几个舞姬则上前,微微颔首站站在离齐王不远的地方行礼。 齐王淡淡扫了一眼,便道:“开始吧。” 舞姬们应道:“是。” 琴声忽起,舞姬们随着琴声舞动,在冬日的暖阁中,舞姬们穿得极其清凉。 舞姬轻纱绕身,身姿妖娆。 这几人是范安亲自挑选的,他站在一旁,暗暗观察齐王的神色,却不想齐王却未变。 他只淡淡的喝了些果酒,似是沉醉于歌舞。 可他的眼神,却并未往舞姬的身上落。 范安有些着急。 这些都是他用心挑选出来的美人,只等着有能得齐王喜欢的,带进京都后也能帮他说上话。 却不想这些庸脂俗粉,期望竟然一点也看不上! 范安时刻观察着,可是一曲终了,齐王也只是拍拍手,道:“还不错。” 范安斗胆:“殿下,这几位都是下官选的清白人家的女儿,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留下一个伺*候殿下起居?” “起居倒是不用,你这歌舞也是极好,只不过本王倒是觉得……”齐王说着,手指捏起一块点心,他左右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糕点倒是精致,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厨娘之手?” 范安不知道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糕点,甚至齐王还没有吃上一口,怎么就这般感兴趣? 他回头去看嬷嬷。 嬷嬷赶紧上前回话:“禀贵人,这糕点是楼里特意在外面定制的,厨娘现在不在楼中。” “哦?”齐王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那厨娘住的可远?” 范安道:“不远不远!下官立刻将人请来。” 说罢,他便拉着嬷嬷出去。 而齐王还在对着那个糕点玩味的笑,狭长的丹凤眼里面全都是探究。 -- 初五,开市大吉。 宋锦带着雀儿从绣翠楼跑出来,没多一会儿就忘了刚刚的害怕。 宋锦虽然有点可惜应当是拿不到什么赏钱,不过也不错,毕竟那么吓人又压抑的气氛,她可不想再往前凑。 赏钱没就没了。 两个小姑娘先找了个小茶摊坐下,宋锦查了查绣翠楼给的尾款,发现不仅没少,甚至还多了一些,给她凑了一个整。 宋锦笑得一双圆圆的杏眼都眯起来,她对雀儿道:“雀儿,你想吃点什么,今日小锦姐请客!” 雀儿连连摆手:“我不用吃东西的小锦姐,你那些钱还是留着开铺子,这个是正经事。” “开铺子自然有开铺子的钱,吃饭的钱可不能耽误!这样,我们去吃酱鸭吧,之前我都想吃好久了!” “酱鸭?”雀儿咂咂嘴,“我还没吃过呢。” “那好,就是这个!”宋锦拉着她结了帐,就往酱鸭铺子走。 初五的街市有时比年前还要热闹,更多的是小年轻们上街走走逛逛,更有一些相看的少男少女也订在今日。 好一点的酒楼能订上一间包间实在不容易,外面的散桌也不容易等。 宋锦和雀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排队进去。 进去之前,雀儿还有些扭捏的紧张:“小锦姐,我这一身衣服……” “放心啦,没人看的!”宋锦今日穿的也是平常的衣衫。 其实仔细看去,铺子里大多都是些平常穿着的人,大家就算往日不舍得下馆子,今日在年节中,也都舍得不少。 好不容易排队进来,宋锦敞亮的点了两只酱鸭,一只在这里吃,一只带走,还有另外一道荤菜两道素菜再加两份甜品。 一餐下来,两个小姑娘吃得极好。 宋锦吃完,拎着打包的酱鸭,想着反正酱鸭也不怕凉,不如和雀儿放心的逛街。 雀儿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她低头应:“小锦姐要干什么我都陪小锦姐去。” 两个小姑娘边走边卖,只不过买东西的都是宋锦,雀儿怕回去又会挨打,所以只是看看。 但看看也很开心。 可没想到刚逛到一半,忽然有人走到她们两个面前,将人拦住。 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男子,宋锦被吓了一跳:“敢问大哥为何要拦住我?” 一男子道:“请宋姑娘跟我们回绣翠楼一趟,县丞大人有请。” “县丞大人?”宋锦抿抿唇,满脸疑惑:“是民女犯了什么法嘛?县丞大人为何要见我?” “倒不是。”那人道:“只是今日姑娘往楼中送的糕点令贵客十分满意,贵人想着亲自打赏姑娘,还请姑娘移步。” 赏钱? 真的要给赏钱? ……可宋锦总觉得不对。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旁边那位年轻男子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下午在绣翠楼后门拦她进去的那位。 宋锦有点怕怕的,她小声道:“这位大哥,我家中还有事需要回去,不知道贵人可否将赏钱直接给楼中嬷嬷就好,我就不去见贵人了,以免失了礼仪。或者……” “贵人的赏钱,民女愧不敢当,能得贵人夸赞便极其开心了。” 见着宋锦不想去,那两位男子明显有些不悦:“贵人要见你,是你莫大的福分,还容不得你说不见就不见,姑娘还是快请吧!” 宋锦吓得直咬唇。 她真的不想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去不行了! 烦人!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用心做了! “好吧。”宋锦乖乖应下。 雀儿早已经被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可是在宋锦跟着那些人走的时候,雀儿却忽然拉住宋锦的手。 她的手冰凉着颤抖:“小锦姐,我跟你去。” 宋锦一个人其实也怕怕的,她点点头。 两个少女挤在一起,随着前面的人往绣翠楼走。 这一路宋锦都已经想过了。 如果要是她的糕点吃死了人要拉着她去抵命,那刚刚她就应该被逮住,而不是那般好声好气的请她去。 说不定真是贵人想要给她一些赏银呢。 而且不管怎么样,那做糕点的是她,和雀儿没有什么关系。 两个少女一路忐忑,直到又回到绣翠楼的后门,那股压抑的氛围又拢过来。 雀儿吓得腿直软,她拉住宋锦的袖子:“小锦姐……” 宋锦摇摇头:“没事,就算是杀人也得有个杀人的章法,我们都是良民,没犯法,没什么可怕的。” 雀儿撑着点头:“嗯。” 却不想刚到后门,县丞便在那处等着。 范安上下打量了宋锦一眼,道:“你就是宋锦?” 宋锦低头回道:“是,见过大人。” “嗯。”范安对旁边的人道:“带进去吧。” 旁边的侍女闻言,带着宋锦就要进去。 却不想宋锦忽然道:“大人,我这个妹妹家中母亲凶悍,若是回去的晚了怕是要挨打,今日的糕点是我做的,县丞大人不如让她先回去?” 范安原本也只找的是宋锦一个人,她身后跟着的那个满脸雀斑的臭丫头他都看不上,更别提里面的那位。 他一摆手:“让她回去吧。” 雀儿一惊:“小锦姐!” 宋锦对着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跟进来:“你快回去,要不然你娘该打你了。” 雀儿咬着唇顿了下,才应道:“好。” “好了,别让里面的贵人等急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范安不耐烦的催促,旁边的随从听着,便把雀儿拎出去。 雀儿眼睁睁地看着绣翠楼的后门被关上,她脚下挪不动一分。 而门内的宋锦也被侍女带走,远远的往阁楼上去。 范安低声朝旁边的人吩咐:“让她听话一点。” 侍从应道:“是。” 范安看着那道上楼的身影,眼色微沉。 他也没想到原本选的那些庸脂俗粉一个都指望不上。 更没想到齐王竟然对一块糕点这般感兴趣。 幸亏这丫头姿色不错,若是被齐王看中,也是她的造化。 范安摆摆手:“打听清楚这丫头的身世了吗?” 随从上前,小声应道:“回大人,已经打听好了,此女是春榴巷卖馒头的,家中已无亲人,是个孤女,前几个月与一个外乡人成亲,听说她夫君身体不好,已经在家中养了许久都不能出门,往日只靠抄书为生,不过听说他长得不错。” “一个穷酸书生,还是个病秧子,长得再好能顶什么用。”范安冷哼了一下,“这种穷书生我见多了,给他们些银钱,他们怕是连自己的亲娘都舍得卖,更别提一个小娘子。” 范安瞧了眼阁楼上那忽明忽暗的灯:“若是这小娘子真的名号,那便多谢她夫君一些钱,打发了便罢。” “若是那穷书生不识相……” 范安眼中满是轻蔑:“自然也有让他识相的办法,就看他是要自己的小娘子,还是要自己的一条小命了。” 第36章 好似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这段时日,宋锦虽然来过绣翠楼多次,可去过最多的只是橘兰姐姐的房间还有外面的院子。 再往里面的,她可一点都没去过。 眼前的婢女有些陌生,宋锦往日没见过,也不敢多搭话。 她时不时的朝旁边看看,希望能见到橘兰姐姐,或许能帮帮她。 她实在不想去见那个什么贵人。 可是奇怪。 往日楼里的姐姐们竟然一个都没看见,里里外外的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宋锦咬咬唇,硬着头皮跟着侍女先走到一个小房间里。 那侍女带着宋锦进去,她抬手,给宋锦倒了一杯果酒,转身端到宋锦的面前:“姑娘,这是县丞大人给姑娘准备的果子露,姑娘路上辛苦。” 侍女说着,把手上的杯子往前面送。 眼瞧着不能拒绝,宋锦伸手接下:“是,多谢县丞大人。” 宋锦伸手将果子露端过来,里面确是有一股子果子的香味,还有一些淡淡的酒味。 但各中的香气,好像还有一些别的。 宋锦觉得熟悉。 ……是暖情露! -- 夕阳渐下,谢峤听见外面的动静,手中的笔停下,他低声道:“符沧,进来吧。” “是。”符沧推门进来。 他一个壮汉,脚步却轻快,没一会儿便走到谢峤身侧,低声道:“公子,二公子已经顺利返京。” 谢峤点头:“知道了,他回去之后,郑家可有什么动作?” “二公子回京之后,大公子遭遇不测的消息便越传越真,京中不少人都觉得公子已经身亡,只是秘不发丧。二公子才悄悄回到谢家,就是为了此事,其他谢家分支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猜测,往日有多余心思的旁系,如今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谢峤冷声:“在此时起乱心,便是与郑家无异,符沧,让暗卫去盯住谢家各部,看有和异动,有事立刻来报。” 符沧:“是!” 谢峤敛眉,指尖慢慢摩梭着纸边,他缓缓道:“齐王可有消息?” 符沧道:“齐王如今已经不再封地,但如今到了何处,属下还需再查。” “嗯,适时将齐王的消息传回给陛下,让陛下早做防范。”谢峤微微阖眼,“待弄清楚齐王在何处,我们便可以回京了。” 符沧道:“是。” 符沧来的快走的也快,出门便消失在院子里。 谢峤起身,走到窗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慢慢饮下,凉茶刚入肺腑,外面院子里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谢峤眉目一敛。 他住在这的这段时日,在他独自在家时从未有过敲门声,更别提这般急促。 他眉目皱起,将茶杯放下,转身出去开门。 他在门口站定,刚一打开大门,便见着雀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她说话时嘴里还在抖:“姐……姐夫!小锦姐被县丞带去见贵人了!那贵人好吓人!姐夫你快去看看!” 雀儿知道,小锦姐不想让姐夫知晓她在和绣翠楼做生意,可是今日这般情景,她觉得小锦姐真的很危险! 就算是拼着小锦姐再也不管她,她也要来找姐夫去看看! “贵人?”谢峤的眼中蓦地泛冷,他说话时都带着冰碴:“她在何处?” “绣翠楼。” 雀儿见着自己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便带着一身寒气往外面去。 他的步伐又快又稳当,半点不见慌乱。 末了,他回头,对着自己道:“雀儿,你先回家,阿锦不会有事。” 说罢,谢峤便一路向前走,几步就消失在春榴巷。 刚一拐弯,符沧便出现在谢峤的旁边:“公子,可要属下去查探?” 谢峤冷声拒绝:“不必,我亲自去,若是有事,你便直接拿着我的家主令去谢家分支调人。” 符沧一听,便知道公子是动了怒。 他也不敢多言,只低头道:“是。” -- 宋锦忽然觉得庆幸。 之前她在橘兰姐姐的房间里面闻到过这暖情露的味道,也是在那天晚上,她和夫君圆了房。 县丞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这东西不能喝! 宋锦面色未变,她眨眨眼,对着面前的侍女道:“姐姐,这里面是有酒嘛?” 侍女语气平平:“有一些,不碍事。” “这样啊……”宋锦面色犯难,“姐姐,我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就立刻会晕倒,怕是会耽误见贵人,可是县丞大人一片好意,我万不敢拒绝,那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倒杯茶,我解一解酒气?” 侍女看着宋锦一脸乖巧又老实,知道这是县丞大人赏的,自己不敢不喝。 侍女也怕她如果真昏过去没办法交代,这才回身,给宋锦倒了杯茶。 她将茶拿回来,便见着宋锦已经刚那杯果子露尽数喝掉。 果然,脸上慢慢起了红晕。 宋锦见着侍女手里的那杯茶,她急急端过来喝下:“多谢姐姐!” 侍女见着装果子露的酒杯已经空了,没再怀疑其他。 那暖情的味道极淡,又混在果酒中,能分辨出来的人极少,更别提还是个什么不知道的小丫头。 她瞥了宋锦一眼。 衣衫是最普通的粗布,头上更是半根珠钗都没有,只有一块头巾,旁边用一朵小珠花点缀。 纯纯的一副小村姑打扮。 只是这个小村姑的面容看起来上好,圆圆的脸蛋乖乖巧巧。 倒是个招人疼的。 想着日后她不定是个什么身份,侍女礼貌了两分:“那便走吧。” 宋锦点头跟上:“是。” 一路上,宋锦都在偷偷张望准备伺机逃跑。 县丞老混蛋给她喂那种药肯定没想好事! 她刚刚把那些暖情露趁侍女不注意都倒在了袄子里。 还好冬天的袄子厚,酒水一点都没有洒出来。 一会儿她一定要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跑掉! 正想着,她便被侍女带着上了一间阁楼。 宋锦从不知道这绣翠楼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她边往上走,边默默计算着这里到底有多高,如果要是自己翻窗户从这里爬下去,会不会被摔死。 阁楼在绣翠楼的最上端,一路上去,淡紫色的纱帐层层叠叠,藏在纱帐中最里面的,便是阁楼大门。 侍女上前,轻轻将门打开:“主人,厨娘到了。” 宋锦也跟着进去,她垂着头缩在后面,尽量不让前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几个呼吸之后,她终于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民女宋锦,拜见老爷!” 宋锦不知道面前的贵人是谁,进来这一路也没有人告诉她。 可是她想着,不管贵人是谁,这么叫总归不算失礼,便行了个万福,朝人拜去。 “嗯,免礼。”那人好似被宋锦逗笑了,他的语气中都带了些笑意,声音轻飘飘的:“听说,今日的糕点是你做的?” “回老爷,是民女。” “这么精致的糕点,样式也不多见,是你自己个儿研究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宋锦心中蓦地一敛。 难道是糕点的样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式是夫君给她画的,若是这贵人知道是夫君给她画的样式,会不会给夫君惹来麻烦? “回老爷,这样式不是民女自己研究的,是多年前一位老嬷嬷路过我家讨口饭吃,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便给我做了一叠糕点哄我,那糕点好吃又好看,我才将样子记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人淡淡道,“听你的声音不大,没想到手倒是巧,相比模样也极好,你抬起头来。” 宋锦原本的头低低的,生怕被面前的人看到。 可那人既然说了,自己只能迎着头皮抬头。 宋锦眼前一亮,这才见到面前向自己问话的人。 那人一身紫袍,头发只梳起一半,另外一半随意地垂在脑后。 这人看着要三十多岁,可却一点都不觉得有年龄,甚至更添了些闲适的气韵。 是个顶顶贵气的男子。 宋锦从未见过这般的人,她敛住呼吸,眼睛懵懵的眨,又呆又可爱。 【天,这个老爷好帅!】 【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没想到男人到了这个岁数竟然还可以这样!】 【……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日后的夫君了?】 宋锦呆楞住,心里叽里咕噜的想。 而齐王在见到宋锦的瞬间,他也有些愣,甚至惊讶地慢慢从斜靠着的枕头上坐起来。 他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好似在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齐王忽然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民女叫宋锦,今年十七。” “十七……”齐王想了下:“你可是崇州人?” 宋锦低声道:“我自小是外祖父外祖母养大的,一直都在崇州,没有出去过。” “这样……”齐王又靠了回去,他抬手扶额,丹凤眼却一直看着宋锦,他的声音轻轻:“小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若是当时我与阿鸢没有分开,那女儿兴许也就是你这个年岁。” 宋锦低着头不说话。 没想到这个老爷看起来没有那么老,但好像岁数都可以当她爹了。 可他还是那么好看。 那他年轻的时候得有多好看啊,说不定走在街上都要被别人抢去当夫君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虽然看起来现在还算安全,可她还是赶紧找个机会跑掉! 她低着头,杏眼左看看。 是窗户,推开蹦出去估计得死翘翘。 她右看看。 是一堵墙,后面好像是浴间。 对了,不如说自己刚刚吃坏了肚子,所以现在要去茅房? 对! 好主意! 宋锦刚想捂着肚子张口,却不想那贵人突然道:“天色晚了,小姑娘你回去吧,你今日做的点心不错,当赏。” 宋锦愣愣的:“嗯?” 真真真……真的是来领赏的? 那县丞给她喂那种药做什么? 直到她手上放上了沉甸甸的银子,她还有些缓不过来神。 不过能离开这里可再好不过。 她赶紧行礼拜谢:“多谢老爷!民女这就告辞!” 齐王看着面前的少女急匆匆的下楼,好似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被人放开揪住的耳朵之后,便立刻跑掉。 越看越像…… 他招手道:“阿钟,替我去查一查这个宋锦。” 阿钟道:“是。” 而小兔子宋锦一路下了阁楼,半点都没敢耽搁的离开,一直到了一个僻静处才缓了口气。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赏银,身上的冷汗却迟迟没有消退,甚至在寒冬腊月里,额头上的汗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宋锦都有些分不清楚是因为暖情露还是因为被吓得,她现在只能咬着唇。 她有点想哭。 刚刚在绣翠楼的时候她就想哭了。 那个什么贵人虽然长得那么好看,可是好可怕,好像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将她杀掉。 那个县丞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是坏人! 宋锦咬着唇,满脸的委屈害怕。 可她没哭,依旧坚强的捏住钱袋子往家的方向走,直到一个拐弯处,她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个腰身。 好熟悉。 是她平常经常偷看的弧度。 ……是夫君! 是夫君来接她回家了! 她鼻尖一酸。 也顾不得其他,她直接踮着脚,朝着面前的身影跑去。 谢峤刚一到绣翠楼附近,便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艰难地走在街上。 宋锦原本就瘦,现在更是瘦瘦小小的一团,连走都走不利索。 他心下一凉,心头忽然涌上无数他不曾拥有过的复杂情绪。 愤怒,担心,见到人时的放松,和想将欺负她的人撕碎。 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出不了声。 却刚好与宋锦对视。 随即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奔过来,没几步便直接冲到了他的怀里。 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腰身,一张小脸深深埋在他的臂弯。 “呜呜夫君,我刚刚都要被吓死了呜呜!” 第37章 她不愿意! 宋锦前脚刚离开绣翠楼,县丞后脚便站到齐王的前面。 范安低着头,有些不解和着急:“殿下,刚刚那位厨娘虽出身不高,但人倒是伶俐,殿下不如留下当个婢女也好。” “本王侍女很多,倒还不至于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来侍奉,不过……”齐王淡淡开口,手上的捏着的葡萄扔回到盘子里,“这个小丫头,范大人可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范安愣住,赶紧道:“是。殿下放心,下官绝不再打扰她!” 齐王斜斜抬眸,扫过快要跪下的范安:“行,你下去吧。” -- 街市上华灯初启,人头攒动。 绣翠楼的后门在一个有些偏僻的巷子,可今日也有不少人路过。 大家都看着面前的一对小夫妻在街角搂抱在一起,那小娘子正在小声的哭,好似受了委屈。 而她夫君则面色微冷,手一下一下的抚在她的后背。 大家都边笑边摇头的走远了点。 唯独一抹碧色身影在路过时停留。 “姑娘,”旁边的侍女提醒,“此处人多,我们还是回马车上吧。” 那一身碧色裙衫的姑娘戴着帷帽,旁人看不见她的面孔,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 她轻声道:“不急,容我再看看。” 街头巷口被众人围观,谢峤十分不悦。 谢峤的面色略沉。 他一只手抚着宋锦的后背,一只手在袖子中攥紧。 他不知道宋锦在绣翠楼发生了什么,是受了什么惊吓或者是其他。 他只知道如果宋锦只要说上一句,他便直接带人冲进绣翠楼,将那些欺辱她的人全部碎尸万端。 “阿锦。”他沉声问:“你怎么了?” 宋锦抽了抽鼻尖,从夫君的胸膛里抬头。 其他仔细想一想,她其实没怎么样,只是那个贵人真的好可怕。 而且县丞是个坏人! 虽然他并未得逞,但是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就不对。 亏她之前因为樊老爷的事情还偷偷感谢过他,现在看来,这都是假的! 只不过…… 宋锦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面前的谢峤,微微倒吸了口冷气。 往日谢峤的面色就冷,今日眼中更是带着震怒,她有些拿不准夫君是在生谁的气。 “夫君,我没事。”宋锦将钱袋子拿出来,捧在手里:“就是刚刚有个贵人夸我糕点做的好,叫我过去领赏,只是那个贵人有些吓人。” 谢峤上下将宋锦看了一遍,发现除了有些被吓到之外,宋锦的确半分都未被伤到。 他敛眉微敛:“真的?” 宋锦缩缩脖子:“真的。” 说着,宋锦悄悄拉上谢峤的手,小声说:“夫君,我们回去吧。” 谢峤看了眼宋锦拉上来的那只手,往日温热的小手现在却冰凉一片,掌心滑滑的都是冷汗。 谢峤深深地看了宋锦一眼,攥住她的手往回走。 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宋锦与谢峤牵着手往回走,宋锦微微落在他后面,她看着两个人相叠在一起的手,有些发愣。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与夫君牵手。 夫君的手冰冰凉凉,帮她暖不了什么。 宋锦第一次有些沉默。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她想了想今日的事。 她想到之前嬷嬷让橘兰姐姐亲自培训的那些姐姐,应当就是县丞为今日的贵人准备的,可是今天的贵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没看上,只单单对自己的糕点感兴趣,那县丞便将她带来,正巧看到了她的脸想着顺水推舟直接把她弄听话了送给贵人。 可是没想到那个贵人却没看上她。 她这才逃过一劫。 但…… 宋锦的眉头皱巴起来。 之前的樊老爷,还有今日的县丞,她这张讨喜姣好的脸蛋到底是被多少人盯着。 她今日是不被这位贵人所喜爱,那要是日后呢,那县丞说不定会什么时候再将她绑过去。 这崇州,她得暂时离开。 宋锦抬头,她望着走在她身前侧的谢峤,不经意地问道:“夫君,京都的漂亮小娘子多吗?” 谢峤不知道宋锦为何要这么问,他只如实回答:“京中美女如云,极美貌的不知凡几。” 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锦,余下的话并未出口—— 京中世家的美女确实极多,但宋锦这般清新惹人喜爱的,却没有。 她们大多高高在上,礼貌并不是发自真心,而是多年教养。 宋锦听闻这话,小小的松了口气。 真好! 京都的美人那么多,她若是去了京都,自己这张脸定没有那么多令人惦记了! “那夫君,”宋锦眨眨眼,情绪明显不错:“我们什么时候去京都?” 谢峤面色微敛。 他还在等齐王的消息,若是调查的快,兴许不出正月便能离开。 他道:“大概还要一些时日。” “这样啊。”宋锦其实有点急。 她今日算是侥幸,但她又不傻,崇州的麻烦太多,到京都去说不定能省点心。 今日她得了赏银,兴许加上手头的银钱,已经可以在京都做个小生意。 对了! 还有她的嫁妆,一直都在哥哥家没有去取。 她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好歹能算上一点回手钱。 ……只希望夫君能够快一些带着她往京都去。 宋锦一路无话,心里筹算着日后到京都的日子,刚一拐进春榴巷,便在自家门前看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那影子小小在见到宋锦的瞬间便站起来,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呜呜,小锦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一撞,宋锦和谢峤牵着的手被撞开。 宋锦被抱的有点发懵,但也分辨出来这是雀儿。 她惊讶:“雀儿,你怎么还没回家?” 雀儿哭着道:“小锦姐你没回来,我担心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小锦姐你没事吧!” 宋锦摇头:“没事。” 她将手里的赏银拿给雀儿看:“你看,那贵人真的是要给我赏银的。” 这话也没错,只不过她差点被下药的事没必要告诉雀儿,说不定会吓坏她。 雀儿瞧了眼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可是很吓人啊……” 宋锦劝道:“真没事。不过还是谢谢你跑回来,叫夫君去接我。” 宋锦刚刚一路上还在合计,夫君怎么知道自己在绣翠楼,现在看到雀儿她就全懂了。 雀儿抹了抹眼泪:“没事的,小锦姐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雀儿说着,放开宋锦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直到再也看不见,宋锦才进院子。 刚走进去,还不等谢峤问话,她便道:“夫君,我先洗个澡。” 宋锦刚刚把那杯果子露全都倒在了衣袖里,现在袄子里都是湿的,难受得很。 谢峤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灶间,没多一会儿便传出来烧水声。 他沉默不语,洗漱过后破天荒的先躺在床榻上。 宋锦洗完澡回来,便看到的是这番景色。 夫君他半散着头发,正在床榻上等她。 他和往日不一样,没有看书,就是在等她! 可是今日也不是圆房的日子。 难不成…… 初五在夫君那里也算是过节? 她揉着半干的头发,身上穿的是新做的小兰花寝衣,她慢慢挪到床榻边,脱掉鞋子上榻。 她在自己的位置躺好,小声叫:“夫君。” 【唔,夫君今日要怎么做呢?】 【上次都没有亲到,这一次绝对要亲死夫君!】 【其实春宫图上还有一个姿势我也想试试的,只是不知道夫君……】 “阿锦,我有事问你。” 蓦地,宋锦的心声被打断。 谢峤冷淡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带着威压,让宋锦瞬间有点紧张。 “夫君要问什么?”宋锦不自觉地离谢峤远了点,刚刚心里的那点旖旎一下子全都没了。 好煞风景。 “今日你去见那贵人,他可是因为什么赏你银钱?”谢峤的声音威压,像是在堂上审犯人一样。 宋锦心里有一丢丢的不悦,可她还是乖巧的解释:“是因为贵人很喜欢我做的糕点样子,他将我叫过去问这糕点样式是谁教我的,我知道夫君肯定不乐意说是你教的,所以我便推脱说是以前的一个老婆婆教的,还有……” 宋锦忽然顿住。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日那贵人说我长得像他一位故人,所以这才是他让我离开的原因?】 【那人会不会是他的心上人啊?肯定是他的心上人!要不然他也不能说如果要是有个女儿,也跟我一般大了。】 【县丞大人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啊,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再给我灌暖情露给贵人送过去的!】 【救命,我才不要!】 谢峤原本只想着宋锦说的糕点的事。 难道那绣翠楼里面的人是因为他画的糕点样式才要见宋锦? 为何是糕点样式? 谢峤正想着其中关卡,却不想宋锦的心声却将她今日的事情讲个清楚! 县丞给她灌了暖情露? 那贵人说她长得像自己的以为故人? 若是有女儿,则跟宋锦的年岁一样? 谢峤蓦地想到宋锦心口处的那道疤痕。 谢峤的眼神微暗,眉头敛得更紧。 宋锦见谢峤不说话,好像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去看谢峤的眉眼。 昏暗的床帐中,只有她能看见夫君这副样子,还有在床榻上的夫君,也只能她一个人看见。 她抿唇压着笑。 【不过今日那贵人吓人是吓人,不过脸和身段都好好!】 【他那个岁数都还这般好看!】 【呼,这次不用担心夫君啦!】 谢峤听着,他只觉得额头突突生疼。 ……阿锦果然是在意他的岁数的。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阿锦。”谢峤凉凉开口。 宋锦:“嗯?” 谢峤看着宋锦,他认真道:“明日开始,你便不要出门做生意,只在家看家规,我也会再教你一些别的。” 宋锦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她就知道,夫君要是知道自己和绣翠楼做生意,肯定会生气。 可是直接不让她出门,夫君也太过武断! 宋锦往日的脾气极好。 可是再好的脾气也会生气! 她驽着一双圆圆杏眼满是不愿意。 可是谢峤却好似根本没看见,他只是重复了一遍:“明日开始,不要出摊,直到我们回京都。” “这不行的。”宋锦从床上坐起来,她认真道:“夫君,若是我不出摊,我们如何吃喝?更别提我们去京都的盘缠也需要不少,就算这些我手里都有,我这么突然就不做了,那些早上等着吃馒头的街坊四邻吃什么,他们会饿肚子的。” 宋锦往日乖巧,从不当面与谢峤说什么,都是谢峤说什么她就跟着做。 可是这次。 她真的不愿意! 第38章 【坏人!】 与宋锦相处近三月的时间,谢峤从未见过宋锦这般坚持。 少女发脾气*时也可可爱爱,像一只被煮过鼓起来的小汤圆。 他略皱眉,声音低低:“阿锦。” “我不要。”少女坚持。 她一下子躺下,还往里面挪了挪,本就不大的床榻上,愣是隔出来了一道楚河汉界。 原本不小心压在谢峤手下宋锦的寝衣带子也被抽走。 【唔,霸道的夫君好讨厌!他凭什么自己就决定了,不公平不公平!】 【他这个样子和那个坏人县丞有什么区别!】 【坏人!】 【都是坏人!!!】 谢峤听着少女在心里一声一声的指摘,他面色泛冷。 他知道宋锦喜欢自己的摊子,可是他们并不缺银钱,那摊子的收入其实可有可无。 现在她的安全更重要。 可是…… 谢峤垂眼看着小小一团离自己老远的宋锦。 他叫:“阿锦。” 少女明显不想听,她把被子盖到头上。 最后扔出来一句:“阿锦睡着了!” 谢峤碰了个钉子。 在京都,他从未碰到这样的事,他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会有人反驳,更没有人会在他面前直白地告诉他我不想听。 现在,他应该伸手掀开宋锦的被子,将人从里面挖出来,认认真真的告诉她今日有多危险。 可是他的手却顿在半空。 若是他那么做了,少女会更不开心。 算了。 不过就是几日的摊子,让符沧加派人手看着宋锦,应当不会有事。 想到这,谢峤将手收回,并不再言语。 床帐中暖意浓浓,宋锦到底是被吓到了,碰到自己的床,没多久就真的睡了过去。 她小小的缩在自己的角落,一点都没碰到谢峤。 明显还在生气。 睡觉还在生气。 可爱。 谢峤侧身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知道宋锦睡得极沉,谢峤才起身出去。 他披上袄子,走到院子:“符沧。” 符沧一直等候在暗处,听到传唤,他瞬间现身:“公子。” 谢峤低声吩咐:“今日阿锦见到的那个贵人,应当认识谢家的糕点,你派人去查绣翠楼现在是什么人在住,还有崇州县丞与郑家的关系。” “另外,”谢峤想了下,“抽出暗卫保护阿锦,只在暗处保护即可,不到生命危险不要出现。” 若是让宋锦知道他在暗处派人跟着她,宋锦一定会不高兴。 “都是坏人”这几个字浮现在谢峤的眼前。 还是不要让她知道。 符沧:“公子,宋姑娘今日可受到惊吓,可否需要去请大夫?” 惊吓倒是受到了一点。 但是宋锦现在还能同他生气,应当还好。 只是…… “不必请大夫。”谢峤淡声:“另外,不必再叫她宋姑娘。” 符沧一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不是公子让他叫宋姑娘的吗? 以前的公子可没有这么善变。 符沧猜测:“那叫小夫人?” 谢峤纠正:“夫人。” 符沧拱手:“是,叫夫人。” -- 昨夜睡前宋锦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第二日一早,宋锦正常起床出摊。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和夫君小吵一架。 大不了把夫君惹恼了之后就不亲亲抱抱做做了呗! 反正…… 反正反正! 夫君这么守信。 该到做的时候自然会做的。 冷脸也会做。 早上醒来,宋锦板着一张小脸,圆圆的杏眼盯着身侧的谢峤。 只见谢峤并没有动,更没有上来拦她。 宋锦坐在被垛上等着。 瞪着眼等着。 像一只要咬人的小老虎。 【一会儿说不定要和夫君吵一架!】 【夫君那个样子真的好讨厌!】 【夫君怎么还不醒?】 【夫君不会死了叭?】 宋锦伸出指尖,在谢峤的鼻尖探了探。 【呼——还好,夫君还喘气。】 【唔,夫君的嘴看起来好好亲,好想亲一下。】 【不行!不行!宋锦你醒一醒!】 可是宋锦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峤醒来,她想着,也总不能将人叫起来吵吧? 算了。 反正夫君也没拦她。 反正他也拦不住! 宋锦想着,她起身跟往常一样出摊。 她前脚刚出床帐,平躺在床上的谢峤嘴角微微勾起。 没有雀儿的帮忙,宋锦到摊子上还冷冷清清的,宋锦照例将面揉好放到笼屉里,旁边也没闲着,用之前做好的模子做了一点果饼。 这果饼虽然没有年前卖的多,但现在还在年里,有些家里还是要备着。 这一忙活,便是一上午。 昨日夫君说不让她出门摆摊,她虽然不情愿,可心里知道,夫君是怕她出事。 她自己其实也是怕怕的。 她现在就想着快些到京都去,京都的美人那么多,她都不够瞧的! 这几日,她就先早些收摊。 却不想刚刚收拾好笼屉,一个小姑娘便站在摊子前。 宋锦赶紧招呼:“姑娘,你要买果饼还是馒头,我家的馒头又香又软,可好吃啦。” 那姑娘瞥了一眼宋锦,眼神里面全是不屑:“你就是宋锦?” 宋锦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面前的姑娘陌生。 她的穿着,好像是哪家的婢女。 宋锦道:“是,我就是宋锦,敢问姐姐是?” 那婢女道:“我家姑娘要见你,你现在就随我去一趟。” 宋锦:“你家姑娘是?” “我家姑娘姓黄,你赶紧跟我过去,别让我家姑娘等久了!我家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到时候我家姑娘一生气,可有你好受的!” 宋锦小小的眉头皱起。 什么黄小姐,她可不认识,怎么就找到她身上来了? 宋锦摇头拒绝:“不了不了,黄小姐有事来摊子这里找我就行,我这里还有很多活要干,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夫君需要照顾,实在是走不开。” “废什么话!”那婢女有些生气,她一摆手,跟在她后面的仆妇便上来,左右将宋锦架起。 那些仆妇手上都十分有劲,宋锦挣脱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 “早说了让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侍女一摆手:“走!” 宋锦聪敏,她知道肯定是跑不了。 她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要被这么押过去? 她道:“等一下!我跟你们去就是了!你们先把我放开。” 那侍女摆摆手,那两个仆妇将宋锦松开,但还在跟在她的后半步的地方,只要宋锦一跑,便一伸手就能将人抓回来。 宋锦带着先到了一顶小轿子里,走了不远,小轿子停下,宋锦被带到了一个小绣楼里。 这个地方宋锦有些眼生。 应当不是在街上,更像是某一处的私宅。 那侍女上前:“走吧,跟紧点。” 宋锦攥着自己的小挎包,跟着侍女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间暖房,那侍女才停下敲门:“姑娘,人到了。” 暖房的门未开,只传来声音:“进来吧!” 侍女得令,她将门打开,带着宋锦进去。 刚一进屋子,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房间里的摆设贵重讲究,更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进来,便是比春天还要温暖。 在这房间里面,根本用不上穿袄子,只穿薄薄的裙子即可。 这样的暖房可比她的房间还要好。 能用的起这样的暖房定是富贵人家。 到底是谁要见她? 暖房不算大,里外有两层。 宋锦站在外间等着,没多一会儿便见着有一个身影利落的从里间出来。 那道身影偏偏然的坐在宋锦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宋锦:“你就是宋锦?” 宋锦点头:“是,不知道小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说,我摊子上还有活没干完,得赶紧回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小姐用手撑头,随意地道:“就是想告诉你,回去赶着收摊之后,回家便与你夫君和离吧。” 第39章 没想到夫君竟然这般值钱! 啊? 宋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她回去收拾收拾,和离? 宋锦的小脸板起,她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个黄娘子一看就很富贵,在这般冷的冬日,她只穿了身轻薄的衫子。 当然,在这个暖房里,倒是一点都不冷。 宋锦眉头皱起:“黄小姐,我不认识你,你看起来也是读过书的,上来就要人家和离,你是不是……” 宋锦抬头,一双杏眼认真:“太冒昧了。” “呵,冒昧?”那黄娘子冷笑一声,她素手一抬,立时有人望她的手上递上一样东西。 鲜红的蔻丹在她的指尖轻点。 她素手将那样东西张开,是一根精细的鞭子。 她边摆弄那根鞭子边道:“从我懂事起,就没人说过我冒昧!” 说着,她手腕一压,鞭子“嗒”的一声打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的小茶杯瞬间被打碎! 宋锦心头一紧。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犯小人啊?有空她得去好好拜拜。 没听见宋锦回答,那黄小姐似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昨夜我上街,刚好看到你与你夫君在街巷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不过这也不怪你,你那夫君的样貌属实不错。本小姐听说你那夫君身子弱,又穷酸,还不是崇州人,这种样貌的夫君,今日就算不是我看上,你也守不住,我看你还年轻,不如早早和离,那些银钱再找个人嫁了,如何?” 这一通话,宋锦也听明白了。 她道:“所以,黄小姐是看上我夫君了?” 黄小姐半点都没遮掩:“你总算是听明白了,也没白费我的一番口舌。” 黄小姐说罢,站在旁边的侍女上前,拿了一个锦盒摆在宋锦面前。 黄小姐道:“这里面是一盒金子,待你自请下堂之后,便拿着这些银钱再嫁吧。” 宋锦看着面前的那个锦盒,她抬手将盒子打开,登时,里面黄澄澄的金子便显出来。 宋锦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没想到夫君竟然这么值钱! “啪”的一声,宋锦将锦盒关上。 她坚定道:“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黄小姐冷哼了一声:“宋锦,你好像没听说过我,也不知道我办事的风格,我这个人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宋锦,你出去打听打听,上一个惹到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宋锦抬头:“什么下场?” “就是这个下场!”黄小姐说着,她瞬间起身,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宋锦的左肩! 宋锦身上穿着袄子,但她瞬间便觉得左肩上火辣辣的疼! 她下意识地去看,发现自己的袄子竟然被这一鞭子给打烂,里面的棉絮翻飞,现在竟然慢慢地洇出血来。 宋锦捂住自己的肩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黄小姐:“你!” 黄小姐又抬手:“宋锦,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和离还是不和离!” 宋锦看着面前这个黄小姐。 她捂着肩膀,眉头拧的死紧,可半步未退:“黄小姐,我知道我夫君很好看,连那些婶娘都要来我家爬墙看。但是黄小姐你还是冷静点,毕竟有些事你还不知道。” 黄小姐顿住手:“什么事情本小姐不知道?” 宋锦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在黄小姐的面前,微微弯了下去。 宋锦道:“他……” 而后无奈的摇摇头。 黄小姐大为震惊:“你是说……” “黄小姐只知道我夫君来找我的时候受了伤,却不知道他伤在了何处,他在床上样了许久,实不相瞒,我与夫君成亲两个多月都未圆房。” 宋锦边说着,边朝谢峤道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说得也并不是假话啊,之前的两个多月,夫君确实不行。 那药丸和鹿鞭现在还在家里放着呢。 “等下!既然这样……” 黄小姐冷静了下来,她皱着眉,明显有点烦:“要不是我爹非让我嫁给那个死胖子,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的想要找个人生米做成熟饭,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看的,没想到!” 黄小姐知道宋锦那夫君当时被打得就差一口气,看来伤到的地方不仅仅是胳膊腿儿! 岁数大就算了! 但要是中看不中用…… 黄小姐一拍桌子:“这可不行!” 黄小姐看了眼宋锦的肩膀,她的眉头皱起,问道:“你胳膊没事吧?” 宋锦摇摇头:“估计死不了。” 就是出血了,还火辣辣的疼。 黄小姐抬手,将那根小鞭子收起来。 她张张嘴,有点生气:“你怎么不早点说呢,我最受不了别人顶撞我,我不会道歉的!” 她从小母亲离世,家中的姨娘对她假假的,表面上对她不缺吃少穿,但是那姨娘就是要把她架空,家里没人听她的,只有她拿起鞭子的时候他们才会听,她才不会道歉。 宋锦也没指望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人会道歉。 只不过她倒是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个黄小姐应该是不打夫君的主意了。 宋锦小声问道:“黄小姐,你为什么要找人生米做成熟饭啊,要是被家里知道,你岂不是……” 黄鹂瞪了眼她:“你懂什么!” 她叹了口气:“要不是家里那个姨娘竟然直接找了个破婚事给我嫁出去,想要独吞黄家的财产,我才不会这么做!我现在只能找个听话的赘婿,最好生米做成熟饭,这样我就能留在家里了!” 黄鹂看了看宋锦,她惨兮兮的,半新不旧的袄子也被打坏,里面的棉絮也被打了出来。 因着肩膀疼痛,宋锦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看起来又穷又惨。 黄鹂想了下,道:“宋锦,我把桌上的金子拿一块走吧。” 宋锦:“嗯?” “看什么?难不成你还想都拿走?!那可是我买人的钱!”黄鹂瞪着眼:“你这小伤根本没什么的!我给你拿一块金子已经很多了,你这个人不要得寸进尺哦!” 宋锦摇摇头,她才没有得寸进尺,她只是觉得有点疑惑。 原来黄鹂的道歉方式是这样的? 黄鹂的话刚落,旁边的侍女就从锦盒里拿出来一块金子塞到宋锦手里。 锦盒迅速地被收走。 宋锦扁扁嘴,捏着自己手里的那块金子:“又不是我自己要的……” “好了好了!”黄鹂摆手,她撑着头一脸烦恼,“让她走吧。” 侍女道:“是。” 随即侍女走到宋锦的面前,给她带路:“走吧。” 宋锦觉得这个黄小姐风风火火的有点莫名其妙,她的情绪好不稳定。 宋锦觉得自己还是赶紧走,万一一会儿黄小姐又把她给拦住怎么办? 与来时不一样,侍女只把宋锦送到门口便再也不管。 宋锦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她抬手,将手里的金子咬了一口—— 纯的。 宋锦原本有点委屈,今天这抓过来,挨了这一鞭子,好一个飞来横祸。 可是看在金子的份儿上,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加上这块金子,她就可以在京都开一个小铺子了! 她嘴里的金块还没放下,宋锦便见着自己的面前站了个人。 她抬头,有些愣愣的。 “夫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峤神色微冷,他看着面前的少女袄子被人打坏,肩膀上洇出了血迹。 她还傻愣愣的叼着金子啃。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傻? 他刚刚接到宋锦被带走的消息便匆匆忙忙赶来,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宋锦还是受伤了! 昨夜刚刚被吓到过一次,今日更是直接受伤。 早知道他就应该让暗卫早些出来,不必估计宋锦的想法。 再或者,他就应当不让宋锦出门。 宋锦看着谢峤不说话,只有脸色冷得想要是杀人,宋锦也有点紧张。 ……毕竟在里面,她刚刚编排过夫君来着。 “你怎么样?”谢峤冷声问道。 他虽然问着,但眼睛却看着宋锦身后的私宅。 不出一个时辰,这里是谁刚刚做了什么他都会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也是无用。 宋锦她还是受伤了。 “我没事,就是肩膀有点疼。”宋锦拽拽谢峤的袖子,“都是一场误会,而且黄小姐也给了金子做补偿,夫君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先回家吧。” 宋锦想着,好不容易才扯谎将黄小姐给骗过去,要是夫君这个时候再被看到,那黄小姐直接不在意了怎么办。 谢峤不语,他以为宋锦是肩膀疼,于是敛眉站在她身侧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宋锦小小惊呼一声,本来想着搂住夫君的脖子,可是手臂一动就痛。 唔,可恶的黄小姐。 宋锦想着,又把那块金子捏的紧了些。 谢峤一路将宋锦抱着,直到抱到了一辆马车上,宋锦有点惊讶,这马车是夫君雇的? 她想问,可是一看谢峤的脸。 她还是选择闭嘴。 谢峤往日的时候面色就冷,更别提出事的时候更是这般。 冷冷的,不敢叫人亲近。 可是他的脸却又十分好看,能惹得所有姑娘的倾心。 甚至她自己也是一样。 那天晚上,若不是觉得夫君的脸好看,她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快。 可是…… 宋锦忽然想到黄小姐的话。 她说夫君长得这么俊俏,自己也是留不住的,不如给她。 宋锦想着,自己也有些沉默。 马车一路回到春榴巷才停下。 谢峤弯腰,将宋锦从马车里抱起,宋锦小鹌鹑一样窝在谢峤的怀里,一路被他抱回家。 宋锦被放到床榻里,谢峤伸手,想要将宋锦的棉袄掀开,却被宋锦挡住。 少女往里面躲了躲,好似在躲他的手。 “夫君,你还是让萧大娘来吧。” 谢峤的手顿在原地。 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少女,眸色发深。 第40章 我是你未婚夫。 谢峤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心里蓦地也空了一瞬。 他的眉头轻轻敛气。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些不对。 可是他分不出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与宋锦虽然已经成亲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可是这样处理伤口的事,她想让萧大娘来,看起来没什么不对。 少女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床帐里。 他不想耽误,直接起身去将萧大娘。 没多一会儿,萧大娘便过来,她看见宋锦被打坏的袄子,眼圈一下就红了。 萧大娘扭头,对着谢峤道:“阿锦夫君先出去等着吧,等处理好了我再去叫你。” 谢峤知晓自己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转头离开,只道:“麻烦大娘,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即可。” 萧大娘有些冷淡的:“嗯。” 待谢峤出去,萧大娘看着宋锦,她抽了抽鼻子:“锦丫头,你跟大娘说,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了,那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萧大娘说着,帮着宋锦将袄子脱下。 袄子上的布料混着干涸的血迹已经沾在她的皮肤上,如今只能拿凉水一点点的给揭开。 宋锦疼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萧大娘看得也是一阵心疼。 萧大娘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就是把宋锦当自己小女儿看待的。 没想到宋锦这丫头命苦,一直都没看见过自己的父母不说,好不容易成了亲,还遇上这些糟烂事。 萧大娘将宋锦的棉袄脱了,小心翼翼地给宋锦上药,好在只是看着吓人,肩膀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 萧大娘取来寝衣给宋锦换上,她坐在一旁,看着一脸苍白的宋锦,心疼的不行。 她严肃道:“锦丫头,你跟大娘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樊老爷不是已经进去了吗?怎么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宋锦靠在床头上,有点点沉默。 最后她还是声音小小的说:“这次不是我,是黄小姐看上了我夫君,想让他去当赘婿,我不同意,所以挨打了。” “当赘婿?!”萧大娘小声惊呼。 宋锦赶紧让萧大娘噤声:“大娘!” “没事,你夫君听不见。”萧大娘说着,她瞥了眼外面,而后道:“以前只听说过女人长得美是祸水狐媚子,没想到男人也是一样,锦丫头……” 萧大娘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道:“锦丫头,我知晓你喜欢你夫君那脸蛋,可是我们这等普通人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才是寻常,今日是黄小姐看上了,那日后到了京都,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看上你夫君,锦丫头,咱们没权没势,跟他们比不过,今日你只是挨了一鞭子,那万一日后,你挡了别人的路,有人要你的小命怎么办?” “我的小命?”宋锦喃喃道。 她知晓京都的贵女们都不是好想与的,她倒不是不相信夫君,只是若是有人真的想要她死怎么办? 她承认,她是喜欢好看的。 可是她更宝贝自己的小命。 见着宋锦好像确实在听劝,萧大娘继续道:“反正日后这些事肯定不会少,锦丫头你要不然就早些跟你夫君生个孩子,要不然就趁早想开,日后若是遇到这些事要怎么办。” 萧大娘将包扎的东西收好:“行了,我去替你叫你夫君进来。” 萧大娘说着,她起身往外面去。 宋锦的眼神也随着她过去—— 欸…… 红颜祸水嘛? 而“祸水”本人现在正一脸冷峻的站在院子中,符沧站在他的身侧,低声道:“公子,已经查明了。” 谢峤眼神未挪,只盯着宋锦的房间:“说。” 符沧也有些怕。 这个表情,自家公子这是生气到什么程度。 他赶紧回禀:“公子,那人是崇州黄家的大姑娘,因为不满意家中安排的婚事,所以在昨日见到公子之后,便想让公子成为她的赘婿,这才请夫人去相谈。” “她们把人带走的时候,暗卫在何处?”谢峤冷声。 “公子恕罪,当时暗卫紧跟着夫人,但是因为只是女子间的闲叙,看起来并未有生命危险,暗卫未敢私自现身,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公子息怒。”符沧低头,替暗卫领罪。 谢峤默了默。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明,暗卫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确不怪他们。 “罢了,日后小心行事。至于黄家,待我问过阿锦再做定夺。”谢峤低声道:“绣翠楼的事查的如何?” 符沧道:“绣翠楼里外把守十分严格,还需要再探。” “嗯,知道了。”谢峤话音刚落,他便听着房间里要开门,他眉色一敛:“你先下去吧。” 符沧也紧张,几个飞身之后,便躲在了院子的一角处。 他看着屋内的老妇出来,对着自家公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公子还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这才进屋。 符沧有些难受。 在这个穷乡僻壤,公子竟然还要被一个老妇人瞪,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不过这老妇好像和小夫人要好。 难道是小夫人生气了? 符沧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他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谢峤规矩的把萧大娘送走,这才转身往卧房去,一推开门,便是满屋子的药味。 那药味带着一股清凉,并不难闻。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宋锦已经换好了寝衣,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现在正躺在床上。 她安安静静地小小一坨。 听见谢峤走过来,宋锦也没有回头。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通。 谢峤一时拿不准宋锦睡没睡着,他只站在床榻边,轻声叫了句:“阿锦?” 宋锦淡淡的“嗯”了声。 一时无话。 刚刚谢峤已经知晓,宋锦今日的无妄之灾是因为他。 怀璧有罪。 不怪少女生气。 是他自己没有处理好。 这么想着,他的语气软了三分。 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三分一点都不明显,他依旧语气淡淡。 他坐在床榻旁边,问道:“阿锦,今日黄家的事你怎么想?想要如何处理黄家?” “处理黄家?”宋锦有点没明白谢峤在说什么,“黄小姐虽然打了我,但已经赔了一块金子做医药费,很足够了,还要黄家如何?” 宋锦眨眨眼。 她并不知道谢峤已经知道今日她挨打是为何,不过现在黄小姐已经不再打夫君的主意,而且还给了一块金子,不就已经完事了嘛? 谢峤坐在她旁边,慢慢引导道:“今日这事若是在京都,你应当恩威并施,道歉的礼可以收,但也要敲打一下黄家,给她一个应有的惩罚,省得她日后再犯,也好趁此机会,在京中给自己树威。” 宋锦真的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她小小的眉头敛起:“我觉得不是这样,她是打了我,但是已经赔了礼,我也没有怪她,这件事不就应该结束了嘛?” 她小脸皱在一起:“我觉得夫君说得好复杂,我根本就用不上的。” 宋锦知道读书人就是想得多了些。 可是这些事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谢峤沉默。 他知道宋锦简单天真,更没有害人的心,可是这些…… 罢了。 她现在受了伤,等日后到京都再教也不迟。 谢峤给她盖了盖被子,他起身道:“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不要想太多。” 宋锦眨眨眼,她看着这个其实一直都有点陌生的夫君,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才没有想太多。” 她现在想的根本就不是黄小姐。 而是另外一件事。 她有点想不明白。 宋锦的伤养了五日便好了,她平常伶俐惯了,再床上根本就躺不住。 受伤的第六日,宋锦很早便起来,准备去出摊。 宋锦刚掀开床帐,谢峤的声音便传来。 清晨谢峤的声音带着喑哑,他低声问道:“阿锦,你这是去做什么?” 宋锦寻着低声的鞋子:“歇息了好几日,我准备去出摊了。” 谢峤看着宋锦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几日宋锦在床上养伤,可是他们两个却好几日都无话。 谢峤也不知道往日见到他便是乖乖巧巧的宋锦这几日都怎么了,竟然变得有些沉默。 连心声都少了许多。 他想着,可能是因为宋锦这几日手上难受,所以不想说话。 可能是因为有些生他的气。 不过没关系。 宋锦这般乖巧可人,对他无有不依,往日的阳奉阴违也只是少女的淘气。 这些都没有什么。 宋锦既然觉得出摊开心,那便随她去。 想到这,谢峤低声道:“你伤口未痊愈,还是不要太劳累,这几日少做一些糕点。” 宋锦本来以为谢峤是来拦她,本来还想着大早上的就要和夫君辩上一辩,却不想夫君竟然没有拦她。 宋锦乖巧的回应:“好,夫君放心,我知道的。” 这几日未出摊,宋锦的摊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冰,宋锦用了一阵子才清洗干净,待到第一锅馒头从蒸笼上起来,已经有些晚了。 宋锦赶紧将馒头分给等着早饭的人,又麻利的准备蒸第二笼。 白胖的馒头刚被放到蒸笼里,宋锦的摊子前便站定了一个人。 宋锦忙活着,道:“小哥,我这馒头刚上锅,估计要等上好一阵子,小哥要是着急的话,便先到前面的铺子去买吧,他家虽然贵了点,但也极好吃。” “无妨。”那人声音淡淡的十分好听,语气中带着放松,问道:“你可是宋锦?” 宋锦这才从笼屉中抬头,雾气升腾间,宋锦看向面前的人。 她有些愣,问道:“小哥你是?” 那人朝着宋锦淡淡的笑了下,回答道:“我是你未婚夫。” 第41章 “是不是公子你,搞错了?” 白雾弥漫,宋锦愣在原地,以为自己的耳朵被白雾熏的没听清楚。 她一张小脸严肃,将笼屉严实的盖上,随即她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上前礼貌地将人请到摊子里:“这位大哥里面坐。” 那人点点头,随着宋锦进去,坐在摊子后面的歇脚处。 摊子后面有一张小桌子,还有两个小板凳,是宋锦往日和雀儿歇息的地方。 宋锦抬手,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水,她将水杯放到那人的面前,自己也坐下。 这才仔细的这位自称是自己未婚夫的人。 只见他一身素衣,身上背着一个包袱,头发也规矩的束起,喝水间动作自然,长相不算特别出众,却胜在干净。 他明显是赶了许久的路,可是他的衣衫依旧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邋遢。 那人喝了一口水,他看着宋锦,眼神温和,没有任何攻击,像是妥贴的像邻家的大哥哥。 他缓声道:“在下王献,与宋兄在京中是相识,宋兄临离开京都之前给我们定下了婚事,没想到宋兄竟然在半路遭遇了意外,我在京中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刻起身赶来。” 王献说着,将包裹中的文书拿出来,他将文书放在宋锦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宋兄离开之前我下聘礼时所用的聘书还有聘礼单子,我们合过的生辰八字也在里面,宋姑娘可以看一下。” 宋锦一脸严肃,她伸手将聘书和生辰八字的文书翻开。 通红烫金的婚书上的名字清楚地写着王献和宋锦。 再翻开生辰八字,也的确是她自己的。 宋锦的脸蛋皱成小包子。 一双漂亮的眉毛也簇在一起,显得十分为难。 王献看着面前的少女好像有些顾虑,他思索着建议:“虽然宋兄遭遇不测,但我们之前的婚事依旧照旧。” 见宋锦不言语,王献继续道:“如今你家中并未有其他亲人,我略年长你两岁,婚礼中的事都由我来办,入京之后你暂居宋家,我为你请一个仆妇照顾你,你不必怕。宋兄与我相识多时,你既是我未婚妻,亦是我妹妹,他既不在了,我便是你的亲人,你叫我王大哥就好。” 他说罢,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好像想到什么。 她抬头看向自己,满脸认真:“王大哥,我想问一下,你家也会有家规嘛?” 宋锦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厚度:“这么厚的一本家规册子,得让人背下来那种。” 王献听着宋锦这么问,他一愣。 随即以为小姑娘是怕嫁人,他温和的笑着解释:“我如今在户部是个小文书,家中并不是大富大贵的权势之家,父母也开明本分,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也是认得宋兄的,宋姑娘不用怕,他们十分好相处。家中也只有一个扫撒做饭的仆妇,还有两个伺候母亲的丫头,日后会分给你一个,还有一个小厮,这便是我家中情况。” “至于那么厚的家规……”王献失笑:“那只有世家贵族才会这般规范族人,我家只能算是殷实,自然用不上这个。” 他说完,只见宋锦的表情又僵了三分。* 他有些拿捏不明,缓着声问:“宋姑娘可是不相信我的身份?” 宋锦摇摇头。 不是因为不相信,而是因为相信。 甚至她这段时间脑海中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也瞬间通透。 她虽然往日不想那么许多,可她又不是个小傻子。 她夫君好是好,可是这些时日,她总觉得夫君身上的岑贵,不像是普通人。 更不像是哥哥能给她定下的婚事。 夫君那夜一身血衣而来,那锦衣华服定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穿着,后来夫君的样貌,举止,还有举手投足之间露出来的贵气,都与她不太一样。 他更像是天上的人,她踮脚也够不到。 远远的,那么远的距离。 哪怕是躺在她身边也够不到。 反而眼前的王献,便不一样。 他容貌不算出众,但却十分干净,不管是眼神还有穿着,一点都不污糟,他的家世清白简单,自己又有正经的营生,甚至和哥哥认识。 这才像是哥哥给自己选的夫婿。 可是…… 宋锦抬头看着王献:“抱歉,我成婚了。” 王献显然没想到。 他原本以为宋锦是谨慎,不肯轻易相信人,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成婚了! 王献眉头锁起,他有些担心:“你什么时候成婚的?可是清白人家?他叫什么?” 王献一连问,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他缓和道:“如今你哥哥不在,你我婚事就算不成,但你也算是我妹妹,万不能轻易嫁人耽误终生,你那夫婿可对你好?” 宋锦缓缓点头:“我是三个月前成婚的,那人是个教书先生,叫谢桥。” “谢峤?”王献低声重复一遍。 “王大哥是认识嘛?”宋锦敛眉问道。 王献摇摇头:“我并不认识,只是京都中叫谢峤的人倒是有一位,是如今的谢家家主。” 宋锦问道:“那他是那个桥,是小桥的桥嘛?” 王献仔细想了一下:“应当是山字旁的峤。” 宋锦点点头:“那不是同一个字,应当是凑巧。” 王献也同意。 毕竟京中都在传谢家家主已经亡故,已经许久闭门不出,应当不是同一个人。 王献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他是第一次见到宋锦,他发现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好。 乖巧有礼貌,长得好看。 若是他能早些得到宋兄的消息来接她,兴许她就不会那么着急嫁给别人。 这样一个孤女,若是不嫁人,日子应当不太好过。 他有些怪自己。 今日这信息实在有些大,宋锦自己都有点懵,可是有些藏在雾中的事她又觉得蓦然清晰。 她抬头,见着王献有些懊恼。 她有些不好意思:“王大哥,抱歉,我……” “此事不怪你。”王献打断她:“若是我能早些得到消息,你便不至于着急嫁人,如今看来你的日子应当还算不错,如今宋兄不在,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便来京都中找我,宋家的宅子我也会帮你看顾,你不必担心。” 宋锦抿抿唇。 她看着面前一脸正直的人,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她哥哥。 她哥哥也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吧…… 宋锦点头:“多谢王大哥。” “还有,你的嫁妆要何时去取?”王献道:“你的嫁妆如今还在宋家,你既已成婚,那应当取来自用,宋伯父往日行医,家中略有薄姿,宋兄在军中也有军用,你的嫁妆应当尚可,若是你想要用,我回到京都之后托镖局给你送来也可。” 宋锦想了下,她摇摇头:“多谢王大哥,等日后我与我夫君一同去京都取就好,不麻烦王大哥了。” 王献也点头。 虽然他并未有缘与宋锦结成夫妻,但见到宋锦,他便将与宋锋的友情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宋兄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 王献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这三日我会在崇州休整,你若是有事便来庆来客栈找我。” 宋锦乖巧的点头,随即转身,给王献装了一些新做的糕点。 她将打包好的糕点和婚书一起推到王献面前,那通红烫金的婚帖映着晌午的光,十分好看。 她道:“王大哥,这是我新做的糕点,你拿回去尝尝。” 王献看着那精致的小点心,忽然有些遗憾。 可是别无他法,此间阴差阳错被别人捷足先登,只怪姻缘未到。 他将婚书妥帖收好:“这婚事我便拿回去禀过父母再做打算。” 宋锦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将刚蒸出来的白胖馒头给王献装上两个:“那就麻烦王大哥了。” -- 晌午刚过,谢峤端坐在四方桌前。 周遭安静,他没有紧锁,手下的笔迟迟未动。 一滴浓墨从笔尖滑落,在纸上洇开。 不多时,外面符沧的声音传来:“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谢峤一身素白,语调清冷:“进。” 符沧推开门,他几步走到谢峤面前站定:“公子,绣翠楼有消息了。” 谢峤将手中的笔放下,他清冷的眼微抬:“讲。” “属下已经查明,崇州县丞范安是郑家亲信,绣翠楼中的人便是郑家通知范安接待的,应当是齐王。” “果然是他。”谢峤眼中未有波澜。 他早在宋锦被那个贵人问糕点的时候就隐隐猜到,算一算现在齐王也刚好要到崇州附近。 谢峤指尖微微摩梭:“准备回京。” “是。”符沧低声道:“公子,这几日属下动用谢家势力探查绣翠楼,谢家分支已经得到动静,公子可要去谢家分支,毕竟公子回京还需要分支助力。” 谢峤原本不想在崇州这般张扬,可是他既然能得到齐王的消息,齐王也不是废物,应当小心他也知道自己就在崇州。 既如此,不如他将身份暴露。 谢峤冷声道:“去散出消息,说最近我受伤在谢家修养,如今已经大好,不日回京。” 符沧低头:“是。” 随即他并未离开,反倒是有些吞吞吐吐。 谢峤抬眸:“有什么,讲。” 符沧有些犹豫:“公子,今日夫人的馒头摊来了位男子。” 谢峤微微挑眉:“男子?” 宋锦往日出摊做买卖,自然会碰到不少男子,为何符沧会单独说这一位? 符沧跟着谢峤多年,自是知道他的脾气。在谢峤的冷眼下,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人说是夫人的未婚夫,拿着聘书和八字来找夫人,属下看着那帖子不像是假的……” 符沧一闭眼,心一横:“属下斗胆,敢问公子,当初宋锋说的,可确是让公子娶夫人报恩?” “是不是公子你,搞错了?” 第42章 【夫君定不是故意骗我的!】 屋内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符沧立在原地,额角的汗顺势往下一滴。 后脖颈开始簌簌的冒凉风。 从刚刚开始,公子便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坐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他刚刚说的是实话。 ……公子不会是气死了吧? 符沧跟着谢峤这么多年,办事从未有过差错,更不会有人质疑公子。 所以他刚刚是疯了吗? 谢峤如同被雷劈过,他定在原地,面色不明。 冬日阳光明媚,可谢峤却被一团乌云笼罩。 他承认,当时宋锋救他时情况紧急,他当时身受重伤,已经有些听不清宋锋在说什么,只能在他的话里寻出关键的字眼。 若是不再回想便罢了。 可是刚刚符沧那一席话…… 谢峤的面色越来越冷。 他闭上眼睛,将当时情景再次回想一遍。 原本藏在迷雾中的景象渐渐浮现,原本宋锋的只言片语也被渐渐串联起来。 当时宋锋拼死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自己则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他当时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挂在身上的玉佩交给自己。 最后断断续续的说道—— “谢大人,麻烦你……到崇州的春榴巷……找宋锦……带她回京都,让……娶她。” 谢峤叹了口气凉气。 当时宋锋的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他也身受重伤,耳朵并未似往日灵敏。 只言片语中,他只听到了“谢大人”“崇州春榴巷”“宋锦”“娶她”这几个字眼。 自然而然的,他就以为宋锋是让自己娶宋锦。 可是现在想来,当时宋锋已经知晓自己是何人,他知道两家门第悬殊,若不是贪婪权势,并不会让他娶宋锦。 可是宋锋知晓,他只要一死,宋锦便是孤女。 唯一对她好的,便是让自己帮他带宋锦回京,履行她原本的婚事。 所以…… 真的是他…… 是他顶替宋锦未婚夫的名头,误与宋锦成婚! 他当初一直难以接受的,一直头疼的身份,竟然是顶替了别人才得来的! 错了。 大错特错! 谢峤的拳头攥紧,他眉头也紧蹙在一起。 他身为太傅,身为谢家家主,此生从无错漏! 却不想在姻缘大事上,他竟然错的彻底! 可是…… 他现在竟然有些卑鄙的想,若是这个错误一直这么下去,那个未婚夫从来不曾出现,那宋锦便永远是他谢峤的妻。 不对。 谢峤蓦地睁眼,他原本清明的眼睛带着些猩红。 现在也是一样。 即使是他顶替了宋锦未婚夫的位置,宋锦依然是他的妻。 在他们圆房的时候,他已经决定。 此生他与宋锦不死不休。 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身份。 永远不能。 “符沧。”谢峤冷冷开口。 “公子!”见着谢峤终于开口,符沧也敢喘口气,他刚刚真的要吓死了。 谢峤的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疑和丝丝急切:“随我去崇州谢家,让其准备婚礼。我要在崇州成婚,让阿锦入族谱进宗祠。” 谢峤起身,身上带着凌厉。 他的身份是顶替来的又如何,反正阿锦喜欢的是他,只要他与宋锦成了婚,宋锦便是他的妻。 谁也抢不走。 -- 午后的春榴巷人并不多,如今还未到正月十五,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已经复工。 宋锦收了摊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她好看的眉头簇起,指尖揪着衣角,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其实刚刚她跟王大哥说,她夫君叫做谢桥,只是同名而已是在骗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夫君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字。 谢家。 家规。 这段时间往日的种种,都显示着夫君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那夜夫君一身血衣而来,兴许不是他所说的路遇劫匪,而是因为其他。 或许是因为仇家。 那她便不能暴露夫君的身份。 可是她又不傻,枕边人的身份她就算不能确定,心中也有七八分猜测。 她慢慢地往家走,树上的一朵雪花融化成水,滴在她的鼻尖。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晚上她不小心在绣翠楼里沾上暖情露,在和夫君圆房之前,她好像看着夫君在写些什么。 当时她有些着急,还埋怨过夫君怎么不快点。 后来夫君终于放下笔与她圆房,那之后呢? 宋锦仔细回忆着。 当时她脑袋迷迷糊糊地,身上也累的连一只手指头都没有力气。 反倒是那个身体不好的夫君一脸精神。 他不仅把他们都清理干净,还将未写完的东西写完,最后在她的耳边叨叨了些什么。 隐约间,她好像听见了。 是聘书? 那她之后怎么再没有见过? 宋锦想着,她走到门口,脚步略停。 她抬头看着面前已经有些陈旧的门。 一门之隔,她知道夫君就在屋子里。 可是她现在并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夫君根本就不是她的未婚夫,如果夫君要是知道,她该怎么说? 她还没想好。 宋锦站在门口犹豫。 她的脚尖随意地踢着小石子,指尖揪着衣角。 第一次,她不太想见夫君。 而此事,有些陈旧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 相隔一门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宋锦有些愣,她表情呆呆地,脸上有些犯愁。 可在见到谢峤的瞬间,她的面色恢复如常。 好似从未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微微扬起嘴角:“夫君,你这是要出门?” 谢峤依旧穿着那身粗布袄子,可是着袄子与他格格不入。 越发的格格不入。 宋锦看着谢峤,头却第一次微微低下。 面前的小姑娘明显是有心事。 她往日乖巧,从未有事瞒他,那些不该看的画册子也只是她淘气。 若有大事,她那么单纯,绝不可能欺瞒。 她这副表情,明显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并未是她未婚夫。 她在为难,或许还有些生气。 只不过现在看她,好似并没有想要说清楚。 她想要暂时隐瞒。 也罢。 谢峤叹了口气。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自己的妻,这点绝不会更改。 现在也确实不是解释的好时候。 不如等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大婚之前,他再将一切全盘托出,那时她也应当会理好自己的心虚。 “嗯,我有事出去,今日应当很晚才会回来,你不必等我。”谢峤淡声道。 宋锦点点头:“好。” 她侧身,给谢峤让出路,她依旧揪着自己的衣角,有些踌躇:“夫君你小心一点。” 谢峤心头一软。 就算是她现在心里烦乱,但依旧不忘关心他。 他柔声应道:“好。” 谢峤说罢,他抬步离开。 宋锦看着谢峤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走了老远,再也看不见人影,她才进院子,将大门关好。 宋锦悄悄地回到屋中,她认真的将屋里的门关好,立在屋中,她环视四周。 这屋子原本是她的,可是现在周遭却有谢峤的东西混在其中。 谢峤来时并未有行礼,现在屋中的东西,也都是他来了之后才置办的。 几身里衣,还有两身粗布外衣,剩下最多的,便是书稿。 宋锦往日从来不动他的书稿,那些字她看一眼都要头疼。 可是她现在却站在那些书稿前,素手上前,一本一本的仔细翻找。 不多时,在最底处,她看到了那张眼熟的纸。 她抿唇,伸手将那张纸张开。 一共有两张,都是夫君亲手写的。 不似她今日看到的她与王献的聘书,那聘书鲜红烫金,十分贵重。 现在这纸张只是平常,是夫君往日抄书用的。 可是,这便是他的聘书。 那纸上龙飞凤舞,即使在十分着急的情况下,谢峤的字依旧好看。 聘书上的话极好,就算宋锦不太通诗文,也知道那都是极佳的字。 可是她现在并不在乎这个。 她更想知道的是…… 一双杏眼向下,她最终定在落款处。 那落款处是夫君的名字—— “谢峤。” -- 从谢家分支回来,谢峤有些筋疲力尽。 崇州谢家人口并不是很多,他们也从未去过京都谢家本家。 如今见到家主,他们便有些手足无措,生怕招待不周,更怕家主在崇州又遭遇什么不测,他们没办法对京都侯府交代。 崇州谢家主事已经年近七旬,听到家主要在崇州成婚,他比自己成婚那年还要紧张。 谢峤应付完他们,已经很晚。 马车停在春榴巷,符沧轻声对着里面的谢峤道:“公子,春榴巷到了。” “嗯。”许久,谢峤的声音传来,他伸手将车帘掀开,只身出来。 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粗布袄子,与离开时候无异。 符沧见着谢峤下车,他问道:“公子,可否要属下近随?” “不必。”谢峤抬手:“告诉谢家分支,如今还是低调为上,还有,我的身份暂时不要让阿锦知道,一切如常。” 今日宋锦刚刚知道未婚夫的消息。 等到宋锦有一日想通来问他,他再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到时候他们坦诚相待,绝不再有秘密。 一切等到宋锦准备好了再说。 月色正中,月光伴着凉意将谢峤的身影拉的老长,清冷的月光下,他抬手将院子门打开,轻声回到屋中。 屋中影影绰绰,一只小小的蜡烛在燃烧,似在寒夜中等他。 他走到床榻边,看着半遮起的床帐中,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安稳的睡着。 谢峤疲惫的心瞬间柔软。 他稍看了一会儿,待身上的寒意消散,他除去外衣袄子,轻轻地躺在宋锦的身侧。 他微微阖眼,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随即他听到一道小小的心声传来—— 【唔,夫君回来了,他不会发现我在装睡叭?】 【今天王大哥说,他才是我的未婚夫,夫君根本就不是哥哥给我订婚的那个人。但是没关系,我相信夫君,他定不是故意骗我的!】 第43章 【谢公子】 夜色静谧,谢峤与宋锦一同躺在床榻上。 少女的心声干脆透明,谢峤听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容。 他忽然觉得,日后到了京都,不管他一日有多忙碌,等到回家的时候,看见宋锦在等他,一切就都不算什么。 就像现在这般。 月色被窗子隔住,屋内只有一支小小蜡烛。 谢峤侧头,看着乖乖巧巧躺在一旁的宋锦,他忽然想要解释。 月色正好,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没有别人,也别的事,不会有人来打扰。 可是…… 【好尴尬啊!不知道要怎么跟夫君说未婚夫的事,天!能不能让我消失啊救命!】 谢峤的话卡在嘴边。 他的嘴角又有些看不见笑意的勾起。 他都能想象到背对着他的宋锦现在一定像是一只想要找个角落钻进去躲起来的小猫。 要是现在把她挖出来,她说不定会炸掉。 算了。 谢峤微微阖眼,平躺在宋锦身侧。 宋锦却在此时忽然转头,她看着像是睡着的谢峤,眨巴眨巴眼。 【唔,前两天是行房的日子,夫君果然忘了。】 【忘了就忘了叭,也不能怪他,反正我也受伤了,总不能……】 宋锦还没想完,她看到谢峤的眼睛蓦地睁开,他侧头,与宋锦对视。 宋锦想要装睡都来不及! 她呼吸下意识地一滞。 救命! 夫君怎么醒了? 宋锦像是被抓包的小坏蛋,她小小声:“夫君……” 随即她身子一腾空,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人揽过去。 宋锦揪住被角。 谢峤长臂一揽,将宋锦捞到自己的身前。 他微微侧身垂头,与宋锦额头贴贴。 小暖炉般的温度传来。 谢峤呼吸深了深,声音也有些哑:“阿锦,要做吗?” 宋锦:“唔?” 刚刚她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怎么夫君就跟能听见她在想什么一样。 还是…… 夫君和她想的一样? 宋锦没回答,她的眉头微敛,显然有些为难。 【我都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我到现在还在想这件事我真的是没救了!】 【但……】 【和夫君睡我好像也不亏!】 少女在耳鬓厮磨中天人交战。 谢峤将少女的犹豫尽收耳底。 他的嘴角又又又勾起。 他这个乖巧的小妻子,果然还是这般馋他,若是让她离开自己去嫁别人,他都不敢想,宋锦得有多难受。 一定会哭成一个泪人。 谢峤这么想着,他轻轻地哼笑着。 随即他的唇先点在她的耳尖,又到她的脖颈,感受到她略微的后退缩起。 他低声道:“要吗?” 他提醒道:“你的那本时册应当空了一格。” 他贴贴道:“所以,要继续吗?” 虽然嘴里征求着宋锦的意见,可是他的手完全不是那么想的。 宋锦的指尖都要快把被角给揪坏。 她点点头:“要的。” 不要白不要。 听到宋锦的回答,谢峤又清清冷冷的笑了一声,像是冬月里的碎冰。 他亲了亲宋锦的嘴角。 夸道:“好姑娘。” 他的小妻子乖乖巧巧的,永远不会骗他。 他的小阿锦干干脆脆的,永远不会说谎。 他的小姑娘痴痴醉醉的,永远醉心于他。 她是他的好姑娘。 宋锦闭着眼睛,把自己完全交给谢峤。 只觉得今夜的夫君好像和之前不一样。 他格外温柔,对她亲亲搂搂,甚至还把唇贴在她心间的疤痕处。 宋锦微微咬唇,嘴里抑制不住的轻哼出声。 唔。 谢峤听到小姑娘的轻哼,他的眼中也沾了些许韵色,是别人都看不到的风景。 甚至连谢峤自己也看不到。 他的动情只能让他的小妻子看到,可她偏偏闭着眼。 岂不是浪费? 谢峤勾起一抹邪笑。 他趁小姑娘不备,轻轻咬了她一口。 宋锦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一痛,在意识到夫君做了些什么之后,她不可置信的睁眼。 眼神里面全都是迷茫和吃惊。 谢峤安抚的又亲了亲,随即道:“阿锦,睁眼,看着我。” 宋锦抬眼,看着完全与平日不同的谢峤,她有些害羞。 她下意识地躲避。 【哼,才不要听话!】 【才不要看!】 谢峤听着,他略一惩罚。 小姑娘就泪意盈盈的看他,好像在控诉他的失控,最后还是睁着一双杏眼,将谢峤的动情全部收入眼底。 一夜恩爱。 日出之前,谢峤停下,他亲了亲宋锦的眼睛。 一双杏眼已经有些红肿,他略有些抱歉。 他看了眼外面,快要亮起的天。 谢家还有些事要他去处理,他马上就要离开。 谢峤附身,对着半梦半醒的宋锦低声道:“阿锦,今日我有事要出去,不必等我。” 宋锦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像是被人打扰了好眠一般,翻身过去。 谢峤面色餍足,他给宋锦压了压被角,转身离开。 直到听到关门声,原本睡着的宋锦却睁眼。 她从床榻上起来,抬手抹了下自己的唇。 不亏的。 睡夫君不亏的! 可是…… 昨夜她在看到那张写着“谢峤”的聘书的时候,她就在想一件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夫君就是那个谢家大菩萨! 所以樊老爷的事就是谢峤处理的。 所以她当时说,要谢谢那个谢家大菩萨的时候,夫君肯定在笑话她是个小傻子。 所以夫君那个时候其实就可以坦白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说。 不对。 夫君到现在也没有说。 其实她昨天想的也并不是假的,她知道夫君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不和她说自己的身份。 她真的没有生气。 她只是有点介意。 宋锦叹了口气,默默地下床,将自己的衣服收拾起来,成了一个小包裹。 夫君是谢家家主,那么个高门大户,不论如何都不会娶她一个孤女。 或者是阴差阳错。 或许是因为夫君需要一个假的身份留在崇州,所以才与她成亲。 对。 就是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夫君与自己成亲两个多月都没有圆房,甚至自己连他的手都没有碰到过一下! 夫君根本就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不跟她圆房,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 想到这,宋锦的心蓦地一凉。 那天晚上,若不是因为她中了药,夫君根本就不会跟她圆房的吧? 宋锦的眼睛有些红红。 所以,夫君根本就不喜欢她。 得到了这个结论,之前夫君的一切奇怪好像都能够有解释。 因为不喜欢她,所以才跟她保持距离。 才不跟她圆房! 才不跟她说自己的身份! 才逼着她看那些她根本就不喜欢的家规! 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他才一直淡淡的,保持着疏离,什么十日一次的行房,根本就是他敷衍的借口! 那后来呢? 夫君那夜被迫与自己圆房,因为夫君是个古板的君子,所以他才准备负起责任。 世家大族对于她这种身份要怎么负责呢? 是带她回去做个没有名分的外室,还是将她带进谢府,成为一个妾室? 难怪夫君一直都要她背那些家规,原来是让她日后进了谢家之后,要循规蹈矩。 日后他成婚之后,她要乖乖的,不要与主母生气,更不要争宠! 只在后宅当一只乖乖的小鸟就好。 或许,他这个岁数已经在京都成婚了! 宋锦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她送轻红姐姐回王家的那天。 那样深的院子,她看一眼都觉得冷到骨头里。 更别轻红姐姐再从那个院子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 这便是大户人家的妾室。 悄无声息地任凭摆布。 是生是死,就只要人家的一句话。 她不要。 她才不要这样! 她是喜欢夫君的脸,夫君是她见到过的人中最好看的,她可能一辈子都再也碰不到这样的人。 可是她才不要变成别人的妾室,别人的外室! 她就算再馋夫君,也还是自己小命最重要! 日后没了夫君,她就算是找不到一样的,可是还有别人! 对对。 那个琴师。 那个猎户! 都可以的! 对对! 京都肯定还有很多好青年,到时候就说自己是个小寡妇,让王大哥给自己再找一门婚事。 她有嫁妆,在京都里还有房产。 她到时候在京都置办一个小铺子,她现在有钱的,肯定能自己养活自己! 到时候就算找不到夫君这么好看的,但找一个顺眼的,也应当不是个难事。 她又摸了下自己的唇,夫君的温度好似还在上面。 昨夜…… 虽然昨夜她和夫君还这样那样。 没关系,她不亏的。 就算是临别一夜! 反正是夫君欠她的! 宋锦想着,她圆圆的小脸十分认真。 她之前在家规上看到过的。 夫君和她虽然拜了天地,但是他们并没有入族谱,并不算是夫妻。 何况,就算是把她当作妾,谢家也应当按照礼节给她抬进门。 她只要不点头,谁也不能强迫她。 可是若是夫君想要把她带回去当一个外室呢? 夫君那样古板,他已经与自己圆房,肯定是要负责到底的。 她不能跟夫君走。 他那样强势古板,跟他说不通的! 宋锦面色沉沉,她将收拾好的小包裹妥帖的放在旁边。 还好,夫君还不知道她未婚夫的事,若是夫君知道,他今天肯定不会放心的离开。 夫君说,他今日要很晚才回来。 好机会! 在他回来之前,她得走! 她得立刻就离开! 可是总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离开。 要不然按照夫君的那个脾气,肯定是要把她给抓回来的。 不如说明白。 宋锦想着,她坐到四方桌前,将一张纸铺好。 她慢慢地起笔。 【夫君……】 可她刚写完,便一下顿住。 她想了想,把纸揉成一团扔掉,又沾上墨汁重新写到—— 【谢公子。】 第44章 谁是她的谢公子!! 夜色渐渐淡开,朝阳划破月色。 宋锦在四方桌前面色认真。 天光破晓,日光照在纸上,娟秀的字迹工整。 借着日光,宋锦又写了几个字,随即停下笔,神色有些凝重。 在离开之前,她得去办几件事。 她将写了一半的信仔细地藏起来,背起往日的小背包,踏着清晨的光出门。 她先去摊子上如往常一样蒸了几屉馒头,又跟往日总买她馒头的客人说解释了下之后一段时间自己有事不能出摊,让他们不要扑空。 晌午之前,宋锦将摊子仔仔细细的收好。 她瞧了眼自己的小摊子,还有点舍不得。 宋锦在摊子前坐了会儿,忽然想着万一要是有一天她在京都混不下去了,就回来继续摆摊也行。 这么想着,她抽了下鼻子,背上小背包离开。 她一路向西,往城东的桃花庵去。 城东的桃花庵离城中不远,就算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但香火也是极旺。 桃花庵虽然叫桃花庵,但却不仅仅只管桃花。 不管是求姻缘求子求财还是求长命,庵中一概来者不拒。 宋锦刚刚踏进桃花庵里,便看到正殿前的巨大香炉中正燃着浓浓的香火。 大家都在殿前虔诚地跪拜。 宋锦忽然想到上次自己来这。 她清楚地记得是因为先要求一求自己和夫君的姻缘。 她还信了那个道士,求了个同心符。 可是什么用都没有。 看来橘兰姐姐说得对,那个臭道士就是骗钱的! 宋锦这么想着,她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上次卖给她同心符的那个道士根本就不在。 好像之前她来的时候,也没有见过那个道士。 果然,自己就是被骗了! 宋锦小小的皱眉。 她上前进到殿中,一眼便看到正在一旁给人解签的真人。 她站到旁边,看着她前面的那个少女一脸喜笑颜开的拿着签文离开,自己才坐在真人面前。 桃花庵中的真人是个约五十岁的道士,他留着一把长长的胡须,显得仙风道骨。 他摆弄着面前的签,笑着问道:“小施主,你可要抽一签?” 宋锦摇摇头,她直接道:“师父,我想替人供一盏长明灯,就希望……” 宋锦想了想:“就希望他长命百岁。” 真人笑了声,他手中的签筒晃晃,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小施主,你这是给自己的郎君求?” 宋锦本想点头,可她想了下,谢峤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夫君。 她摇头:“不是郎君,是恩人。” 真人了然:“恩人啊,贫道懂。” 他起身,拿出来了几个长明灯:“小施主你看看这几个长明灯,可要选哪个?” 宋锦看着面前的三款长明灯。 她半点都没有犹豫,指着那个又高又大上面还画着吉祥纹样的灯:“就这个吧。” 真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下,他将那盏灯拿出来:“看来是大恩人。” 宋锦没有反驳。 俗话说嘛,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已经和谢公子做了那么多夜的夫妻,之后就算是要分道扬镳,之前的她也不能否认。 她从不骗自己。 她是喜欢夫君的,喜欢他的脸,他的身段,还有在床榻间的卖力。 而且之前她就想过,要给谢家的大菩萨供一盏灯的,只是她没想到那个谢家大菩萨就是自家夫君。 总之,他值得那个最大的灯。 香烛袅袅间,宋锦亲手在长明灯上写下谢峤的名字。 这一次,她可真的没有写错。 宋锦见着那盏长明灯被点燃,高高供于最高处,心中畅快许多。 谢公子骗她那么多事,她不仅没有生气,还给他供了盏这么贵的灯。 她可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姑娘。 谢公子知道了也一定会很感动! 宋锦肯定的点点头,她瞧了一眼那盏灯,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宋锦如往常一样回到春榴巷,她推开门,发现谢峤并没有回来,才悄悄地松口气。 她回到卧室,将今晨没有写完的信认真写好。 宋锦一字一字写的十分认真,比她之前念书的时候还要认真。 这次没多久,她便顺利地将这封信写好。 她稳妥地折在信封*中。 她起身到厨房,将一直放在厨房里面的鹿鞭拿过来,并着之前安叔给的大补丸,妥贴的放在一个锦盒里。 那锦盒被压在信下。 宋锦认真的摆放了位置,信还有临别礼物,她想的甚是周全。 随即她又觉得要更稳妥一点,翻找出之前她看得一本话本子,将里面的和离书挑挑拣拣的写了一份留下。 宋锦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觉得十分周全。 还未彻底开春,白日还是短。 宋锦做完这一切,已经过了晌午,她算了算,一会儿她要出去找个牛车,得趁着天黑之前出城。 宋锦又环视了一圈卧房。 漂亮的杏眼定到床榻上的青纱帐上,昨夜的火热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 脸颊瞬间烧红! 宋锦抿抿唇。 这个青纱帐是她当初用心给夫君选的,可是现在在里面的那些回忆她都应该忘掉。 应该全忘掉! 然后去找下一个更好的。 宋锦做事干干脆脆,她这么想着,便迅速地将青纱帐拆下,扔到燃着的火炉中。 床帐质量上乘,只堪堪碰到火,便迅速地燃烧起来,没有呛人的烟味,只有丝丝轻烟。 没多久,青纱帐便只剩下一些残片。 宋锦松口气。 她像是放下所有记忆,干脆地拎着自己的小包裹,转身离开。 只剩下一缕再也握不住的轻烟盘旋。 春榴巷的街口尽头便有租车行,车行里都是走南闯北的老伙计,跟巷子中的人很熟悉,也很是妥帖。 宋锦背着小包袱走到租车行,里面的老伯是宋锦外祖父的旧识。 见着宋锦来,他迎过去:“锦丫头,你这是要背着包袱去哪儿啊?” 宋锦乖巧道:“老伯,我要租辆车去京都,麻烦你帮我找个可靠的大哥。” 老伯点头:“哦哦,明白,你爹妈家还在京都,反正你外祖父家也没人了,应当去应当去。” 老伯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个稳妥的,肯定给你安全送到京都。” 宋锦往日没自己出过远门,她甚至连崇州都没有出去过。 原本想着能和夫君一起去京都,看来现在是不行了。 她感激道:“多谢老伯。” 老伯摆手:“没事没事。” 老伯岁数大,但是动作却不慢。 没一刻钟,便给宋锦套好了牛车,还给宋锦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大哥。 老伯道:“正好你二壮哥要去京都送点山货,你就跟着你二壮哥的车去吧。” 宋锦没什么可挑的,她赶紧上车,斜斜坐在货物旁:“那就麻烦二壮哥了!” 二壮哥抽抽鼻子。 他比宋锦大上十岁,算是认识。 他憨厚,和他家的那头老牛一样。 他不好意思的搓手:“没事妹砸,二牛哥肯定给你安全送到家。” 宋锦点点头。 她就这么斜挎着坐在二牛哥的牛车上,小腿一晃一晃的就往城门口去。 踏着夕阳的最后一缕。 宋锦跟着牛车缓缓离开崇州。 夜未深,春榴巷的巷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谢峤在马车里端坐,眉头深锁。 今日一日在谢家分支忙碌婚礼事宜,他虽是着急,但却不想一切从俭。 给他的小姑娘,他想要一切都是最好的。 今日他亲自定下他们的喜服,一想到宋锦的身量是他昨夜亲手量的,他就忍不住勾唇微笑。 他们的喜服很好看,他特意叮嘱过绣娘,在喜服的里衣,绣上精致的小兰花。 那小花可爱,很是衬她。 诸多事宜十分繁琐,他累但心里却满足。 一想到宋锦很快就要变成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谢家家主的正妻,是谢家宗妇。 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暖意往外涌。 他知道的,宋锦年幼,那些沉闷的家规她不喜欢,这段时日也没看多少。 更不要提跟那些世家大族打交道。 宋锦这些她全都不会。 可是没关系,只要她是自己承认的唯一的妻,那只要有他在谢家一日,便不会有人敢置喙宋锦一句。 她只要慢慢学。 或者,继续做自己也好。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一想到昨夜他们两个的温存,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这不像他。 他之前根本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这种事情控制。 他无奈的笑笑。 定是他听到宋锦的心声太多了,无意之间,被那个小姑娘给带偏。 不过没关系,他是她夫君,偶尔想想那些,无伤大雅。 想到这,谢峤忽然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妻子。 马车一停下,谢峤便迅速地下车。 符沧快步跟在谢峤的身后,在谢峤推门,他便懂事的立在门口。 谢峤推开院子门,他下意识地朝灶间看。 他顿在原地,有些疑惑。 灶间并没有生火,甚至连屋里也都没有光亮。 谢峤敛眉。 难道阿锦不在家? 谢峤推开卧房的门,借着月光,他一眼便看到床榻上空空荡荡。 那件昨夜他们还在里面恩爱的床帐消失不见。 谢峤心下一空。 一种不安油然而生。 这房间里面不对。 哪里都不对。 还不等他仔细环视,便一眼看到了四方桌上的东西。 是一封信,还有一个锦盒。 谢峤走到四方桌前,他面色冷得骇人。 直觉告诉他,这信里面一定是不好的东西。 他手冰凉,没有一丝血色。 他身量纤长的站在桌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修长好看的手指将那封信拆开。 称呼刚刚入眼,谢峤的心头便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谢公子是谁? 谁是她的谢公子!! 第45章 他的小妻子尚且年少,再教便是。 【谢公子,见信如晤。 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我们两个的亲事应当只是一个误会,现在误会解除,我们各自归为,一切安好。 另外,十分感谢你帮我解决掉樊老爷,我已经在桃花庵给谢公子供奉了长明灯,祝你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虽然知道我们的婚礼做不得数,但为防万一,我还是留下和离书一封。 礼物也是给谢公子的,还请笑纳。】 谢峤往日一目十行,看过的书便过目不忘。 短短的一封简信没有古语的佶屈聱牙,通俗易懂,不出几眼便能看完。 可是就这么短短的一封信,便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谢峤面如冰霜。 这样简短的一封信。 这样通俗的几句话。 这样不经雕琢又朴素如常却真心实意的简信。 堪堪几句话,宋锦就将他们之前的那些恩爱全部化为乌有! 好。 好好好。 好得很。 谢峤嘴角被气出冷笑。 他都能想象出来宋锦在四方桌前写信的样子。 小姑娘借着朝阳的日光,身上还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脖颈处更是处处都是他控制不住留下的痕迹。 她就这么坐在这里,杏眼圆圆,满脸认真,几句话就将他们之前的恩爱全都打发了! 好个冷心冷肺的小姑娘。 明明昨夜她还在心里理解他有苦衷,他们昨夜明明在床帐中那般恩爱。 明明在他早上离开之前,她还那般娇憨的对他撒娇。 明明她对自己都是醉心醉意,只要见到他就想入非非,馋到不行。 这两日他为了他们的婚礼而忙的焦头烂额。 可是一想到是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她怎么敢? 怎么能! 只用这么几句小孩子都能看懂的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他谢峤在京都世家中这么多年,又在寺庙中清修过两年,心绪早就旁人不能比。 就算是现在让他面对死亡,眼睛都不会眨。 可是这个小姑娘,在短短的三个月间,就能将他的平静如镜的心思搅出波纹。 现在,这个让他再次堕入凡尘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他给打发了。 没有留恋,没有解释,更没有哭闹! 就这么简简单单,干干脆脆。 像是恩客一般,天亮了,就提上裙摆离开! 她当他是什么! 她好大的胆子! 谢峤心绪涌动,猛地一股热流从胸口翻涌而上。 一股暖流在他的嘴角处溢出。 谢峤抬手,手背蹭过嘴角。 一抹鲜红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蓦地瘆人的冷笑。 原本如神仙一般的人如今沾了血色,在月光下,像是玉面修罗。 也是。 他倒是忘了。 宋锦这个小姑娘,一贯是胆子大的。 在他的面前偷偷看春宫图。 在他的身侧偷偷的想少年。 在以为他听不见的地方,偷偷的说喜欢! 阳奉阴违。 心思活路。 这个小姑娘一贯是这样的! 她甚至会在自己的心中也在骗人! 昨夜的什么理解,什么恩爱,都是在骗他! 昨夜,她明明在心中还在苦恼要怎么与他说自己未婚夫的事。 可是现在,被抛下的竟然是他! 是那个她夜夜说喜欢。 说喜欢到不行的夫君! 谢峤冷笑着,他沾着血迹的手将宋锦留下的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根用粗布包裹住的东西。 还有一小瓶药。 谢峤将粗布揭开,借着月光,那根还有些新鲜的野物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谢峤在京都中春日时常去围猎,一眼便认出这是什么!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礼物的瞬间,谢峤嘴角的冷笑忽然变了样。 加了些邪气,和平日里不同。 是在床榻上恩爱时的才能看到的模样。 若是被宋锦看到,她定会害怕着缩着逃走哭泣。 谢峤看着面前的礼物。 鹿鞭。 另一个不用想,都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药丸。 好好好。 好一个祝他身体康健。 还一个祝他万事如意。 她倒是在品尝尽兴过后,还不忘造福后人! 谢峤将锦盒关上,抬手将那封没拆开的和离书扔到炭火炉子中。 火星翻涌间,他看到了炉子里还未烧尽的残片。 那青色的床帐只剩下未燃尽的几片。 好好好。 昨夜他们还在恩爱的床帐,她竟然这么干脆的就烧掉。 所以…… 这样就想一下抹去那些回忆? 谢峤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如常。 无妨。 他的小妻子尚且年少,心绪未定也是正常。 把人追回来,他再教便是。 他缓了口气,张口唤人:“符沧。” 符沧一直等在外面的暗处,听到谢峤的召唤,他迅速出现:“公子。” 只见谢峤只身站在冷月之中,周遭气息冷冽,连符沧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谢峤信步向前:“去查夫人现在何处,是不是去找昨日那人。” 符沧刚刚称是,随即外面的暗卫便传了消息回来,鸽子落在符沧的手边,他将鸽子上的消息解下,扫了一眼便对谢峤道:“公子,夫人现在已经出城。” 谢峤眸色一敛:“旁边可有他人?” 符沧摇头:“只有一个车夫,夫人是独自离开崇州的,并未与她未婚夫一起。” 她自己? 这小姑娘胆子是真的大,竟然敢独自出城! 谢峤面色未变,眉头却敛在一起:“备车,我们去接夫人回来。” 符沧也没想到小夫人竟然这般有种。 竟然撇下公子,自己一个人出城! 上次他去追小夫人的时候,就发现小夫人的脚力不错。 他迅速道:“是。” -- 绣翠楼里,熏香浓郁。 往日原本热闹的绣翠楼如今却是安静雅致,只有阁楼中传来丝丝琴音。 仆从们在绣翠楼里行走,却没有人言语,大家都一片死寂,生怕惹到阁楼上的贵人。 这几日阁楼上的贵人一直都没有下楼,兴许是行动不便,兴许是因为其他。 他们只低头做自己的事就好,知道了太多,说不定小命不保。 一曲终了,裴朝稳住琴弦。 齐王半靠在矮榻上,他一双凤眼微眯,手杖就放在他的手边。 琴音停下许久之后,齐王才淡淡开口:“今日的曲子也好,你先下去吧。” 裴朝抱着琴起身,低声称了句“是”。 这段时日他虽日日给贵人抚琴,但中间隔着许多纱帐,他并不知道其中的贵人是谁。 不过好在并未对他的琴艺有什么不满。 裴朝抱着琴出去,正好碰到了端糕点进来的侍女。 那糕点也还是精致,可并不是宋锦做的。 裴朝忽然想到,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宋锦。 也不知道那日她回家,她夫君可有误会? 算了。 等过几日贵人离开,他在回去之前,去看看宋锦,是解释,也是告别。 裴朝一离开,阁楼上便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冷风吹拂着层层轻纱。 跟着侍女一起进来的,还有阿钟。 他站到齐王身旁:“王爷,有事禀报。” 齐王懒懒的捏起一块糕点:“说。” “王爷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了,宋锦不是崇州人,她父母都在京都,她是在京都出生的,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外祖父家,一直没有回过京都,与鸢夫人相像也只是偶然。” 齐王有些遗憾:“是这样啊。” “还有一件事。”阿钟面色凝重,他道:“谢峤这几日出现在崇州,他对外声称是在崇州谢家分支养病,可是却是不然,他是这几日才回到谢家,现在正在筹办婚礼。” “哦?”齐王十分惊讶,丹凤眼饶有兴趣的抬起:“京都那么多名门贵女都没有入谢峤的眼,如今在崇州他竟然这般着急的娶妻,可是谁家的姑娘?” 阿钟道:“是宋锦。” “是她?”齐王摇了摇头,“倒是可惜了她那张脸蛋。” 齐王笑了笑,手中的糕点只吃了一口:“去,既然郑家手脚不利索,我们便帮帮郑家。” 他将糕点随意地扔在盘子中:“就看这谢峤,有没有命成亲了。” 阿钟自然明白齐王的意思。 他道:“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 月色渐升,宋锦乖巧的坐在牛车上,她将怀里的小包袱抱得紧紧地。 这小包袱里面可是她全部的家当,是她到京都开小铺子的本钱。 不过还好,那块金子她已经贴身藏在里衣里,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而且她这次出门,特意穿了一件还带着补丁的袄子,别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肯定穷哈哈的。 谁能想到她怀里有那么一大块金子呢! 入夜之后,天就凉了下来。 宋锦坐在牛车上好久都没动一下,身上就算再厚的袄子,现在都带着一股凉气。 刚刚天一黑,宋锦就找了块厚实的头巾将自己的头和脸都遮住。 只剩下一双圆圆亮亮的杏眼。 她揣着袖子,问道:“二壮哥,我们药走多久才能到下一个镇子啊?” 二牛哼哧着走,他呼吸间都是哈气:“估计着明日下午才能到,妹砸你要是累了,就靠在货垛上睡一会,把袄子裹好别冻到。” 宋锦有点担心,二壮一直在走,都没有上车:“二壮哥,你要不然也上来呢?” “不用不用,等到下个镇子,我就把牛换成马,这样就快了,妹砸你不用管我,自睡吧,这一路我走了好多次,太平得很,有二壮哥在你不用担心。” 宋锦点点头。 她实在是困了。 昨夜她一夜都没睡,早上又起来写信,现在眼睛都累的直打架。 宋锦实在客气不了:“那好,我先睡了,二壮哥你要是累了就歇会。” 宋锦掏出一大块肉干:“二壮哥你先吃点,好有力气赶路。” 二壮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下,上来就啃了一口,赞道:“香!” 宋锦笑了下,一双杏眼像是月牙儿。 她没再说话,只斜靠在货垛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隐约中,她好像听见极远处有马车声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马上就要追上他们。 宋锦的眉头皱了下。 她很困,尤其是这牛车一晃一晃的,走的很稳当,她就更困了。 可就这么半睡半醒着,她感觉到一股危险好像在缓缓将她包围。 她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 她的眼睛眼皮实在是太沉,只能迷迷糊糊地想,她今天那封信写的很清楚了,没什么担心的。 夫君他才不会追来。 就这么想着,她便听着马车声越来越近,最终掠过他们,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停下。 牛车被生生截住,二壮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那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一个身影,那身影踏着月色而来,最终停在牛车前。 还不等二壮开口,他便被符沧带到一旁。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宋锦再困她也醒了。 她坐在牛车上,杏眼模糊的睁开,见到面前的人,她下意识地乖巧的喊:“夫君……” 叫完人,她蓦地清醒。 原本迷糊的眼神清明,她眨眨眼,礼貌地重新唤—— “谢公子。” 第46章 骗人的少女可不乖。 听到宋锦的一句“夫君”,二壮也知道眼前男人的身份。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是宋锦的那个夫君。 之前他在集市上看到过一眼,自家媳妇还唠叨了好久。 原本他还想问宋锦去京都怎么没有和夫君同去,现在看来应当是两口子吵架。 符沧见二壮不再挣扎,他放开钳制二壮的手。 符沧低声道:“我家夫人与公子有些事情要说,小哥你一会儿就可以赶着车走了。” 他掏出一袋银钱递给二壮:“这是我们夫人的车费,烦请收下。” 二壮看了眼宋锦,有些犹豫。 符沧直接将钱袋递给二壮:“多谢兄弟这一路的照顾,还请兄弟出去不要乱说。” 二壮人虽然老实,但也明白符沧的意思。 这是给钱不要让他乱说的的意思。 本来就是夫妻俩的事,他才不会随意乱嚼舌根,二壮感觉手里的钱袋实在有分量,想了下还是道:“那我得回去和老伯说一声。” “那是自然。”符沧没有阻拦:“只道夫人是被夫君接走的。” 二壮明白的点头。 两个人站的位置离牛车有一些距离,待谈妥之后,便不再说话。 凉风习习,宋锦乖巧的坐在车上,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漂亮的杏眼。 她一双手揣着,因为嘴也被头巾裹在里面,说话有些支吾。 可就是这样,谢峤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那句“谢公子”。 好。 很好。 谢峤瞧着面前不乖的小妻子,声音温温:“阿锦,你先下来,这里冷,我们先回去。” 清冷的月色下,谢峤的面色显得却有些阴郁。 饶是他的声音比往日还要温柔,可宋锦听着却不是那样。 他比往常冷冰冰的样子还要可怕! 宋锦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他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高兴。 可是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她又不是不告而别,她明明在心上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宋锦把手又往袖子里面揣了揣,一双杏眼坚定:“我不要。” 谢峤温声:“你不要什么?” 一句拒绝说出口,再说第二遍就简单很多。 她又重复一遍:“我不要跟你回去,我已经给你留信说的很清楚了,难道你没有看见?” 宋锦的声音夹着寒风,干脆利索。 谢峤心中一滞。 宋锦往日乖巧,十分好说话,可他却知道宋锦一直都是有主意的。 不管是帮轻红,还是雀儿。 她一向都极有主意。 可是今日她这主意放到他身上,竟然是这情景! 谢峤忍住心间翻涌,带着不容置疑:“那我们先到马车上。” 宋锦依旧不下车,她秀气的眉敛起,好像在苦恼为什么他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月色下,一身粗衣布裙的少女竟也带了三分疏离。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去京都的,还请谢公子让一让,我和二壮哥还要赶路的。” 谢峤的面色终于开始龟裂。 他本以为宋锦是在闹脾气,可是当他看到少女眼中的疏离,他心中竟然开始慌乱。 她竟然是真的离开。 离开他的身边,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谢峤不再言语,只一步上前伸手将宋锦拦腰抱下来。 宋锦整个人腾空,开始挣扎:“你干什么呀!你快放我下来!” 谢峤一脸冷冽,安抚道:“阿锦乖,不要动。” 宋锦一点都不想听他的话。 而且她不是不想动,她是根本就懂不了! 之前她怎么没有发现谢峤竟然这般有力气! 不对。 也不是。 她原本以为谢峤只有在床榻上的时候才那么有力气! 站在旁边的两个人见着谢峤将宋锦打横抱进马车里,表情各不相同。 符沧眼神赞许:不愧是他家公子! 二壮面露担心:这丫头的夫君看着斯斯文文,竟然也这般粗鲁。 符沧拍拍二壮的肩:“好了,兄弟不必担心,我家公子和夫人是正经拜过天地的,绝不是坏人,抱歉耽误你赶路,我们也要离开了。” 符沧说完,直直奔着马车过去。 二壮在原地踌躇了两下,见着马车离开,自己才无耐去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赶路。 ……那人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还叫丫头夫人,应当不会欺负人吧? 马车缓缓驶动,宋锦想着自己反正也不能跳车,便不再挣扎。 她无奈地拍拍谢峤:“你先放我下来。” 从刚刚她被谢峤拦腰抱上马车,然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跨坐在他腿上的姿势。 他有力的手紧紧箍住自己的腰,一点都动弹不得。 这个姿势,有点太过暧昧。 宋锦觉得,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这样的姿势,不太合适。 谢峤的肩被拍了两下。 力气不轻不重,只做提醒。 可是那只小手在拍过之后,竟然礼貌地收回,再没有与他接触,显然是在避嫌。 避嫌? 她避什么嫌? 她在心中叫嚣着想要他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避嫌这两个字! 谢峤的手臂没有卸力,甚至更紧了些。 宋锦被勒的喘不过气,她便有些生气:“谢峤,你先放开,我们谈谈。” 这是谢峤第一次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 之前那晚他找到宋锦的时候,他们两个没多久便拜堂成婚,之后她就一直叫自己夫君。 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更不要提什么“谢公子”。 只不过现在这个姿势,确实不适合好好谈谈。 谢峤想着,松开了紧箍着宋锦的手。 宋锦偷偷地大喘了口气,赶紧从他的腿上跳下来,挪挪挪,挪到了离谢峤有些距离的马车的拐角处。 谢峤看着宋锦的动作,心头的火又要冒起。 待宋锦坐定,她才抬眼观察了一下这个马车。 虽然在外面看起来很质朴,可是内力却有乾坤。马车的座位上垫着厚厚的软垫,连这样的路都感受不到颠簸,十分平稳。 马车的旁边更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叠点心还有茶水。 马车的角落处,更放着一个取暖的小炉子,整个车厢里都暖暖的,一点都不冻人。 还有一盏精致的灯,将马车照的通亮。 宋锦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这马车和刚才都没有棚子的牛车根本就没法比。 她这才意识到,谢峤这个谢家家主,是怎么样的身份。 之前她对这个身份没有实感,可是现在,他的身份并没有张扬,这马车也肯定是最低调的。 那他在京都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樊老爷已经是极其有权有势,可他依旧丝毫不动便可以将樊老爷给处理掉。 世家高门,原来就是这种。 马车上没待多久,宋锦便有些热,她抬手将裹在头上的厚实头巾拿下来。 谢峤见着宋锦的头发因着被包裹住,现在刚摘下头巾,有些乱糟糟,毛茸茸。 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 她的脸上被烘出来一些红晕,谢峤看得清楚,不由得想起昨夜。 昨夜他们在帐中恩爱时,她便是这样。 床帐…… 谢峤蓦地想到,那张他们夜夜恩爱的床帐,已经被她干脆地烧掉! 只剩下零星残片,还有一把灰烬! 谢峤面色冷了三分,他身姿板正:“阿锦,你……” 还不等谢峤问,宋锦与他同时开口。 宋锦问道:“谢公子,你是没有看到我留在家中的信吗?” 谢峤一顿,冰凉的手不自觉的攥起:“看到了。” 宋锦有些疑惑,她手里揪着头巾,十分不解的歪头:“我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呀,我们只见没有关系的,我们的婚事是不对的,我哥哥给我订的未婚夫另有其人,这些你都应该知道了吧?” 谢峤有些不情愿的承认:“我已知晓。” 宋锦更不明白了:“所以,你为什么要追过来呢?” 谢峤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是夫妻。” 他看着宋锦,像是在提醒她:“即使当时有些阴差阳错,但是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便就是夫妻。” “不是的。”宋锦摇摇头:“谢公子,你是谢家的家主,是京都的高门大户,我们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不能当夫妻的。” 谢峤的眉头一敛。 他知道宋锦与自己身份悬殊,她如今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宗妇,可是没关系的。 谢峤认真道:“谢家虽是世家,但只要你用心,不日我定将教你成为合格宗妇,这点不必担心。” 况且,就算是她没有学会也没关系,只要有他在一日,整个京都都没有人敢置喙她。 可宋锦想到那本厚厚的家规。 她好看的眉间狠狠地皱在一起,像一只严肃的小猫咪。 ……难不成日后她要抱着那本家规过日子吗? 宋锦立刻道:“我不要!你们这些世家贵族的东西我学不来的!” “你看!”宋锦认真的分析他们之间的不同:“你过午不食,我得餐餐都吃,我除了做些糕点剩下的什么都不会的,还有你们的规矩肯定特别多,我去了肯定会有很多人笑话我……” 宋锦说着,抬头看了眼谢峤的表情。 却发现他的脸色变都没变,好像她说得都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 宋锦瞧着谢峤,最后一狠心,道:“最重要的是……” “我不喜欢你。” 谢峤一愣。 他如玉的脸终于开始有表情,他的脸上露出笑意,可却令人后背发颤。 她说,她不喜欢自己? 谢峤凉凉的笑。 她根本不知道。 她的心声他听的一清二楚! 那些在他身侧的无声告白,还有心里的克制叫嚣,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可是她现在却说,她不喜欢自己? 在骗人。 这个小姑娘在骗人。 骗人的少女可不乖。 不乖的少女,需要好好教导。 他慢慢起身,贴近坐在马车角落的宋锦,冰凉的指尖蓦地捏紧她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他语气低沉:“阿锦,你可还记得,你看的那本春宫图里,第十三页用的是什么姿势吗?” 第47章 第十三页。 春宫图? 什么春宫图! 宋锦愣在当场,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震惊。 他说的不会是她藏在大屋里,橘兰姐姐给她的那本精品货吧?! 在离开之前她明明检查过的! 那本春宫图被她藏得好好的,因为怕丢,她这次都没有带出来。 夫君怎么会知道?! 他说得肯定不是自己的那本! 宋锦眨眨眼,扭头想要将自己的下巴从谢峤的指尖挪出来。 她一脸无辜和不解:“你在说什么,什么春宫图?什么第十三页?我怎么会看那种东西呢?” 指尖圆润的触感消失。 谢峤淡淡冷笑。 果然,这个小姑娘惯会演戏的。 她如今睁着眼睛说瞎话,足是个小骗子。 谢峤看着面前的少女悄悄地准备挪走。 谢峤眉目一敛,他坐在宋锦的旁边,慢条斯理地伸手,扣住宋锦的腰身。 猛地使力,宋锦好不容易挪出去的一点又被他揽回来。 救! 救命! 宋锦小小惊呼,小脸上全是不满。 她感觉自己的背后紧紧贴着谢峤的胸,两个人亲密无间。 “你要做什么!” 宋锦歪头,一下子变便看到谢峤的侧脸。 他的神色危险,宋锦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她糯糯的缩缩脖子,强调:“这样于理不合的。” “我你夫妻,有何于理不合?”谢峤倾身,微凉的唇在她的耳尖贴贴,“况且,夫人这般听话,怎么能骗人呢?” “我没有的。”宋锦觉得今夜的谢峤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吓人。 她咬死不承认:“我没有骗人的。” 宋锦刚说完,唇便被一下子封住。 谢峤的手紧紧地扣住宋锦的下巴不让她乱动。 灯影下,两人无限贴近。 宋锦睁大眼睛“呜呜”两声,想要挣开却根本挣脱不了! 她的腰被他紧箍着,头又扭着被他摁着亲。 她动弹不了,无能暴怒,一双手只能捏成拳头狠狠地砸谢峤的腿。 可谢峤却纹丝不动。 甚至在她的扭动下,他已经渐渐有反应。 谢峤在床榻上从来强势,尤其是现在。 他的小妻子是个小骗子,她不乖又冷漠,实在让他生气。 他只恨现在不是在床榻之上,这样就能听见她心里都在讲些什么话。 哦,不对。 那张他们夜夜恩爱的床帐已经被她给烧掉。 他想着,冰凉的手扯开宋锦的袄子衣襟。 低头亲了亲她的心口。 宋锦被凉的一惊,感觉自己的袄子被扯开,她又动了动。 却不想搂着她腰的手竟然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她的! 屁/股! 趁着谢峤亲亲她的心口的空档,宋锦赶紧组织:“谢峤,你要做什么!” 谢峤听着,他从心口抬头:“夫人是不喜欢吗?” 宋锦义正言辞:“我不喜欢。” 谢峤哼笑一声:“又撒谎。” 宋锦在昨夜还在馋他,那些露骨的心声他清楚地知道。 这个小骗子。 “既然夫人忘了,那为夫帮夫人回忆一下。”谢峤说着,他手臂一用力,毫不费力地将宋锦抬到自己的腿上。 随即他的手慢慢滑动。 宋锦打了个哆嗦,脑袋被一些画面填满。 她想起来! 她全想起来了! 那春宫图的第十三页就是在马车上,二人上身板正,可是却在恩爱。 女方背靠着坐在男方的腿上,随着马车行驶的幅度,那力度就会更大! 我的天! 宋锦在心里震惊,一双杏眼睁大。 所以谢峤真的看到了那本她藏得好好的图册! 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竟然也看过的?! 宋锦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裙底一凉。 他他他,他竟然在这里就将自己的裙底掀开,趁她不注意,那冰凉的手竟然贴到了她的腿上。 宋锦下意识地夹起了腿! 他这么古板的人,竟然连礼节都不顾了*嘛! 他是疯了嘛! 宋锦赶紧摁住他的手:“你是疯了嘛?” 谢峤的手却夹住,无奈地停下。 他低头又亲了亲宋锦:“因为夫人不乖,所以我带夫人复习一下,有何不妥?” 宋锦确定。 她完全确定,谢峤是真的疯了。 可是他有什么可疯的? 宋锦有点委屈的扭头,不让谢峤亲到:“我才没有不乖,你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我都没有生气,我甚至给你送了礼物,还给你供了长明灯,我才没有不乖!” 谢峤顿住,神色了然。 果然,宋锦的离开是因为在生气他的隐瞒。 他低声道:“阿锦,瞒你我的身份是我不对,可是你也不应当不告而别。” “我才没有不告而别。”宋锦认真解释:“我说了好几遍,我给你留了信的。” 那封跟他断绝关系的信还有和离书吗? 谢峤的眉色又冷了三分。 只是宋锦背对着谢峤,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只听着谢峤问:“你离开崇州,打算去哪里?” 宋锦觉得谢峤的手还没有拿出来,她只得并拢的更紧一点。 “我要去京都。” 京都? 谢峤心中一松,她不是故意逃开他。 他循循善诱,指尖却捏着她的软肉:“你去京都做什么?” 宋锦被他的动作搞得心烦意乱,她道:“我要去京都开个小铺子,然后把雀儿接过来,她之前帮过我给你报信的,我不能让她被她娘嫁给那个败类……欸!你别捏!” 谢峤轻声笑了一下:“还有呢?” “没有别的了。”宋锦摁住他的手。 没有别的了? 在宋锦的计划中没有他的身影。 她虽然去京都,可是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果然是个冷心冷肺小姑娘! 谢峤没管宋锦正在阻拦,手略微用力的掐了一下。 宋锦吃痛,狠狠皱眉:“谢峤,你做什么!” 谢峤没理她,只自顾自地道:“也好,日后到了京都,你入了谢家之后,有个小铺子也不会无聊,你若是想便让雀儿和你一起入京。” 总之。 她的生活里一定会有他。 他们圆房的那天他就说了,他们要至死方休。 宋锦听着谢峤的话,心中冒出一股火。 宋锦往日只觉得谢峤古板,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固执。 宋锦板着一张小脸:“谢峤,我没打算进谢家,你放我走好不好,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嘛?” 好聚好散,放她走? 谢峤冷脸拒绝:“不好。” 宋锦真的有点生气。 她才不要进谢家做他的妾,他凭什么要让自己做他的妾?就因为他们两个做过吗? 她都说了不介意了! 大不了日后她成婚的时候,说自己是寡妇就好了! 他干嘛要紧抓着自己不放? 谢峤又不喜欢她! 宋锦刚想出声反驳,可是一直在平稳行驶的马车却突然被停下。 宋锦往前趔趄了一下,被谢峤适时拦腰抱住。 谢峤冷声道:“符沧,何事?” 符沧的声音有些紧张,瞬间有利刃抽出的声音:“公子,外面危险!” 符沧说罢,他的声音便远了。 再传来的便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谢峤神色凝重,他一边将宋锦的衣衫裙摆拢好,一边道:“应当是有人刺杀,你在马车中不要乱动。” 宋锦从未经历过什么刺杀。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小包裹给搂紧。 她忽然明白,之前谢峤就是被人刺杀才会到崇州,那次他就受了很重的伤。 想到这,她有些慌乱:“谢峤,我们不会死吧?” 谢峤安抚的笑笑:“不会。符沧的功夫很好,而且还有暗卫,我们不会有事。” 可是话音刚刚落下,一支利箭便从外面射进马车中! 谢峤下意识地将宋锦推开,可那枝利箭却直直穿透了他的肩膀! 谢峤闷哼一声,如月色的脸瞬间苍白。 宋锦被吓了一跳,她上去扶住谢峤:“谢峤,你没事吧?!” 谢峤咬着牙,装作无事的摇头安抚:“我没事。” 可他虽这么说着,意识却在渐轻。 这段时日他虽然一直都在养伤,可是他究竟受伤太重,身上还未全养好。 如今只是一支箭,便让他撑不住的昏迷。 谢峤咬着牙,撑着最后的意识对宋锦道:“外面的是我的侍卫符沧,你可以信他,让他保护你离开!” 说完,他便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宋锦心头一紧。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天晚上,谢峤一身血衣入夜而来,只是这一次她是亲眼看到谢峤被刺。 “谢峤?” “谢峤!” 宋锦连着叫了两声,可是谢峤却一直都没有回应。 他跟死了一般的斜靠在马车上,只是还有呼吸再证明他还活着。 宋锦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她只能喊:“符沧!” 符沧听到宋锦的声音,他飞身回来掀开车帘:“小夫人。” “谢峤他中箭晕过去了!”宋锦迅速地道:“你看看他怎么样!” 在听到谢峤中箭时,符沧也不顾其他,只上前查看,随即松了口气。 宋锦忙问:“他没事吧?不会死掉吧?” 符沧道:“小夫人放心,公子中箭的位置在肩膀处,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宋锦问道:“真的不会死嘛?” 符沧道:“是,只是公子身上这箭应当要快速取出,不然流血太多公子的身体承受不住。” 宋锦点头:“那外面呢?” “来人大概将近十人,如今已经解决了八九人,还有一人刚刚逃离,还未抓住。” 宋锦面色认真,她看着晕迷不醒的谢峤:“刚刚谢峤说,外面还有暗卫,现在还有几人?” 符沧顿了顿:“暗卫已经全部殉职。” 宋锦呼吸一顿。 外面已经没有打斗的声音,她迅速道:“我们赶紧回去。” 符沧也不敢再逗留,只出去驾起马车,往崇州的方向飞奔。 宋锦在马车中看着谢峤苍白的脸。 她抿了抿唇,低低的道:“谢峤,刚才符沧说你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吧。” 马车在疾驰,可是这里离崇州实在是太远。 宋锦掀开车帘,看了眼前面的路,随即对符沧道:“符沧,我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很快到崇州,只需要半刻钟,只是那条路有些窄,马车过不去,只能骑马过去。” 宋锦问道:“你家公子这种情况,还可以骑马嘛?” 符沧刚刚已经查看过,相比骑马的颠簸,公子更害怕拖。 半刻钟和两个时辰。 符沧有些犹豫:“小夫人,马只能载两个人,小夫人一个人在这里不妥。” “没事的。”宋锦迅速道:“我会赶马车,我自己赶回去就行。” 符沧咬咬牙,这马车上有两匹马,卸下一匹也没有关系,而且现在确实太过紧急。 符沧道:“小夫人不必自己赶回来,只在原地等候即可,我将公子送回去便立刻来接小夫人。” 宋锦点点头:“好,我等你。” 谢峤的脸色越来越白,实在是太过紧急。 符沧卸下一匹马,他小心地将谢峤扶到马上,有些担心的看着宋锦:“小夫人,我很快便回来。” 宋锦道:“不必担心我,你快将谢峤送回去吧,他看起来好严重。” 符沧低头一看,谢峤的面色已经如同白纸。 实在不能耽搁。 他不再说其他,骑在马上就离开。 可是他刚刚没有离开多久,便听着后面的马车有异动。 他回头去看,竟然是刚刚逃脱的那个死士又杀了回来,他坐在马车上,驾着马车就往林子里面去! 符沧神色一敛! 小夫人! 要是公子知道小夫人在里面,他肯定会不顾自己去救! 符沧想着,便转了方向,他骑马直直追过去。 那黑衣人驾着马车一路飞奔,没有多远便冲向一片林子。 符沧跟着进去,瞄准那正在驾车的黑衣人,袖子中的袖箭发射! 一击毙命! 可是那黑衣人却咬着牙没有停下。 他跟疯了一样,死命的打着马,穿过林子,直直朝林子尽头的悬崖而去。 骏马一声嘶吼,在月光之下,马车冲破悬崖,在半空中顿了一瞬之后,便直直落下! 片刻间没有了踪影! 符沧迅速地勒住马,没有跟着马车一同朝悬崖而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落下,一点影子都没有! 原本还在嘶鸣的马也渐渐没有了声音! “小夫人!”符沧大喊一声。 可是根本不会有人回应。 悬崖上,只有重重的马车印子。 那印子伴着马蹄,一同消失在悬崖处。 符沧心中像是被雷击中,他看了眼马背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公子。 最后只能咬咬牙,骑马转身离开。 符沧一路疾驰,按照宋锦指的路,果真很快便到了崇州,他立刻回到谢家。 深夜,谢家灯火通明。 有人匆匆出门请来大夫,又匆匆离去。 厢房中,谢峤被包扎好,房间中尽是浓浓的药味。 谢峤面色惨白,虽无性命之忧,可还是流血过多,直到第三日才堪堪醒来。 符沧不眠不休,一直守在谢峤身边。 见着谢峤醒来,他赶紧端水上前:“公子,你醒了?” 谢峤悠悠转醒,他的神思还未回归,声音也是嘶哑着说不出话。 直到喝了口水,这才缓过来。 他抬眼,扫视了一圈房间:“这是哪里?” 符沧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回公子,这是谢家分支的客房,公子受伤需要照顾,所以便来了这里,公子你昏迷了三日,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谢峤摇摇头,表示过一会儿再去请大夫。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忽然有点清醒受伤的是自己。 这么疼,那个小姑娘肯定会哭死。 他抬眼,发现宋锦并不在这里。 他想了下。 如今他在谢家,那个小姑娘肯定不愿意跟他来,他们还有事情没有说完。 他的小妻子还在气头上,只是不知道,如果她要是看到受伤的自己,会不会心软一点? 还好,他只昏迷了三日,不会耽误他们的婚礼。 谢峤低声问道:“阿锦呢?” 符沧端着水的手顿了一下,水差点洒出来。 谢峤蓦地感觉有些不对。 他锐利的眼神望过去,再次问道:“阿锦呢?” 符沧捏着茶杯,头低下不敢看他,只道:“小夫人遇害,属下保护不力,请公子惩罚!” 第48章 是时候找一个顺眼的夫君了! 月色夹着夜风,不时有春意袭来。 可整个崇州谢家却噤若寒蝉。 谢老爷得到谢峤醒来的消息便拄着拐棍急忙奔来,在见到谢峤面色的那刻,他便连话都不敢说。 只在请安后转身候在正厅,生怕家主有什么事要交代。 整个正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在知道家主被刺之后,他们魂都要吓掉了,迅速派人到京中去传消息。 后来符沧又让他们派人去搜悬崖下的马车,他们才知道,那辆马车上竟然还有家主未过门的夫人! 之前他们看着家主对于婚礼亲历亲为,便知道这位夫人很受家主宠爱。 如今夫人被害身亡,家主醒来知道这个消息,定会震怒。 暗夜中,谢峤斜靠在床边。 他静静地听着符沧将那天晚上他昏迷过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符沧说罢,他不敢看谢峤的面色,只低头道:“回来之后,属下便派人去搜救,可是当地人说,那条悬崖非常高,没有人能够在掉下去后再上来,也没有办法下去,此事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谢峤没有说话,往日冷峻的脸上第一次有些发愣,过了好久才淡声道:“你是亲眼看着她掉下去的?” 符沧嗓音发颤,他不敢回忆起那夜。 只能把头低的更低:“是,属下亲眼看到小夫人的马车冲下悬崖的。” 又是长久的寂静。 谢峤明明已经醒来,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像是死的更彻底了一些。 符沧喉头发紧:“公子……” 谢峤淡漠道:“我无事,此事不怪你。” 符沧道:“多谢公子,那小夫人那边……” “没有什么小夫人。”谢峤撑着起身,他面色苍白如纸,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将慢慢将外衣穿上,道:“阿锦是谢家家主宗妇,这一点不会改变。” 符沧道:“是。” 他其实在夫人让他带着公子离开的时候,他心中就将宋锦认作唯一的夫人。 小夫人只是因为她年龄实在不大,她往日又乖巧可爱,才这般叫的顺口。 符沧没有解释,只看着谢峤从床榻上起来。 他没有震怒,甚至没有情绪。 可越是这样,符沧才越觉得公子令人担心。 之前公子这副样子,还是在寺庙回来之后,可是现在的公子,看起来比那时后还要恐怖。 他神色清明,像是没有发生过一些事。 符沧跟在谢峤的身后,劝道:“公子,你刚醒,要不然先好好的休息一阵?” 谢峤冷声道:“不必,去备车。” 符沧不敢多言,他只迅速地出去,待谢峤走到大门前,马车已经备好。 谢峤只身登上马车,他淡声道:“去春榴巷。” 符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觉得公子实在太过正常,他若是去春榴巷发泄一下情绪也好。 马车缓缓行驶在崇州城中,谢峤斜靠在马车上,严重的缺血使他没有力气。 可是他的眼睛和脑袋却无比清晰。 符沧说。 宋锦跟着马车一起掉进悬崖。 尸骨无存。 他每个字都听的清楚,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不了符沧的意思。 他没办法想象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不真实。 这并不像是真的。 思绪一旦凝滞,时间就变得飞快。 直到符沧将马车停下,并提醒他春榴巷已经到了的时候,时间好像只过去了一瞬。 谢峤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有些寂静的小巷子。 他从来都觉得春榴巷这么安静,安静到巷子尽头的石榴树在风中都没有声音。 他淡漠的下车,直直往春榴巷里面走。 此刻的情景好像与三个月前他来找宋锦时重叠,他走到宋锦家门前,抬手瞧了瞧。 没有人回应。 里面没有声音。 甚至上一个从这个门里走出来的人,还是他自己。 这般想着,他的嘴角又涌出一丝猩红。 口中的血腥气弥漫,谢峤抬手将嘴角的血色抹去。 符沧跟在谢峤的身后,他有些担心:“公子。” 谢峤抬手:“无事。” 随即,他将院子推开,径自走了进去。 院子没有人来,与他离开的那天一样。 他走到卧房中,将蜡烛点燃。 蜡烛只剩下小半根,灯光也不甚明亮。 谢峤静静地在四方桌前坐下,他下意识地抬头,往灶间的方向看。 一般这个时候,宋锦都应当在灶间做东西吃。 可是现在,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宋锦这个人都没有。 谢峤闭了闭眼,他起身,走到床榻躺下。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的身侧有一个小姑娘,他们在这张床榻上,那张床帐中夜夜恩爱。 他听着小姑娘的心声。 听她叫嚣着喜欢。 可是现在,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寂静的夜,还有外面喧嚣的风。 床榻因为宋锦将床帐卸下而变得凌乱,一个小小的锦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谢峤的手中。 他微愣,将手心中的那个锦袋拿起。 是他没见过的。 可是这个锦袋好像已经这里出现很久。 他将自己指尖的血迹擦干净,小心翼翼地那个淡黄色绣着百合样式的锦袋打开。 里面是一张符咒。 上面画的图案谢峤人不清楚,但中间的“同心”二字,他却认得。 他心中一击。 这是宋锦求来的同心符。 他勾唇,微微笑了下。 宋锦那个小骗子。 她还说自己不喜欢他。 可是那些心声,还有这个同心符,根本骗不了人。 他都能想象到,少女满心虔诚的将同心符压在床榻之下,诚心诚意地拜托他们两个可以心意相通。 少女明媚,真实。 可是那道身影却消散在烛光之中。 然后再也,不见。 他永远失去了那个满眼是他的小姑娘。 他的小妻子。 宋锦。 符沧在门外守着,他焦急地听着卧房里面的声音,可是里面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正当符沧想着公子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的时候,卧房的门忽然打开。 符沧心下一松:“公子。” 只见谢峤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不知道什么,符沧想要上去接,却被谢峤躲开。 符沧手里一空,直直跟上去。 谢峤一言不发的走到马车上,符沧低声道:“公子,谢家分支已经将公子的消息传回京都,崇州也已经不再安全,公子可要尽快回京?” 谢峤冷淡不带着情绪的声音传来:“暂时不,我在崇州还有事要做。” 符沧不解,但还是应道:“是。” 黑夜中,马车孤零零的驶向谢家。 像是影单影之的孤魂,再也找不到应当朝着的方向。 也再也见不到太阳。 -- 一年后,京都,春意绒绒。 京都刚刚下过一场雪,可那雪却像是把最后一点寒意带走,太阳一晒,那雪就完全融化,只剩下淡淡的雪味。 辰时刚过,菱角坊的一个小小街角。 一道清丽的身影利索的拿下将铺子前面栓门的木板,“吱呀”一声,十分老旧的门便被开。 阳光随着门被推开涌进来,带着融化的雪味,十分清凉。 开门的少女不由自主地深深一口新鲜空气。 细细嗅一下,好像还带着花香。 只是…… 少女被木门掉落下来的灰尘呛得咳嗽两声。 “阿锦。”逆着光线,一道身影出现在少女面前,那人拿着一条腊肉,身上穿着的是官服。 只是京都的官员实在太多,他的官位不高,荃湾没有人在意。 王献走到宋锦面前,看着面前的少女被呛得直咳,他温声道:“阿锦,你这门实在是太旧了。” “王大哥你来了?快进来坐!”宋锦捏了捏鼻子,将咳意压下:“我正打算过阵子完全暖和了再换呢!” 宋锦说着,她顺手接下王献手上的腊肉:“伯母怎么又给我带腊肉啦?我这阵子吃得都胖了!” 王献走进来随意地坐在小桌子前,笑道:“哪里胖了,你这一天干的活多,吃些肉好好补一补。” “好好,等晚上我做些糕点给伯母送过去!”宋锦将腊肉放在柜台上。 王献看着面前的少女忙碌的身影,随即环视了一下她的小铺子。 她的小糕点铺子不大,位置也不是很好,铺子里只能摆下两张小桌子。 他问道:“阿锦,你要不要换个大点的地方,或者离我家近一些也好,这样还能方便照顾你。” 宋锦麻利的将刚出炉的点心打包几块,放在王献前面:“不用啦王大哥,我这里就足够用啦,铺子太大我也忙不过来。” 宋锦说着,坐在他对面,顺手倒杯茶推到王献面前:“王大哥喝茶。” 王献点头,他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黄色的春衫和淡粉色的襦裙,袖子被襻膊束起,头上用一块方便干活的小头巾包着。 整个人利索又可爱。 他不由得想起那时他在崇州的客栈一直都没有等到宋锦来找自己,以为她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就算是有些担心,但依旧没有去给宋锦添麻烦。 他们的婚约,也就此不作数。 可是没想到他回到京都两个月之后,宋锦却突然出现在他门前。 吃惊之下,他知道宋锦的夫君已经亡故,所以她才只能一个人来京都。 她人生地不熟,只能来找他。 在他的帮助之下,她拿到了自己的嫁妆,又在菱角坊里租了个小铺子卖糕点。 如今一晃已经要一年。 这一年里他没有议亲,他父母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催他。 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一年了,她应该把她的那位亡夫忘掉了。 只要宋锦愿意,他与宋锦的婚约依旧作数。 一个是这是当初他与宋锋说好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要照顾宋锦。 还有一个便是,这个小姑娘的确招人喜欢。 娶她做妻子,他没有什么不同意。 宋锦将茶杯推过去,刚好碰到王献的神情。 宋锦抿了抿唇,装作没有看见,她道:“王大哥,你上值的时间是不是到了?” 王献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天光已经大亮,他的确应该去户部上值,最近开年,正好是户部正忙的时候。 王献起身,宋锦将包好的糕点送到他手里:“王大哥,你拿着中午吃。” 王献也没有推辞,他点点头,拎着糕点抬步离开。 宋锦一路将人送到门口,看着王献的背影越来越远,她秀气的眉间略微簇起。 王大哥的心意她懂的。 王大哥是个守诺之人,为了和哥哥的约定,他想娶自己并不奇怪。 可是宋锦知道,她只把王献当哥哥。 仅仅是哥哥而已。 她不应该耽误王献去找一个好姻缘。 而且…… 将近一年了,她在京都已经稳定下来。 也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顺眼的夫君了! 第49章 他的侧脸很像谢峤。 不到晌午,宋锦才将糕点都放到蒸笼里,还有一些糕点是需要烤制的。 京都的糕点和崇州不太一样。 崇州的糕点更着重的是味道,而京都的却是样式和心意。 有时那些大户人家都不吃糕点,只在桌子上摆着当作装饰。 宋锦的手巧,刚刚租下来铺子的时候,她到处在京都的糕点铺子买些糕点来研究。 这一年经过她的努力,小小的糕点铺子也有些名声。 糕点放上蒸笼,趁着没有顾客,宋锦坐在铺子里的小桌子前,撑着头饶有兴致地往外面看。 临近晌午,外面的人熙熙攘攘。 即使是在京都中的平民,身上的穿着也十分讲究,年轻少年更是多。 宋锦的铺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可她一点都不无聊,每日做做生意,看看热闹,日子过的惬意。 日头往头上的挪,街上的人被照的看不清人脸,恍惚间,宋锦好似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人身姿高大,直直往铺子里面走。 宋锦一时没看清那人的脸,心里却下意识地紧张。 直到那人进门,宋锦才看清楚样貌。 不是他。 宋锦赶紧起身,招呼道:“公子想要买些什么?” 见着是个年轻的小姑娘,那人有些害羞。 宋锦见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衣,可却十分干净,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 宋锦抿抿唇。 也是,谢峤是谢家家主,他现在应当不会再穿这种衣衫。 那人看了眼有些空荡的柜台,有些着急:“请问现在柜上还有桃花酥吗?我娘子爱吃你家的糕点,如今她马上就要生了,只想着在生产之前吃一口。” “有的,大哥不要着急,这一锅马上就好了。”宋锦劝着,走到桌子前给男子倒了杯水:“大哥稍坐一会儿。” 男子点头,道了声“多谢”后,便端正的坐在桌子前。 宋锦走回到柜台后,看着这个男子略像谢峤的侧脸。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她看着符沧带着谢峤离开,便拿着小包袱直接跳下了车。 这是她在告诉符沧有近路时就已经想好的。 那夜的谢峤太过霸道,她与谢峤实在沟通不了,她不懂为什么谢峤既然不喜欢她,还非要把她带回到京都做妾。 她不愿意。 只能逃跑。 当时符沧已经奔出去好远,根本不会注意她根本没回车上。 夜深,她抱着小包袱不敢走远,只躲在一颗大树后面。 好在她从未听过这郊外有野兽和贼人,也就能放心了点。 只是她隐隐的听着,好像有马车狂奔的声音。 天亮之后,她走到下一个镇子重新租了车,一路上边走边停,用了一个多月才到了京都,找到王献,让他带着自己去了京都的父母家。 将哥哥的灵位安顿好之后,她便在菱角坊租了一个小铺子卖糕点。 后来小铺子挣了些钱,她托人想要回崇州想要将雀儿带过来,却不想雀儿在她离开之后不久就被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再也没有消息。 宋锦没有办法,只得让崇州的人打听雀儿的下落,要是知道她在何处,她便将雀儿赎回来。 看着这人的侧脸,宋锦不由得皱皱眉间。 那天晚上谢峤看起来伤得很严重,可都已经一年了,她也没听到谢峤死掉的消息。 他应该还活着吧? 其实宋锦也托人回去偷偷打听过,发现并没有人去寻她。 宋锦想着,谢峤肯定是放弃带她回京了。 毕竟谢峤那么古板又重礼,她这次趁着他昏迷不告而别,他肯定不会再找自己。 一定就当作没有过她这个人。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决定留在京都,反正谢峤就算再看见她,也一定会当作不认识。 这样也好。 本来他们两个就是阴差阳错的露水姻缘。 她是喜欢好看的男子,但她更想普通嫁娶,做人家的正头娘子。 才不要做妾。 宋锦正想着,炉子上的笼屉热气渐消,宋锦手脚利索的将桃花酥包好递给那人,除此之外,又多包了两块红红的喜饼。 那人有些局促,原本放在柜台上正好的钱他觉得不够,又要往里面填。 宋锦赶紧拦住:“这是我赠给嫂子的,里面是红枣馅儿的,正好嫂子生孩子补补气血,我也正好沾沾喜气。” 那人十分感谢:“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待男子拎着糕点急匆匆地离开,宋锦才将炉子里的其他糕点拿出来。 这盒糕点精致,烤出来的糕点更要快些吃。 宋锦是掐着时间做的。 果然,她这面刚刚好做还没等装盒,一个穿着讲究的女子便进来。 她笑得爽朗:“掌柜的,我来取夫人的定的糕点。” “春杏姐姐稍等,糕点刚刚出炉,我这便给姐姐打包。”宋锦笑眼弯弯,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食盒,小心地将糕点装进去。 春杏姐姐是林家的侍女,这林家是个商户,在京都中做着瓷器和绸缎生意。 听说这个林夫人也厉害,那绸缎生意便是林夫人自己的。 前些时日春杏姐姐无意间买了她的糕点回去,林夫人瞧着好看便尝了一块,之后便总来她这里定。 春杏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她看着宋锦打包,笑着道:“过几日我家夫人还要订一些糕点去金明池聚会,到时候我家夫人将你的糕点推给其他人,到时候其他夫人若是喜欢,说不定你这小铺子没多久就能换成大铺子了!” 宋锦听着心里高兴:“真的嘛!多谢夫人抬爱,什么时候要糕点春杏姐姐来说一声便好,我一定尽心尽力的做,绝不给夫人丢脸!” 春杏比宋锦年长一些,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你做的点心我放心,这也是你露脸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 宋锦连连点头:“春杏姐姐说的是!” “不过小丫头,过几日的金明池赏花宴,你不去凑凑热闹?”春杏喝了口茶,随意问道。 宋锦到京都时间不算太长,她不知道什么是赏花宴:“金明池不是官家的地方吗?我们平民百姓要如何进去?” 春杏笑了声。 宋锦的情况她知道一些,这丫头来京都时间不长,自然不知道京都的习俗。 春杏解释道:“官家体恤百姓,愿与民同乐,所以每年便开放几日金明池让大家进去观赏。” 宋锦有些犹豫:“那那些达官贵人们不会一起吧?” 春杏不知道宋锦是怕碰到谢峤,她只以为是小姑娘怕冲撞了贵人。 她笑道:“放心,官家还有那些达官显贵不会挤在那几日,他们都是在园子封闭的时候去游玩的,你碰不到他们。” 宋锦虽放心,但还是有些犹豫。 那日金明池春宴踏青,来买糕点的人肯定多。 春杏看出宋锦的犹豫,她认真的劝:“你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但是姻缘却不顺,你前面那个夫君命薄,你还年轻,万不可忘不掉旧人将自己耽误了,那金明池的春宴说是赏花,可暗里却是京都的少男少女去相亲的日子,你虽是嫁过人,但京都的人却不介意这些,你若是听我的,便去试试。” 相亲? 宋锦眼睛亮了下。 她虽然经营个小铺子,可菱角坊的位置偏,在京都的边边角角,碰到的人也有限。 她最近刚好想要找个顺眼的夫君。 王大哥的心思她知道,就算是自己跟他说清楚,估计他也不会给她找好姻缘。 不如她自己去相看一下。 京都的好少年有许多,就算没有碰到好姻缘也不要紧,就当是去养养眼。 反正也不会碰到谢峤。 宋锦想着,她将糕点打包好,又给春杏姐姐包了两块她新研究的糕点。 嘴甜道:“麻烦春杏姐姐帮我尝尝这新糕点味道如何?” 春杏接下食盒,抿嘴一笑:“你个小丫头惯会做生意的!” 宋锦笑笑,一路把春杏送出了门。 下午开始,小铺子便有些忙碌,直到傍晚将糕点全部卖光,宋锦才堪堪歇一会儿。 她一抬头,便见着站在铺子外面等她的王献。 王献一身官服,显然刚从衙上回来,他就那么站在门口没有打扰宋锦,不知道站了多久。 宋锦有些惊讶:“王大哥,你怎么不进来?” 王献摇摇头:“今晨母亲说让你晚上去家里吃饭,我早上来时忘跟你说了,这便过来接你,我们一同回去。” 早上的时候,王伯母送了块腊肉给她。 宋锦原本就想着晚上买些东西给去看看,毕竟她初来京都那段时间,是王伯母在照顾她。 宋锦没有推辞,她迅速地收拾好摊子,换了身新襦裙和袄子,跟着王献一同往王家走。 宋锦手里拎着她新做的点心,还有路上买的新鲜果子。 只不过那果子重,是王献在提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夕阳之下,像一对刚刚新婚的小夫妻。 王献跟在宋锦的后身处,他略带微笑,低头看着面前走着的小姑娘。 他心中暖意涌动。 他对宋锦,像是对妹妹,也像是对妻子。 这般可爱的小姑娘,谁都会喜欢。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说,在宋锦刚来的那段时候,宋锦借住在王家一个月,那段时间就有人来打听她想要提亲*,他都让母亲给挡了回去。 他觉得当时宋锦新寡,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些事。 后来就是他不想让她听到那些事。 可是现在。 他看着面前走着的小姑娘,心中有些话好像是时候说出口了。 若是她还没有忘记她亡夫,他便等着也无妨。 总之,他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也想知道她的心意。 他这么想着,忽然停住脚,叫道:“阿锦……” 而前面的小姑娘也同时停下。 她回头,眨着一双杏眼问道:“王大哥,你知道金明池的春宴是在何时嘛?” 第50章 【这个少年不错,适合当夫君哒!】 二月十五,金明池。 虽是刚入春日不久,但京都的早春就有许多花盛放,金明池园子中的花更是如此。 天刚亮不久,便有许多城中的少女早早等着金明池开,园子外面的路一时被马车挤得严严实实。 清早的菱角坊也极热闹。 天还没亮,宋锦便早早起来做了两大盒糕点。 待她将糕点装好,自己便拎着从铺子的侧门出去。 刚一开门,她便见着王献等在外面。 宋锦愣了下:“王大哥,你怎么在这?” 王献顺手就将宋锦手上的糕点帮忙拎过来,他随意道:“你今日要去金明池,我看你今日没打算开门,便在这里等你。” 宋锦跟着他的身后,笑道:“王大哥今日也要去嘛?” 王献点头:“今日正巧是休沐,我左右也无事我,我娘让我多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王献往日不爱出门,王伯母已经跟她说过好多次,可王大哥总是不听,只一门在家看书。 今日能让王大哥出门,看起来王伯母是发了好大的火。 宋锦扬唇偷笑了下。 王大哥这个人平常妥帖稳重,可是一想到他在家被他娘亲唠叨的样子,宋锦就忍不住想笑。 王献拎着两盒点心走到街上,他走向一辆马车,将食盒放妥帖之后,回身去扶宋锦。 宋锦有点惊讶:“王大哥,你还租车了?” “嗯。”王献点头,“去金明池的人多,姑娘们乘马车出行最方便。” 宋锦从未参加过什么春宴,自然没想到这个。 她本来想步行去的。 宋锦没推辞。 她身姿灵巧,不用王献扶她,自己就登上马车。 王献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心,有些无奈。 随即他也跟着上去。 宋锦来京都将近一年,但却没怎么好好逛过,说起京都上的玩乐,都是宋锦在崇州从未听到过的。 宋锦想着,她坐在车窗旁,将帘子掀开。 饶有兴致地朝外面看。 王献也就在这个时候才敢仔细看她。 宋锦今日特意装扮过,一身嫩黄色的袄子还有淡绿色的襦裙,都是簇新的春装。 为了应景,她的发髻上只簪了几朵黄白色的珍珠小花儿,显得整个人娇俏又可爱。 她今日是真的很认真的参加春宴。 只是不知,她是不是如那些少女一样,想要去春宴相看好夫君? 他不由得想到那夜他刚想与宋锦表明自己的心意,却被宋锦回身打岔。 他本有机会再说,可是他看到宋锦的眼睛。 少女的眼神中都是清明,但没有半丝爱意。 那些话他便顿在嘴边,再也说不出口。 正在瞧热闹的宋锦浑然不知,她见着外面的人群簇拥,马车渐渐慢下来,笑道:“王大哥,这京都的人可真多啊。” 王献回神:“京都中人本就很多,加上今日金明池开,城中许多人便会来踏春赏景。” 宋锦有些奇怪:“虽说京都中的气温要高一些,可是外面的花也没开几朵,金明池中的花有很多吗?” “金明池园子里的花要多一些。”王献解释:“距离金明池不远处有一处温泉,金明池园子的温度便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花也开得早。” 宋锦的头都没回,只讶然:“原来是这样!”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 王献看了眼放在外面的食盒:“阿锦,你带这么多糕点进去,一个人能吃得完吗?” 宋锦这才把眼睛收回来:“这些糕点不是我的,是林夫人定的,我想着今日我也去春宴,便没让春杏姐姐来取,我给夫人带过去就行。” 她知道林夫人到金明池的时间。 现在还早,她不着急。 虽然前面已经排了不少马车,但毕竟时间还早,宋锦没有等太久,马车便行驶到了金明池门前。 这里不准马车停留,宋锦和王献迅速下了马车,在登记之后便入了园子。 刚刚进去,宋锦便控制住的睁大眼睛。 她原本以为金明池只是一个池子,就算是旁边有园子也不会那么大。 可是当她亲眼看到,便只能惊讶的睁大眼。 这这这! 难怪别人说这京都是富贵窝。 这金明池也太大了! 王献见着少女吃惊,他弯了下唇。 低声提醒:“阿锦,这金明池的园子大,更有一些私人的楼阁早已经被贵人定下,你不如跟我在一起走,我给你引路。” 宋锦刚想拒绝,却听着旁边有几个人迎声而来:“哎?王献?你怎么在这?” 王献回头,见着三个人朝他这面来,几步就走到他们面前。 里面一个高个子的青年性格爽朗:“昨日我们邀你一起来你还不愿意,今天怎么偷偷来了?” 那人说着,发现王献身旁还沾着一个姑娘。 那三人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宋锦,才道:“王献,这姑娘是?” 王献想了下,这才开口介绍:“这是我朋友的妹妹,宋锦。” 王献又对宋锦:“这是我同僚。” 宋锦人乖巧又礼貌,她微微福身:“见过各位大人。” “可不敢,我们就是一个小小文书,可称不上什么大人。”那三个人也礼貌地回礼,随即笑着揽住王献的肩膀,不让他逃:“走走走,让你妹妹自己在园子里逛逛,那边好像有赛诗的,我们去凑凑热闹!” 王献顿在原地回头看宋锦。 这金明池虽然是男女不分席,但一般情况下男子都在东边赛诗打马饮酒,女子在西侧赏花吃茶点说话。 王献是想一直陪着宋锦,可的确有些地方不太方便。 宋锦闻言,赶紧从王献手里把食盒接过来:“王大哥,你去吧,我先去把糕点给林夫人送过去,剩下的我自己逛逛就行!” 旁边有三个人等着,王献也只能答应。 他只叮嘱道:“等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宋锦赶紧点头。 那三人看着王献的样子,笑道:“别磨蹭了,一会人多了!” 说着,王献便被被三个人抓着离开。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频频回头去看宋锦。 直到再也看不到王献的身影,宋锦才微微的松了口气。 刚刚在车上,她可真害怕王大哥把那天晚上没说出口的话给说出来。 她肯定会拒绝。 但怪尴尬的。 宋锦想着,旁边的人已经多起来。 她赶紧拎着食盒,朝西侧的一块写着“秀色”的大石头而去。 金明池今日人多,好在有不少小姑娘已经来了好几次,宋锦一路打听,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那块大石头。 此处刚好在园子中的内湖旁边。 她站在这里,湖面上的风微微吹动她的发梢,少女娇俏的面容如春日一般。 隔着湖面,许多少年瞧到这一幕。 纷纷四处问询这是哪家的小娘子。 宋锦没等多久,春杏姐姐便来了。 宋锦本就在等人,见着人来了,她便笑着迎上去:“春杏姐姐。” “你这小丫头来的倒早。”林夫人她们刚刚在暖阁坐定,春杏便先来取糕点。 宋锦低着头笑,她将食盒交给春杏:“这是我早上刚做的,都是林夫人往日爱吃的口味,姐姐放心。” 春杏打开食盒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她看向宋锦,发觉今日的小姑娘特意打扮了一下。 她笑着道:“你今日来就对了,这热闹一年一次,可比你守着你那个小铺子强许多,钱什么时候都能挣,但是热闹却不是经常能见。” 宋锦低头害羞的笑。 她可没好意思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只道:“我也是好奇这个金明池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才来看看。” 春杏上下打量了一下宋锦。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知道宋锦是个乖的,不会惹事,便拉着她往暖阁的方向走。 “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景色比这里强上百倍!” 宋锦瞧着春杏带着她去的方向,正是刚刚王献说经常有贵人在的地方。 她小声:“春杏姐姐,那里我能进去吗?” “没事的,我带你进去,你不进暖阁里面,只在外面的廊亭上看看。”春杏十分相信宋锦。 春杏跟着林夫人很多年,知道夫人待人宽厚,而且夫人也是知道宋锦的。 带宋锦进来,林夫人不会生气。 宋锦本来想拒绝,可是越往里面走,景色越是开阔,宋锦也就不再推辞。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春杏一路将宋锦带到廊亭上,自己便转身离开,交代宋锦在这里看多久都行。 若是无趣了,便可以自行离开。 宋锦乖巧点头,她坐在廊亭上的围栏边,静静地撑着头看远处的景色。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好。 刚刚宋锦只是在金明池园子中看景色,可是现在,她登上暖阁坐在廊亭处向远处眺望。 整个金明池的景色尽收眼底。 宋锦不禁感叹。 从景色中跳出来看,园子中的人也变成了景色。 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像是画中,十分有趣。 而且…… 宋锦的目力不错,此处也不高,那些少年脸和身姿宋锦刚好能看得清楚。 不多时,她便看到了好几个心仪的。 她抿抿唇,目不转睛地继续往人堆里面看。 【唔,这个少年不错哎!个子高高的,可是脸上怎么长了个痣,不行不行。】 【欸?这个可以哎!天,他怎么穿了这么厚的鞋,他到底是有多矮啊!】 【哦哦哦,这个好棒好棒!不对啊!怎么还和旁边的姑娘亲起来了,啊啊啊啊好刺激啊!】 【……】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金明池园子外。 谢铮看了眼自己这个一路无话的哥哥,心头发闷,最后他忍无可忍,道:“哥,你好歹说说话行不行,你在这一坐像个死了一样,怪瘆人的。” 谢铮说罢,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峤。 只见谢峤一身素色锦袍,头上仅仅插了一只白玉簪,身上唯一有颜色的地方,便是他佩戴在腰间的那枚黄色锦袋。 他神情淡漠,好似并不关心面前的人或者事。 谢铮看得直皱眉。 自从谢峤从崇州回来之后就一直这副鳏夫样子,谁说也不听,比之前更难相处。 甚至前些时日娘为哥哥说亲,还被哥哥直接推掉,甚至还说若是母亲想要抱孙子,不如在族中找一个喜欢的过继过来。 哥哥是谢家家主,说话一言九鼎。 这一番话把母亲气得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哥哥。 昨夜夜深,母亲将他悄悄找回去,说是在春宴中给哥哥安排了一个贵女相看,让他明日把哥哥带到金明池。 他原本想要拒绝,他可不敢惹哥哥。 可是后来一想,他也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今日便找了个由头把哥哥带出来。 这样既能给母亲交代,又能带哥哥出来散散心。 说不定在春宴上,哥哥就能找到个看对眼的也说不定。 听见谢铮说话,谢峤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抬眼去看谢铮。 他冷声道:“你今日叫我出来,到底为何?” 谢铮从小就怕谢峤,听着谢峤问话,他脖子缩了下,骗道:“还不是我娘子今日的手帕交在这里相亲,她过来帮着看一眼,你知道的,这来春宴的男人穿的都跟花孔雀一样,要是我娘子看上了别人,我就得和你一起做和尚了。” 谢峤冷眼瞥谢铮。 谢铮更怕,他接着道:“哥,你就在暖阁里做坐着就行,但我今日要是真生气要打人的话,你就在旁边拦着点我,要不然我娘子回去会生气的。” 谢峤眼睛微阖。 不愿意再理他。 说话间,马车就已经到了金明池。 谢铮带着谢峤从往日只有贵族才能进的门进入,不多时便到了暖阁。 这暖和是谢铮早就准备好的,这里位置僻静,没有人过来打扰,正好是哥哥喜欢的。 谢铮将谢峤安顿好:“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人。” 说罢,谢峤便被一个人扔在暖阁里。 好在暖阁安静,谢峤也不觉得吵闹。 他脸色沉静,冷眼看着窗外的春景,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 他的心好似已经被冰封在崇州的冬夜。 只是看到这满园的春色,他不由得想起宋锦。 若是他的小妻子还在,看着这样的景色,一定会惊讶的睁大眼,说京都就是富贵。 可是…… 谢峤下意识地将别在腰间的锦袋捏起,不住的摩挲。 现在她不在。 她永远都不会在了。 即使将近一年,他依旧能想到宋锦的模样。 可是他有些害怕。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若是有一日他再也记不清宋锦的样子,他要如何? 这一年,他拼尽全力将那晚的黑衣人给查清,果然不出他所料,是郑家,更是齐王。 他无数次想要亲手将齐王碎尸万端,可是如今的局势不行。 他是宋锦的丈夫,但也是谢家的家主,是朝中重臣。 他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他确定,有一日,终有一日。 他定会将齐王亲自除掉。 谢峤想着,眼中尽是锐利的冰霜。 他冰凉的手指,将那个已经有些褪色的锦囊握紧,他微微阖眼,感受着锦囊的温度。 像是将少女的爱慕紧紧攥住。 这是宋锦的心愿,她想要与自己心意相通。 少女的心声无数次的回响在他的耳边。 那些原本的近在咫尺,现在却毫无踪迹。 他冷眼看着窗外鲜活的少男少女,觉得自己和他们好似不在一个世界。 若是可以,他倒是想要去另外一个地方,或许能再次听到宋锦的声音。 他这般想着,手心中的锦囊好似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 他的耳边忽然飘来了一句若隐非现的话—— 【欸!这个少年腰身不错,脸也好看,一看就能一夜好几次,可真是个当夫君的好料子啊!】 第51章 我是一个小寡妇,夫君去年刚刚死掉。 风吹湖面,带来隐隐花香。 宋锦撑着头饶有兴致地朝东侧看。 东侧都是男子们在玩乐,王献也在那处。 东侧男子虽多,但不都是聚在一起。 喜欢热闹的就聚在一处赛诗斗酒,有些喜欢安静地就在湖边赏景。 还有一些不愿意凑热闹的,正在园子里随意地逛,十分闲适。 宋锦偶尔也会看看西侧。 那里都是些姑娘们在赏花,大多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甚至还有一些成群结队,总之每个都花枝招展。 反倒是显得宋锦一个人这里有些孤单。 可宋锦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在这里看美男可有意思极了。 此处没人,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眼珠子掉在那些公子身上都没有人管。 说实话,京都的男子要比崇州的好看很多。 虽然比不上谢峤,可到底是天子脚下,就算是平民也带着几分风流,更别提这些人中不乏有家中条件好的,贵气也沾染几分。 谢峤那种天之骄子,自然是凡人比不上的。 现在想想,谢峤应当回到谢家好好过他的日子了,反正不管如何,也跟她没有干系。 宋锦这次选夫君,她心里有些盘算。 除了长得好看这一点不能变之外,她还得找一个性格好一些的,不要那么不解风情。 如果能跟她一起看那些图册就更好了。 崇州的那本图册她没带来,可是京都毕竟是大城市,什么都有的! 宋锦在书舍淘食谱的时候就顺路带回来两本。 内容十分刺激! 宋锦不经意间脑海里就钻出来了几个画面。 她脸红扑扑的,嘻嘻笑了两下。 接着继续朝东侧看。 那些少年身上被阳光照着,日头从湖面上折射到他们脸上,每一个都觉得耀眼。 此处地势偏高,宋锦也瞧到了许多面红耳赤。 有些是男子起初还不好意思,后来便直接拉住了姑娘的手。 一对直接躲在假山后面亲的忘我,没过多久,宋锦都看见了那姑娘的红色小衣! 还有一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吵完架之后一个转身就跑,一个在后面奋力的追,两个人像花蝴蝶一样在花间跑来跑去。 宋锦觉得这花花世界可真是热闹。 怪不得京都中的人都喜欢来春宴,她也喜欢! 日头照到正头,宋锦原本坐的地方被阳光晒到,她迅速挪到另外一个角度。 这么一瞥,她见到了一个少年。 然后眼睛就再也挪不开。 那少年正坐在马上打马球。 因着进了一球,他兴奋地举起球杆,与旁边的人兴奋欢呼。 少年一身石榴红锦袍,头上亦是同色的头巾。 少年恣意风流,连满院子的花都失了颜色! 宋锦眨眨眼,心脏不由她控制的狂跳。 她从未! 从未见过这样张扬的少年! 她在崇州见到过那种有钱的公子哥,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盛气凌人,对着自己时会打量她,眼中却带着不屑。 明明年龄不大,可是却如同那些脑满肠肥的中年人一样,令人作呕。 可是眼前的少年却不一样! 他张扬明媚,好似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 在阳光下,她不由得直直愣住。 一双漂亮的杏眼一点也挪不开。 她的心中在大声的叫嚣。 【天!这个人好少年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耀眼这么帅啊,他看起来好像不大的样子!】 【而且他的腰身不错,脸也好看,一看就能一夜好几次,可真是个当夫君的好料子啊!】 暖阁中,谢峤原本冷冽的表情却在冰冻过后瞬间崩塌的四分五裂! 他攥紧手中的锦袋,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刚刚! 他刚刚是听到了宋锦的声音?! 他双眼霎时间猩红,理智告诉他是他听错了,只是一个相似的声音,宋锦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夜的崇州,死在了那个悬崖下。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有些分不清楚,是因为他这么长时间太过想念,所以自己的精神早已崩溃,才能在此处再次听到宋锦的声音。 这是幻听。 这一定是幻听! 可是他知道,就算是幻听,他也想再多听几句,就算是濒死的沉沦,他竟然也希望继续这样下去。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期盼着能再赏赐他。 一句。 哪怕是一句都好。 四周越静,那声音越清晰。 随即铺天盖地而来。 那声音一句比一句热烈。 他有些怀疑这声音是不是真的。 他难道已经入魔,已经病入膏肓? 他猛地睁开眼,顺着那声音找去。 他刚才静静地分辨过,那些声音不是从他的耳边传来,而是直直进入到他的脑海中。 跟他以前听到宋锦心声时一模一样。 他只能听到宋锦的心声。 那这声音绝不会是别人的! 万一…… 万一呢? 谢峤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是不是宋锦没有死。 现在就在他的周围。 甚至就算宋锦是鬼,他也想再见一见她。 他这么想着,顺着那声音寻去。 他走到窗边轻轻地打开窗户。 像是怕惊到宋锦,这样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窗户被推开的瞬间,阳光直射他的眼眸。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这般耀眼的阳光,这段时间,他总是生活在黑暗之中。 他下意识地低头闭眼。 可是在闭眼的瞬间,他恍然间看见在暖阁下面的回廊处,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十分熟悉。 是他亲手搂抱过的。 他确定,那是宋锦。 他一时顿在原地,在阳光下,他好像看见了海市蜃楼。 他不敢信,可是却想要相信。 他一瞬间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若是他下去找宋锦,她会不会一下子消失? 他不敢。 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阳光下,无耻贪婪着汲取着宋锦给他的暖意和阳光。 直到他看见,有个少女走到回廊上的宋锦旁边,轻声和她说话。 谢峤心中一滞! 不是他的幻觉! 这个宋锦,竟然是真的! 日头暖意洋洋,宋锦正看得开心,心里不住的激荡,眼睛也是亮亮。 可是蓦地,她觉得后背一凉。 她抖了一下。 怎么回事? 背后冷冷的,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看她。 救命。 这地方这么安静,不会是有鬼吧? 宋锦缩缩脖子,刚鼓起勇气回头去找找,可是她旁边却突然出现一个姑娘。 宋锦吓了一跳,她眨眨眼:“你是?” 那姑娘身上穿着精致的衣裙,她长得好看,头上也戴着京都中时兴的珠钗。 那少女打量了一下宋锦,道:“我叫姜瑶。” 宋锦仔细地想了下,发现面前的少女她从未见过,便礼貌道:“你好,我认识你吗?” 姜瑶摇头,她指指东边的马球场:“你刚刚一直看的那个人,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是我哥哥。” 宋锦脸一红。 啊? 救命! 那人怎么知道的啊。 她明明看得很矜持啊! 好尴尬好尴尬! 谁能救救她! 宋锦被抓包,还是被对方的妹妹抓包。 她没有否认,只是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哈……我不是故意看的。” 说完,宋锦的头更低。 都要钻到胸口里。 她说谎了。 她就是故意看的。 “没关系,这京都里有好多人都看我哥哥的,你又不是第一个。”姜瑶无所谓的说。 宋锦刚刚松口气,却听着姜瑶接着说道:“可是你倒是我哥哥第一个看到的人。” 宋锦心一跳。 她抬头眨眼:“啊?” 这是什么意思? 姜瑶不客气的坐在宋锦的旁边,这才好好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 刚刚哥哥让她过来问一下这个姑娘是谁的时候她都惊了! 她可从未见过她哥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 甚至只是还是远远瞧上一眼的。 原本她和小姐妹们玩的正开心,被哥哥这么一打断她有点不太开心。 可是一听到是这个事,她瞬间被激起好奇心。 她有点好奇到底是哪个姑娘这么好命,竟然能被她哥看中。 还劳动她亲自来问。 她一路走到暖阁廊亭,便看着这个少女正乖巧的坐在那里,她一身裙子很是普通,头上也戴的是不值钱的珠花。 不过这么看着,倒还算顺眼。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呆呆地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她倒像是个老实人。 姜瑶解释道:“我哥哥刚刚在球场上看到你,便让我来问问,你是谁,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侍女和伙伴呢?” 宋锦听明白了。 只是她有点好奇,她刚刚明明没有和那个人对视,那个人是怎么发现她的? 这么想着,可是宋锦没问。 肯定是自己的眼神太露骨了! 面前的姑娘衣着华贵,说话也并不唯唯诺诺,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宋锦想着不要得罪这种贵女。 便礼貌地回答:“我叫宋锦,我是在菱角坊开糕点铺子的,我一个人来的,没有侍女和伙伴。” 宋锦说完,明显看着姜瑶的表情顿住。 面色开始有些不好。 姜瑶也没想到宋锦竟然只是一个开铺子的。 能进此处暖阁的人非富即贵,她想着这个少女既然能出现在暖阁这里,身份自然也不会太差,跟他们姜家也还算相配。 可是。 她怎么是个卖糕点的? 什么菱角坊,这地方她都没听过。 她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是平民的地方。 这么一看,宋锦身上的衣衫首饰就变得更寒酸了。 宋锦觉得姜瑶的表情在听到她是做什么的时候变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 宋锦忽然明白,这个贵女好像在嫌弃她。 真遗憾。 看来她和那个少年不是一路的。 不如速战速决。 宋锦装作没看明白姜瑶的表情,接着道:“对了,我还是一个寡妇,夫君去年刚刚死掉。” 说完,她看着姜瑶的表情更加震惊。 与此同时。 后背那股凉飕飕的感觉,也更明显了! 第52章 她像一个安静的小仙子。 寡妇? 夫君在去年刚刚死掉? 谢峤站在暖阁的窗户旁,将宋锦的话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随即,他有些恍惚。 宋锦说得诚恳自然,自然到他都开始怀疑当初死的是不是自己。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拳头不自觉的攥紧。 开始无声冷笑。 是的。 他没有疯,也没有老到耳朵出现幻听,下面的那个人就是宋锦,真真实实的宋锦! 那晚她不仅没有死,就生活在京都中。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宋锦发生什么,但是他明确的知晓,宋锦来到京都并没有找他,哪怕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找他。 她这一年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在阳光下,少女娇俏可人,身上的衣衫也不再是粗衣棉布,而是换成了好看的襦裙。 倒是比崇州时还要漂亮。 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在这春宴中正如其他那些怀春少女一样,正准备找自己的好郎君。 她说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他明明还活着,宋锦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 谢峤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除非这个小姑娘觉得他是个耽误她找好姻缘的累赘,不如死了干净。 好。 好好好。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或者竟然对她来说是多余的! 谢峤的眸色泛冷,他克制着自己,依旧贪婪地看廊亭中的少女。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年他表面虽然如常,可是内里早就已经疯了。 而那个他日日夜夜想念的小妻子,在没有他的生活里,过得逍遥自在。 她不仅依旧如花一般可人,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小铺子,她的一切都是鲜活的,欣欣向荣的。 反观他,权势滔天,锦衣华服,却早就已经坏败不堪,与那棺材里的尸体,就只剩下一口气的差别。 谢峤胸口发闷,嘴角的冷笑更盛。 可是那笑却阴恻恻的,谁看到都会打个哆嗦。 他现在真的很想下去抓住宋锦,好好的问问她,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在回来之后不愿意回来找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么久在外面逍遥快活,甚至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努力给自己另找佳婿! 那他算什么? 就应该死掉的无用前夫吗! 谢峤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冲破胸膛。 冰凉许久的身子再次被热血充盈! 他转身想要冲下去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他蓦地顿住。 不行。 不管当初是为何,但她的选择便是与他一刀两断,再也不见。 他的小妻子向来都不听话,若是她现在依旧想躲,下一次他定不会再次这么好命的去与她重逢。 他闭了闭眼,将心间的涌动压下。 不行。 现在还不是他们见面的时候。 他得知道当初宋锦是为什么不想要跟他回来,甚至再大难不死之后,宁可自己在外面受罪,也不愿意来找他。 他张开眸子,原先冰冷的眸色看向宋锦时已经带了些温度。 她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很好。 她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好少年当夫婿,那不行。 反正他原本就想着守宋锦一世,如今她回来了,他们的时间很多,绝不急在这一时。 那些深夜里的孤单寂寞他已经刻入骨髓,那些 这一次,他绝不可能放手。 想到这,他的神思微敛,只定定的看着下面的少女。 宋锦觉得身后的凉意少了两分,可她依旧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直到终于震惊结束的姜瑶缓过神,可她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还想要再次确认:“你竟然嫁人了,竟然还是个寡妇?!” 宋锦点头承认,她觉得没有什么,可是面前少女的态度却让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好看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下。 她保持着礼貌:“是的,刚刚我经过你哥哥允许就看他,是我唐突了,你替我给你哥哥道声抱歉。” 姜瑶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低声道:“没关系,我哥哥不会介意。” 宋锦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即,两个少女之间一时无话。 姜瑶本来想立刻就走的,可是她还是略坐了坐,她看着宋锦,有点犹豫的说:“其实,我不讨厌你的。” 宋锦倒是有点意外。 她抬眸去看姜瑶,刚刚她明明是在嫌弃她,可是现在她又来道歉。 宋锦有点搞不懂这些贵女,只能淡淡的“嗯”一声。 姜瑶低声道:“我虽然不太确定我哥哥的心意,但是你这个情况,肯定是不能嫁给我哥哥了,我一会儿就去跟我哥哥说,你就当我没有来找过你,如何?” 宋锦也觉得当作没见过最好:“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而且我也不认识别人。” 姜瑶觉得眼前的人虽然穷酸了点,但还是很懂事的。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宋锦点点头,她没有起身去送,只是看着姜瑶慢慢离开走远。 待再也看不到人,宋锦才回过头继续撑着往东边看,只不过她这次看得小心了一点。 姜瑶来这么一遭,宋锦的心情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只不过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时间长了,也是有点无聊。 更何况,她总是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刚才已经四处张望过,根本没看到人。 可是那股感觉却一直都在。 奇奇怪怪的。 说不定是这个地方不干净。 刚刚春杏姐姐说她自便就可以,她在这里也待了许久,暖阁的景色确实不错,她看得已经很满足了。 宋锦想着,她提着裙角慢慢地往暖阁外面走。 说不定在金明池里,她会碰上更好的少年。 这么想着,她嘴角扬起笑,哒哒哒地往外走。 谢峤看着宋锦离开,她嘴角的那抹明媚的笑让他觉得熟悉。 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确定,宋锦回来了。 宋锦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见着宋锦离开,谢峤沉声:“符沧。” 一直守在暖阁外面的符沧温声进入,他道:“公子。” 谢峤一直看着窗户外面,直到再也看不见宋*锦的身影才回身。 他闲适地整了整袖子,随意道:“走,我们也出去逛逛。” 符沧愣住。 他直接震惊到抬头去看谢峤! 公子这是怎么了! 自从公子自崇州回来之后,他就比以往更要冷漠,甚至连衣服都换成素服,俨然一副鳏夫模样。 平常除了入宫和教授太子之外,公子深居简出,唯有齐王的消息能让他上心,激起他心中的狠意,除去这些,剩下的玩乐他一概谢绝。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 今天他是回春了嘛竟然还要出去逛逛! 符沧抬头,看着谢峤原本苍白的面色竟然好似多了些红润,精气神也不似往日的冷酷。 更像是在崇州的时候。 他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跟在公子的身后往园子中走,好在公子只是在园子的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站着,他定定的看着不远处,有些沉默。 只有面色有些不明。 宋锦也没想到自己一到金明池就有人过来搭讪,她被吓了一跳,只能礼貌的笑。 人倒是挺多,就是长得都蛮…… 普通的。 宋锦叹了口气,在心里小声的埋怨了一句。 都赖谢峤,把她的胃口给吊高了。 今日看上的那个马场上的少年倒是不错,就是人家身份太高。 宋锦可不想再背什么家规。 宋锦应付完那些来跟他说话的人,终于能跑出来找到一个安静地方待一会儿。 可是…… 她怎么感觉那个凉飕飕的感觉又出现了? 还未等宋锦细细观察,王献便从远处走来。 他终于摆脱了缠着他的那帮同僚,火急火燎的往这面赶。 这个场面,他不想让宋锦落单。 王献在各处找了一阵,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宋锦。 她小小一个人躲在大片的花丛中,阳光的映衬下,像一个安静的小仙子。 他不由得脚步,轻轻呼吸,生怕打扰到宋锦。 他停在不远处看她,过了一阵才叫:“阿锦。” 宋锦回头,在看见王献时眼睛瞬间充满笑意,她声音清脆:“王大哥,你那边都完事了嘛!” 王献轻轻地“嗯”一声,朝她走过去。 他顺着宋锦刚才的方向看:“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金明池里面的鱼又大又肥,肯定很好吃,而且里面的鱼红红的很可爱,要是做成糕点样子肯定卖的很好!” 宋锦兴致勃勃地说着,王献的神色便更柔。 他又问道:“刚刚有人来找你说话吗?” 他刚刚在远处的时候,就看见有几个人围着阿锦,他这才着急的过来。 只不过宋锦聪慧,她自己就躲了出来。 宋锦一顿,实诚道:“有的。” 她朝四周看看,确定没有人在,才小声道:“那些人不重要,没说几句话的,只是王大哥,我觉得这金明池不干净。” 王献:“嗯?” 宋锦凑过去,低声说:“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王献听完,不由得笑起来:“兴许是阿锦太好看,所以有人偷偷在看也说不定。” “真的吗?”宋锦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一想到刚才自己也在看别人,或许王大哥说得对。 宋锦皱皱眉:“王大哥,你还有事嘛?我觉得我看的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看着少女形单影只的样子,他有点心疼。 别的姑娘都是结伴而行,只有宋锦自己一个人,的确是有些寂寞。 王献问道:“不如我再陪你逛逛?” 宋锦摇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王献应声称好,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离开,因为走得近,两个人的衣袖都贴到一起。 谢峤在花丛后面,拳头更加捏紧。 他像是一身白衣的男鬼,眼神跟着宋锦游移,恨不得立刻飘着缠上去。 他见着面前走在一起衣襟相叠的一对人,他的眼神在冰冷之下,却气得在冒火。 她刚刚是扑在那个人的怀里了? 王大哥? 好耳熟的王大哥! 所以她来京都是来找王献了? 他不是宋锦的那个没缘分的未婚夫吗?他怎么还没成亲,依旧缠在阿锦的身边。 阿锦这么乖,她不来找自己,是不是这个王献挑拨的? 这个王献看起来对阿锦有意思,他怎么能够让阿锦来春宴找夫君。 谢峤猛地灵光一现—— 阿锦是来春宴找夫君的。 所以阿锦应当是对王献毫无感觉,他根本就不是阿锦的夫君人选。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都没让宋锦心动? 也对。 谢峤了然的勾唇。 阿锦跟他做过夫妻,就算是再找,也不会找一个比自己还要差的。 这个王献…… 谢峤瞥了一眼,冷笑一下。 这个王献,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第53章 他想要爱。 出了金明池,宋锦跟着王献回到马车上,她这才觉得身后的那道凉意消失。 而谢峤却站在门口,亲眼目送宋锦跟着王献离开,马车缓缓移动,谢峤的眼睛依旧盯在那辆车上,恨不得跟它一起离开。 符沧一直跟在谢峤身后。 公子今日实在是太过奇怪,他不要触霉头。 有时候不是他说公子,他的性格实在太奇怪。 之前顶多是性子偏冷,可是在夫人离世之后,公子就更变本加厉。 就刚刚他那抽冷子发出来的笑声,阴恻恻的,十分瘆人。 他听着都直打哆嗦。 他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公子。 心里小声埋怨。 公子之前从来没有来过金明池春宴,自然他也没来过。 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一次,他什么都没看到,还生生被公子吓到。 公子不会是看到金明池中的少男少女,发疯了吧? 符沧在胡思乱想着,他忽然听到谢峤叫他一声,他赶紧收回思绪应道:“公子。” 谢峤冰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背对着符沧,敛声问道:“那夜你是亲眼看到阿锦的马车掉落悬崖的?” 符沧心中一紧。 他没想到这件事已经要过去将近一年,谢峤竟然又重新问起。 果然,今天公子是受刺激了。 符沧低声回答:“是,属下亲眼看到的。” 谢峤又问:“那在马车掉下去之前,阿锦可在马车里求救?你可看到她了?” 符沧被问愣了。 他冷静的回忆了一下那夜,发现马车在狂奔,可是车内并没有传来夫人的求救声。 这不太对。 即使夫人不知道他跟在外面,可是求救却是人的本能,夫人应当会挣扎求生,不应该那样认命。 “属下并未听到夫人的声音。”随即,符沧猜测道:“会不会是当时马车剧烈,夫人在马车中撞破了头,那时晕过去了?” 谢峤不语。 在他今日没看见宋锦跟着王献离开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个少女依旧如以前一样开朗,丝毫没有看出阴影。 如果一个人掉下山崖,她就算是侥幸活命,心理也当有极大的重创,而且身体上也应当修养个一年半载。 断不可能是她今日这样。 除非…… 谢峤忽然意识到。 除非马车在狂奔的时候,宋锦就已经不在马车上,她根本没想着在马车上等符沧,而是计划着在符沧带着自己骑马先行离开之后,自己再偷偷逃走! 对啊。 他差点都忘了。 那天晚上他深夜出城,就是为了把这个不听话甚至还会骗人的小妻子给捉回来。 她没想跟他回来。 自然有了机会就要接着逃跑。 谢峤心头一凉,他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感谢宋锦的不乖又骗人。 因为这样,她才能够逃过一劫。 谢峤心中五味杂陈,有太多的话他想要问宋锦,可是现在他不能。 他都能猜到,他只要一出现,那个小姑娘说不定会连夜收拾包袱逃走。 这样不行。 他想要爱,他想要那个小姑娘的爱。 他不要恨。 谢峤叹口气,他抬步走出金明池:“回府。” 符沧赶紧跟上,他提醒道:“公子,二公子还没有出来,公子是不是要等等他?” 谢峤一步都没停:“不必。” 他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金明池内,不少少女都在尽情玩乐。 杨绾英坐在金明池旁的石桌前,她坐姿端庄,手上的团扇若有似无的扇,只是眼神淡淡。 反倒是她面前的少女正在喋喋不休:“阿英你说!我爹娘是不是特别过分,怎么能让我嫁给那个死纨绔!” 杨绾英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即她一转眼,便看到一个躲在角落鬼鬼祟祟朝她这边看的人。 杨绾英嘴角一勾。 自从一年前谢铮从边关回来之后,就一直绕在她身边,她一直没搞懂谢铮想要做什么。 随着杨绾英的眼神,对面的少女也看到谢铮。 她先是热情地对谢铮招手,在谢铮走过来的空档,她小声问杨绾英:“阿英,你夫君怎么来了?” 杨绾英嘴角淡淡,她瞥了一眼谢铮,随意道:“可能是家中太过无聊。” 那少女疑惑:“这样嘛?” 其实不仅是谢铮奇怪,他们两个当初成亲就很奇怪。 她作为阿英的手帕交,一直知道阿英之前和郑家二公子私定终身,可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短短几日,阿英便和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谢铮成亲了。 一转眼杨绾英和谢铮已经成亲两年,只不过谢铮在成亲第三天就离开去了边关,直到一年前才回来。 这一年她都没见到阿英和谢铮一同出现。 说真的,她都要忘了谢铮这个人了。 谢铮嘴上带着笑意走过来,先对杨绾英点点头,随即对少女道:“颜宜姑娘,你也在?” 颜宜觉得挺奇怪的:“我当然在啊,不是我叫阿英过来的嘛?” 谢铮恍然:“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是娘子自己想要来金明池玩耍,我怕娘子会寂寞,所以才来找她,没想到打扰你们了。” 颜宜性子单纯,她赶紧摆手:“不打扰的,我也正好要回去了,阿英我们下次再约。” 杨绾英有些歉意的点头,她嘴边挂着淡笑,起身目送着颜宜离开。 随即她转过头问:“夫君今日怎么这么闲?竟然来找我?” 她声音温柔,可是眼中却带着距离,甚至很明显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显然十分不悦。 谢铮咽了下口水,只道:“说实话,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我娘非要带着我哥来相亲,我没办法,只能说我来找你,才把我哥给骗过来。” 杨绾英眉头一挑:“这样?” 谢铮确定:“就是这样。” “那好。”杨绾英缓缓拂扇:“既然大伯来了,那弟妹也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你带我去见见大伯,顺路看看母亲给大伯选的夫人是何人。” 谢铮自然知道是杨绾英不信自己。 他干脆地前面带路:“我哥现在就在暖阁。” 杨绾英也不再说什么,她只是端庄的起身,整整有些压褶的裙子,随即跟上谢铮。 没有多远便走到暖阁。 刚拐上去,谢铮便看着原本在门口守着的符沧不见了,他有些纳闷,还在进门之前敲敲门。 可是里面根本没有人应。 谢铮回头,偷偷看了眼面色不善的杨绾英。 他壮着胆子直接推开暖阁门。 果然,里面根本没人。 救命! 我哥呢! 他不是平常都不出门的吗! 怎么一到金明池腿脚就这么利索了! 谢铮觉得背后发冷,他回身,对着杨绾英说道:“娘子,我可以解释……” 只见杨绾英微微一抬手就阻止住谢铮的话。 她侧头,对侍女们道:“你们先下去等我。” 待那些侍女离开,将门刚刚合上。 谢铮便就地被杨绾英揪住领子,她两步便将谢铮揪着领子怼在了桌子边。 她敛眉沉声,刚刚在外面的端庄温柔全都不见,她眉间簇起,身上带了三分独属于武将的英气。 她有些不耐烦:“谢铮,你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婚姻只是合作关系,你现在应当想的是要如何搞垮郑家,如何搞死郑二那个王八蛋,你剩下的那些多余感情根本不需要,知道了吗?” -- 谢峤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可是他一闭眼,满眼都是今日宋锦的模样。 她依旧那般娇俏可爱,哪怕跟那些贵女说话时也没有唯唯诺诺,毫不逊色。 她甚至如他当初所想,在京都中找一个好少年好夫君。 他亲眼看到,那如花朵一般的小姑娘和那些少年是如何相配。 相比较与他,他更是日薄西山的老人。 浑身充满着死气。 他冷笑,他今日还怀疑他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鬼。 可是现在看来,他自己更像个孤魂野鬼。 宋锦不要的,连夜逃跑也不要的。 孤魂野鬼。 谢峤想着,他浑身散发着冷气。 符沧坐在车夫的旁边,猛地一打哆嗦。 他迟疑地望了眼太阳。 那么大的太阳,刺得人眼直疼,哪里冷了? 马车缓缓停到谢家门口。 门口一直候着的小厮见着谢峤回来,赶紧上前将凳子摆好,待谢峤从马车中出来,那小厮赶紧道:“大公子,夫人在祠堂里等你,说等你回来了去祠堂见她。” 谢峤缓缓点头:“知道了。” 说罢,他径自走向谢家祠堂的方向。 刚刚走到门口,他便看着自己母亲正一个一个的给谢家祖宗们上香。 谢峤走进去,走到他母亲身后:“母亲,你找我?” 谢夫人头都没回。 她双手合十,对着那些牌位拜拜,连眼神都不给谢峤一个,只凉凉道:“今日你可见过我给你安排的姑娘了?” 谢峤直言不讳:“没有。” 他第三十二次强调:“母亲日后不必再操心我的婚事。” 谢夫人听着,心中就来气。 她双手合十,厉声呵斥:“你跪下!” 谢峤敛眉,却依旧尊重的下跪,身姿直挺。 谢夫人一回头便看见自己大儿子这副样子。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你都这个岁数了,我给你说门好亲事有多么不容易,你竟然连看都不看!” 谢夫人回头盯着他:“我知道你情深意重,所以一年前你在崇州捧着个灵位成亲,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谢夫人说着,祠堂中一直燃着的长明烛火忽然爆了一下。 谢夫人收敛的深深呼了口气。 她压低声音:“你娘我也没什么要求,只一个,你得找个活的!活得就行!这点你都满足不了的话,为娘不如今天就帮你把头发剃了,明天你就出家算了!这谢家可别耽误您老高僧清修!” 第54章 我已有心仪之人。 祠堂中香火袅袅,回荡着谢夫人低声的呵斥。 谢夫人低头看着岿然不动的谢峤,心间被气得直抽抽,深深呼吸几下之后才平复。 她承认,刚刚她是说的气话。 当初谢峤代替谢家被奸人所害送到庙中两年才归家,那两年的担惊受怕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自谢峤回来之后,他便转了性子,与谁都不亲近。 她心里清楚,就算是这一辈子谢峤不再娶妻,她都不会如何。 “谢峤,”谢夫人的声音柔了些,“你如今是谢家家主,你又自小就有主意,母亲不是在逼你成婚,而是……” 谢夫人哽咽:“只是不想让你这般自苦。” 谢峤抬头,他定定的看着他母亲。 他坚定地回答:“母亲放心,我不会再自苦。” 谢夫人还来不及假装抹泪:“嗯?” 谢峤冰凉的声音忽然带了两分温柔,他微微的仰起头,脸上从这一年来从未见过的光彩。 他的声音微扬:“母亲,我已有心仪之人,只不过现在时机未成熟,不便带她回来。” 谢夫人:“啊?” 还不等她再问两句,谢峤便起身。 他规矩的朝谢夫人行礼,道:“母亲,我那边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谢夫人赶紧去拉,可是连谢峤的半点衣角都没有拉到,她只能愣愣的看着谢峤的背影。 他刚刚说什么? 已经有心仪之人? 他不是在为那个她不认识的儿媳守节吗?平常连门都不出的人上哪里有什么心仪之人? 他不会是骗人的吧? 难不成是他今天在春宴上对哪家姑娘一见钟情了? 不行,她得把老二叫过来问问! -- 谢峤一路回到陌安居,刚进去便让符沧去月川阁将雀儿带过来。 符沧有点意外。 从刚刚在金明池开始,公子就开始问起夫人的事,而现在还要见从崇州带回来的雀儿。 符沧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能听吩咐将雀儿带过来。 见到的符沧的时候,雀儿还有点怕。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符侍卫,家主找我是要做什么?” 谢峤已经把她从崇州带回来将近一年了,她也没想到小锦姐的夫君竟然是这么大的人物! 可她被带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谢峤。 突然被想起来,谁都会觉得害怕。 面前的姑娘有些紧张,符沧也回答不上来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他只能回答:“公子未说。” 雀儿更紧张了! 她低着头跟着符沧往陌安居走,衣角都要被她给揪坏了,直到她在谢峤面前站定,她才小声道:“见过家主。” 谢峤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抬眸看了一眼雀儿,发现许久未见,她倒是比之前刚来的时候那面黄肌瘦的样子圆润许多。 谢峤道:“雀儿,你在谢家如何?” 雀儿不知道这话从哪里说起。 她只诚实道:“已经很好了!我在谢家能吃饱穿暖,而且还不用挨打,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完,她的心被揪起。 完了,家主不会觉得她是闲着吃干饭的,想要把她给赶出去吧? 可是她被带回来之后,就只用打扫打扫月川阁,也没有人要她做别的啊! 她壮着胆子赶紧道:“家主,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也可以去做粗活,家主不要赶我走!” “我并没有想要赶你走。”谢峤淡淡的解释,他抬手拿起旁边的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状似无意道:“自从你来谢家之后,就应当没有出过门,这几日正好是春宴,你不如趁着热闹去街上逛逛。” 雀儿完全懵掉:“真的?” 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小锦姐的光才来的谢家,是小锦姐嘱咐家主来救她的,所以这一年她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地方。 雀儿的性子好,这一年就算是再安静,她也结交了两个侍女姐妹。 偶尔她们去街上去采买些东西都想要会她去,可是她怕惹麻烦,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所以繁华的京都,她从未见识到。 没想到家主竟然亲自开口让她出去?! 谢峤点头:“真的。” 他将茶杯放下,状似无意道:“听说菱角坊的东西卖的便宜,东西又好,你可以去那处逛逛。” 雀儿感觉家主真的是太聪明了! 她虽然每月都有和侍女一样的月利,可是那点钱可买不了什么。 要是便宜一些的东西,她倒想去试试! 雀儿心中雀跃,规矩的给谢峤行礼,眼中满是感谢:“多谢家主提醒。” 谢峤拜拜手,让她出去。 随即符沧上前,终于,他不解地问道:“公子,今日在金明池旁……” 谢峤眉色淡然,嘴角却露出不经意地笑。 他道:“我见到阿锦了。” 符沧一时没明白。 谁? 夫人? 在金明池旁见到了夫人? 公子怕不是疯了吧,夫人怎么可能在金明池? 符沧的表情没有逃过谢峤的眼睛。 毕竟刚看到阿锦的时候,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疯了。 难得谢峤心情不错,他接着道:“阿锦今日与王献在一起。” 王献? 夫人的那个未婚夫? 符沧好像瞬间想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公子下午问夫人在不在车上,是因为这个? 夫人当时根本就没有在车上,她也没有摔下悬崖,而是在半路跟着王献跑了? 符沧呼吸一滞。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谢峤,忽然明白公子下午的疯癫是因为什么。 谁能看到自己的绿帽子还不疯的啊! 符沧低声道:“可要属下将夫人带回来?” “不必。”谢峤迅速拒绝:“有些事情我先要搞清楚,你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 -- 马车一路平稳到达菱角坊。 宋锦掀开车帘一直都在往外面看,她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反倒是王献有些犹豫。 最终在马车停下的时候,他终于问道:“阿锦,今日你对那些男子……” “没有。”宋锦迅速回答,“那些人都来问我是谁,我觉得他们都不像什么正经人,所以都没说。” 王献松口气。 其实不仅是宋锦旁边,连他的身边的同僚都在问他和宋锦的关系,真是他的好友妹妹? 他有私心,所以一概不答。 毕竟他始终没办法确定宋锦的心意。 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听宋锦问道:“王大哥,你今天碰到什么好姑娘了嘛?伯母天天都在念叨你还没有成婚,我也是这么觉得,反正我们的婚约也取消了,你赶紧去给我找个嫂子回来。若是有好的,王大哥也帮我找一门好亲事?” 少女的眼睛带着几分打趣,带着几分认真。 王献知道宋锦到底想说什么。 他自嘲的笑笑。 其实或许是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宋锦那般聪慧的姑娘,他的心意宋锦定早就明白。 可是她迟迟没有挑破,无非就是在乎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 也只能是兄妹情谊。 若是将这层窗户纸挑破,日后说不定他们连见面都会觉得尴尬。 他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去强迫宋锦。 既然如此…… 王献换了眼神,他没有纠结和踌躇,只剩下坦然:“好,我会帮你留意的。” 宋锦放松的笑笑。 她明显的感觉到她和王大哥之间的古怪氛围变为正常,王大哥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妹妹。 宋锦一瞬间有些恍惚。 若是宋锋还在,哥哥应该也是这般看她的吧? 宋锦抽了下发酸的鼻子,她不再耽搁,只身下车:“好了,王大哥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哦。” 王献点头,目送她回到点心铺。 今日一日点心铺都没有营业,宋锦回来之后便将衣裙换下,换成了方便干活的。 她坐在铺子的小桌子前,静静地将她今日在金明池看到的花样画下来。 很多时候,同样的馅料不同的样式,就能卖出不同的价格。 宋锦盘算着若是将这些花样做成糕点,那说不定还会再挣一笔! 果然,什么都没有钱来的踏实。 宋锦正在桌子前聚精会神的画花样,却听着铺子门忽然被敲响。 宋锦起身开门,竟然是春杏姐姐。 宋锦有些紧张的让人进来:“春杏姐姐,你不是在金明池嘛?难道是我今日的糕点做的不好?” 春杏笑道:“不是不是,你今日做的点心很好,就是你走的太早了,我们夫人还想说见见你呢!” 宋锦这才放心:“没关系的,夫人喜欢就好。” 春杏将一张纸拿出来,里面都是一些馅,她道:“三日后我们府上的小公子过十岁生辰,他最爱吃甜的点心,只不过家中厨子做的比不上你,所以在你这里订一些。” 宋锦接过,纸上确实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口味。 她道:“春杏姐姐放心,我一定给小公子做的好吃又好看!” “好好,那日我们府上要请许多人来,我们夫人说了,那日小公子生辰你也来一起吃些席面,热闹热闹。”春杏说着,把定钱放到桌子上:“我们夫人一片好意你可不要推辞,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宋锦把人送出去,回来掂了掂定钱。 她一下子喜滋滋的! 她研究了一晚上糕点馅料,第二天开铺子的时候,趁着没人,她就坐在小铺子里面对着外面发呆。 昨天实在是睡得太晚了,她现在真的很困。 越到中午越困。 宋锦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眼泪婆娑间,她恍惚看见街上的一个身影十分像雀儿。 宋锦一下子清醒,她奔到铺子外面,定定的看了两眼,终于在雀儿回头时完全确定! 是雀儿! 就是雀儿! 第55章 谢峤不能那么疯叭? 在回头的瞬间,雀儿与宋锦对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呆愣在原地,在听着宋锦喊自己的时候才回神。 出声的瞬间,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赶忙奔过去:“小锦姐!” 宋锦一下子接住雀儿,听着她哭着说:“小锦姐,家主说你死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原本宋锦还停留在找到雀儿的喜悦当中。 可是雀儿的一句话让她背后发凉,她眨眨眼,十分不解:“我……死了?” 这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她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嘛! 雀儿没管别的,先抱着宋锦狠狠哭了一场。 街上有人不住的往她们这边看,宋锦只能将雀儿带进铺子里,把门先关上。 待雀儿哭够了,她才扭头看了眼铺子:“小锦姐,这是你的铺子嘛?” 宋锦点头,她给雀儿倒了杯茶,又给她拿了几块点心,这才问道:“雀儿你怎么在京都?还有,你怎么说我死了呢?” 雀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小锦姐你别生气,不仅是我这么以为,家主也是这么以为的。” “你说的家主是……”宋锦猜测道:“是谢峤?” “嗯嗯,就是小锦姐你夫君。”雀儿连忙承认,她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眼宋锦,还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小锦姐,我没想到你竟然在京都!” 宋锦更没想到。 她不过就是逃跑了而已,那谢峤竟然气到把自己说死了? 他不是斯文人嘛?怎么这般小心眼锱铢必较? 宋锦眉间簇起,有些不太高兴。 雀儿瞧了一眼宋锦,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小锦姐不高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锦姐,你怎么不高兴了?” 宋锦的小脸板起:“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不过是不告而别,他竟然说我死掉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君子。” “不是这样的小锦姐,家主他自己也以为小锦姐已经死掉了!家主到现在还在为你守节没有另娶呢!”雀儿赶紧解释,甚至还有些手忙脚乱。 “守节?他为我守哪门子节?”宋锦疑惑歪头,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点她不知道的事情,她问道:“你在京都,是谢峤带你来的?” 雀儿点头:“是啊。” 宋锦越发的觉得不对,她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她拉着雀儿的手,认真道:“你将我‘死’后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一遍。” 雀儿见着宋锦这般严肃,她也不敢含糊:“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正在家中被我娘打骂,这个时候符沧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他跟我娘谈了些什么,再出来的时候就说是小锦姐让他带我离开,我娘也没有阻拦。” “我一听是小锦姐要带我离开,便跟着符沧出去,没想到看到的是家主。” “我上车之后他跟我说,小锦姐在前几日坠崖身亡,他按照小锦姐的嘱托,要把我从家里救出来,让我随家主回京。” “我当时一面伤心,一面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中,于是跟着家主先回到崇州的谢家分支。没想到当天晚上,本应该是小锦姐你头七的日子,家主竟然不顾众人反对,直接抱着你的牌位与你成婚。” “在婚礼之后,家主动身回到京都,我也就跟着他回来,一直在谢家做女使。” 宋锦听着这话话,她一愣一愣的,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雀儿说什么? 谢峤他抱着牌位成亲? 他竟然还在一直为她守节? 谢峤他是疯了嘛? 所以他真的以为那天晚上她死掉了吗?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宋锦现在满脑子疑惑,很多东西她想不明白,可是有些东西她却瞬间想通。 所以,谢峤一直以来没有找她,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这到底是哪里跟哪里啊? 雀儿说完,她仔细观察着宋锦。 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宋锦,这次再次见到,小锦姐比在崇州的时候还要好看。 而且,她看起来,不像是死里逃生的人。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雀儿好奇,她小声问道:“小锦姐,你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死,我是背着谢峤偷偷逃走的,当时他身受重伤,我就让符沧带他先离开,然后我就从马车上下来,偷偷跑掉,一路到了京都。” 雀儿睁大眼睛:“啊?小锦姐,你为啥要逃跑啊?” 宋锦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想了想,她道:“当时我和谢峤的婚事本就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发现他的身份,他那么高的门第,我就算跟他回来也只能做个妾,我不愿意,还有就是……” 宋锦肯定道:“他又不喜欢我。” 雀儿张了张嘴,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隐隐的感觉,小锦姐和家主之前肯定有误会,可是误会在哪里,她说不清楚。 雀儿知道自己笨笨的,也就不再说什么。 反正不管怎么样,小锦姐回来了,那就是最好的! 雀儿想着,她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 她惊喜的发现,这个铺子竟然和当初她和小锦姐在馒头摊前面闲聊时说得一模一样! 雀儿有些激动:“小锦姐,这个点心铺子是你的嘛?” 宋锦先把自己的情绪放放:“对啊对啊,就是我们两个当初说的那个!几个月前我让人去崇州先要接你过来跟我一起干,可是没想到去的人说你已经不在春榴巷了,我四处打听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没想到你竟然也在京都!” 宋锦顿了下。 她更没想到,谢峤竟然会记着她的话,在她不在之后,依旧帮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 她其实,应该感谢谢峤的。 宋锦握住雀儿的手:“雀儿,你现在在谢家过得怎么样?” 宋锦说着,她又仔仔细细的看雀儿。 雀儿她比之前明显看着要圆润一些,不再瘦小枯干,更像是她们这个年轻的姑娘。 这么看着,就知道在谢家她没有被亏待。 “我过得很好小锦姐!”雀儿这才露出第一个笑,“家主把我带回到京都之后,我就跟着他进了谢家,每天只用打扰一个屋子,剩下的便没人管我,我吃得好睡得好,每个月还有月钱领,就*是有点想你。” 剩下的那些寂寞雀儿不想提。 能有现在的日子,有吃有睡不挨打,她已经很知足了。 光是看宋锦也知道雀儿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 可是她还是问:“当初我们说好了,到京都一起开小铺子,你现在还愿意来和我一起干吗?” 雀儿眼睛亮了亮,想都不想就回答:“我愿意的!” 她自然是愿意的! 谢家虽好,可是她还是喜欢和小锦姐在一起,更别提开个小铺子是她们两个之前就一起许的愿望,她当然愿意! 可是。 雀儿有些纠结:“我虽然没有和谢家签什么卖身契,可是当初是家主把我带出来的,现在就这样离开,好像有些不太好。” 宋锦沉默。 其实她也觉得是这样。 而且她和谢峤之间好像还有些误会,如果谢峤真的为了她在守节,她觉得那真的不必。 一个是她没有死,另外一个就是…… 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好像也没有必要。 这一年宋锦在京都也听到见识到了一些。 她知道那些世家大族最怕被人诟病,抓到什么小辫子,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告状,说不定还会遭殃。 谢峤身为谢家的家主,他一直尊法守礼,古板但是从不行差踏错。 若是为了这么件事,倒好像是她耽误了谢峤。 这样好像不太对。 她应该好好的找他说清楚,说当时自己是离开了而不是死掉了,告诉他现在他们都有了新的生活,她现在很好,谢峤也应该很好。 他们两个应当互相祝福,那天晚上没有说的话应该再好好谈一下。 宋锦点点头…… 她忽然回忆起那天晚上她被谢峤从牛车上抓回来,他贴着自己的耳边,说要和她一起复习第十三页,甚至他还用手帮在车上就这样那样…… 雀儿瞧着宋锦不说话,甚至她的脸微微泛红,雀儿拽拽宋锦的袖子:“小锦姐,你没事吧?” 被突然打断回忆,宋锦小脸通红。 她不自在的咳嗽两声。 宋锦想着,都一年了,他已经能冷静下来了吧? 这可是在京都,谢峤不会那么疯吧? 宋锦点点头,觉得他不能。 应该是时候可以见面,好好谈谈了。 宋锦对着雀儿道:“雀儿,你回去帮我带个话,我想要见谢峤,就定明日在樊楼,你不必担心,你的事情我来说。” 雀儿正为难,听到宋锦这么说,她瞬间热泪盈眶,抱住宋锦就不撒手:“呜呜小锦姐,你真好!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家主!” 宋锦看着雀儿的背影跑远,一想到自己要见到谢峤,心中竟然微微的紧张。 她有太多不解想要问谢峤。 她其实有点想象不到,谢峤抱着她的牌位成亲的画面,可是她又莫名的觉得熟悉。 可是那么疯狂的事情,谢峤真的会做吗?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宋锦不解,越想越头痛。 一直到了第二日约定的时间,宋锦依旧难受。 她坐在樊楼的包间里等着,手不住的揉摁太阳穴,希望能压住那根弦儿。 可是当敲门声一响,她那根弦儿还是断了。 宋锦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她便见到一身素色锦袍,容貌依旧绝色的谢峤。 宋锦心里被撞了一下。 饶是这么长时间未见,谢峤依旧能够凭借这张脸轻易地使她的心里小鹿乱撞。 宋锦抿抿唇,保持着绝佳镇定。 她装作老练的样子,礼貌道:“谢公子,你来了,快请里面坐吧。” 第56章 不是妾,是妻。 宋锦说完,就见谢峤顺势坐在她身侧的位置。 谢峤没有说什么,和宋锦记忆里面一样,他沉默自持,身姿优雅。 他的眼睛没有直接落在宋锦身上,而是微低垂,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睛,情绪有些不明。 宋锦小小的张嘴,心中有些砰砰。 谢峤和她记忆中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以前在春榴巷,宋锦只见过穿着棉布粗衣的谢峤,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他身上只披着一件不合身的旧袄。 她那时只以为谢峤是个穷书生,没有什么钱的,到后来她给谢峤买的那件简单的锦袍她也没见谢峤穿。 如今这么一看,他兴许是不愿意穿。 谢峤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那衣衫的料子垂顺,全身虽是素色,但仔细看却有精细的暗纹,甚至在被日光照射的时候,还有银光浮现。 宋锦又吞吞口水。 之前她只觉得谢峤长得好看又贵气,像是神仙,可是现在这么看着。 宋锦确定,如果她要是长在京都,路上见到谢峤也一定会多看几眼。 她也会悄悄地做梦,想着要是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多好。 可是梦醒了,她肯定会觉得自己是疯掉啦,怎么可能呢! 可是…… 可是可是…… 宋锦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在春榴巷中的夜晚,她和谢峤在床帐中的瞬间。 随即,宋锦有点失落。 【欸,要是再能和他做一次就好了。】 宋锦这么想着,她好像觉得自己疯了! 于是她赶紧在坐下之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回身,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一年不见,她是真的忘了当初为什么一下就答应了谢峤的求亲。 他这张脸她真的逃不过! 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啊! 这些东西等到晚上再想不好嘛! 她恼恨的闭眼。 当然也没见到低垂着眸的谢峤,微凉的嘴角轻轻勾了下。 唇间疼痛,宋锦这才微微清醒。 回身坐在谢峤身侧。 已经恢复正常。 直到坐下,宋锦才觉得略微有点尴尬。 毕竟他们两个见的最后一面是在马车上,那段记忆宋锦记得倒是清楚。 他们两个这样那样,就是没有好好说话。 宋锦等了等,发现谢峤好像没有出声的意思。 宋锦想着,毕竟是她叫谢峤来的,理应她先开口说点什么。 毕竟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小掌柜了。 宋锦微微点头,抬手先给谢峤倒了杯茶。 这茶是樊楼里面差不多的,也很贵,得花掉她半个月的开销。 可就算是再心痛,谢峤毕竟是有身份的人,有事她有求于人。 她咬咬牙还是点了。 将茶推到谢峤面前,轻声启唇道:“谢公子,你的伤好些了嘛?” 谢峤修长的指尖刚刚碰到茶杯便顿了下。 谢公子。 又是这个称呼。 谢峤眼睛里翻起惊涛骇浪,可是他垂着眼,宋锦根本看不出来。 直到现在,谢峤还没有正式的与宋锦对视。 可是就是刚刚开门的那么一眼,谢峤就将宋锦的身影深深地刻入脑海中。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百蝶裙,那几只蝴蝶在她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翩翩飞舞,如她一般轻盈动人。 他之前在金明池春宴时看到过宋锦的。 可是那时的宋锦并不知道他也在,他只能悄悄地躲在暗处,偷偷汲取着她的温暖。 那日的她也很好看。 今日也是。 可是今日又不一样,今日的她,是为他而来。 这一身好看的衣裙,是为他而着。 在宋锦没看到的地方,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可这笑意却顿在她的一声“谢公子”中。 宋锦有点紧张,一时摸不准谢峤在想什么。 宋锦只看着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梭着茶杯边,一时没有说话。 宋锦歪歪头,想要开口问的时候,终于听着谢峤回答了一句“嗯。” 宋锦这才松口气。 随即她一下与抬头的谢峤对视,呼吸凝了一瞬。 贵气养人,谢峤回到京都之后,他的眉眼都是世家大族的贵气,美貌更胜几分。 甚至他眼中的淡漠都淡了几分,剩下的都是宋锦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宋锦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与谢峤对视了两眼。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颊已经绯红。 谢峤越是看着,他眼中的柔意更甚。 直到宋锦回过神,他才淡淡地回答:“我已经无事,劳烦阿锦挂心。” 谢峤的声音有礼却有些淡漠。 宋锦一直都知道谢峤的声音是这样,哪怕是在榻上的时候也不例外。 可是今日听着,她却有些不太舒服。 这和宋锦想象中的不一样。 【谢峤怎么这么有礼貌?啊啊啊啊救命,我本以为他会上来就拉住我使劲儿晃说当初为什么离开的!】 【哦不对,谢峤本就是世家公子,他那么古板,才不会做那种歇斯底里的事,果然一年过去,他终于冷静了一点,没有发疯。】 【最后在马车上见面那次他果然是气疯啦!】 【那个不是他,嘿嘿。】 宋锦的心声一字不落的进入到谢峤的耳中。 他听着久违的声音,心中尽是暖意。 看来…… 阿锦还记得那夜在马车上。 果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动作。 谢峤想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一点。 阿锦的心声刚刚说,那个发疯的不是他。 阿锦还是单纯。 瞧不出他已经疯了,疯的很彻底。 在春宴那日,他就想奔过去抓住阿锦的肩膀,问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到京都之后也不联系他!为什么要抛弃他!他们之间的那些恩爱到底算什么! 他是想那样的歇斯底里,真正的像一个疯子。 可是他不能。 他胸膛哪怕快要呕出鲜血,也要将它咽下去。 尤其是昨日他终于在雀儿的口中得知,宋锦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来。 他们当初有那么大的误解,他竟然都不知道。 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竟然以为自己在进入谢府之后是妾。 他从未这么想过。 从那日圆房之时,他谢峤的妻就只能是宋锦一个人。 哪怕是她死了,他不能随她而去,在这世上,他都只能是她宋锦的未亡人。 他当时就想要冲过去找宋锦解释。 可是他知道,不仅仅是妾室的身份让她误会。 更重要的,是谢家的门第,让她觉得太过困难,困难到哪怕舍弃他都无所谓。 所以这次他不能那么做。 他只能在心里悄悄地把已经疯掉的自己隐藏好。 这样阿锦就不会想着跑掉。 他眷恋的看着宋锦的脸蛋。 他想要亲亲,他想要贴近她的耳垂边闻闻她的味道。 他知道,那个地方她最敏感,他一亲她就会缩起来。 可是他不能。 不能这么做。 谢峤指尖捏紧茶杯,淡淡问道:“昨日雀儿回来,与我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十分震惊,阿锦,你当时到底是为何不在车上?” 宋锦了然。 她知道,今日她与谢峤见面,他肯定会问这个问题。 正好她也想问问他。 反正他也冷静下来了,说实话应当没事。 宋锦乖巧的回答;“那日我们聊的不投机,我想着还是要一个人来京都,当时你伤得很严重,我便在符沧带你离开之后自己走了。” 谢峤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还不等宋锦问,他便道:“当时在你离开之后,那些刺杀我的歹人又再次回来,他们以为我在马车上,所以带着马车直直坠入悬崖。我不知道当时你不在车上,符沧亲眼看着马车坠下,他无力救你,所以也以为你已经坠崖身亡了。” 谢峤低声道:“抱歉。” 原来是这样。 宋锦回想了一下,那晚她躲在大树后面的时候,她的确听到了一些马车狂奔的声音,她原本以为是谁在赶路,却没想到是那些歹人再回头想要谢峤的命! 想到这,宋锦轻轻地呼了口气。 她不着痕迹的上下扫了一眼谢峤,却没想到被他逮到。 谢峤微笑着道:“阿锦不必担心,这是在京都,我很安全。” 宋锦一愣。 她想要下意识地否认,可是又觉得欲盖弥彰。 她忽然问道:“所以,那次你一身是血身受重伤被我哥哥救了,也是因为被人刺杀,而不是什么路遇劫匪?” 谢峤点头;“是,那次也是。” 他诚恳的道歉:“很抱歉,那时因为我在崇州不能暴露身份,那样会很危险,所以只能瞒着你。” 其实一年前的宋锦原本是有些生气的。 可是现在时间过去了挺久的,那次她又亲眼看着谢峤被刺杀,她也就渐渐的明白谢峤为什么不说自己的身份。 若是在春榴巷被刺杀,她可保护不了谢峤,反而会送掉一条小命。 所以谢峤也是在保护她。 这么一想,宋锦也就不生气了。 她甚至还有点感激:“你别这么说,毕竟当时的确挺危险的。” 谢峤却摇头:“不,夫妻之间不应当有欺瞒的事情,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应当早就告诉你的。” 夫妻…… 宋锦听着这个词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道:“也不算是夫妻吧,毕竟我们只是草草的拜堂,而且还是阴差阳错。” 随即她想到一件事,她抬头,满眼疑惑的问道:“谢公子,我听雀儿说,你在以为我离世之后,还抱着我的灵位办了场婚礼,一个妾不至于的,我也不是很在乎……” “阿锦,你还记得那阵子我日日都出去吗,我就是去谢家准备这场婚礼,可是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差点变成遗憾,于是我便抱着你的牌位成亲,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还有,阿锦。”谢峤定定的看着宋锦的眼睛,道:“不是妾,是妻。” 第57章 这不是她画的那本时册嘛! 宋锦抬眸,正好撞到谢峤的眼中。 他眼神真挚,不像是在说诳她的假话。宋锦知道,谢峤是端方君子,他不会骗人。 可是…… 可是…… 宋锦心尖冒起一股异样。 他说,是妻? 他们明明就是阴差阳错,他是高门显贵,就算是想要对她负责,按照她对高门大族的理解来说,一个妾就可以将她给打发了。 宋锦有些想不明白。 为什么是妻呢? 而且…… 宋锦抬头,一脸认真的问:“你在京都没有娶妻吗?” 宋锦看着谢峤,她心里疑惑。 【谢峤可是谢家家主,怎么这个岁数还没有成婚啊?】 【按理说,早就应该成亲了,他也不是什么有隐疾的人啊?】 【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到崇州跟我成婚?】 从刚刚进门开始,宋锦就一直装作老成。 直到现在谢峤才看出来她其实和在崇州时一样,他心中一软。 直到他听到宋锦说他老,他才愣住。 他这个岁数,不成婚很奇怪吗? 他细想了下,的确在京都的世家中,到他这个岁数还没有成婚的人是少数。 可是,他的岁数也没有到老的程度。 况且阿锦她自己也知道,甚至亲身体验过,他并无隐疾。 如果阿锦想要再次验证,他可以立刻证明! “我在京都并未娶妻,当初我接任谢家家主,外忧内患多时,娶妻之事并未在我心上,我也无中意之人。” 谢峤定定的看着宋锦,柔声又坚定:“所以阿锦,不管有没有那场婚礼,你都是我唯一的妻。” 宋锦的心被猛地撞了一下。 她之前在崇州的时候很少与谢峤对视,那个时候是她心里有鬼,不是在馋他身子,就是在阳奉阴违,后来在床榻上时她就总是被撞得泪眼朦胧,根本看不清楚。 可是今日的谢峤,他离自己不远不近,好看的眼睛除了冰冷,还有柔意。 甚至他眼中深情宋锦完全没有办法忽视。 宋锦懵了一下。 心里开始疯狂的小鹿乱撞,撞出了她不应该有的心思。 【救命!】 【谢峤,谢峤他!】 【不会是喜欢我叭!】 谢峤听着小妻子的心声,他眼中的柔意更甚。 果然,他的阿锦就是聪慧。 他并未说的直白,她就将他的心意完全猜到。 他这么想着,嘴角的笑意扬起,刚想要接着宋锦的话再说两句,只听到宋锦在心里猛猛摇头。 【不对不对,肯定是我多想了!】 【宋锦你是疯了叭!你现在不仅馋人家身子,你还馋人家的人,你在搞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找新的好少年嘛!现在还没找呢你难道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少女像是想通了什么。 她了然的微微点头。 【他肯定不喜欢你!要不然那个时候他怎么会那么冷漠!】 【对,就是这样!】 【坚定!】 【好少年!】 【好腰!】 【我来啦!】 宋锦抬眸对上谢峤的眼睛,脸颊上甚至还有红韵:“其实当初的婚礼我并不在场,所以也不能算数叭。” 说着,她的眼神坚定,语气干脆又轻快:“谢公子,之前那些事情我们就不提啦,我知道谢公子是一个重诺的好人,想要负责,可是你看,我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你不用担心哒!” 谢峤原本如平镜的心绪随着宋锦的心声起伏,在听到好腰的时候,他甚至都想要问一句,他的腰不好吗?她不是最迷恋他的腰了吗?她不是说这个腰最好盘了吗? 现在怎么? 谢峤想要冷笑。 她不喜欢了吗? 他从不知道他的小妻子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还有什么? 好少年? 谢峤有些想笑,可是他蓦地想到那日在春宴的暖阁连廊上的宋锦。 她看着那些少年,她一脸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少年,她看起来过得真的不错,真的不需要他担心。 只有他一个人,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永远的被困在那张床榻之中。 见谢峤不语,宋锦也抿抿唇。 他面色如常,可是宋锦却隐隐觉得,谢峤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办? 还有雀儿的事情还没有说呢。 宋锦微微低头,忽然看见谢峤的腰间挂着一个锦袋,这个锦袋做工简单料子普通,和谢峤的锦衣完全不配。 可是宋锦却觉得眼熟。 【嗯嗯?这不是我在桃花庵求的那个同心符嘛?怎么在谢峤这里?】 见她眼神定定的在那个同心符上,谢峤这才接话道:“阿锦,这是我在床榻上无意间找到的,随身带着也当是个念想。” 宋锦点点头,却道:“没关系,反正我又没什么事,日后你就可以不用戴啦。” 谢峤心中一滞,他想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苦笑一下。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像个怨妇。 却没想到宋锦接着看了看他的衣衫,满眼的欣赏,可是却听着她道:“而且你也不是鳏夫,不必再穿素服了。” 谢峤心中更痛,他克制着自己,不发疯似的抱住她,狠狠问她为什么这般没心没肺! 那三个月的恩爱,还有他这一年的相思。 都能是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除去的? 谢峤微微阖眼。 他不能急。 昨夜他已经想到他与宋锦的问题症结所在,宋锦与他不是误会,更不是他表明心意,而是她不愿意嫁入谢家。 谢峤深深呼吸。 还是当初的家规把她吓到了。 他知道,宋锦往日聪慧又开朗,乖巧又可爱,可是她有自己的主意,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布娃娃。 既然她对谢家的印象那般不好,那便只能让她改变对谢家的印象。 他不能着急,更不能逼迫,只能徐徐图之。 想到这,谢峤睁开眼时,眼神里少了些咄咄逼人,而是满是温柔的理解。 他垂眸,淡道:“当初阿锦不在,是我擅自做主将婚事办完,是我的错,阿锦不要生气,更不要将这件事挂在心上。” 宋锦愣在当场。 她看着谢峤,好像是不认识一般。 一年不见,谢峤竟然像是变了个人,再也不是给她奖励和惩罚的那个谢峤! 他没有不可置疑,也没有守认死理。 而是好好的,理解的,将她的话听进去。 宋锦心头也轻松不少。 若是一会儿再好好与他说雀儿的事,应该不难。 她刚想张嘴,却听着谢峤语气有些落寞,道:“只不过这一年我都戴着这个锦袋,身上素服也已经穿着习惯,就这样即可。” 宋锦想说那样多耽误你的姻缘啊。 可是话刚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毕竟他也是对她负责,对当初的关系负责,她也没想到,自己在“死”了之后也没有被辜负。 如今他寡着他的,他已经成了习惯,若是自己非要让他改变,她这个小姑娘好像是太过无情了些。 况且…… 宋锦面前的谢峤垂着眸,好像有点可怜兮兮。 宋锦从未想到过谢峤会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她一时无语。 甚至觉得…… 【呜呜,这样的谢峤看起来好好被欺负啊!】 【好想蹂躏他!】 【狠狠地蹂躏他!】 少女的心在叫嚣。 谢峤无比的庆幸,自己能听到宋锦的心声。 这样他便能知道,宋锦依旧在馋他的身子。 他的身子依旧可以是一个有力的筹码。 即使他已经是这个年岁。 却依旧可以和她心中的少年有一拼。 他低着头,好像在研究自己手中茶杯。 只听得少女微微叹了口气:“好吧,那你随意就好,不过这个同心符没用的,当初是一个骗子道长把我骗了。” 谢峤颔首。 这同心符没用? 这同心符可太有用了! 若不是这个同心符,他甚至可能都找不到她! “我觉得还好,这世间事谁都说不准的。”谢峤说着,他的之间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锦袋,“尤其是姻缘之事,妙不可言。” 宋锦懵了。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谢峤是不是被人替换了。 他现在的样子不像是个古板的老夫子,而像是一个老神在在的神棍! 谢峤将茶杯放下,这才抬头:“所以阿锦今日找我来,还有别的要紧的事?” 宋锦赶紧点头:“有的有的。” 她踌躇着,道:“当初你以为我死掉了,帮我完成心愿,把雀儿从崇州带到京都,我非常非常感谢。” 谢峤无所谓:“没事,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把雀儿从春榴巷带出来,应当花了不少银钱吧?”宋锦低声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昨日我与雀儿见面,提到当初我们两个便是想一起开一个铺子,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们就想完成心愿,所以雀儿得从谢家出来。” 宋锦顿了顿:“你将当初花的银钱告诉我,我都给你,还有另外一份谢礼,多谢你帮我照顾雀儿。” 谢峤闲适地摩梭着茶杯:“那些银子你不必给我,虽然当初你没在,可是婚礼却不能不作数。当初我们在马车上没有说清楚,今日说清之后,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这一年三个月期间,你还是我妻子,所以我的银子也就是你的,不必给我。” 宋锦想要反驳。 可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谢峤成婚后成为鳏夫,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 说起来,她这名义上的谢夫人也倒是妥帖。 而且今日谢峤看起来很正常,宋锦想想觉得也对:“那好,那便多谢你了。” 谢峤微微摇头:“不必,只是雀儿那边我需要回府与母亲说一声再放她离开,你不必着急。” 宋锦赶紧应道:“我懂我懂的,毕竟你们是大户人家嘛,若是有人员流动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不着急的。” 谢峤虽然不容置疑,可是他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不办到的。 反正今日他已经答应了,他绝不会食言。 她也不着急,正巧这两日她也正忙着给林夫人的萧公子做糕点,没时间安顿雀儿。 等过几日也好。 今日的事宋锦已经全部说完。 她完全放松,神情也变得跟在崇州时一样。 因为不必再担心见到谢峤,她甚至还高兴的给谢峤倒了杯茶。 谢峤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的杏眼好看,现在带着说完事情的放松。 他看着自己的小妻子为自己倒了杯茶,跟在崇州一样推到他面前。 他有些恍惚。 以为自己当初在崇州与宋锦顺利成亲,她跟着自己回到京都,他们如寻常夫妻一般在樊楼吃茶点,聊闲话。 直到宋锦开口,他才转醒。 “好啦,今日我找谢公子就是说这些,事情已经说完啦,谢公子也很忙,我也要回去做糕点,今日就先这样啦!” 说完,那只可爱的小兔子就要欢快地蹦走。 可是谢峤却出言,将她揪着耳朵逮回来。 “等下,”谢峤拦住她。 宋锦疑惑转头,只听谢峤淡淡道:“既然今日我们已经说开了,日后也可能不在一路,我欠的债,便应该还清。” 宋锦??? 还有什么债? 他欠什么了? 宋锦刚想问,便眼睁睁的看着谢峤将一本册子放在桌子上。 宋锦见到,眼睛发直。 这这这! 这不是当初她画的那本时册嘛! 第58章 【好想答应啊救命!】 宋锦的脸“腾”地变得通红! 有些事情不提起来她早就忘了,可是一提起来那些画面便变得清晰!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背着谢峤阳奉阴违的偷偷做这本时册的。 当初她还埋怨过为什么一年只能同房那么几日,她想要日日都和谢峤贴贴。 后来她发现谢峤这个人喜欢在床榻上发邪疯,便想着这样也好。 她承认,她当初馋谢峤的身子。 当然,现在也是一样…… 可是。 她不太明白,这个时册和谢峤说的还债有什么关系呀? 宋锦微微歪头,微微拉开的门悄悄地钻进来一股凉风,轻轻地卷动着她的裙摆。 裙摆上的蝴蝶飞扬,谢峤双眼微眯。 他起身,走到门边,不着痕迹的将门推上:“阿锦,回去细说,这些事情不好让外人听见。” 宋锦愣了一下。 刚刚谢峤过来推门的时候,他的袖子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背。 那锦袍袖子丝滑,像是他微凉的手。 宋锦没细想,待她回神,自己已经重新坐回到刚刚的位置。 宋锦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唇。 她好像有点明白谢峤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保持镇定:“你刚刚说的什么债?” 谢峤不语,他先将时册翻开,淡声道:“阿锦,你这时册里面刚好画了一年的行房时间,当时我们已经用掉了一次,现在还剩下四十五次,这便是我欠你的债。” 宋锦愣愣的。 她看着谢峤,却只能见着他的微垂的眼眸。 他的表情如常,没有一丝邪念,他修长的手指落在一朵精细的小花上。 那唯一一朵小花。 宋锦的脑子一下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 谢峤说要做。 谢峤说要惩罚。 谢峤躲着她,不让她亲,只能被按在榻上做。 但不得不承担,那晚其实还是很舒服…… 【好怀念啊。】 谢峤唇角微微勾起,他状似不经意地道:“阿锦是知道的,我是太傅,是未来天子之师,虽有些古板,但行事认真。我又身为谢家家主,全族之事全系在我一人身上,自然是有债必偿。” 谢峤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少女。 少女表情有些呆,可是脸上却半点厌恶和抗拒都没有。 谢峤微微勾唇,接着道:“当初那场婚礼虽然你不在场,但确实也是作数的,这一年我是你的夫君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就算是日后我们不在一处,那之前的夫妻账也要清一清,待清完之后,我们才能真正的算是两不相欠。” 他说得自然,宋锦觉得他不是在逗她,也不是在开玩笑。 宋锦顺着他的思路:“你要如何清呢?” 谢峤一脸严肃:“这些同房的次数,我应当都应该给你补上。” 宋锦微愣。 眼睛猛地发亮! 【还有这种好事?!】 随即她又在心里强烈的谴责! 【不不不,宋锦你是疯了嘛!】 【宋锦!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道德了!以前没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啊!】 【可是……】 少女开始纠结。 【有这种好事……】 【好想答应啊救命!】 宋锦垂眸,小声的犹豫:“这样不好吧?毕竟我们现在也没有森么关系了,而且你之后还要娶妻啊,要是你未来的娘子知道,肯定会不开心的吧,这样不好……” “不好。” “没关系。”谢峤严肃的道:“京都之人知道我是鳏夫,为妻守节三年,如今万幸你还在,但对谢家和全京都人来说,我须得言出必行,如今还有两年,我不会议亲。” “另外……”谢峤淡淡道:“你不必担心,他们皆不知道你是我妻子,日后也不会知道,你只做自己就好,而且我们是真夫妻,房事早就有过,不必在乎这几次。” “这样嘛……”宋锦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若是不还,是不是会难受?” 谢峤认真回答:“是,会彻夜难眠。” “好吧。”宋锦低下头。 说真的,这一年她有时候真的会很想念谢峤,尤其是月事马上就要来的那几日,她就会分外的想他。 不仅想他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有点想念他的身子。 谢峤这么古板,今日说清楚了之后,他本应当不愿意再见自己。 现在他这么提议,应当是真的会彻夜难眠。 既然这样,那她也顺着应下。 反正他说,是他欠的债,而且他们今日已经说清楚了,日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很简单清楚。 就算是在榻上,也应当除了还债之外,没有别的关系了吧? 反正她也和谢峤曾经是真服气,一次两次和很多次,也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什么区别的! 况且谢峤他,真的蛮…… 她还真的蛮喜欢的。 宋锦想着,低声道:“你刚刚说,还有多少次?” “四十五次。” 宋锦突然觉得有好多,她赶紧拒绝:“不行的,一晚上不能做那么多的,会坏掉的!” 看着少女紧张,谢峤的嘴角压不住的微笑。 不过他笑得很礼貌,温柔解释道:“不用一晚的,阿锦放心,此事由你说的算,在这两年中,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都不会拒绝。若是你日后找到了合心意的夫君,我们便将这些债迅速还清,你也好与那人新叙佳缘。” 宋锦抿抿唇。 谢峤他……现在这般贴心的嘛? 还不用她担心,他就已经想到了日后她要找新夫君的事了嘛! 其实她发现了一件事。 今日谢峤和她说话的时候,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咄咄逼人,他甚至妥贴的不像是当初那个冷漠的人,他虽然还是有些淡淡的冷冷的,可是宋锦知道,他的人就是那样。 谢峤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一年他真的,变了好多。 宋锦耳尖有点红,她低头,指尖揪着衣角:“谢峤,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谢峤定定的看着宋锦,眼神清明,看不出半分别的心思,他抬手,优雅地品一口茶,道:“这本就是这一年我身为夫君的责任,阿锦不必多想。” “嗯嗯。”宋锦乖巧点头:“我知道的,但还是谢谢你,毕竟当初我后来离开,也没有告诉你一声,毕竟当时你实在是看起来……” 宋锦有些犹豫,还是道:“看起来有点疯。” 她说完,没等谢峤反应,便迅速道:“不过这次见面你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我们今日把话说清楚了,我很是开心。” 谢峤嘴角微微勾起。 他那晚疯吗? 其实他不觉得。 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是在装,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将宋锦压在身下,在床榻上狠狠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可是…… 谢峤放下茶杯,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他平静道:“阿锦,这一年,大家都变了。” 宋锦也觉得是这样。 她笑眼弯弯,因为已经和谢峤心平气和的谈过,所以她对面谢峤不再紧张,如常一般:“对啊对啊,我已经在京都有了一个小糕点铺子了呢!当初我和雀儿的愿望没想到竟然实现了!” “而且我跟你说哦,有一个富商夫人可喜欢我做的糕点了,过两日她家小公子过生辰,她还专门让我做糕饼呢!” 谢峤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开朗的叽叽喳喳,好像将他静谧孤寂的人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光是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女,心中便都是满满的幸福。 放手吗? 他不可能。 绝不可能。 宋锦说罢,她蓦地顿住,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说的有点多哈,你往日清净惯了,很抱歉吵到你了。” 谢峤却摇头:“没事,我很喜欢听。” 宋锦却不再说了,她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谢峤看了眼外面。 宋锦为了迁就他从东宫授课出来,将见面时间定在傍晚,如今说完,天已经黑了。 谢峤也起身:“天色已暗,我送你回去吧。” 宋锦摆手,她礼貌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哒!” 谢峤却建议道:“这几日春宴,街上人多,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去,说不定会碰上什么心怀鬼胎的人。” 宋锦刚想反驳,可是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春宴上打听她的人。 唔…… 宋锦有点纠结。 却听谢峤接着道:“你我日后就算不是夫妻,但你哥哥却依旧是我的恩人,照顾你是我分内之事,阿锦不必这般与我生分。” 宋锦终于点头,可是她有点担心:“若是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就说你是我恩人妹妹即可。”谢峤再宽心:“再者,阿锦你可能不知,当初我迟迟没有与你圆房,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自己身体如何,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宋锋的话才与我成婚。当时我便想着,待日后我告知你我的身份之后便带你回京都,若是你不喜欢这门婚事,我便认你为我的义妹,当作谢府嫡系,在谢府风光出嫁。” 宋锦没想过竟然是这样! 她从未想过! 她知道谢峤是个好人,可是她从未想过,他虽然瞒着自己不告诉他的身份,不是因为嫌弃,是他已经为自己想得这般妥帖! 宋锦声音小小:“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啊?” 谢峤精准的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她声音小小糯糯,像是在抱怨,像是在撒娇。 谢峤心间却一阵疼痛。 “是我的错。”谢峤低声,起身走到宋锦身旁,克制住自己想要抱她的欲望,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是我当初自以为是,是我的错。” 宋锦摇摇头:“算了,你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想到这么多,也不容易。” 谢峤见宋锦不想再提,他道:“天色不早,我们先回去吧。” 宋锦“嗯嗯”两声,跟在谢峤身后。 她跟着谢峤往外走,刚想要结账,身边的符沧却上前道:“夫人,属下已经结过了。” 宋锦微愣,她认出面前的人。 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好像也吓到符沧了。 她礼貌道歉:“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偷偷离开没有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符沧知道夫人是个顶好的姑娘。 她乖巧又可爱,那天晚上他承认,是公子太过放肆,这才惹得夫人偷偷跑掉。 符沧真情实感抱拳:“这不是夫人的错,赋能回来便好。” 宋锦听着符沧一句一句的夫人,心中微微有些异样,她仔细一想,当初在崇州符沧是认识她的,所以称她一句“夫人”也没有错。 宋锦想了想:“日后还是不要叫我夫人了,我和你家公子已经说清楚了。” 符沧看乐言身后的谢峤,见着他点点头,才道:“是,宋娘子。” 宋锦点头,她跟着谢峤上了谢家的马车,一进去便发现马车里面低调却奢华,处处简单处处精致,甚至连坐着的软垫都是用银线绣的花。 不愧是世家之首的谢家。 马车一路平稳,就算是路过热闹的街市,也没有半分颠簸。 宋锦怕被人看见,她一直都坐在马车里。 两个人一路上没说什么话,只是偶尔聊一些近况,多数都是宋锦在说,谢峤静静的听,他没有半分不耐。 直到马车停下,宋锦才道:“今日多谢谢公子送我回来。” 谢峤摇摇头,他抬手透过车窗看了外面一眼“喜喜点心铺”这几个字便出现在眼前。 他早就知道,可却是第一次见。 连名字都起的这般可爱,不愧是人见人爱的宋锦,他都能想象到,那些吃到宋锦糕点的人有多么幸福。 见宋锦礼貌道谢后下车,谢峤也下去。 宋锦一回头便看见谢峤,她疑惑:“谢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只听谢峤道:“日后可能还要有诸多来往,阿锦不如请我进去喝杯茶,熟悉一下?” 第59章 “阿锦,你要亲吗?” 宋锦顿在原地,她漂亮的杏眼睁得溜圆:“嗯嗯?” 谢峤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宋锦这才消化掉谢峤刚才的话,他刚刚说他们怎么?需要熟悉一下? 他们两个有什么好熟悉的? 可宋锦转头一想,小脸通红。 还能是熟悉什么,当然是熟悉夫妻间的那点事啊! “今,今天就来嘛?”宋锦头低低,“会不会有些快?我们才刚刚见面,一见面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见少女没有立刻拒绝,谢峤勾唇笑了笑。 “没什么不好的,”谢峤道:“我只是进去看一下阿锦现在的住处,至于何时做,怎么做,都由阿锦说的算。” 宋锦低头更低了,她像是一只小鹌鹑:“那,那你进来吧。” 宋锦说着,她走在前面,她没有从前门走,而是带着谢峤走到后门。 她从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将后门的锁打开。 宋锦先进去,将门全部打开,侧身在门口候着:“谢公子,这便是我的住处了。” 谢峤闻言,闲适地走进去。 他十分礼貌,并没有各处乱看,可是一进来他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这个院子和春榴巷的院子差不多。 甚至因为主人是一个,连布局都是一样的,更别提院子中物件的摆放位置。 他都不用去看都知道,一把好用的扫帚就立在门板后面。 谢峤非常自然的站在院子里,反倒是宋锦有些拘谨。 她在京都的这个小院子之前只来过王献。 谢峤是第二个来这里的男人。 还…… 还挺奇怪的。 而且有那么一瞬,宋锦见着谢峤站在自己面前,站在自己的院子里。 她甚至有些恍惚。 好像又回到了当时在春榴巷的那个院子。 他们还是夫妻,中间的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宋锦回身关门,回来时发现谢峤站在原地。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谢峤往自己的客厅领:“谢公子见笑了,我这里时有些小,不过京都嘛,寸土寸金,地方不用大,够我一个人住就可以啦。” 就算是没去过,但她在京都这么长时间也听说过,谢府的府邸便是在京都中数一数二的大,里面光是一个园子都要逛上一天。 她这里……说不定还不如谢府的灶间大。 谢峤跟着宋锦进屋,一股独属于宋锦屋子的糕点香味袭来。 谢峤今日便发现,宋锦身上带着甜腻的味道。 他原本以为是宋锦用的香粉味道,现在便知道,这是宋锦在铺子里做糕点的味道。 那味道自然,香甜,光是闻着,便想要上去咬一口,更别提少女本身就是一块勾引他的糕点。 谢峤随意地坐在四方桌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少女为自己倒茶。 他忽然觉得,这里比谢府更像是他的家。 “我觉得这里很好。”谢峤柔声道:“之前在春榴巷的时候,我们便是在这样一个小房子里面。” “那时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嘛,当时真的是委屈你了。”宋锦说着,将一杯水放到谢峤面前。 谢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甚至连水里面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他都不敢想,若是亲到宋锦的嘴唇,那味道该是有多么甜美。 谢峤觉得自己疯了。 不。 是他早在与宋锦圆房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食髓知味的感觉萦绕在他的骨缝中,那些欲、望跟恶魔一般,引诱着他坠入无极地狱。 他微微阖眼,似在思索:“阿锦,你的熬点香甜,应当生意不错。” 果然,一提到糕点,少女便放松很多。 她连忙道:“对啊对啊,我做的糕点卖的很好呢!原本我想着京都做糕点的大师傅肯定很多,我跟他们可不能比,却没想到我在开店前去试了一下,除了精巧之外,味道却不如我!” 谢峤颔首赞同:“是这样的,不管是京都还是京都的糕点,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阿锦的糕点味道如同你自己一般,自然是错不了的。” 没有人不爱听夸赞。 而且还是太傅的夸赞。 宋锦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就是普通口味,可跟官家的那些比不了。” 谢峤自然道:“我倒是觉得要比宫里的糕点还要好吃。” 宋锦心里美滋滋。 她知道谢峤的,他那么古板又认真,没必要说谎话骗她。 他也不会说谎话。 不过真的要比宫中的糕点还要好吃嘛…… 宋锦忽然想尝一尝。 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 “阿锦,你的糕点做的这般好,这间小铺子迟早会不够用,到时候雀儿来了,你可要换一个地方?” 谢峤出声将宋锦的思绪唤回。 宋锦想了想,回答道:“暂时不了,这间小铺子很方便,前面便是柜台,后面是灶间,还有两间屋子,一间我住,一间雀儿住,足够用了。” 谢峤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看起来有些麻烦。” 宋锦不解:“哪里麻烦?” 说完,宋锦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的脸颊瞬间通红! 什么麻烦! 当然是他来还债的时候最麻烦! 这个小院子虽然够她们两个小姑娘住,可是若是谢峤来了,她要怎么解释…… 若是他们两个闹出了什么声音,她要怎么办? 啊!救命! 怎么办怎么办! 宋锦一张小脸紧张,她有点纠结。 其实谢峤一直都没有说他们两个要在哪里做,只不过刚才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来她这里。 来她这里,她倒是不反对,毕竟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这里偏僻,谢峤就算是来也不会有太多人发现。 可是要是多了一个雀儿呢? 宋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她小声提议:“不如,我们出去?” 谢峤却不赞同:“外面的床榻许多人都用过,不是很干净。” 宋锦垮下一张小脸:“那怎么办?” 谢峤淡声道:“不如我让雀儿暂时住在谢家,等到日后我们算清楚了,我便再让她过来。” 宋锦犹豫:“这样好吗?” 谢峤道:“只能如此。” 他又提议道:“若是不行,那我还有一个办法,我在京郊有一处私宅,那里无人打扰,我们可以……” “不用不用。”宋锦拒绝。 若是他们去了他的私宅,她总像是他的外室一样,听起来好像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况且本来就是谢峤来还债,自然是要上门的。 四十五次,看起来还是不多的。 若是紧一紧,说不定一两个月就可以结束。 既然如此,宋锦决定:“那便先让雀儿住在谢家,麻烦谢公子了。” 谢峤唇角勾起:“没事的,这不算麻烦。” 谢峤颔首,指尖摩梭着茶杯。 他谢家家大业大,就算是养一百个雀儿也不成问题。 可若是让雀儿来这里打扰他们,那才是真的麻烦。 宋锦还是有些担心:“若是让雀儿等久了,怕是她会有些伤心,以为是我不想让她来,既然如此,那我们最好是迅速一些。” 谢峤的唇角又扬起一些。 他淡淡道:“那我们今夜便开始?” 刚刚进门之前,宋锦还觉得这样有些快。 可是现在,她慎重的点点头:“嗯。” 谢峤心中一顿。 他也没想到今夜他便可以亲她,抱她,来回忆他们以前的那些恩爱缱绻。 他起身,根本不用宋锦引导,便向宋锦的卧室走去。 她的卧室很好认,外面有一层薄薄的门帘,便是她的卧室。 宋锦看着谢峤自觉地朝外面走。 她有些惊讶。 这种画面,她只在绣翠楼里看见过。 那些男倌在与客人商议好之后,婀娜多姿的朝卧室走。 或者是将客人抱起,一起往卧室走。 可是面前的是谢峤。 是谢家家主,是那个古板的太傅。 宋锦猛地摇头。 在心里大声的喊。 【宋锦你清醒一点!!!】 【谢峤不是男倌!】 【他是来结账的!】 【你在想什么废料啊!】 宋锦还呆坐在原地,只见原本走到院子里的谢峤却突然停住脚步。 随即他回身,走到宋锦面前。 随着宋锦的一声惊呼,他弯腰将宋锦打横抱起,宋锦的手撑在谢峤的胸膛处,让他们两个保持着一定拒绝。 宋锦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啊啊啊,太近啦太近啦!】 【他怎么比在崇州的时候力气还要大啊!】 【一会儿我不会被做死叭?!】 宋锦想着,她一路被抱着往卧室走。 走两步,宋锦问:“谢峤,你多久没做了?” 谢峤低声回答:“自过年与你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天!他也寡了这么久的嘛!】 走两步,宋锦又问:“谢峤,那你都不用准备准备嘛?” 谢峤额头冒出冷汗:“阿锦送的礼物我很受用,今日不必,若是阿锦觉得不满意,我可以回去再补。” 【啊啊啊,我都忘了有鹿鞭那回事!】 【他竟然真的准备用了!】 【他这个岁数应该还不用叭?!】 再走三步,宋锦接着问:“那个……你的伤会影响这个嘛?毕竟你当初看起来伤得很重,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就……” 谢峤的耐心快要耗尽。 他垂眸,看着宋锦的眼睛:“阿锦,我的身体没有问题,若是你担心,你可以一会儿亲自验证一下。” 他顿了下,又保证道:“最起码,这四十五次你不必担心。” 见着宋锦还想问什么,谢峤却快步带着她回到卧室,他迅速地将宋锦放到床榻上。 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宋锦,他没有半分占有,没有半分强迫,完全以宋锦的感受为主。 他的唇贴在宋锦的耳垂边上,低声询问。 “阿锦,你要亲吗?” 第60章 今日就算是一次叭。 宋锦的耳垂蓦地炸开! 谢峤的气息就萦绕在她耳边,这味道陌生又该死的熟悉,他甚至还记得她的敏感。 呜呜呜。 宋锦下意识地躲着谢峤,刚好她正好被平稳地放在床榻上,她一翻身便灵巧的躲进被子里。 她将被子扯开,把自己藏起来,只剩下一颗小脑袋。 谢峤也不去追,他甚至很有礼貌的只坐在床榻边,没有半分急色。 只是低声询问道:“要亲吗?” 宋锦裹在被子里,她想了想。 【亲嘴嘛?】 【想亲的,毕竟他亲的好舒服。】 【可是会不会太快了?】 少女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她才不是那么急色的人。 她慎重的出声:“要亲的。” 接着她补充:“不过只亲亲脸蛋就可以了。” 谢峤颔首表示明白。 他期身向前,带着被卷将人揽到身前,他将唇帖在少女有些发烫的脸颊上。 轻轻的吻。 一点一点的亲。 不带情、欲的吻却带着珍惜,他像是在对待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深怕自己的动作大了些,就将怀中的珍宝弄碎。 但他又同时有些恶劣。 他想要将身下的捣碎,这样她就再也不能跑掉,就能在此处与他融为一体,与他一同沉沦。 他亲亲宋锦的脸颊,唇又下滑,亲亲她的耳朵,亲亲她小巧的下巴,最后亲亲她的脖子后颈。 少女下意识地挺直身子,带着被子贴近谢峤,直接顶到了他的胸膛。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床被子。 谢峤听到少女在喘,他从少女的脖颈处抬眸,继续礼貌的问:“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宋锦有些被亲的发愣。 听到谢峤的声音才抬起有些湿润的眼。 【呜呜,只是亲一下而已!怎么会这么失神啊!】 【宋锦!你竟然这么生涩的嘛!】 【这一年你虽然没做,可是你也没少看啊!】 宋锦抿抿唇,她低声回答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宋锦说着,自己在被子里摸摸索索的动。 谢峤只君子的撑在一旁,没有去看少女身下的光景,也没有去帮她。 只是这么看着,他心中就无限满足。 少女看起来有些忙,因为今日见他,少女身上裙衫穿的是很用心的。 这种裙衫漂亮,就是穿脱时有些费劲。 宋锦本来就紧张,她现在又在被子里,有些绳带根本就找不到,在谢峤的注视下,她额头都有些冒汗。 谢峤的声音适时传来。 他好心的建议:“需要我的帮助吗?” 宋锦摇头,满脸通红的摇头。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谢峤不语,只是耐心的等。 终于少女在被窝里与自己一番奋战,在彻底被热晕之前,把自己的衣衫脱掉。 她细白的手臂将卷在被窝里的衣裙拽出来,她顿住,好像想起来了些什么,最后只能开口求助谢峤:“这衣裙是我最近新买的,我很喜欢,所以有点害怕弄脏了,麻烦你帮我把衣服放到衣架上,谢谢。” 少女礼貌的求助。 这点小事谢峤不可能不帮,他没有那么小气。 “好的。”谢峤说着,随手将少女的手上的衣裙拿过来,那堆衣裙间,还裹着一件淡紫色的小衣。 那小衣上绣着一簇可爱的小兰花。 他一眼就认出来。 谢峤唇角勾起,将少女喜欢的衣裙妥贴的放在衣架上,他细心地将容易褶皱的裙子挂好,这才转身回去。 刚到榻边,谢峤便看见少女正在被卷间乖巧的等着。 她像一块香香软软的小糕点。 白嫩嫩的。 可是里面却包裹着黄黄的流心馅儿。 谢峤重新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宋锦。 宋锦被看得有些害羞。 她转移开眼神,不去那么故意的去关注谢峤,想要一切变得自然一点。 可是少女失败了。 她一点都不能!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原本觉得宽敞的卧室在谢峤进来之后,就变得狭小。 甚至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脑袋有些缺氧,却又觉得怪怪的。 自从下午见到谢峤开始,他便一直温润有礼,好像他们两个不太熟悉。 不过她能理解。 毕竟一年没见,她堆谢峤也有些陌生。 可是她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发什么什么,竟然谢峤晚上就出现在在自己的卧室中? 宋锦还是没忍住,她抬眸看着衣衫依旧完整的谢峤,他好像真的没有动情,只是来还债。 心甘情愿的还债,与情、欲无关。 宋锦鼻尖塌了塌。 身子也有点紧张,葱白的指尖捏紧被子,认真的在想一件事。 【今天晚上做的话,好像有点太快了。】 【要不然让他走呢?】 还没等宋锦想完,只见谢峤抬手,将自己身上的锦袍外衫脱掉,紧接着又优雅地除去自己的外衣,最后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 宋锦就算是想要开口让谢峤走,现在看起来也晚了点。 毕竟人家连衣服都脱了。 这个时候让人家走,好像有点不礼貌。 宋锦破罐破摔的闭上眼睛。 算了。 算了算了。 是她自己馋,怨不得别人。 宋锦在心里自暴自弃,谢峤听着少女的可爱嘟囔,觉得他的小妻子真的可爱到了极点。 她在紧张。 她甚至想要自己走。 那怎么可能? 谢峤再次倾身,略带清冷的嗓音接着问:“阿锦,要用手吗?” 宋锦觉得自己完了。 自己彻底完了。 用手?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在车上的时候,谢峤就是这个样子。 那个感觉她蓦地想起,除去当时的紧张之外,其实还是舒服的。 她点点头:“可以的。” 谢峤闻言,他起身走到洗漱盆前,先提起小炉子上热着的水壶往里面加了点热水,将自己的手烫热之后,才用宋锦的棉巾擦干。 他回来时没有坐在床榻边,而是将淡粉色的床帐放下,倾身躺在宋锦身侧。 他贴近宋锦,平常冰凉的手如今已经被烫的温热。 他在宋锦的耳边提醒进度:“那便来了。” 宋锦揪住被子边,胡乱的“嗯嗯”两声。 床帐中的温度升高,明明是在春日,可是宋锦却觉得像是在盛夏一般。 她身上的被子没有被撤走,谢峤甚至都看不到她的身体,只有她自己知道,被子下面的光景。 到最后她觉得身上的被子都被汗湿,这才咬着被角轻声呜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 宋锦身子软软的,她脸上已经变了眼色,反倒是谢峤身上的中衣都没有乱。 她其实也是一样。 她身上依旧裹着被子,谢峤什么都看不到。 两个人都十分礼貌。 谢峤见着宋锦呼吸微乱,脸蛋软的发红,像是刚刚从炉子里蒸出来的软糕。 谢峤勾唇,想要伸手碰一碰。 可是却被少女嫌弃的把脸蛋挪走。 谢峤无奈地低声笑。 这少女,怎么连自己都嫌弃? 谢峤只能撑着身子,在少女的脸颊微微亲了下,随即起身掀开床帐。 宋锦捏着被子,她觉得现在自己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听着外面水盆的声音,就知道谢峤正在做什么。 不出几时,她便见着谢峤回来。 他继续躺在她的身侧,只是宋锦等了一会儿,发现谢峤并没有别的动作。 又过一会儿,还是没有。 宋锦有点疑惑。 【他怎么不来,难道是不行了?】 她抬眼,望向谢峤。 与此同时,谢峤也开口:“阿锦,今日我们先这样。” 宋锦心间松了一下。 她也有一年没这样了,刚刚那样她已经很累了,若是谢峤自己来,她好像还真的有点承受不住。 今日这个样子真的刚刚好。 她没有反驳,只不过有些好奇:“为什么?” 谢峤声音有些哑,他低声解释:“你今日已经很累了,况且今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些事情循序渐进就好。” “嗯嗯,我觉得这样很好。”宋锦今日第无数次觉得谢峤贴心,她也应当礼尚往来:“那今日就算是一次吧。” 谢峤的声音传来:“不用,今日只是给阿锦一些小小的补偿,不足挂齿,还是那些说好的次数,这次不算。” 宋锦没反对。 她知道谢峤古板,往日绝不会占别人的小便宜,而且若是她执意要算作一次,那他那么认真古板,今夜非要来,她可承受不住。 她点头:“好吧,那今日就这样。” 随即她想到:“那那本时册……” 谢峤说道:“先放在我这里的,由我来记录,每次我都会带来,等到结束之后,你如一样一样亲笔画上,我们两相也算是做个凭证。” 宋锦点头:“合理的。” 宋锦说完,帐子中就有些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其实宋锦的声音要更大一些。 他们两个平躺在床榻上,中间隔了有点,谢峤并没有碰到她的被子。 直到宋锦的呼吸平稳,她才反应过来。 今日既然不做了,谢峤怎么还不走? 她的床榻其实没有那么大,她一个人睡还觉得宽敞,可是谢峤一上来,这床榻就瞬间小了。 倒不是挤,只是存在感极强。 等了一会儿,宋锦的头半躲在被子里,小声道:“谢峤,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接着她又追着欲盖弥彰:“我不是赶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 宋锦说罢,却没听到谢峤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谢峤保持着镇定:“阿锦若是困倦就先睡,不必管我。” 宋锦心里小声嘀咕。 他在她床榻上,他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能不管他? 随即她便听到谢峤有些无奈地叹气。 他声音带了些喑哑,解释道:“我可能要等一会才能离开,现在有些难受,要等一等。” 第61章 他只是一个还债的过客。 宋锦甚至是立刻就明白他说得难受是什么! 对,对哈。 刚刚他都那样了,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他看起来又不是真的不行。 他是因为怕自己太累才忍住的。 他有点贴心的。 宋锦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无情,她体贴道:“那好,我明日还要做糕点就先睡了,你若是不难受了,一会儿就自己离开。” 她强调道:“不要回去太晚,要不然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少女妥帖的提醒。 谢峤却侧头偷偷看她。 他的家人? 谢峤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他就算不回谢府,只需要派人传个话回去即可,不会有人担心什么。 可是他却忽然想到自己身侧的这个小姑娘。 若是他们生活在一起,他出门晚归,这个小姑娘就会担心。 她一定会很担心。 想到这,谢峤心间发烫。 他侧头看着那个把自己包裹的严实的少女,因为疲惫和困倦,她已经在几个呼吸之前就安稳睡下。 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额角夹杂着细汗,是刚刚她非常舒服的证明。 看着少女毫无防备之心的睡在他的身侧,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就算是一年未见,阿锦依旧对他这般信任。 夜色渐深,外面的烛火渐渐变暗。 谢峤这才将眼神从少女的脸上挪走,仔细地扫视少女的闺房。 这间房间与她在春榴巷的那间差不多大,处处都是少女的痕迹。 以往她的房间因为跟外祖生活在一起,所以陈设简单,更多是的是一些实用的东西。 而来到京都之后,宋锦手里应当是有了些钱,这铺子和房间也都是少女一手置办装饰的。 虽然还是有些简单,但各处都带着粉色。 她的床帐是淡粉色的,上面绣着小小的花,她的被褥是嫩黄色的,上面也有朵朵的小花,甚至连她的小小梳妆台上也有一块锦布。 处处都是少女的痕迹。 甜甜的,又那么精致。 只是…… 他看了一圈,这个屋子和在春榴巷的那个还是不同,这里没有他的痕迹。 之前在崇州的那间卧室,他的东西不多,可是都是他们两个的痕迹。 他如今这么看着,只猛地惊醒。 他虽然现在躺在少女的身侧,可是对宋锦来说,他只是一个来还债的过客。 一个过客而已。 待日后她找到了好少年,他就要立刻给人家把地方挪开,不要跟一根惹人厌的老帮菜一样,站在这里惹人心烦。 想到这,谢峤闭了闭眼。 他觉得当初的自己是疯了。 人甚至不能理解当初的自己。 当初他看着宋锦,一心想着将她带回京都,给她找一个好少年。 可是现在人家努力的去找了,他又不愿意。 他疯了。 他真的是疯了。 他侧头去看睡得安稳的少女,心中有一种无名的冲动。 刚刚竭力按下的火热又冒出头。 甚至比刚刚他帮宋锦还还要猛烈,硬的发疼。 一年没有做,他也没想到再见到宋锦,自己竟然是这般难耐。 可是不行。 谢峤强迫着自己移开眼神,他竭力地将身下的异样压回去,一直冰凉身子像是被点燃火焰,烧得发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摁下。 他甚至有些怀疑,若是这样生生的忍耐着,会不会出些毛病。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此以往…… 不行。 不过好在,还有他和阿锦还有四十五次。 他从不记得自己教过阿锦食言而肥,而且阿锦看起来并没有排斥他。 今夜她只是对自己有些陌生。 是这样的。 他们毕竟一年未见,她对自己有些陌生也是正常,等下一次就好了。 夜渐渐深了。 少女觉得热,她转了个身子,细白的手臂伸出来,她甚至已经忘记身边还有一个人。 谢峤看了眼外面,月已经有些沉。 虽然不舍,但他应当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在宋锦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轻声安慰了句:“阿锦,好眠。” -- 三日后,天气晴朗,春日渐盛。 宋锦早早地起来将林府生辰宴的糕饼做好,雇了辆马车,赶着早一些的时辰到达林府。 在京都一年,宋锦自认也是见到过一些高门大户的。 当然啦,她也是在外面看到的。 只不过就算是她长了些眼识,可是林家这种富商的府上,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似世家大族的庄严,林府更随意一些。 因着今日有喜事,整个林府都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各处都挂着红色彩条。 宋锦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拿着一个礼盒,走到门前礼貌地对门前登记的人道:“小哥,我是喜喜点心铺的掌柜宋锦。” 那小哥听完宋锦自报名字,笑道:“原来是宋娘子,春杏姐姐亲自交待过的,若是宋娘子来了,便直接带着宋娘子到内厅去,夫人要见你。” 宋锦并不意外。* 之前春杏姐姐在她这里定糕点的时候她就有心理准备要见林夫人。 她点点头:“麻烦小哥了。” 那小哥连道:“不敢不敢,宋娘子里面请。” 说罢,他一抬手,旁边就有一个小厮将宋锦手上的盒子接下,随即给她带路。 宋锦跟着小厮一路往林府里面走,里面越来越开阔,整个园子是苏式的风格,极有格调。 京都偏北方,这种风格的陈设宋锦是真的第一次见到,免不了多看两眼。 前面带路的小厮见着,也细心地慢点走:“宋娘子,我家老爷是苏杭人,前些年与夫人相识之后才将产业搬到京都,所以园子中的风格与京都中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若是宋娘子喜欢,稍等见过夫人之后,可以随意逛逛。” 宋锦点头:“嗯嗯,多谢。” 小厮带着宋锦一路走完外院,一直到了一道门中,那小厮与里面的侍女说了一句,那侍女便赶紧走过来,带着宋锦继续向前:“宋娘子里面请。” 宋锦又跟着侍女走了一段,穿过许多亭台楼阁,最终停在了一间暖阁外。 那侍女回身道:“宋娘子稍等,我去叫春杏姐姐。” 宋锦等在原地,见着那侍女先进了暖阁,再出来的时候,就是春杏姐姐。 春杏今日忙的很,她一见到宋锦来了,便笑开眼,赶紧上前迎:“你可来了,夫人正好在暖阁里,我带你去见她。” 春杏动作利索,跟着林夫人多年,是林夫人的亲信,府中除了林夫人之外,她便是最贵重的人。 春杏出来的身后,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 春杏对两个丫头吩咐道:“你们先去将宋娘子送来的糕点拿下去装盘,小心着点。” 见春杏说话,她们连忙将宋锦带来的食盒拿下去:“是,春杏姐姐放心。” 春杏说罢,带着宋锦就往暖阁里面走。 刚一进去便听着里面的说笑声,听着好像有很多人的样子。 春杏怕宋锦紧张,她解释道:“你不必紧张,这都是我们夫人的好朋友,都是自家人,好相处得很,说不定今日之后,你的糕点生意她们还能照料一二。” 宋锦轻轻地笑着:“春杏姐姐放心,我没紧张,不过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今日小少爷喜欢我做的糕饼就好了。” 春杏笑着:“你呀。” 说着,暖隔里面便传来声音:“春杏,是宋娘子来了吗?” “正是呢!”春杏说着,带着宋锦推开暖阁门进去。 宋锦并未乱瞧,只走到暖阁中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见过林夫人。” “宋娘子怎么这般生疏,我可是喜欢你的糕点喜欢的紧!”林夫人声音温柔又年轻,宋锦听着这声音蓦地觉得有些温暖。 她原本以为那些富商的夫人应当十分精明强干,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林夫人道:“宋娘子快起来,给宋娘子看座上茶。” 宋锦谢过之后,她被侍女带到旁边的椅子上。 那椅子极大极舒服,紫檀木的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垫子,一点都不硬也不凉。 待茶点上完,林夫人道:“宋娘子快尝尝我们府上的糕点如何,反正我是觉得我府上的厨娘比不上你的手艺。” “林夫人说笑了。”宋锦闻言,拿起手边的一个红色的糕点咬了一小口。 是枣泥馅料的,有些甜的发腻。 的确没有她做的好吃。 只不过样式好看。 宋锦把糕点放下,喝了口茶将糕点的甜味压下去,她这才抬头道:“府上的糕点做的精致,我还有些比不上呢。” “这小丫头可真会说话。”林夫人说着,她忽然道:“宋娘子一直低着头,我还没看清宋娘子的模样,宋娘子是见到这么多生人有些紧张或者害羞?” 林夫人说完,下面的那些夫人都轻笑。 “你可别打趣这个小丫头了,我们这些人在生意场上都要成老妖精了,人家小姑娘生嫩嫩的,自然有些害怕。” 还有人劝宋锦:“宋娘子你别害怕,上次在春宴上我尝过你的点心,比那些个什么斋什么居的好吃多了,日后我也让人去你家买!” “真的嘛!上次我就没尝到,今日不知道宋娘子有没有多做一些让我尝尝,我都听到林夫人夸你好几次了!” 说到这,宋锦这才把脸抬起。 她脸上虽然带着些羞涩,可是还是落落大方的道:“各位夫人若是喜欢我的糕点,改日我便给夫人们多做些尝尝!” 随即她对着厅上正坐的林夫人笑得乖巧有礼:“多谢林夫人夸奖,我刚刚只是有点害羞,现在便好了,林夫人不必挂心。” 宋锦说罢,哪知道在看到宋锦正脸的瞬间,林夫人却突然有些怔愣。 她好看的眼睛有些直,好像有些不敢置信。 只听林夫人忽然问道:“宋娘子是哪里人?” 第62章 她想象中的娘亲。 说起来宋锦已经来京都一年了,可是她的口音还是能听出来不是京都人。 她经常被人问是哪里人,所以林夫人这么问,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便乖巧的回答:“我出生在京都,只不过从小被家人送到崇州外祖家,直到去年才回来。” 林夫人听着,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随即她解释:“这样啊,难怪你的手艺不像是京都的,京都的糕点师傅可没有你的好味道。” 宋锦颔首,有点害羞:“林夫人喜欢就好。” 宋锦抬头,刚好对上林夫人的眼神,宋锦愣了下。 她感觉,林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奇奇怪怪的,她的眼神里面带着探究和追忆,像是隔着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那眼神是有些奇怪,可是宋锦却觉得她并不讨厌,甚至她还觉得这个林夫人有些亲切。 应当是林夫人很温柔吧? 宋锦从小被送到外祖家,记忆中她娘亲是在她六七岁的时候来过一次,可是她娘亲却好像跟她并不亲近。 当时宋锦是被外祖带大的,虽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娘亲,可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娘亲对宋锦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当时她娘亲只在崇州待了十日,回到京都之后,宋锦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宋锦偶尔会在心中想象,自己心目中的娘亲是什么样的。 她应该会很温柔,但是有很雷厉风行。 就像林夫人这样。 林夫人还想要与宋锦说些什么,可是旁边的侍女却匆匆赶来。 那侍女先是在春杏的耳旁说些什么,只见春杏面色一变,赶紧走到林夫人身边。 林夫人这时才将眼神从宋锦身上挪开。 她低声问:“发生何事?” 春杏神色有些紧张:“夫人,小公子不见了。” 林夫人神色一敛。 她知道自家的小儿子从小就是个淘气的,往日不见了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今日人多眼杂,说不定有什么歹人起了歪心思。 只是今日邀请的宾客众多,此事暂时不能张扬,林夫人道:“你先派人去找,随后我就过去。” 春杏道:“是。” 宋锦见着春杏姐姐匆匆离开往后院去,林夫人神色如常的起身:“诸位,我们也已经在此处坐了许久,今日园子里面的花开了不少,诸位不如自行观赏一会儿,待厅里备好饭菜,诸位再来花亭开席。” “也好也好。” “刚刚我就想逛逛林家这园子了,只不过还没好意思说,这次我可得好好逛逛。” 宋锦跟着诸位夫人一同起身。 诸位夫人都互相认识,三三两两的带着侍女散开,只剩下宋锦一个人。 宋锦想了想,她一个人在人家的园子里乱晃也不好,便没有走远,只在暖阁附近走走。 不过这暖阁也是精致,甚至在暖阁的后面,还有一座精致的假山。 那假山不高,有三米左右,只不过里面层层叠叠,栽种的全是精致的花草。 宋锦从未见到过这么精致的景观,她并未多想,直顺着小路走进去。 没想到刚一拐进去,便看见假山处卡着一个人。 宋锦眨眨眼,她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秘事,赶紧转身要走。 “你跑什么!看到小爷还不赶紧过来帮忙?!”里面传来有些稚嫩的声音。 宋锦愣了下。 嗯嗯? 是个小男孩? 宋锦这才回身,往里面走两步,便看见声音的出处。 那个男孩大概十岁左右,身量已经半高,身上穿着的石榴红色锦衣已经脏污,甚至还破了一块。 宋锦走过去仔细查看,忽然有些想笑。 只见男孩被卡在两块石头中间根本不能动,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一块石头推动,可是他被卡的死死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两块石头夹击,前后看都像是一只红毛王八。 可是这个红毛小王八长得还很俊俏。 宋锦想:若是他没有对自己横眉冷眼就更俊俏了。 也不知道那小公子是聪慧还是敏感,他见着宋锦的笑意,暖羞成怒:“你笑什么!你还不把我从里面救出来!” 说着,那小公子又动了两下。 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只能无能狂怒。 宋锦被吼了一下,她收敛笑意,认真地对这个没礼貌地小公子严肃道:“你这个小孩子还没有礼貌,你应该说请你救我一下,谢谢。” “你废什么话!还不赶紧救小爷出去!” 宋锦却不动,接着道:“而且你又不大,总说什么小爷,像是个市井小混混,这样很不可爱。” “谁要可爱啊!小爷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别用可爱这么恶心的词来恶心我!” 那小公子又吼。 宋锦也不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 小公子的头被卡着,他被迫背对着宋锦,看不见宋锦在哪里,又听不到宋锦的声音,他心里有些慌,赶紧喊道:“喂!你还在吗!” 宋锦认真回答:“第一,我不叫喂。” 她接着道:“第二,你不礼貌,我现在有点生气,所以并不打算救你。” 小公子:嗯嗯? 从小到大,整个林家就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喂!你!”小公子刚刚出声,却听得宋锦威胁的“嗯?”了一声。 小公子被逼无奈,乖乖改口,但还是带着些咬牙切齿:“姐姐,麻烦你救我出去一下,谢谢。” 宋锦也不屑与小孩子计较。 而且看起来他卡在石头里面,实在是不好受。 万一一会儿缺氧了闹出人命她可担待不起。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生气了,救你一下吧。”宋锦说着,她走到两块石头旁边看了下,随即伸手用力气,将卡在一块石头底下的小石头挪走。 顷刻间那两块挤在一起的石头有一个便松动了一些。 小公子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的头终于能动,这才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宋锦。 然后他就微微有点愣神。 这个姐姐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可爱一点。 可爱?! 小公子皱眉:这是他最讨厌的词!他从小到大都很讨厌! 宋锦不知道小公子已经观察了她一会儿。 她以为小公子只是累了才不出声,而她也认真研究那两块石头,终于在找准一个位置之后,她伸手用力推动其中一块。 在缝隙变大的瞬间,小公子机灵的一下子从里面钻出来。 见人出来,宋锦一松力气,石头又立刻晃回到原位。 宋锦松了口气,这才转头去看那个小公子。 见到小公子的瞬间,她发现。 这个小公子,除了俊俏之外,更多的是可爱。 他有一张圆圆的小包子脸,任谁上去都想要掐两把。 那小公子好似感觉到危险,他眯着眼睛:“你想要干什么!” 宋锦小声道:“小公子,你好可……” “啊啊啊啊你别说,我最讨厌这个词了!”那小公子捂住耳朵,加上他脏兮兮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宋锦听话的闭嘴。 见宋锦没再说了,那小公子才把手放下,他抬头去看宋锦。 他今年十岁,身量还没有太高,但已经到了宋锦的肩膀。 他有些好奇:“你刚刚推动的这块石头?” 宋锦懵懵的:“不然呢?” 小公子不语。 他有点震惊。 面前的姐姐看起来是比他大了一点,可是那胳膊还没有他的粗,怎么能推到那块石头? 见着小公子疑惑,宋锦好心的指了一个位置:“推这里就可以了,只不过你自己被卡在中间够不到。” “哦,这样。”那小公子有点别扭,但是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无礼和嚣张。 他挪开眼,状似无意的道:“那个,谢谢你啊。” 宋锦看着面亲的小孩一脸傲娇,可是还是礼貌道谢,宋锦也笑着道:“没关系的,只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小公子看起来心情不错:“你说。” 宋锦问道:“你明明可以叫人来救你,你为什么不叫人过来,而是在这里等人?” 宋锦一问完,便见着面前的小公子突然脸被憋红,下意识地脾气恶劣:“你管我!我就是不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锦微皱眉:“嗯?” 那小公子见着,他梗梗脖子没再说。 过了一会,他小声道:“丢脸。” 宋锦没听清:“啥?” 他又憋了憋,最后对着宋锦道:“因为丢脸下,行了吧!” 他今年已经十岁了,竟然还会被卡在假山中间,若是传出去了,他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 宋锦听明白了小公子的意思,她善解人意的点头:“嗯嗯,明白的,毕竟你刚刚看起来的确有点好笑,是有点丢脸。” 小公子被气得脸色发红,只能“你,你!”了两声,最后只能威胁道:“你警告你,你别给我说出去,要不然!” 宋锦倒是好奇:“要不然怎么样?” 小公子道:“要不然我就……” 他看了看这个石头缝,最后负气靠在石头上,混不吝道:“要不然我就一直在这不出去,你也别想出去,我们一起在这里饿肚子!” 饿肚子? 真是好恐怖的事情啊。 送机憋住笑,她其实已经隐隐的听到旁边有人往这边找,她道:“行,我答应不说出去,你赶紧让我出去吧。” “真的?”小公子狐疑。 “真的。”宋锦认真保证。 小公子看着宋锦也不像是骗人的人,他点点头,最后让宋锦跟在他的身后出去。 这可是他家,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果然,刚一出去没走几步,便见着几个侍女焦急地小跑过来,她们气喘吁吁地松口气:“二公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第63章 他要娶宋锦当媳妇! 听着有人来喊自己,小公子迅速地抹了两把脸上的灰,他板着脸吓唬宋锦:“若是你告诉别人……” 宋锦保证:“我肯定不会!” 说着,只见那些侍女已经迅速冲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道:“小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老爷和夫人已经找你好久了!” 小公子满不在乎:“他们着什么急,我都已经很大了,才不会有危险,而且我不是就在这里。” “今日人多眼杂,老爷和夫人难免谨慎一些,再说马上就要开宴了,小公子还是不要乱跑的好。”说话的侍女看起来也是个职位颇高的管事,她劝完才看了下小公子身上和脸上的脏污,有些担心:“小公子刚刚在此处怎么了?竟然弄得一身脏?” “没什么,我刚刚在这玩来着!”小公子迅速道。 宋锦也跟着点头:“对对对,我可以作证。” 那侍女这才关注到宋锦,她先是对着宋锦行礼,才道:“不知娘子是哪位贵客,怎么与我家小公子在一处,刚刚府中突然发生了些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怠慢娘子。” 侍女不认识宋锦,但她知道今日出现在府上的陌生人定是受邀请而来。 “我是宋锦,是喜喜点心铺的掌柜。”宋锦也明白自己的脸生,还加了一句解释:“今日小公子的生辰糕便是我做的。” 宋锦低头,看了眼小公子:“刚刚我逛园子,无意中看到小公子蹲在假山里,正在看蚂蚁。” 小公子明显有些不开心。 看蚂蚁? 这么幼稚的事情他才不会做! 但是他也不能承认是自己贪玩爬到山上一时脚滑被卡到石缝里! 那可丢脸死了! 小公子不情愿地低头:“对,我在看蚂蚁。” “原来是宋娘子!春杏姐姐交待过的!”那侍女豁然开朗,侍女自动忽略什么看蚂蚁的事情,只道:“那请姑娘到正厅喝些甜茶休息一会儿,马上宴席就要开始了。” 宋锦看了眼跟脏猴子一样的小公子,明白那侍女要带着他去洗漱,她点头道:“没关系,你们先去吧,我再转转就自己回去。” 时间紧迫,也不能让自家公子这么脏乱的就去见客,侍女道:“那宋娘子自便,我先带着公子去洗漱收拾。” 宋锦颔首道:“好。” 说着,侍女伸手便要拉那个小公子。 却不想那小公子小脸一板,差脾气道:“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不要你们牵!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侍女顺着道:“好好,那小公子快些回去洗漱干净,老爷和夫人还在等着小公子。” “啰嗦!我知道了!”那小公子有些不耐心,离开之前,他看了眼宋锦。 刚刚她说…… 她是卖糕点的宋娘子是吧? 他记住了! 随着小公子离开,宋锦才松了口气。 她刚刚看着这个小公子穿着不凡便知道他肯定非富即贵,后来这个小公子自称小爷,说整个林府没人敢惹他,宋锦便猜测这个小公子就是林府的二公子了。 没想到林府的小公子这般顽皮,性子还…… 有些恶劣。 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混蛋弟弟头要多痛。 宋锦想着,又慢慢逛了一会儿,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到暖阁喝点甜茶。 暖隔里面林夫人已经回来了。 小公子被找到了,林夫人得面上也没有焦急,和刚刚一样。 只是在宋锦进门的时候,她暗暗地看着宋锦。 刚才她已经见到自己的那个皮猴子小儿子,也知道刚刚他是和宋锦在一起。 只不过那个皮小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她没有问出来下,现在宋锦也没有说。 不过看着自己那个皮小子的破掉的衣服,她猜测到应该是这个臭小子淘气出了危险,这个臭小子不敢说,刚好碰到了宋娘子将他救出来。 要是这样的话…… 林夫人看着宋锦,心中开始思索。 宋锦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糕点铺子掌柜,每日的银钱流水还不抵林府的一日开销。 今日她救了林府二公子,若是趁机讨个人情,林家绝不会拒绝。 可是她没有。 林夫人微微点头:这个少女她有些欣赏。 更何况…… 她长得很像那个人。 正想着,春杏过来告诉林夫人宴席已经备好,请各位夫人过去入座。 林夫人笑着邀请大家起身,夫人们一起说说笑笑的去往花厅。 因着今日来的人多,分为男女两席,中间隔着一层屏风作为遮挡。 宋锦跟着众人到达花厅,只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她只是受邀来参加宴会的,和谁都不熟悉,坐在这个角落就很好。 而且她刚刚逛了一圈,还用了那么多力气去推石头,早就饿到能吃掉一头牛! 刚刚坐好,便有侍女陆陆续续的往上上菜。 听说今日林家请了樊楼的厨子来家中掌勺,甚至还带来了秘制的菜。 宋锦看着桌面上来的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只能馋的抿唇。 天知道,她前几日虽然去樊楼请谢峤,可是她只点了一壶茶和一些糕点。 可没舍得点什么菜的。 反正她是什么经济状况谢峤也知道,他也不会挑理。 可是樊楼的菜是真的真的很好吃啊! 她超想尝尝! 等到菜色上齐,林夫人和林老爷按照礼节超大家敬酒,这才正式开席。 宋锦原本还有些拘谨,可是见着自己这桌的人好似都是小门小户的,来到林府只胆小的低头,菜都不敢吃一口,只算计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见根本没人看她,宋锦这才放松。 她悄悄地多夹几筷子,迅速地塞到自己的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 唔,这也太好吃了吧! 樊楼的糕点虽然味道一般,可是菜做的真的顶顶好吃! 她要是有钱了就天天去樊楼吃! 宋锦心里满足的要死,没见着那个已经洗漱好,换了一身衣衫的小公子到了林夫人身边。 “昊儿,你怎么来了?”林夫人有点惊讶:“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在你父亲那边吃吗?怎么过来了?” 林昊舒没说话,他先是用圆圆的杏眼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找到了宋锦。 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眼神,回答道:“大哥刚刚说,我是今日的寿星,应当给各位婶娘夫人敬茶,我觉得哥哥说得对,便过来了。” “哎呦呦!小公子可真是懂事!” “是啊!往日听说小公子顽劣,看起来也都是那些人瞎说的了!” “这小公子长得真俊俏啊!日后说不定要伤多少好姑娘的心喽!” “是啊,不过小公子现在看着不仅俊俏,还很可爱!真是个好少年啊!” 林昊舒面色有些不对。 他板着脸,强忍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兄长的话,规规矩矩地朝诸位夫人敬茶。 那些夫人高高兴兴的喝了,随后有人调侃道:“小公子今日刚好十岁,不知道小公子有没有定亲啊?我家女儿现在七岁,不妨定个娃娃亲如何?” “哎!我家侄女今年刚九岁,正好与小公子年龄相配!” “你们一个个的都成了红娘了!这事不还得问问小公子的心意啊?”那人笑着,逗着林昊舒:“小公子,你可有什么心上人啊?日后想要娶谁当媳妇啊!” 林昊舒长得可爱又显小,这些人总是把他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打趣。 以前林昊舒都是不理或者直接发脾气的,可是今日他一反常态,道:“我有想要娶的。” 众人一惊,都不由自主地看林夫人。 难道说小公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林夫人面色没改,她也讨厌这些人打他儿子的主意,只不咸不淡的道:“昊儿,你还小,不可胡说。” “母亲,我没有胡说。”林昊舒回头认真道:“我真有想要娶的人。” 只是林昊舒越认真,大家越不信。 只笑着调侃:“小公子的媳妇在哪里啊?今日可在这里啊?” 林昊舒点头,他站起身缓缓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认真道:“宋锦,我想要宋锦当我媳妇。” 众人随着林昊舒的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那个少女刚刚塞了一口菜,腮帮子鼓鼓的呆愣在原地。 宋锦的腮帮子和眼睛一样圆。 她完全懵掉,甚至忘了嚼。 啊? 救命! 她只是来吃个席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小公子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不是只是性子恶劣一点嘛!怎么小小年纪就开始发疯了! 嘴里的那口菜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真的是太尴尬太救命了。 最后无奈,宋锦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细嚼慢咽,礼貌地起身,让大家忘掉刚才那件事。 她对着震惊的林夫人道:“林夫人,小公子说的事,我确不知情的。” 宋锦真的无耐,林夫人不会以为自己勾引了自己的小儿子吧? 他才十岁!她又没疯! 怎么能下得去手! 虽然,虽然这个小少年真的很俊俏吧! 但是她也是有道德和操守的! 最起码得长大叭! 林夫人明白,她对着宋锦道:“宋娘子别紧张,昊儿他只是说笑,并不当真得。” 宋锦刚松一口气准备坐下,只听林昊舒认真的反驳:“母亲,我没有说笑,我是真的想要娶她当媳妇的。” 他说得认真,神色也很认真。 他刚刚在洗澡的时候考虑过了,他刚刚那桩事实在是太丢脸了,他甚至觉得他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丢脸了! 他得找一个方法,让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宋锦跟他一样觉得丢脸。 他想了半天,想出来一个绝妙的方法。 那就是,娶宋锦当媳妇! 这样她这辈子都会保守秘密了! 第64章 “阿锦,今晚要做吗?” 见林昊舒不像是在开玩笑,林夫人一下子就猜到肯定是和刚刚的事情有关。 可是他们两个都不提,林夫人也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只能暂时沉默。 宋锦百口莫辩! 她睁着圆圆的杏眼与林昊舒对视,用眼神询问:“你这小子在做什么?!你是疯了吗!谁要做你媳妇!” 林昊舒还是年龄小,他看着宋锦的表情,完全没有感受到宋锦的愤怒。 他只是看着宋锦有点抓狂。 对,就是这样。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把他的事情说出去! 宋锦真的要疯了。 隔空与这个恶劣的小公子对话根本没用,在众目睽睽之下,宋锦只能无力的解释:“那个,事刚刚我无意间帮了小公子一下,所以才……” 宋锦顿住,感觉这么解释也不对。 帮他一下怎么?他就要以身相许嘛? 他又不是谢峤! 宋锦好看的眉头皱起,在无数次与这个恶劣的小孩沟通无果之后,她决定说实话。 今日的人这么多,看起来还有好多人想要和林家结亲,说不定他们会觉得自己挡了他们的路。 救命。 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恶劣的小孩得罪这么多人! 所以没关系的,她只是说实话而已。 “其实今日我是在假山里面见到小公子的,当时小公子……” “停!”林昊舒瞬间明白宋锦想要说什么。 他也是刚刚才看明白,宋锦不想嫁给他! 为了不嫁给他,竟然要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真是好手段! 林昊舒见着拿不住宋锦,他赶忙给自己找补:“宋姐姐不要害怕,刚刚我只是开玩笑,没打算娶你的,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姐姐。” 听着林昊舒自己解释,那些想与林家结亲的人松了口气。 林夫人也将眼神挪到宋锦的身上。 她真的太像那个人了…… 林昊舒又给夫人们敬茶,稍微坐了一会就回到他父兄的席面。 宋锦依旧坐在她的那个犄角旮旯里。 刚刚她真的要被吓死,危机解除之后,她的食欲猛增,趁着没人再注意她,迅速地吃了许多东西。 宋锦今日给小公子挑的礼物特别贵,她得把那些礼钱都给吃回本! 宋锦吃得多,但是她吃的斯文。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她当初看的那些什么谢家家规倒是派上了用场。 整个宴席她都没有出什么差错。 等到傍晚,宴席散场,宋锦这才揉着自己圆滚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离开林府。 白日来的时候,她为了方便一些租了一辆马车,不过晚上回去的时候她手上没有东西,就没让马车在外面等着。 她走路回去也好。 却没想到她刚刚出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斜对面。 这马车低调又华丽,只不过今日林府的宾客大多非富即贵,并没有在意那辆马车上是谁。 宋锦却一眼就认出来。 这这这。 这不是谢峤的马车嘛! 果然,坐在马车外面等着的符沧见到宋锦,他迅速走到宋锦的身边,低声道:“宋娘子,公子在马车上。” 宋锦“嗯嗯”两声。 她本来想问谢峤找她有什么事,可是话还没出口,她就想到…… 谢峤还能有什么事,自然就是关于时册啊! 宋锦抿抿唇,乖乖的跟着符沧走到马车旁,然后顺着车凳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一只手正掀开车帘,对着林府的大门看。 阿钟在马车外为齐王赶车,没多久,齐王忽然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待那身影上了一辆马车,他才道:“哎?这个小丫头竟然这般命大,没有死?” 阿钟也看见了,只解释道:“属下去探查一下。” “不必。”齐王笑着道:“既然她没有死,那就是命大,本王倒是喜欢这个小姑娘,她又从林府出来,既如此,那便让这个小姑娘为本王做糕点,也不枉费她的手艺和她的这张脸。” -- 一日劳累,待宴席散去之后,林老爷和林夫人早早地歇息下来。 林夫人从盥室出来,她坐在梳妆台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梳着头发。 林老爷将可人送完,回到卧房时便见着自己的妻子正在梳头发呆。 他的妻子从晚上开始便有些魂不守舍。 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林老爷走到林夫人身后,与她一起看着镜子中的脸,低声温柔的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林夫人顿了顿,最后才有些犹豫道:“今日,我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她长得很像时砚。” 林老爷顿住。 他遇到林夫人的时候就知道林夫人是二嫁女,她有一个亡夫叫做时砚,还生过一个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命苦,刚刚出生便夭折了。 林老爷当初便知道这些,他并太在意林夫人的那些过往,甚至还是他下了重力才追到的林夫人。 这些年他们夫妻二人从没有过嫌隙,林夫人对林老爷也没有什么隐瞒。 今日的事也是一样。 “你说的是那位做糕点的宋娘子?”林老爷拿过棉巾,顺势帮林夫人擦头发。 林夫人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林老爷并未见过时砚,他怎么能知道自己说得就是宋锦? 林老爷慢慢细细的擦拭林夫人的秀发,随即他道:“刚刚我送客人出门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小姑娘,而且夫人……” 林老爷将棉布放下,与林夫人一同看镜子中的她:“你没觉得,那个小姑娘,也有些像你吗?” --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宋锦与谢峤各坐在马车的一旁。 宋锦因为刚刚吃的太多,身上懒懒的有些沉。 她想着反正谢峤也不是陌生人。 歪歪的靠在马车他就算是不开心也不会说什么,再说,她就是小歪一小下,谢峤也看不出来吧? 见着眼前的少女身姿放松闲适,谢峤嘴角微微勾起。 阿锦在他的面前摆出这样的姿势,还是对他放松,没有那么拘谨。 少女不说话,谢峤先开*口道:“今日林家的酒席如何?” “林家府里很大而且很好看,我这次进去都没有逛全,也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可以到林家仔细逛逛!”宋锦回忆着,又满足道:“还有林家的席面很好吃,我能吃好多……” 要不是那个恶劣的死小孩说什么想要娶她,她还能多吃好多! 谢峤原本舒展的眉色敛起。 她今日不过是去参加一个宴会,便有人跟她提亲? 据他所知,她与林府的关系并不深,不能到帮她牵线搭桥的地步。 那那个不知分寸的死小子是谁? 宋锦见着谢峤的脸色又有些冷,她以为是自己太吵了,便停下声音。 不过她有一个问题,她小声问道:“谢峤,你知道林夫人吗?” “略知道一些。”谢峤柔声问:“你怎么问她?” “就是感觉她人很好,想让人亲近。”宋锦声音小小的。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可能是因为想自己娘亲,所以才觉得这个林夫人有些亲近。 少女不愿意宣之于口的心事被谢峤听得彻底。 谢峤心间有些酸,他忽然想起他的阿锦从小就没有见过几面自己的娘,现在更是独身一人。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为阿锦办一场那么热闹的生辰宴。 没关系,待日后到了谢家,他自然会让阿锦每一年都热闹风光。 “林夫人也不是一开始就行商,她是官家小姐,但却是陆家的外室所生,从小便跟着她娘生活在外面,直到后来才被接回陆家。后来也不知道为何,林夫人不愿意听从陆家的安排嫁人,不仅与陆家断绝了关系,还自己搬出陆家,开始做生意。也是因为这样,陆家后来被抄家的时候,她因为没有在族谱上,所以并未被牵连。后来林夫人的生意越来越大,在成亲之后也没有放弃生意,直到今天的规模。” “这样,听起来好厉害!”宋锦赞叹:“我今日看着林夫人温温柔柔的,不像是那样雷厉风行的人,可是她好像真的很厉害。” “我并未见过林夫人,但听说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谢家与林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若是你还想知道什么,我让符沧去问即可。” “不用麻烦符沧啦,我就是随口问问!”宋锦说着,她随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外面有些拥挤,可是马车内依旧宽敞。 宋锦甚至躺下来打滚都够用。 这便是京都,那些拥挤的宽敞的热闹的冷清的,京都都能装得下。 在京都一年,即使父亲母亲哥哥都在这里,可是宋锦却依旧觉得有些孤单。 若是可以,她其实也想拥有一个像那个小公子一样的生辰宴。 不用那么大的排场,也不用那么多的人。 只有家人在就好。 少女的下巴搭在胳膊上,谢峤只能看见少女的背影,那背影有些落寞。 他往日只能听到少女的心声。 可是今日,他好像能感觉到少女的情绪。 他开始心疼。 他想伸手将少女搂紧,然后定定的告诉她,若是她想要,他便给她岁岁年年的生辰宴。 还有那场她缺席的婚礼,也应当更加盛大的回归。 只是他不确定,这些东西,宋锦还想不想要。 或者是想不想让自己给她。 他心中的情绪有些压抑不住,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碰到过失控的事情。 可是宋锦却让他每时每刻都患得患失的觉得失控,他越想要掌控,少女就越想要逃走。 他现在能确定的是一件事。 他想着,慢慢挪到少女身边,他靠近少女,感受着她的情绪,并且与她一同承担。 到最后,他低声的问道:“阿锦,今晚要做吗?” 第65章 他亲亲少女沾着墨色的指尖。 宋锦将脸枕在胳膊上,正往车窗外看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谢峤的低声询问。 少女叹了口气。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谢峤来找她,肯定是因为还债。 她根本就不会想到,谢峤是在她落寞的时候趁虚而入。 少女未回头,只轻声道:“嗯,可以的。” 随即她便觉得,自己的后背靠在了一个宽大的胸膛中。 少女舒服的谓叹。 马车一直到菱角坊的铺子外停下,谢峤身上穿着宽大的披风,他将少女打横抱起,将人藏在披风中,只剩下一双漂亮的绣鞋在披风外。 宋锦被安稳的抱着,感受到谢峤停下脚步,才伸手从自己的挎兜里掏出钥匙,就窝在谢峤的怀里将门打开。 然后她继续被稳妥地抱到屋中。 少女并未之路,但谢峤却驾轻就熟的走到宋锦的屋子,推开门将人放到床上。 两日不见,屋中的陈设还与那日一样。 与之前不同的是,今日屋子空气中的香甜味道好像更重一些。 谢峤解开自己的披风,随手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低声问道:“今日做了什么糕点?” 宋锦还有些呆呆地,她乖巧的回答道:“是给林府小少爷做的生辰糕饼,因为他爱吃甜的,所以加了很多糖。” “很好闻。”谢峤说着,他回身躺在床榻上,身上只着一身素白中衣。 宋锦一愣。 上次谢峤来的时候,他们并未做成,只用手指尽兴,谢峤甚至连衣衫都是完成的。 今夜谢峤的速度属实有些快。 宋锦想着,谢峤的指尖挪到宋锦的衣带上,又礼貌问道:“要我帮你吗?” 宋锦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她滚回到被窝里,将自己的衣裙脱好,从被窝里面递出来。 不用多说,谢峤便默契的将少女的衣裙接下,稳妥地放到衣架上。 待再回来的时候,谢峤的中衣也除去,只剩下一条中裤。 宋锦揪着被角,观察着谢峤的胸膛。 一年不见,他身上倒是见不到什么疤痕,只是比在崇州的时候瘦了一些。 可是他好像还是很有力气。 一路将她抱回来也没见他喘。 宋锦咬唇等待。 只见他回到床榻上,伸手将床帐放下,外面的烛火被遮住大半,床帐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他并未侧躺在宋锦身旁,而是将宋锦裹在身上的被子抻开,自己躺了进去。 少女的体温已经把被子的温热,谢峤微凉的身姿感受到温度,舒服的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宋锦的温度,这是宋锦的味道。 这是宋锦的一切。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和宋锦同盖一被的机会。 哪怕是在崇州时,在恩爱结束之后,他们两个也并未过多温存。 他都是退开,两个人各在一个被衾。 宋锦也有点紧张。 【嗯嗯?谢峤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之前在崇州的时候他都没有钻过我的被窝啊,哦,对,这张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他总不能光着吧。】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准备一床被子呢。】 宋锦还没想完,谢峤便倾身过来。 他悬在宋锦的上空,微凉的手轻轻抓住少女细白的胳膊,低声问道:“可以亲吗?” 少女吞吞口水,并不像前两日那般陌生和局促:“可以的。” 谢峤颔首,开始在少女脸上轻吻。 少女的呼吸开始急促,手臂不由自主地揽住谢峤的脖子,只听谢峤又问:“要长一些的放松吗?” 少女身下一酸,知道今夜谢峤一定会来。 她点点头:“要长一些的。” 谢峤明白,他的手在被衾里往下,最后停在一个地方。 少女的身子慢慢变红变软,直到她难挨的哼唧,谢峤倾身而上,又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少女的神智有些被热晕,她点头:“嗯。” 一年前的一些记忆慢慢回归。 到最后,宋锦完全想起来,那些在崇州时为数不多的床事。 她是真的,真的记起来了。 那个谢峤,那些在床榻上就变了个人的谢峤。 她真的! 都想起来了! 直到夜深,少女才在一片棉花中结束。 她身子软绵绵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可就在这时,谢峤将放在旁边的时册本子拿过来。 他将笔递到少女的手中。 少女的手指软软,没有力气,他便亲手握着她的手,将时册中的行房日期画上一朵花。 笔落完,他倾身亲亲少女沾着墨色的指尖。 低声道:“好姑娘。” 宋锦半梦半醒,只觉得谢峤这个债还的实在是太认真了些。 可偏偏他又和以前不同。 没有一意孤行,她说慢些就慢些,她说轻些就轻些,她说不要了他就在两次结束后就离身。 宋锦觉得,谢峤是真的变了些。 宋锦身上有些黏糊糊,本应该去沐浴,可是她又累的不想动。 谢峤不语,只起身将中裤中衣穿好。 去盆中用热水拧了一块棉巾,未掀开被子在下面给宋锦擦拭。 宋锦咬唇。 刚刚他们虽行房,但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都是在被子下面做的。 好像自己不让他看,他就尊重她。 宋锦身上渐渐干爽,趁着谢峤去清洗棉巾的时候,宋锦感觉到自己快要睡着。 临睡之前,宋锦小声道:“谢峤,你一会儿离开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谢峤手一顿。 他拿着棉巾回来时,发现少女已经睡熟。 他无奈地摇头。 少女的脸上依旧还留有红晕,可她却在此时不想着与他温存,而是想着他离开。 他看着少女单纯无害的睡脸,觉得她实在有些可恶。 活像一个提裤子不认人的纨绔。 -- 第二日晌午,宋锦一觉醒来就看到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宋锦抱着被子起来,懵懵的看着外面的天。 她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她的铺子还没有开门! 都怪谢峤! 宋锦不知道谢峤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现在一起来,便没有谢峤的温度和踪影。 看起来他已经走了许久。 宋锦抱着被子又缓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起身,给自己烧水洗了个舒服的澡,这才做糕点开铺子门。 刚刚开门不久,便有客人上门。 是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 宋锦看着男人,她有些紧张,小声道:“大哥可要买些糕点给家里的妻子孩子?有几样糕点很适合小孩子的。” 阿钟看着少女道:“今日的点心我全部买下,我家主人非常喜欢你的糕点,想要见你一面。” “你家主人?”宋锦看着面前的男人。 觉得他有些陌生,可是也有些眼熟。 宋锦问道:“你家主人是?” 阿钟道:“我家主人是当今陛下的叔叔,齐王。” 宋锦心里紧了一下。 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有些觉得危险,她不想去。 可是对方是齐王,她要怎么拒绝呢? 阿钟好像是看出宋锦不想去,她慢吞吞的打包糕点,他直接走到宋锦面前,冷声催促:“还请娘子快些,不好让我家王爷久等。” “嗯嗯,我知道了。”宋锦觉得逃不过,只好将糕点打包好,跟着阿钟往外走,上了轿子。 轿子一路前行,宋锦回忆着自己的糕点是什么时候让这种皇亲国戚吃到的? 可是到了齐王府门口,她也没想起来。 就连昨日林府小公子的生辰宴,她也不记得有什么齐王来啊? 轿子停下,宋锦被请下轿子。 阿钟亲自带着宋锦进入王府,宋锦一只低着头没乱看,直到进了一个巨大的正厅,宋锦才停下。 只听见阿钟道:“王爷,宋娘子到了。” “让她进来。”齐王低声道。 站在外面的宋锦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阿钟将宋锦带到正厅内,宋锦规矩的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起来吧。”齐王懒懒的说着,他斜靠在正厅的椅子上,十分闲适。 看着面前的少女,觉得她和阿鸢越来越像。 他道:“宋娘子的糕点做的出色,不如就留在本王府上,如何?” 宋锦心中一惊,她赶紧道:“王爷恕罪,民女的手艺能得王爷青眼,是民女之幸,只是民女还有铺子需要顾,应当不能到王爷的府上做厨娘了。” “哦?一年不见,宋娘子竟然将铺子开到京都了,真是了不起。” 宋锦觉得这话不对。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随即一惊。 这这这! 这不是当时她在绣翠楼见到的那个贵人嘛! 他当初说什么自己像他的鸢夫人。 他怎么是齐王啊! 宋锦突然明白,自己就算是拒绝,齐王也定会将她留在府中。 说不定因为她的脸,强迫她做个侍妾也说不定! 救命,她才不要这样! 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平民,齐王若是强迫她,她要怎么拒绝啊! 救命! 怎么办?! 宋锦脑子迅速的转动,首先,她不能乱,今日得先离开王府。 齐王看着少女有些惊讶的眼神,他笑道:“怎么?宋娘子记起来本王了?” 宋锦迅速低头,诚惶诚恐道:“王爷恕罪,民女当时不知王爷的身份!既然王爷喜欢民女做的糕点,还请王爷给民女几日时间考虑,再到铺子里收拾一下。” 齐王看着这个小姑娘,见着她乖巧,道:“好,你回去想想,本王在这里等你。” “嗯嗯。”宋锦又行礼,她将糕点放下,转身迅速离开。 好在阿钟只将人送到门口,并未派人押送跟随,宋锦松了口气。 她一边往回走,小脑袋一边迅速旋转。 随即她定住,抬脚往另外一个方向走,最后停留在一个高门面前。 宋锦眉头略皱起,她在高门前踱步几下,最后上前,伸手敲开门。 她礼貌道:“敢问谢峤在府上嘛?劳烦小哥通传一声,我叫宋锦,想要见谢家家主一面。” 第66章 “你以前说的义妹,还做数嘛?” 时间至傍晚,阳光微斜照在厚重沉稳的门上。 少女站在谢府门口有些踌躇,最终她伸手。 细白的手轻轻敲响酮黑色的大门。 不多时,便有谢府内的小厮将门打开。 他看着门外的少女,礼貌问道:“请问您要找谁?” 宋锦马上礼貌道:“敢问谢峤在府上嘛?劳烦小哥通传一声,我叫宋锦,想要见谢家家主一面。” 宋锦? 是他没有听过的名字。 可是面前的少女看起来乖巧,不像是来找事的,而且整个京都,谁敢在谢府门前找事? 说不定真是家主认识的。 他低声道:“宋娘子稍等,大公子如今在宫中授课,需等一会儿才回来,容我去大公子院里问询一下。” 宋锦点头:“嗯嗯,没关系的,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未查明身份,小厮不敢贸然将人放进来。 只礼貌地让宋锦在门外稍后,自己往陌安居奔去,可是大公子不在府上,符沧也跟着大公子入宫,他一时也并不知道要去问谁,只能先去夫人面前禀报。 此时的谢夫人正在后院里对着空院子发愣。 刚刚她接到侯爷从边关传回来的家书,一封信里面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一切安好。 谢夫人微微的叹口气。 她那个大儿子和她夫君一样,往日都是半个字都不爱多说的。 更别提这个大儿子如今身为家主,还是个鳏夫,铁了心当大儿媳的未亡人。 好不容易前几日谢峤终于松口说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她本来想多问问,可是谢峤却怎么也不说。 她无奈只能去问谢铮,可是这个傻小子连个人也看不好,他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谁。 谢夫人只能在此处凭空的猜。 可猜来猜去,她连个影都猜不到。 想乱点鸳鸯谱都没人让她点! 谢夫人又叹了口气,只见徐嬷嬷匆匆赶来,低声道:“夫人,已经将家书交给老夫人了。” 谢夫人“嗯”了一声。 老夫人膝下只有侯爷一个儿子,不过老夫人也是一个冷清的性格。 她是将门之女,最厌恶那些后宅之事,连婆媳关系也懒得处理,往日只安静地在自己的院子中研习。 侯爷和大儿子清冷的性格感觉大半与老夫人有关,往日有事,也都是派人去老夫人的院子中递话,她才有回应。 谢夫人也只有在月初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她,往日她们便是各过各的。 谢夫人换了个姿势,凭空想着那日的姑娘,只听徐嬷嬷接着道:“还有一事。” 谢夫人懒懒抬眼:“嗯?” “刚外院的小厮说,门口有个姑娘有事要找大公子,想要见大公子一面,只不过大公子不在家中,小厮不知道要如何禀报。” “姑娘?” 谢夫人眼睛发亮,她瞬间从椅子上起来。 她正愁没姑娘来让她想呢! 这不就送上门一个! 谢夫人起身整整衣裙。 “快快,怎么能让人家小姑娘在外面等着呢!快将人请进来!就请到我这里的花厅!我亲自见她!” -- 宽大古朴的马车缓缓向前,符沧在面前与车夫坐在一起,朝着谢府的方向去。 按照往常,在日落之前,他们便会回到谢家。 公子下车后先洗漱换衣,而后吃些清淡的饭菜,一直在书房忙碌到深夜,最后回房浅睡。 一日重复一日,一切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公子的生活重复且枯燥。 可就算是这样的生活,中间还夹杂着危险。 而公子就在这里,像是一个会呼吸的木偶。 符沧有些感伤。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公子只有和宋娘子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多余的情绪。 可是…… 哎。 现在看来,宋娘子并没有半点想与公子再续前缘的意思。 她甚至连找都不找…… 哎哎哎? 符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马车刚一拐过街口,在能看见谢家大门的瞬间,符沧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揉下自己的眼睛,发现真是宋锦。 他赶紧回身掀开车帘,伸进头去:“公子,宋娘子来了!” 谢峤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听见符沧突然冒头进来,他本有些不悦地皱眉,可是当他听到宋娘子三个字的时候,他迅速地伸手,将车帘掀开。 随即,眉目见缓,唇角微扬。 只见宋锦正乖巧的等在谢府门口。 她一身嫩黄色衣裙,衣裙上没有精美的绣花,头上也带着块头巾和小花簪,不像是精心打扮过,是她往日干活时的装束。 她站在谢府门前的侧边等着,乖巧的没有挡到任何人,存在感极弱。 她揪着自己的小挎包,小石子在她的脚尖踢来踢去,耳边的小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 这般场景,是谢峤之前从未梦到过的。 今日这她出现在这,他瞬间便明了,这一幕将会是他日后穷极时的美梦。 马车缓缓向前,谢峤没有让马车加快。 他甚至有些害怕这一幕是假的。 可是真当他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时,他敛眉。 是谁在门口守门,为何不让宋锦进去?竟然要她在外面等? 好在他的马车很快就停在门口,符沧迅速下车给谢峤支好车凳。 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宋锦听到声音,她抬头一眼就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谢峤。 宋锦愣了下。 她本来只想着在外面等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直接就在门口碰到谢峤。 也好。 省得府中的人不认识她,怕是还不让她进呢。 宋锦手扶着小挎包往前走两步,刚好碰到已经大步上台阶的谢峤。 宋锦忽然有点紧张。 虽然他们两个昨夜才见过,甚至还这样那样,可是在谢家门前,在这种场合下,在光明正大中,她还是第一次见谢峤。 第一次见谢家家主。 在谢府的门楣之下,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谢峤是谢家家主。 谢峤看着宋锦低头,有些局促,他先温和开口:“阿锦,你怎么来了?” 她低声乖巧道:“谢公子,我有事找你。” 谢峤自然猜到她是有事来找自己。 甚至这样就直接找到他,没有等他在夜半去还债,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第一反应是她的铺子出了事,便道:“可是铺子有事?” “铺子没事。”宋锦摇头,“是更麻烦的。” 谢峤知道,宋锦不是一个轻移麻烦别人的姑娘,在崇州,那些棘手又麻烦的事情这个姑娘都没有让他知道,只自己去尽力解决。 而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她来找? 谢峤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宋锦。 发现她出了有些发愁之外,没有别的异常。 他松了口气,缓缓道:“无妨,如今是在京中,什么事都不必担心,我在这里。” 宋锦点头。 她也觉得是这样。 谢峤看着宋锦,刚想说让她先进去,只见门内的小厮忽然开门,他道:“宋娘子,我家夫人请娘子去花厅稍坐,您……” 小厮还没说完,抬眼便见到站在宋锦身旁的谢峤,他赶紧道:“大公子。” “嗯。”谢峤淡道:“你去回母亲,我已回家,母亲不必劳心。” 小厮赶紧应着,将大门打开,退到一旁:“是。” 见着大门敞开,谢峤回身对着宋锦道:“阿锦,走吧,有什么事去我书房说。” 宋锦点头,乖巧的跟在谢峤的身后,第一次走进谢家。 符沧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在他们进府之后,符沧对着门后守门的小厮道:“日后宋娘子要是来找公子,你们便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去,若是公子不在,便直接把人带进陌安居。” 守门的小厮不知道宋锦竟然与大公子这般亲近,他们赶忙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谢家十分大,但和林府不一样。 林府的置景风格更偏江南,而且要更新一些,而谢家却是不然,一走进去便能感受到百年世家的底蕴,一草一木皆是旧物,充斥着年岁的沉淀与古朴。 宋锦微愣。 这便是世家大族嘛。 她抬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身影,走在谢家的廊亭之中,他的身姿显得更加高大,深紫色的官服与金冠衬得他无比华贵,是宋锦从未见过的模样。 原来这样的谢峤,才是真的他。 宋锦抿抿唇,一路跟着谢峤向前走。 感觉走了好远,谢峤终于停下脚步,他对着宋锦道:“这是我往日住的地方,叫陌安居。” 宋锦呆呆地点头。 她在心里小声地嘀咕。 【听起来好孤单的院子名。】 【不过倒是挺像他会取的。】 谢峤听着少女的嘀咕,他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少女第一次踏足他的生活,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很舒服。 他将人往里面领,径直走到书房。 他将门打开,先让宋锦进去:“阿锦,这便是我的书房,往日我大多时间都在书房。” 宋锦走进去,便看见谢峤的书房极大,几面巨大的书柜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书籍。 宋锦从未见到过这么多书,一时有些惊讶。 谢峤进来,给宋锦倒了杯水放到桌子上,他淡声道:“阿锦,坐。” 宋锦乖乖的走到桌子旁边,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见谢峤已经走到书桌后面坐下,她觉得自己求人应该有个求人的样子。 于是她放下水杯,走到谢峤书桌面前。 对着他道:“谢峤,之前你说如果我们不成夫妻的话,你原本是想让我当你的义妹的。” 宋锦说完,便低着头,有些忐忑。 昨夜她虽然刚刚与谢峤做完做亲密的事情,可是昨夜,他对自己实在是太过礼貌。 礼貌到想要做什么时都要礼貌地询问她的意见。 她不想揭开被子,他就完全配合,连她的身体都不曾看到过一眼。 她觉得有些痛,他就慢慢地磨,让她绝佳舒服。 她甚至说好了够了的时候,他也绅士的没有乱碰其他地方,在他可控的范围内,慢慢退出。 那么体贴,那么完全按照她的心意。 这和之前的他不一样。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那个时候谢峤霸道又有些不管不顾,和白日的正人君子克制守礼完全不一样。 可是现在…… 宋锦有些犹豫。 他那么礼貌,礼貌到好像他们还是有些陌生。 宋锦咬咬唇。 也对。 他们虽然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可是随着每一次的恩爱,都不是感情升温的见证,而是渐行渐远的倒数。 他只是信守承诺来还债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 她今日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他。 那可是齐王,她得罪不起的皇亲国戚。 少女有些犹豫。 她没有听到谢峤接话,最后只能自己咬咬牙问道:“你说的这个话,现在还算数嘛?” 第67章 【他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谢峤手指一顿,他望向面前的少女。 只见宋锦微微低着头,好像觉得自己在说些什么有些为难的事。 她有些犹豫,有些踌躇。 她为什么会想起这件事? 她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竟然要用这个身份作为庇护? 还是…… 她看上了什么高门贵族的好少年,需要谢家嫡系的身份去结亲! 谢峤不语。 想到这个可能,他有些忍不住,想要一掌拍死当初的自己。 什么义妹! 什么少年! 谢峤拳头握紧。 面色更冷。 这段时间他也明白了自己! 他根本就不是克己复礼的君子,他只想一个人将宋锦独占,不是义妹,而是能实实在在,把她锁在榻上,与他共同沉沦为所欲为的妻子! 迟迟等不来谢峤的话,宋锦更踌躇了些。 她知道,他们两个在还完债之后就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她这么贸贸然的找他,还要利用他认自己做义妹,好像是有些为难。 他们本来除了还债关系之外,不应该再有其他的关系的…… 只是…… 她现在真的很急啊。 她知道的,求人办事嘛,总要拿出来一些诚意或者什么东西来等价交换。 谢家这等地位门楣,谢峤不缺金银,身份地位,总不能做些糕点来交换。 她的那些糕点又不是金子做的,没那么值钱。 还有什么呢…… 宋锦苦思冥想。 随即灵光一现。 对了! 宋锦抬头,对着谢峤道:“谢公子,如果你要是帮我这个忙,认我做义妹,我们之间的那些债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谢峤呼吸一滞! 他拳头瞬间攥紧,面色不能自控的发寒,还未等他思考,他的回答便先一步脱口而出:“不必,须得照旧!” 宋锦像一朵蔫掉的小花。 昨夜看他那般礼貌,本来还以为他不太愿意还债的,没想到他宁可还债,也不愿意做这件事…… 谢府的小姐身份,看起来真的很贵啊。 可是除了这件事,她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了啊。 宋锦神色恹恹,眉梢眼角都是愁容。 怎么办。 她真的不要进什么齐王府。 除了谢峤之外,她找不到人能够帮她。 看宋锦急得快要哭了,谢峤心间像是被她的小手一点点攥紧,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最终,他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沉声问道:“你看上的是谁家公子?” 嗯嗯嗯? 宋锦有点懵。 她眨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抬头望向谢峤,满眼都是不解:“你在说什么?什么公子?我还没有看上谁啊。” 少女乖巧,她不会说假话。 听着少女这么说,谢峤的眉间忽而舒展,脸上的冰霜也似春日到来而融化。 “这样。”谢峤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 只要不是这件事,依照谢家的名号,还有他,这京都足以让宋锦横着走。 谢峤不再着急,他认真问道:“阿锦,你是遇上了什么事,不必急,说给我听。” 谢峤说着,他起身,带着宋锦坐回到椅子上,自己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她旁边。 宋锦不明白谢峤想通了什么。 只觉得他好像忽然便温和了。 只不过宋锦没空去探究他,她现在是真的很急,她攥紧自己的小挎包,道:“今日齐王派人到我的铺子里把我带走去见他,齐王说要我去齐王府做厨娘,我不想去。” 谢峤微微敛眉:“齐王?” 怎么又是他? 难道是他认出来宋锦的身份,所以想要以此来威胁自己? 谢峤想着,他眉目敛起。 齐王之前是去过崇州的,若是他有心,很轻易地便可以查到自己和宋锦的关系。 他没有将自己心中的事情说出来。 宋锦见着谢峤的脸色,更加确定。 看吧,那个齐王果然是个棘手的人。 连谢峤都在犯难。 宋锦忽然有些不确定,谢峤会不会帮自己。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民女,可是如果谢峤收留自己,那便是与齐王相对。 宋锦紧张的揪着自己的挎包带子。 紧接着听谢峤问:“阿锦,你之前可见过齐王?他只是让你去做厨娘?” 宋锦摇摇头:“不是的,我之前就见过齐王,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 宋锦决定全盘托出。 她抿抿唇:“当时在崇州,我其实一直都在给绣翠楼做糕点,但是当时我怕你生气,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后来在过年的时候,绣翠楼的老板娘给了我一个大单子,让我做些糕点送过去,做的好的还会有赏赐,我当时做完之后就和翠儿一起送过去,可是刚到绣翠楼,就发现里面和往常不一样,好多人在把守,橘兰姐姐她们也不在,我有点害怕,送完糕点之后就赶紧跑掉了。” 宋锦想了下:“哦对,当时我做的糕点样式,就是你给我画的那种。” 谢峤微微点头:“然后呢?你当时并没有见到齐王吧?” “当时没有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就找到我,说楼里的贵人要见我一面,我当时觉得害怕,便先让翠儿回去,对了,就是翠儿回去找你来的那天。” 谢峤知道。 也就是那天他察觉到齐王的行踪。 “我被人带回绣翠楼,那个贵人问我糕饼的样式是从哪里学的,我当时觉得不对,便撒谎道是一个老婆婆教我的,那贵人没说什么,但在我抬头的时候,他说我很像他的一位故人……” 之前的一切,谢峤都觉得齐王会找上宋锦是与他有关,可是当听到后面时,他却敏锐的发觉,好像不仅仅是这样。 他拧眉:“故人?” “嗯嗯,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宋锦点头,她认真道:“今天他把我叫过去让我在王府做厨娘,我感觉不仅仅是因为我做的糕点好吃,还因为我的长相。” 宋锦总结:“我觉得齐王有点恐怖,我不想去齐王府,所以便来找你的。” 宋锦有些底气不足:“我*没有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没有。”谢峤肯定道。 他本以为宋锦来找他要做他义妹,是因为她想让他彻底断了心思。 或者是因为看上了别的好少年。 却不想是竟然是因为齐王。 “阿锦,你今日已经到了齐王府,你是怎么出来的?”谢峤有些担心:“齐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的。”宋锦干脆的回答:“当时我不想激怒他,只说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他便说在府里等我,就让我离开了。” 谢峤赞赏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的阿锦这般聪慧,竟然能想到先从齐王府离开,然后来找他。 只是齐王为人他了解一些,断不是这般轻易就放手的人,况且人都已经入了王府。 今日宋锦这般简单的出来,齐王如果不知道他与宋锦已经联系上了,那便是对宋锦十分宽容。 阿锦这张脸,到底像谁呢? 宋锦已经把事情全都说完,她迟迟没有得到谢峤的回答,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问:“谢公子,刚刚我提议的事情……” 谢峤回神,他点点头,却说道:“其实阿锦,你我如今并未正式和离,若是你想做谢府的夫人,可以……” “不用的不用的。”宋锦摆手,少女认真道:“我这次只是想要找到个地方躲一下的,我不知道齐王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才想着来找你,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还是算数的。” 谢峤微微叹气。 他倒是不想让宋锦算数! 他接着道:“阿锦,今日你遇到事情,能第一时间来找我,我很愉快。” 宋锦有些惊讶:“我们这种关系,我贸然来找你,你不会生气,觉得我麻烦嘛?” “我们这种关系?”谢峤忽然低声笑了下:“我们什么关系?” 少女认真的回答:“我们这种单纯的还债关系。” 谢峤又笑了下。 这个少女竟然真的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那么单纯? 她倒是真的想结算清楚之后就分道扬镳。 可是…… 谢峤看着自己对面的少女,像是一只大灰狼在看着一只小鹿。 是她自己撞进来的。 是她自己跑进他家的。 是她自己说要成为他的亲人的。 他断没有要将人往外推的道理。 谢峤略一思索,低声问道:“义妹之事,我可以答应,对外还是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到谢峤答应,宋锦松了口气。 她点点头:“嗯嗯好的,这也是事实,没有骗人的。” 谢峤接着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还一切照旧,不必因为这件事影响。” 少女星星眼。 【谢峤真的是个正人君子!】 【他竟然没有趁火打劫,说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也没有觉得我麻烦。】 【甚至为了我们这么单纯的关系,而不怕齐王。】 【呜呜,好感动!】 少女抬眼,认真道:“谢公子,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谢峤也这么觉得,他点点头。 随即道:“因为你的身份,还有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便不能住在铺子里,要住在谢府了。” 谢峤平静的叙述。 宋锦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毕竟她若是回到自己的小铺子,那齐王再派人来捉她怎么办。 她又没有翅膀,又不能飞走。 到时候怕是谢峤义妹的名头根本不顶用。 宋锦点头,乖巧道:“那就麻烦谢公子了。” 她说着,从小挎包里拿出来一些银子放在桌面上:“谢公子,这是我这段时间的吃喝用度,我知道这些肯定不够,剩下的我再回去拿。” 她顿顿:“你放心,我爹娘和哥哥给我留了很多嫁妆银,我有钱的。” 谢峤冷冷的看着那些银子,有些不悦:“阿锦,我说过,我的一半私产都是你的,更何况你是我的恩人,又是马上是我的义妹,你住在此处天经地义,不仅如此,我还会让管家依照侯府嫡女的月钱给你,在此处,阿锦不必拘谨。” 宋锦知道谢家家大业大,定看不上她的三瓜俩枣,只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够麻烦府上的了,月钱就不必给了。” “阿锦既然来找我,那日后我们便是姻亲,这些都是阿锦该得的。”谢峤坚持。 宋锦也不再推辞。 毕竟当初谢峤的确是想将她带回侯府的。 宋锦想了想,道:“那便多谢谢公子了。” 谢峤觉得她那声谢公子刺耳。 显得和路边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她的夫君,以前现在,在白日在床榻,都是她的夫君。 她应该那般叫的。 可是,少女现在不愿。 他绝不会让刚刚进门的少女被吓跑。 他道:“日后可以叫我义兄。” 宋锦觉得有点怪怪的。 之前她都叫谢峤夫君,可是现在…… 好像这么叫也没什么问题。 她点点头:“好的义兄。” 第68章 【义兄的手好看又好用!】 少女乖巧的叫,谢峤心中蓦地燃起一丝异样。 他心内深处不由得想,若是宋锦叫一声哥哥,会如何? 他从未想过能听到过宋锦这么叫他。 谢峤鬼使神差道:“阿锦,若是你觉得义兄太正式,也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 宋锦愣了下。 这两个在她的舌尖绕了一圈,根本叫不出口。 而且她有哥哥的。 “没关系的,”宋锦认真道:“就叫义兄就好。” 谢峤心中冒出一丝失望。 他面色不显,只道:“也好。” 宋锦看着面前的谢峤,忽然发现他们两个的距离有点近。 宋锦揪着小背包起身:“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等我东西收拾好了再来。” 说着,宋锦起身要走。 裙摆刚刚蹭过谢峤的鞋尖,宋锦的手腕便被谢峤抓住。 宋锦:“嗯嗯?” 她低头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这只手她很熟悉。 这只手修长微凉,可是却灵活有力,每一次都让她十分快乐。 宋锦在心里不住的感叹。 【欸!】 【义兄的手真是好看又好用啊!】 谢峤听着少女心中的污言秽语,想着大白天的这少女都在想些什么! 可是嘴角又忍不住微微扬起。 “府中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你有什么想要取来的,让底下的人去给你拿来。”谢峤解释道:“你今日刚从齐王府出来,现在迟迟没有回去,说不定齐王正派人在菱角坊蹲守,你人在谢府之中应当无事,但若是除去被他掳走……” “好的,我听义兄的,先不回去了!”宋锦乖巧又听话的站在原地。 她觉得谢峤没有在吓唬人,那个齐王说不定会派人来捉她的! 少女站在原地,谢峤满意的点点头。 他松开宋锦的手腕,起身站在她身侧:“已经晚了,我们先传饭,吃完饭我带你去你的院子。” 宋锦没想到:“我还有院子?” “嗯。”谢峤走到门边,他打开门,对着在外面守着的符沧道:“传饭吧。” 符沧有些兴奋:“是!” 他握紧拳头,高兴地跟自己要娶媳妇一样。 从他刚刚在门口见到夫人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夫人是来跟公子分道扬镳的! 可是现在! 夫人不仅没有和公子吵架,也没有和公子分道扬镳,甚至还要住在府中! 他可太替公子开心了! 符沧迅速地去传饭,特意显摆道:“公子今日有客人,多添几道菜,要甜的,小娘子爱吃的!” 厨房的厨师都是在谢府经年的老人。 他们可从未听过大公子的院子里来了女客,众人都不住的好奇。 他们知道符沧嘴严,便只应道:“是,让家主放心,我们马上做好给大公子送去!” 符沧点点头,迅速地往回走。 他还想听听公子和夫人之间还说点什么呢! 陌安居内,宋锦被谢峤带到陌安居的侧厅,往日谢峤就是在此处用饭。 宋锦这才进谢府没多久,便已经走了好几个地方,这个陌安居看起来都要比她整个铺子还要大。 宋锦坐在侧厅内,小心地观察着侧厅的摆设。 谢峤抬手给宋锦倒了杯茶:“你若是饿了,就先用些点心,我往日喝清茶,你若是不喜,明日便让他们换上甜果茶。” 宋锦觉得太麻烦了,她客气道:“不必不必,我喝什么都行的。” 宋锦说着,看到桌面上摆着的糕点。 “哎?”宋锦觉得眼熟,“这糕点的样式,是你之前在春榴巷时给我画的那个?” 谢峤点头:“差不多是这样,我是按照印象画的,应当有些出入,不过谢家的糕点没有什么新样式,这些款式已经许多年了。” 谢峤又补充道:“或许是我不经常吃这些东西,我母亲和二弟院子里应当会有一些时兴的。” 宋锦点头。 【对啊对啊,你这么木头,糕点自然也木头啊!】 【反正你也不爱吃。】 这些话宋锦只在心里叨咕两句,她可不敢当面说,只道:“都差不多的,这段时间我经常研究京都的糕点,发现那些糕点只是换了模样,内里一点都没区别,你又不注重款式,都是一样哒。” 谢峤装作没听到少女心中的吐槽。 他笑着点点头。 没多久,厨房便传菜上来。 那些传菜的小厮安安静静地上来,连放盘子的时候都没有声音。 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就摆满菜肴。 宋锦睁大眼睛。 谢府的吃食竟然这般好,感觉比林府的席面还要好! 谢峤扫了一眼。 除了几个他平常吃的菜色之外,还有一些甜软的菜,应当是符沧特意叮嘱过的。 谢峤用湿帕子擦手:“阿锦,此处就我们两个人,你不必拘谨,随意用就好。” 宋锦点头,她是真的有点饿了:“嗯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锦说着,拿起筷子斯文的一口一口吃。 随即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义兄,你不是过午不食嘛?” 谢峤低声道:“从崇州受伤回来之后身子不太好,医官说要多吃些东西。” “这样啊……”宋锦敛眉有些担心,看来当初谢峤受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那你现在……” “没事了,阿锦放心。”谢峤放下筷子,认真道:“而且阿锦你不是知道的吗。” 宋锦顿住筷子。 嗯? 嗯嗯嗯??? 宋锦差点被噎到。 他他他! 他说的是什么啊! 他说的应该是那件事吧! 但是现在是说那件事的时候嘛! 不过他身体好不好,宋锦还真的知道。 她也不能撒谎,只能点头:“嗯嗯,义兄的身体属实不错。” 谢峤听着少女回答的正经,他又勾唇笑笑。 瞧着少女装作无事的往自己嘴里塞饭,她的腮帮子鼓得慢慢地,他觉得十分可爱。 连往日吃不了几口的饭菜都觉得可口非常。 宋锦坐在谢家,食不言寝不语这几个字便悬在她的头上。 她没敢说话,只快速地吃饭,一会儿便吃完。 谢峤也放下筷子。 他起身:“走吧,我带你去你的院子。” 宋锦跟在谢峤身后,出了陌安居往后面走,绕过一个小池塘后,便到了一个清雅的院子。 谢峤在院子前站定:“阿锦,这便是月川阁,是你之后要住的的院子。” 宋锦本来以为给她安排一个客人住的小房间就行,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 宋锦十分不好意思。 “不,不用的,我只用一个小房间就行的,我住不了这么大的!”宋锦站在门口不进去。 谢峤安抚道:“没关系,雀儿一直在此处等你,你进去便可以看到她。” “雀儿?!雀儿在这!”宋锦一下高兴起来! 少女神色飞扬,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这么大个府邸,有她认识的人就太好了! 谢峤瞧着宋锦一扫进门时眉梢眼角的阴霾,他也跟着舒展许多。 随即,雀儿便从月川阁中出来。 跟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喜庆的小丫头。 “小锦姐!”雀儿迎过来,本来满脸兴奋的她一见到谢峤,就收敛了许多,对着谢峤行礼:“家主。” 后面的小丫头也是一样:“见过大公子。” 谢峤微微点头,随即对宋锦道:“雀儿你是认识的,这个是府中派给你的侍女,日后在府中有什么事,你便可以让她去办。” 那小丫头上前:“奴婢小萝见过姑娘。” 宋锦连连道:“不必不必,叫我小锦姐就行。” 宋锦又转头对谢峤道:“义兄,不必这么麻烦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不用麻烦小萝……” 见着谢峤不语。 小萝赶紧道:“姑娘不必客气,我是在府中长大的,对府中很是熟悉,往日给姑娘带个路也好。” 谢峤点头:“她说得对,谢府不小,你一个人进出怕是会迷路。” 宋锦看着雀儿,发现雀儿也没反对。 雀儿在府中将近一年,与侍女们的关系都不错,小萝也是她有些熟悉的。 宋锦点点头:“那好吧。” “那好,你们便先收拾吧,你在铺子中有什么想要带回来的,便告诉小萝,她会派人去取。”谢峤又低声安抚道:“齐王那便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来解决。” 宋锦朝着谢峤行礼:“那便麻烦义兄了。” 谢峤颔首,转身离开。 三个少女目送谢峤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雀儿才激动的问:“小锦姐,你怎么来了!刚刚符沧过来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之前不是说我出去跟你开铺子的嘛!怎么我还没有出去,你便到谢府来了?!” “而且……”雀儿还要问什么。 宋锦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只能道:“我们先进去,我慢慢跟你说。” 雀儿跟着宋锦回到月川阁中。 一进门,宋锦便被这个院子里面的陈设惊到。 这院子就是她最喜欢的那种! 她在话本子里面看到过无数次的,她甚至还用笔标注上的那种好看的闺房院子! 只见月川阁中整个院子都飘着月色的纱帐,在月光下透着丝丝银光。 她曾经在布庄看到过但没舍得买的! 往里面走去,只见月川阁的屋子不大,可是旁边却有一座二层的小阁楼,名为月川。 此时微风飘荡,将阁楼上的轻纱吹起。 在窗外飘扬。 雀儿不知道宋锦在想什么,这月川阁中的陈设她已经见惯了,她更想要知道其他的事! 小萝十分机灵懂事,她见着雀儿和宋锦好像有话要说,便道:“姑娘稍微歇息一会儿,我去给姑娘准备热水,稍后便可以洗漱了。” 宋锦客气道:“那便麻烦你了。” 小萝笑笑转身离开,雀儿这才上前,小声问道:“小锦姐,你怎么叫家主义兄啊?” 他们明明是夫妻啊! 宋锦一时语塞。 她觉得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长,她言简意赅解释道:“因为我在外面惹了些麻烦,所以只能来谢家暂住,之前我和谢峤的婚约是阴差阳错,我哥哥给我定的婚事不是他,所以谢峤便将我认成义妹,这样既能帮我解决问题,又能报我哥哥的恩。” 雀儿有些懵:“可是,你和家主之前拜堂成亲了啊,他还为你守节来着……” “那些都没关系的,他说没有人知道,我以后在府里就只有一个身份,就是谢峤的义妹。” 当然…… 那本时册上的事情,就另外再算。 那是之前的账。 雀儿还是有点懵,她有些转不过来。 宋锦又简单的解释一遍。 她和谢峤现在的关系看起来是有点奇怪。 但是有一点她非常确定。 她认真道:“反正雀儿,我和谢峤是非常非常纯洁的关系。” 她点头,再次确定:“对,就是这样!” 第69章 月色中天,他走进月川阁。 入夜,谢夫人依旧没有用饭。 她坐在暖阁中急得直揪手绢,直到徐嬷嬷回来,谢夫人赶紧问:“怎么样?人呢?” 刚刚她让人去请那个姑娘过来,却不想刚好就碰上谢峤回来,人就被他带回去了。 她真的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能让她那个冰块似的儿子亲自见。 徐嬷嬷道:“大公子亲自将人带进了陌安居,安排了饭食,之后就把人带到月川阁了。” “月川阁?”谢夫人更惊讶:“他竟然让人住下了?!” 徐嬷嬷点头,她也不敢相信:“是,是大公子亲自带人去的,还安排小萝做她的侍女。” 谢夫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这? 谢夫人焦急道:“快!快把大公子叫来,我亲自问问!” 还不等人出去,谢夫人就将人叫住:“等等!” 要出去的侍女顿住脚步,回头听吩咐。 只听到谢夫人压住自己的好奇心,道:“算了,还是别去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性格她可知道。 他从小对书本诗书十分精通,可是那个性子却如侯爷一样,不招人喜欢。 在庙中待那么两年更是将他彻底改了样子。 连话都不说两句。 若是她贸然将人叫过来问,他肯定会生气。 觉得她管得太多。 谢夫人正想着,便听着外面有侍女道:“见过大公子。” 谢峤淡淡的“嗯”了一声。 随即他停在暖阁外面:“母亲可有空,我有事要与母亲说。” 谢峤的声音平平,如往常一样,听不出他的情绪。 谢夫人赶紧将人请进来,自己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了?你用过饭了嘛?要不一起用一些?” 谢峤在距离谢夫人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先是给谢夫人恭敬地行礼,随即道:“母亲,今日有人上门来寻我,因我不在府中,下人便来请示母亲,叨扰母亲了。” 谢夫人无所谓道:“这没有什么关系,人你已经见到了,可有什么事?” “人我已经安排妥当,就在月川阁中。”谢峤淡淡道。 “人要在府中住下?”谢夫人放下筷子:“可有需要我安排的地方?” 谢峤顿了顿,开口道:“倒是有一事想要麻烦母亲。” 谢夫人有些兴奋:“你说!” 这还是这么多年,谢峤第一次开口要麻烦她什么事! 这样就对了。 这样她才感觉这个大儿子和自己亲近那么一点点。 谢峤想了下:“她姓宋,叫宋锦,是我在崇州时的恩人,如今因为被齐王觊觎所以来投奔我,我便想着先认她做义妹,住在府中。” “齐王?”谢夫人面色一敛。 当初齐王在没有离开京都的时候,她便知道,而且当初谢峤被迫去寺庙中,大多便是郑家和齐王的手笔。 一年前齐王突然无诏回京,说身体不适要回京养病,一住便是一年。 陛下温润,见着他是自己的皇叔,也没办法将他赶走,只能小心提防。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会惹到齐王? 那齐王如今已经年近四十还未娶王妃,他定是心思不纯,说不定在封地在搞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回到京都还不闲着! 这小姑娘怕是什么都没做,便让齐王觊觎她的美色! “我明白的,在府中她很安全,那齐王就算是再疯也不会来府中抢人!”一提到齐王,谢夫人便满心的气。 要不是那个齐王,她大儿子也不会彻底变成冰块! “母亲不必生气,齐王的事情,我去处理即可,我要麻烦母亲的是另外一件事。”谢峤声音好似柔了一些:“阿锦她对高门大户的印象不太好,在此处住着怕是有些拘谨,这谢府中……” “这谢府怎么了?!”谢夫人瞥他一眼:“我们虽然是高门大户,但并不古板拘谨,整个谢府就你和你父亲两个人板着脸!婆母她虽然不爱说话,可从不挑事不拘小节!” “尤其是你!”谢夫人越想越气,“从小就被那些什么族规束缚,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古怪样子!” 谢夫人骂完,才觉得谢峤面色不对。 她愣住。 都怪她这张嘴! 本来谢峤就古板冷漠的性子,这么多年他又是谢家家主,没人能忤逆他。 他与自己又不亲近。 都怪她,平常骂老二骂惯了。 谢夫人小心翼翼地想要找补,却不想谢峤却道:“母亲说的是。” 谢夫人:啊? 还不等谢夫人反应过来,谢峤便道:“那日后便麻烦母亲了。” “不妨事!”谢夫人道:“交给我你放心!” -- 新到一个地方,宋锦有些睡不着。 她已经沐浴完毕,身上现在穿的是淡粉色的寝衣,这寝衣柔软,贴在身上又舒服又轻薄。 雀儿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小萝也睡在外间,月色渐晚,只剩下宋锦一个人。 她其实有些懵懵的。 怎么一回过神,自己就在谢府中了? 宋锦抱着被子坐起,环顾了一眼这个房间。 月光皎洁,外面的清冷的月光照射进来,将屋中层层叠叠的轻纱照亮。 那纱似月光倾泻,整个屋子未点烛火,便已经通亮。 宋锦忽然想到刚刚。 她来的匆忙,并未带换洗衣裳,可是小萝将月川阁的衣柜打开,里面全部都是簇新的衣裙。 每一件都是她喜欢的样式和颜色,甚至连尺码都是她的。 宋锦有些不好意思,小萝却道这些都是大公子早就在月川阁中准备下的,让宋锦随意取用。 宋锦心中一顿。 她隐隐的觉得,谢峤这些衣裙首饰,好像是为她准备的。 可是这些衣裙并不像是最近才准备出来,而是一直放在这里。 或者是…… 月川阁之前有人在住? 宋锦微微敛眉。 反正这些都不关她的事,等到齐王的事情结束之后,她就继续回去开她的小铺子。 宋锦抱着被子转身就睡着,而在一墙之隔的陌安居内,谢峤正坐在窗边,望着月川阁的方向。 他嘴角扬起,指尖无意识地摩梭着,好像在触碰少女的脸颊。 一想到宋锦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就不住的动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想去找宋锦。 他想去找她。 在深夜,在床榻上,在月川阁。 那是他们本应该的新房,也是他夫人的住所。 宋锦一夜安睡,醒来的时候便见着小萝已经打好洗漱的水,见着宋锦醒来,小萝道:“姑娘,你醒了?” “嗯嗯。”宋锦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你的。” “姑娘不必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当做的。”小萝说着,又道:“刚刚徐嬷嬷来传话,说夫人一会儿来见姑娘,姑娘可以起身收拾一下。” “夫人?”宋锦有点紧张。 “对,是我们大公子和二公子的母亲,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夫人十分好相处。”小萝说着,在衣柜里拿出一套淡粉色衣裙:“姑娘,一会儿穿这套如何?” 宋锦正在洗脸,转头一眼就看中了这套衣裙,她点头:“嗯嗯,就这套叭。” 洗漱完吃了早饭,宋锦乖巧的坐在院子里。 她想了想,小声问小萝:“我是不是应该自己去见夫人啊?” “姑娘没事的,夫人说你刚来,还有些陌生,她来也是一样的。”小萝紧接着提了一句:“而且昨夜大公子已经与夫人说完了,姑娘不必担心。” 原来谢峤已经说完了啊…… 不知道谢峤是如何说他们的关系的。 不对。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义兄和义妹。 之前那些,他们已经说好了,就当作没发生过。 宋锦正想着,外面便出来声音。 她赶忙起身,乖巧的站在门口,看着一身蓝色衣裙的夫人进到院子中。 她脸上带着笑意和好奇,在见到宋锦的那一眼,她的眼睛睁大:“你便是宋锦吧?” 宋锦规矩的行礼:“见过谢夫人。” “快起来快起来!”谢夫人伸手,亲自将宋锦扶起来,不住眼的看。 越看越觉得喜欢。 尤其是她还是自己儿子的恩人,便带了些感恩,就更喜欢了! 谢夫人把人扶起来,她拉着宋锦的手,将人带到院子里小花园旁边。 小花园中有几个石凳,上面已经铺了厚厚的垫子,一点都不凉。 谢夫人带着宋锦坐下,见着宋锦有点紧张,她笑道:“听谢峤说,你叫宋锦,在崇州的时候帮过他,是他的恩人。” 宋锦眨眨眼。 她松了一口气。 原来谢峤是这么跟谢夫人说的,谢峤真是说话算数,不让别人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就连自己的亲娘都不告诉。 听明白了谢峤给自己铺的路,宋锦也放松许多,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大大方方的姑娘。 她礼貌的笑着:“是的,我叫宋锦,我因为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才来谢府叨扰,想让义兄帮我些忙。” 宋锦本来就可爱,尤其是笑的时候,脸颊上的小小酒窝便喜人。 谢夫人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喜欢到不行。 她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头上只用了几根小花簪,整个人水水嫩嫩的,像是个香香软软的小糕点。 她好想上手去捏一下宋锦的脸—— 她早就想要一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了! 谢夫人克制着自己,瞧着宋锦年岁不大,问道:“姑娘,你今年多大?” “回夫人,我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果然不大。”谢夫人笑眼弯弯,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意根本就忍不住。 要是她能有个女儿,应当也这么可爱! 在没见到宋锦之前,她还在想着,这姑娘能上门来找谢峤,谢峤还没有将人赶走,她本来还想着这姑娘会不会和谢峤有些什么。 可是现在看着…… 这个小姑娘和谢峤差了八岁,而且她看起来那么水灵可爱,看起来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谢峤认她做义妹也是正常的。 谢夫人又问道:“你家中还有别的什么人吗,若是有难处,可以接过来我们一起照顾。” “不用的,多谢夫人。”宋锦小小声:“我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样。”谢夫人有些抱歉,她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的身世这般苦,竟然是一个孤女。 谢夫人的心疼的心思瞬间爆棚,她恨不得将这个小姑娘抱进怀里哄。 她道:“你别伤心,你既然是谢峤的义妹,那我便也是你的母亲,你日后便是谢府的人,外面的人谁都不敢欺负你的!” 宋锦能感觉到谢夫人的好意和热情。 她好像是真的喜欢自己。 想到这,宋锦也感谢的点头:“多谢谢夫人,我在谢府很好,还有雀儿和小萝陪我。” “好好,日后要是有什么却的少的想要的,或者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来告诉我!”谢夫人问道:“前些日子的春宴你去了吗?若是没去,过两日还有几场宴会,你可以跟我去转转。” 这样将她谢府小姐的身份坐实,那齐王便不敢证明正大的打她的主意了! “春宴我去过的,很热闹。”宋锦回答。 “你去了春宴啊!怎么样,可见到了什么喜欢的人,若是有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谢夫人说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低声问道:“那那日你见没见到谢峤?听说他那日有了心上人,见到了一个姑娘,你可知道那姑娘是谁?” 春宴? 谢峤也去了?! 他还有了心上人?! 宋锦有点懵。 那天她根本就没见到谢峤啊! 而且他那天,竟然碰到了相中的姑娘嘛! 宋锦心头蓦地有点酸酸的。 而且有些事情好像能够解释清楚。 难怪谢峤在跟他还债的时候,那般礼貌,而且找她那么频繁。 这样算来,他是真的想要快点还完,他们两个的账好赶紧清掉。 这么算起来…… 他顶个鳏夫的身份,还是自己耽误他了。 宋锦想着还有些愧疚。 她不能说实话,只能道:“那天春宴我不知道义兄也在,并没有看到他,也不知道他看上哪位姑娘。” “也对,他心思那般深沉,估计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不管了,我们不管他!”谢夫人本来也就是试一试,没指望宋锦真的知道,她的眼神重新回到宋锦的身上:“这样,日后我就叫你小锦,怎么样?” 在春榴巷的时候,那些与她关系的好的长辈也是这么叫她。 宋锦觉得十分亲切。 她笑着应道:“可以哒,谢谢夫人。” “既这样,我还有一件事……”谢夫人摩拳擦掌,“我可以捏捏你的酒窝吗?” 宋锦先是愣一下,然后大方的把脸送过去:“嗯嗯,可以哒。” 小姑娘太过乖巧,谢夫人心都要化了。 她轻轻地碰了碰那个小酒窝。 她真的太喜欢了! 夕阳迟迟,谢峤如往日一样从宫中出来,他踏上马车,嘴角不住的扬起。 一想到他的小妻子现在就在府中等他,他就忍不住的想笑。 今日他已经派人将宋锦的东西全部搬进谢府,也已经派人送了回帖给齐王,说明了宋锦现在的身份,怕是不能入齐王府做厨娘。 齐王入京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应当谨慎。 况且他是天子近臣,又是谢家家主,他出面去说,齐王定不会再有什么歪心思。 这里可不是崇州。 这里是京都。 马车往谢府奔走,符沧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公子,昨夜你一晚没睡,不如现在休息一下?” 谢峤淡道:“无事。” 一想到宋锦在府中等他,他根本没有困意。 回到府中,谢峤少用一些饭食,又换了一身舒适的寝衣。 月色中天之时,谢府众人歇下。 唯独谢峤抬步走进月川阁。 他抬手,轻轻敲门。 只听着里面的少女轻声道:“进来叭。” 第70章 “要不然,再来一次吧。” 月川阁内,宋锦正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整理自己的头发。 她刚刚沐浴出来,浑身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水粉色的寝衣妥贴的穿在她的身上,少女的身形完美的被勾勒出来,在通明的烛火下,显得更加静谧诱人。 宋锦微微有些发愣。 今日谢夫人说,过几日要带她去另外的春宴,将她的身份告诉整个京都,这样齐王就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她其实有些犹豫。 她明白谢夫人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可是谢夫人带她去的肯定是那些高门大户的聚会。 那些高门贵女…… 宋锦有点不太想见。 虽然她现在是宋锦的义妹,可是追根究底,她还是那个糕点铺的掌柜。 待过了齐王这阵风头之后,她就会离开谢府。 她还是要继续做她的小生意的。 而且谢夫人说,谢峤那日已经有心仪*的姑娘。 这么一来,就算是谢峤两年内因为自己的鳏夫身份不会成亲,可是他也可以将亲事先定下来。 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要是有些认真的,说不定会计较她这个义妹的身份,她可不想好好的就惹人家不高兴。 说到底,还是怪那个齐王! 宋锦照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这张脸蛋。 秀气的眉微微拧起—— 她到底是像谁呢? 正想着,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宋锦以为是小萝,便问也没问,直接道:“进来叭。” 门被轻轻打开,宋锦感觉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 那人只着一身白色中衣,腰间别着的锦袋异常显眼。 宋锦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在桃花庵求的那个! 宋锦手上的梳子一顿,她蓦地回头。 不是小萝! 是谢峤! 宋锦紧张起来,她先是瞧了眼身后的门,发现谢峤在进来后就将门关好,这才松口气。 紧接着她压低声音,像只正在悄悄办坏事的小猫:“义兄,你怎么来了?” 谢峤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勾唇想笑。 此时少女像是一只紧张的可爱小鸟,生怕被人发现,狗狗祟祟的。 谢峤看着就想笑。 他温言道:“我来看看你,今日你见过我母亲了?感觉如何?” “嗯嗯。”见谢峤一脸正经的问,她觉得谢峤应该是来关心她。 她把梳子放下,礼貌的回话:“今日我见过谢夫人了,谢夫人很好,还带我逛了谢府,我觉得谢夫人看起来很好相处。” 【和你一点都不一样。】 谢峤一愣。 他倒没有生气,甚至觉得少女说得是实话。 他母亲虽为姜家嫡女,可是年轻时候性格跳脱,后来虽嫁入谢府之后有所收敛成为一个合格宗妇,但本性未改,在家人面前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 况且祖母是武将之女,她也不过多约束母亲。 所以母亲确实是个好相处的人。 反倒是他。 忽然觉得那日母亲骂的对。 “嗯,母亲性子极好。”谢峤缓声道:“府中的人都很好相处,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叫他们去做。” “嗯嗯,”宋锦乖巧点头,随即她小声道:“义兄,齐王那边……” 少女有些小心翼翼,可是她又想知道。 她知道的,齐王是皇亲国戚,事情有些难办也是正常的。 她已经打听好了,齐王是回京都养病的,等他养好病回到封地,他肯定不会再想着自己了吧? 这段时间她不能出门的话也没关系,她就一直躲在谢府不出门也行,她很乖的,她不会给义兄和谢府添麻烦的。 “事情已经解决了,阿锦放心。”谢峤轻声安抚,他看出来少女的担心。 他不想让宋锦那样,她应当还是那个每日都有活力的少女。 不应该因为齐王而小心龟缩! 谢峤道:“对了,今日他们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一个叫春杏的说想要再订一些糕点,而且林夫人想要见你。” “春杏姐姐!”宋锦眼睛亮了下! 上次给林府小公子做的糕饼看起来他很喜欢! 见着少女高兴,谢峤声音低了些:“林夫人对你很好?” 他记得前几日他就是去林府接的她。 那日应当是林府的小公子生辰,宋锦也被邀请,看来是很得林府赏识。 对了。 那日应当还有一个不长眼的,说要娶宋锦当媳妇。 宋锦没在意谢峤的表情,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其实我和林夫人不是很熟的,没说过几句话,她应该是喜欢我做的糕点,经常让她的贴身侍女春杏姐姐来买,林夫人出手阔绰,之前我给小公子做生辰点心,我就赚了不少!” 面前的少女神色轻松,恍然间,谢峤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在春榴巷的时候。 那个时候宋锦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心里面黄黄的,还阳奉阴违。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的距离那么近。 可是现在…… 宋锦人在这里,心却不知道在何处。 见着谢峤有些沉默,宋锦忽然想到之前谢峤给她看的那些家规。 那些家规她当时看得不仔细,不知道是不是谢府不能随意出门啊…… “义兄。”宋锦小声叫。 谢峤回神,压住心底的异样,回道:“嗯。” “我还可以出门去铺子嘛?”宋锦有些犹豫:“林夫人是老主顾,我日后的生意还要靠这些夫人们照顾,所以……” “可以的。”谢峤无所谓:“你不必拘谨,可以随时出门。” 宋锦有些惊喜。 她没想到谢峤竟然这么好说话:“多谢义兄!” 谢峤道:“不必谢,只是最近你刚刚进入谢府,齐王那边我虽然已经告知过,但说不准他还有什么别的动作,这些时日你不如先让雀儿去帮你照顾铺子,这样也不会失去那些老主顾。” “多谢义兄!”宋锦也觉得这样很好,“雀儿和我的手艺差不多的,那我可以借用一下府上的灶台嘛……” 谢峤点头:“月川阁的后面便有一个小厨房,你可以随意用。” “好!”宋锦一双漂亮的杏眼笑着。 【唔!义兄这也太好了叭!】 【竟然还让我继续做生意!】 【而且看起来谢府也没有那么恐怖嘛!】 谢峤不知道在宋锦心中,这谢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魔窟,竟然让她这般害怕。 或许是当初轻红的事情,让她心中有阴影? 两个人一时无话。 宋锦瞧着自己身前的谢峤,只见他一身闲适的常服,头上只用一根玉簪半挽起墨发。 他的细腰藏在有些松垮的中衣之下。 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在这个中衣的下面,藏着一个多么有力且好盘的腰。 烛光暖暖,他月白色的中衣被染上一层柔柔的暖光。 这样的装束下,他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 义兄…… 他…… 他好漂亮。 宋锦抿抿唇。 【宋锦!这样不行!】 【这样是不道德的!】 【现在谢峤是你的义兄!他再漂亮,你也不能想上就上!】 【而且这是在谢家!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不行!】 【但他真的好好看啊(吸溜)……】 宋锦站在原地天人交战,她的寝衣都要被揪坏,脸蛋上惹了些红意。 谢峤刚刚就闻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湿意和香气,她垂顺着头发,整个人都香香软软。 他早已经克制不住。 只是面上还保持如常。 宋锦的眼神不受控制。 她又往谢峤的手指上看。 【啧。】 谢峤嘴角微扬,他不知觉的动了下自己的手指,低声道:“阿锦,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宋锦赶紧转过头。 不过…… 【义兄穿成这样来,他真的只是来问问嘛?】 【看起来好像是来勾引人的。】 面前的少女终于发现自己的目的。 谢峤适时的想要开口。 却不想面前的少女突然小声道:“义兄,你今晚……” “可以。” 宋锦愣住,她倏的抬头,眨眨眼:“嗯嗯?” 她还没有说什么事啊! 迎着少女眼中的疑惑,谢峤重复道:“我之前就说过,此时由阿锦说的算,我都可以。” 宋锦开始犹豫。 她真的有点想。 但是这里是谢府,这里可是谢府欸! 宋锦理智回归,她摇摇头:“不了不了,总觉得在这里不好,万一要是……” 哪知道她还没有说完,便听的谢峤轻轻地笑了一声:“呵。” 他像是勾引人的男倌,慢慢贴到她的面前:“阿锦,你不用怕。” 他说着,弯腰将少女抱起。 水粉色的寝衣与月白色的中衣纠缠在一起,最后融为一体。 谢峤没再理会宋锦的那些纠结,直接香软的少女抱进床榻中。 床帐顺势落下,遮住了外面的光。 也许是在谢府,谢峤多了几分闲适,而宋锦却是多了一些紧张。 被谢峤亲亲,她躲了两下:“一会儿小萝不会进来叭?” 谢峤沉声回答:“不会。” 被谢峤慢慢脱掉衣衫,她紧张的抓了一下谢峤的后背:“万一要是让人发现你不在屋子里怎么办?” 谢峤额头洇出热汗:“不会,没人敢进陌安居。” 宋锦被谢峤亲的无法分神,回神的时候,她身上的寝衣已经完全不见踪影,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衣。 她有点害羞。 但只有一点点。 之前她都是躲在被窝里面自己脱掉,谢峤非常礼貌,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可是今夜他好像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在他家,所以他的眼神好像有些赤果果的。 不仅将她的衣衫脱掉,而且他也抬起身,将自己的中衣脱掉,露出上身。 随即他带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 慢慢地划。 宋锦清楚地听到谢峤慢慢变粗的呼吸,她的指尖温热,轻轻点点在他的身上划动。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战栗。 救命! 宋锦竟然觉得有些兴奋! 往日谢峤在外面都是一本正经的,连跟人说话都是冷冷的,所有人都道他那般高冷,难以接近。 可是现在这样高冷像个冰块的人。 竟然在床榻上跟她这样那样! 宋锦:“唔?” 她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 紧接着,宋锦就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彻底沦陷。 月色清冷,被挡在床帐之外,没有影响帐内的温度。 宋锦快要呼吸不上来,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吃掉!之前那个礼貌的谢峤,好像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刚刚她就不应该撩拨他! 等到一次结束,谢峤悬在宋锦的身上。 他虚压着喘息,手拍着宋锦的后背安抚,待平缓之后,他起身要收拾。 却不想宋锦却拉住了他的手:“那个……” 少女眨眨眼,脸上还残留着红晕。 “要不然,再来一次吧。” 第71章 “你赶紧走叭!” 谢峤拿起床边的中衣披上,长指刚要把衣带系上,便听着少女小声的话。 少女温热的手按在他的手上。 他停住,中衣松松垮垮的穿着。 额角的细汗将谢峤的鬓发打弯,长发弯曲,将他染了些魅色。 宋锦别开眼,有点不好意思。 谢峤回头,看着因为害羞而往被窝里钻的少女,轻声笑了下。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红晕,脖颈上的细汗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淌到被底,将被子洇湿。 谢峤低下身,松垮的中衣随着他的动作敞得更开,他声音带着些汗湿的粘腻,与白日里一点都不一样。 他贴近宋锦的侧脸,低声问道:“刚刚不是你说不行了吗?怎么现在又要?” “不是我想要,这是为你想的。”少女侧过脸,不再理他。 为他好? 他从不知道他的阿锦竟然这般为他着想,一年不见,他的确是只能用冷水硬挺过去,不能忍时,他便想着宋锦的模样,自己疏解。 如今她这般体贴…… 谢峤心中一软,他俯身亲亲宋锦的侧脸,对她道:“今夜虽只一次,可时间不短,今日就先这样。” 宋锦松口气。 谢峤说的是实话,她现在动一动腰都觉得酸。 要是再来一次,她真的有点不敢想。 宋锦乖乖的点头,她瞧了眼外面盥室的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沐浴,却被谢峤摁下:“你要去做什么?” “我想沐浴完再睡觉。”宋锦声音小小:“身上太粘了。” “浴桶里面的水应当有些凉了,我叫下人再拿一些热水来。”谢峤说着,他将中衣系好,抬步就要出门。 宋锦觉得谢峤疯了! 她赶紧叫:“义兄不要!” 谢峤被这一声喊得下身一紧,他握紧拳头,转身看她。 只见少女被吓得连连摇头:“你快回来!” 谢峤不会拒绝宋锦,他走回到穿给她便,轻声问:“怎么了?” 少女更加压低声音,语气有些急促:“义兄,这里虽然是你家,可是我们的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你怎么还敢叫小萝来!” 宋锦说话的时候,一双杏眼圆圆的。 她揪着谢峤的袖子不撒手,生怕他再出去叫人,他这个人平时不是最古板守礼的嘛! 现在他们这样,那算什么? 其实她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单纯的。 可是整个谢府都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死掉的大夫人,万一要是传出去。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这样那样。 她有些不想废那些口舌。 谢峤看出来少女在担心什么。 谢峤劝道:“不必担心,谢家的人不会多嘴多舌,不会将事情传出去。” 见着少女又要反驳,他继续道:“他们也不会知道的,陌安居和月川阁我早已经下令,不让府中的人来打扰,凡事都要通传。” 宋锦这才放心。 她瞧了瞧外面:“小萝好像要回来了,你赶紧走叭!” “阿锦,你这就要赶我?”谢峤低声的笑着提醒:“是谁刚刚说,还想再来一次的?” 宋锦蹙眉瞪他:“还不都是因为义兄!” 谢峤弯唇。 见着少女的像是小老虎一样厉害的表情,谢峤决定不再逗她。 要是把人惹急了不让他来,难受的还是他。 他最后在少女脸蛋上亲亲,将衣襟拢好,转身离开。 宋锦看着谢峤走远,她才从床榻上起来走到盥室,一摸浴桶里面的水,还十分暖和。 宋锦感叹,这谢家的东西真的是顶好。 这浴桶竟然如此保温。 宋锦将自己泡进去,迅速地将自己洗好,这才将自己扔回到床榻上。 床帐中,依旧有刚刚他们留下的味道。 宋锦将床帐掀开,月光和新鲜的空气涌入,冲淡了床帐中的味道。 她明明有些困,可是却睡不着。 她想着刚刚谢峤的话。 什么叫做她还想要? 她明明是为了他着想,想要他赶紧将债还完,他们好变成纯纯的义兄义妹的关系。 这样他就能安心的去找他中意的姑娘。 怎么就变成她想要了? 宋锦扁扁嘴,她揉着自己的腰,在床榻上寻了处干爽的地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她明天早上还要早些起来将被子床褥换掉。 她不能让小萝发现的。 谢峤自月川阁出来,他略在院子中顿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的水声,才转身离开。 他回到陌安居将自己的身上处理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寝衣,躺到床榻上。 他的床榻冰凉,没有宋锦的床榻丝毫舒服温暖。 即使是刚刚回来,他就已经开始想念宋锦。 他将那个时册拿出来翻看,上一朵花,是他亲自持着宋锦的手画上。 而今夜…… 谢峤将时册放在一旁。 宋锦没有问,也没有画。 那就当没有即可。 日光渐暖,小萝小声地端着水盆推门进入月川阁的卧房。 刚一进去,她便看着宋锦已经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将床榻上的被褥重新换上一套。 小萝惊讶:“姑娘!你怎么大早上的就起来换床褥?你叫奴婢来就好的!” 谢峤怕宋锦适应,如今月川阁只有雀儿和小萝陪她。 月川阁的扫撒都是小萝在早上的时候叫侍女来做,等到她们做完之后,便会静悄悄的出去。 宋锦都不知道那些侍女们来过。 今日宋锦是特意起早,就怕那些侍女们发现床上的异常。 宋锦道:“晚上我起来喝水不小心将床褥弄湿了,这便给它换下来,也不是什么大活,我自己来就行的。” 小萝将水盆放下,将宋锦换下来的褥子收好:“姑娘日后叫我就行,这些事都有人来做的。” 宋锦有点沉默,她忽然有点好奇:“那往日那些夫人和贵女们都在家做什么啊?” “夫人们要管家看账,有些忙碌,姑娘们便读书识礼琴棋书画,有的姑娘还会做些女工。” 这些啊。 宋锦想一想都觉得无趣:“就只有这些嘛?好古板无趣的感觉……” 听起来还没有她做糕点有趣。 “倒也不都如此,”小萝细细数着:“那些姑娘们有许多聚会的,往日也都往街上去,她们才不会让自己无趣,就单说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就是金明池春宴,接下来就是各府的宴会,赏花的吃喝的都有,过两日还有马球会,姑娘们都会去的。” 宋锦以为那些贵女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么多啊!” “是呢,姑娘要是无聊,也可以跟着夫人出去玩玩,二少夫人往日也会出去,之后二少夫人有点不爱理人,所以还是夫人比较好相处。” “嗯,我知道了,多谢你。”宋锦洗漱好,她问道:“雀儿呢?” “雀儿去厨房取早饭了。”小萝手脚麻利,她将盆端出去,刚出门便见到雀儿:“姑娘正找你呢!” 雀儿拎着食盒回来,将食盒里面的饭菜一一端上来,道:“小锦姐,你找我啊?” “嗯嗯,我找你有事。”宋锦认真道:“这段时间我得在谢家,可是铺子里面的生意还得继续做,我已经和义兄说好了,这段时间你就帮我看铺子,等一会儿我就将那些糕点样式全都交给你,若是有人来定制,你便回来告诉我,我在这里做好你帮我带过去。” 雀儿觉得这是正事。 那铺子可是她和小锦姐的愿望,她也不愿意让那个铺子黄掉:“小锦姐你放心,我会把铺子看好的!” 宋锦自然相信雀儿,她们两个之前就有在一起干活的默契。 宋锦点头:“好!” 整整一日,宋锦手把手的将铺子里常卖的糕点做法教给雀儿。 雀儿学得快,她又挂心铺子,当天傍晚之前就收拾东西出去。 铺子安排妥当,宋锦也松了口气。 直到晚上晚膳时,谢夫人带着徐嬷嬷端着一叠新鲜的果子来:“小锦,你看看这些有你爱吃的没。” 果盘里都是时鲜的果子,有好多都是宋锦没见过的,她瞧着惊喜:“多谢夫人!” “没事,你爱吃多吃!”谢夫人没有女儿,她看着宋锦就喜欢。 越看越想着要给这个小丫头找一个青年才俊! 她说道:“小锦,过两日京中有个马球会,你要不然跟我一起去?” “马球会?”宋锦眨眨眼。 她忽然想到之前在春宴上看到的那个少年。 “是呢,开春之后,这些小年轻们在家里待不住,便想着法儿的玩,如今那齐王龟缩在府上,那马球会上都是女眷,你不必担心,跟我去便可以。”谢夫人想了想,小声道:“那些宴会上也有不少给儿女相看的,那些少年都不少都是顶好的,我往日看着那些夫人给自己的女儿相看对象,却不曾我自己也能有这般福气。” 宋锦听明白了谢夫人的意思。 她低着头:“谢夫人,我……” “你不必害羞!”谢夫人大气道:“你是谢家家主的恩人,又是他的义妹,就冲这层身份,京中差不多的青年才俊岂不是随你挑选,你若是有看上的便来与我说,我定会为你做主。” 谢夫人强调道:“我就算面子不大,谢峤也定会为你做主的。” 宋锦有些愣。 因为上次在春宴上的事情,她有些不想和那些贵女们打交道,也不指望着那些尊贵的少年会看上她,她还是想找一个老实的好看的夫君成婚。 可是她忽然想到谢峤。 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等到一切结束就会成亲。 谢峤帮她那么多,她不应该成为谢峤和他夫人之间的困扰的。 那这么说来,她也应该努力找夫君! 而且…… 马球会哎。 她有点心动。 就算是去看看热闹也好啊! 宋锦对着谢夫人乖巧点头:“那好,我便跟着夫人一起去,多谢夫人了。” 第72章 小狗狗与少年。 春日,莺语婉转,惠风和畅。 “小锦,等一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去,见到那些夫人也不要害怕,”谢夫人拍着宋锦的手,慢慢地哄她。 谢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女,越看越喜欢。 她今日穿的衣裙是她精心准备的,上身是一件淡粉色的薄袄子,上面绣着精细的花,满上京都找不出来一件,下裙是嫩黄色的散花裙,一整套珍珠头面十分精致,耳垂上也是圆润的小珍珠。 整个人都精致的像是个娃娃。 这般乖巧的小姑娘,若不是谢峤认她做了义妹,她都想娶回家来。 今日她都不用想,便知道那些夫人们一见到宋锦,肯定会看直了眼。 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少年。 宋锦微微颔首,礼貌回答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一定不惹祸的。” 宋锦不算太紧张。 她知道今日见到的都是高门贵女,还有一些贵夫人,可是她觉得那些人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其实并不指望着嫁进高门大户,她只要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装作一个可爱的小玩偶就可以了。 她吃些点心,喝点甜茶,再看看少年。 应当不会有人来惹她吧? “对对,小锦可是做生意的,才不会怕那些人,小锦的手艺这般好,那些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谢夫人笑呵呵的,“我又给你准备了一套骑装,水红色的很衬你,一会儿你便换上,去和他们玩玩!” “谢夫人不必准备这么多的,我身上这一套就够了!”宋锦眨眨眼:“而且我也不会打马球。” “没关系,她们又打得有多好,就是凑热闹呗。”谢夫人满不在乎,“少年少女们玩起来了哪有那么多顾及,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几对好姻缘。” 宋锦有点不好意思。 她知道谢夫人在说什么,只是…… “夫人记挂着我我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虽与谢大公子是义兄妹,可是我还是那个开点新铺子的小掌柜,那些高门大户,小锦不敢高攀的。” “不敢高攀,有什么不敢高攀的?”谢夫人觉得宋锦想的对,可是她实在喜欢这个小姑娘,昨日她给自己送的糕点自己吃的极愉快,可比那两个臭小子贴心多了。 她道:“小锦你不必担心,若是谁家敢嫌弃你,那便是嫌弃我们谢家,你只管相看便是!” 宋锦抿唇低头。 她有点犹豫。 毕竟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成过婚,还是跟她的儿子谢峤,而且现在她也不好对着谢夫人说自己是个寡妇。 人家谢峤还好好的站在那儿呢。 况且谢峤这段时间帮了她那么多,是妥妥的谢家大菩萨。 这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谢夫人见宋锦好像有话要说,她琢磨着猜测:“是小锦之前就有了中意的人,没关系,你直说便是。” “没有没有。”宋锦生怕谢夫人误会,她赶紧道:“我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那就好!”谢夫人放心了,她笑着道:“今日有不少好少年,你跟着他们一起玩玩也好。” 宋锦点头“嗯嗯”两声。 她也不好总是拒绝谢夫人的好意,反正她又没有被逼着嫁人。 只是去看看热闹而已。 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芳兰园。 此处地处开阔,后面更是有一个巨大的马场,达官贵人们的马球会多设在此处。 今日是开春以来第一场马球会,京都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来,夫人们也都会到,多的是给自家孩子相看的。 谢夫人一带着宋锦下车,便有熟识的夫人围过来问:“哎?谢夫人,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生的这般可人。” 谢夫人拉起宋锦的手,带着她一同往芳兰园里面去:“这是我谢家的恩人,前几日刚被谢峤认作义妹,这几日刚好热闹,我带她出来透透气。” “这样啊,今日正好热闹,各家的姑娘们也都来了,让她们一起好好玩玩!” 那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宋锦。 这姑娘倒是不错,本来以为会是谢家的表小姐什么的,却不想只是一个认的。 这么一来可配不上她儿子。 只是见谢夫人拉着她走的样子,这姑娘应当在谢家有些受宠。 配不上她儿子,若是能和谢家沾个亲也行。 那夫人又上前道:“谢夫人,这姑娘看着年轻,不知道许没许人家?我有个侄子和这姑娘看着十分相配,不如……” 谢夫人瞥了那夫人一眼。 “周夫人,我记得你家儿子也未成婚,怎么不先给自己的儿子想着婚事,倒先给你侄子相看上了?” 那夫人一顿,面色有些被戳破的尴尬,随即道:“主要是我那侄儿……” “不必,我家小锦还小,不着急婚事,倒是你儿子如今年岁大了,应当抓紧相看了。”谢夫人说完,直接拉着宋锦的手进入兰芳园。 宋锦看着谢夫人的侧脸,忽然有点感动。 她从未想过,谢夫人会如此护着她。 兰芳园里极大,除了后面的马场之外,前面还是一个精致的园子,宋锦一路上碰到了许多贵女和夫人,都按照谢夫人的提点一一叫人,最后终于坐在观赛台上。 一路过来实在有些瞩目,已经有不少人都在猜测宋锦的身份。 可是在此处消息最是灵通,没过多久宋锦的身份便传遍。 更有一些和谢夫人交好的,过来与她说话。 宋锦乖巧的回答,她坐在一旁慢慢地吃糕点,喝甜茶,没等多久,便听着不远处的马场响起了敲锣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群身着鲜艳的少年骑马而来,手上持着球棍,骑着马在场上肆意飞扬。 宋锦不懂马球,只能看那些眉目飞扬的少年。 可光是在这么看着,宋锦的心头就砰砰直跳。 果然,谢夫人没有骗她,真的有好多英俊少年,他们因着身份不凡,从小不知疾苦,眉目中没有半分苦意,全都是张扬。 宋锦一下子就想到她在话本上读到的那些少年,他们年青力盛,身体强健,腰好腿好哪里都好! 宋锦光是想着,脸蛋都微微翻红。 她都不敢想,谢峤已经在床榻上已经是那般,那这些少年…… 很容易就招架不住啊。 宋锦抿抿唇,又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咬着。 是枣泥馅儿的,没她做的好吃。 但做的好看。 谢夫人与别人说完话,回身就见宋锦在她旁边安安静静地吃着糕点。 不吵也不闹。 是个让人省心听话的好孩子。 而且…… 这小姑娘的眼神都不敢往球场上看一眼,看来是害羞呢。 谢夫人笑着,低声道:“小锦,这糕点哪有下面的少年有趣,况且这糕点做的比不上你的分毫。” 宋锦应眼朝马场上看。 刚刚她已经看了一圈,那马场上的公子没有上次她在金明池上看到的那位。 宋锦其实有点失望。 上次在春宴时,她虽然与姜瑶不太愉快,但是那位少年还是耐看的。 说实话,今日场上的少年许多,可还是那位最意气风发。 她正想着,谢夫人瞧出了她眼中的落寞。 谢夫人完全理会错了,她道:“既如此,你脸皮这般薄,在这呆着也是无聊,这样便到那园子里逛一逛,你别怕,此处都是女眷,不会有齐王的人混进来,而且我会让徐嬷嬷跟着你。” 宋锦也正有些内急,她起身道:“好,那我去去便回来。” 谢夫人点头:“去吧去吧,多逛一会儿。” 徐嬷嬷跟在宋锦的身后往后面走。 宋锦先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发现徐嬷嬷的脚下突然跑来了一只小狗。 那小狗白绒绒的,正对着徐嬷嬷摇尾巴。 徐嬷嬷看起来有些害怕,她道:“这是谁家的小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徐嬷嬷。”宋锦出声。 小狗与徐嬷嬷一起听见宋锦的声音,那小狗汪了一声之后,就直直朝宋锦奔来。 宋锦只见着一团毛茸茸的棉花朝自己跑来。 她蹲下来,那小白团就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 宋锦被小白狗的力道冲的往后仰了一下,她立住身子,抱着小狗狗起来,柔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呀?怎么能乱跑呢?” 那小白狗汪汪两声,在宋锦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角度,仰头趴在宋锦身上。 徐嬷嬷上前:“姑娘,这狗……” “这狗狗一看就是被家里精心打理过的,劳烦徐嬷嬷去问一下,今日哪位夫人小姐带了狗狗过来,现在她们找不到狗狗,应当会很着急的。” 徐嬷嬷想了想,也同意。 这狗毛发顺滑,应当是有主人的,她道:“也好,那我便回去将此事告诉夫人。” “嗯嗯,麻烦徐嬷嬷了。”宋锦瞧着旁边的一个小亭子,她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嬷嬷,说不定一会儿狗狗的主人就会找过来呢。” “也好。”徐嬷嬷没有犹豫,她瞧了眼跟在她们身后的小萝,道:“此处里观赛台不远,姑娘若是有事,便让小萝去叫我。” “徐嬷嬷放心,我绝对不乱走。”宋锦保证。 小萝也应声:“徐嬷嬷放心,姑娘身边有我。” 徐嬷嬷这才转身离开。 宋锦抱着小白狗走到亭子里面坐好,她将小狗放到石桌上,逗它:“小狗狗,你是谁家的呀,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一口把你吃掉哦。” 小白狗好像听懂了,它先小小的汪了一声,随即它直接跳下石桌,冲着园子里跑。 宋锦赶紧去追:“小狗狗,你别跑,我追不上你啦!” 宋锦提着裙子往园子里面去,却不料刚一拐进去,她便见着一个少年蹲在花丛边。 他的脚边,是小白狗在摇着尾巴欢快的蹦。 那少年笑着道:“小白球,你要是再乱跑,阿瑶可要打你了!” 小白狗呜咽一声,乖巧的趴下身子。 “好啦好啦,你别害怕,我刚才吓唬你的!”少年说着,伸手将小白狗抱起来。 那小白狗趴在少年的身上,刚好看见站在少年身后的宋锦。 它汪了一声。 那少年听到小狗在叫,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人,他转头的瞬间,小白狗也跟他一起。 一人一狗见着宋锦,表情都微微扬起。 宋锦也认出来了面前的少年。 他不就是那天在春宴上她见到的少年嘛。 那个姜瑶的哥哥。 那个她今天没见到,还觉得有些遗憾的人! 宋锦愣在原地,眨巴眨巴眼。 只见那少年一身骑装,他骑装绯红干练,头发也用发带束起成一个马尾。 眉梢眼角都是意气风发。 他怀里抱着小白狗,扬起与小白狗一样的笑容,甚至嘴角还有一颗虎牙。 在阳光下,那小白狗就像是他的本体。 他对着宋锦,有*些兴奋:“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第73章 他与谢峤一点都不同 阳光下,少年一身红衣,怀里抱着一只如棉花一般的小狗。 他抱着小狗,朝自己笑。 宋锦被这个笑容惹得有些害羞,而且她有点局促。 听着他刚才的话,他应该是把自己认出来了! 宋锦立刻就想到前几日在春宴上她偷看马球少年被抓包的事。 救命。 好尴尬。 怎么碰到他了? 虽然,虽然她刚刚在球场上没有看到他还有点遗憾,可是她没想过这么见面啊! 宋锦揪揪裙摆,她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扯开话题:“这只小白狗是你的吗?刚刚它跑丢了。” “小白球不是我的狗,是我妹妹的,对,就是你上次在春宴见到的那个。”少年揪着小白狗的后脖颈让它别乱动,而后对着宋锦道:“对了,我叫姜彦。” “姜彦。”宋锦小声重复了一遍,她接着道:“我叫宋锦。” “嗯嗯,我知道你的,上次阿瑶回来跟我说过的,只是……”姜彦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问:“上次你怎么不告而别,是阿瑶惹你生气了吗?你别怪她,她从小就是那个性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 宋锦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上次为了让姜瑶赶紧走,说自己是寡妇,难道说姜瑶没跟她哥哥说? 宋锦也不想知道太多,她只接着道:“姜瑶没惹我生气,我就是有事先走了。” “原来是这样。”姜彦松了口气,他的面色有些抱歉:“上次在春宴上,是我有些唐突,贸然就让阿瑶去问你姓名,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上次……”宋锦轻声说道:“上次是我先看你打马球的,所以应当是我说抱歉。” “没事没事,我们打马球赛难不成还不让别人看了不成!”姜彦笑着道:“而且你看我,一定是是因为打得好,我还得多谢你呢!” 宋锦不说假话的。 她点头:“你打的确实好。” 马球什么的她不懂,但是他在那一堆少年中,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姜彦欣然接受了宋锦的夸奖,他看了看宋锦身后的小萝,问道:“今日你是跟着哪位夫人来的?街上的铺子生意还好吗?我还想着忙过了这一阵去你铺子看看的。” 宋锦没想到姜彦会想要去她的铺子! 那天姜瑶眼中的嫌弃,她看得分明。 难道姜彦和他妹妹不一样? 宋锦道:“铺子还好,不过最近我不在铺子里,姜公子若是想要吃糕点,可以去铺子里尝尝,我会和雀儿说一声给姜公子留一些最好的。” “等等,你不在铺子了?”姜彦有些着急,“那我日后到何处找你?你现在住在哪?” 姜彦说完,便猛地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心急。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头脑勺,表情和小白球尴尬的时候一样。 “那个……我就是想知道……” “我现在住在谢府,今日也是跟着谢夫人来的。”宋锦回答道。 她本来说得就是真话,而且姜彦只要去打听一下,便知道她现在的身份。 “谢夫人?”姜彦想了下,“你说的是静安侯府的谢夫人?” “是的。” “原来在静安侯府,这下我去见你就方便多了。”姜彦神色轻松,他笑着道:“谢夫人是我姑母,我时常会去谢府拜访的。” “谢夫人是你姑母?那谢峤是……” 姜彦接道:“是我表哥。” “竟然是这样。”宋锦小声的嘀咕。 她怎么也没想到,姜彦竟然是谢峤的表弟。 宋锦微微抬眼,仔细瞧了眼姜彦。 眉眼之中,好像的确与谢峤有些相似,只是他实在开朗阳光,气质上与谢峤一点都不一样。 “那你怎么在谢府?”姜彦问完,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你别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你的事,我……” “没什么的,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宋锦坦然道:“谢峤是我义兄,我最近在谢家借住一段时间,谢夫人怕我无聊,这才带我出来玩的。” “原来是这样!”姜彦眉眼更加舒展。 之前姜瑶回来跟他说宋锦是个开铺子的,配不上他,人家也不愿意见他。 他本来以为是姜瑶惹了宋锦不快。 现在看来,应当真的是因为宋锦有事离开。 而且现在宋锦是谢峤义妹,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也没有那么门不当户不对! 姜彦看着宋锦,嘴角的那颗小虎牙根本压不住,他抱着小狗,自己笑得也像只小狗。 姜彦还想说点什么,却听着后面有人叫他。 姜彦回了一句,而后对着宋锦道:“一会儿就该我上场了!你一定要看啊!” 宋锦眨眨眼,而后愣愣点头。 见着姜彦快速离开,她才听到身后的小萝捂着嘴笑。 宋锦回头:“小萝,你笑什么?” “奴婢是恭喜姑娘刚一出门就碰到良缘啊,我们这位表公子可是京都不少夫人眼中的佳婿呢!只不过这么长时间从未听说过他喜欢谁,可是今日一见,奴婢就知道,表公子是看上姑娘啦!” “你别瞎说!”宋锦敛眉,“没有的事,就是之前我在春宴上看过他打马球的!” “嗯嗯,奴婢懂,奴婢不会乱说的。”小萝提议:“那姑娘,我们回去看马球?” 宋锦点头:“走吧。” 宋锦回到席间,先说明那狗狗已经找到主人,而后乖巧的坐在谢夫人身边。 正巧此时,下面的球场换了两队,重新开赛。 这次宋锦一眼便看到姜彦! 他一身骑装,手持球棍带着身后众人朝球场而去,随即尘土飞扬见,只见他伸手矫健,身姿如燕子一般轻盈,不消多时,手下的球便乖乖听他的话,直直进洞! 宋锦瞧着都不想眨眼! 谢夫人听着旁边的少女没有声音,侧脸去看她,发现她正瞧着赛场出神。 谢夫人笑着道:“怎么看得这般入神,小锦也想下去玩玩?” 宋锦赶紧收回眼神:“不用了谢夫人,我就是看着热闹,我不会玩的。” “那有什么关系,若是你想学,回去我便叫人教你,不过可能要吃点苦,毕竟你也不会骑马。”谢夫人盘算着:“正巧,马厩里最近新买了两匹小马,我跟老二说说,让他给你挑一个听话的。” “不用了不用了。”宋锦不太喜欢那种激烈的运动。 她平时最激烈的运动,就是和谢峤在床榻上了。 再多的,她就有点吃不消了! 谢夫人理解:“也是,你往日就喜欢在小厨房里面研究糕点,剩下也没见你有什么上心的!” 宋锦点头。 可心里却默默道。 其实有的。 她有其他兴趣的。 那些春宫图小黄、书都妥帖的藏在她的小箱子里,她日日研读荤素不忌的。 正说着,随着一声锣响,这场马球结束。 不出所料的,姜彦夺得头筹。 宋锦眨着眼,见着姜彦手里拿着彩头,直直走上了观赛台。 那些夫人和姑娘都见着姜彦,控制不住的捂着嘴笑,眼睛跟着姜彦走,一路到了谢夫人面前。 姜彦在谢夫人身前站定,行礼道:“见过姑母!” 谢夫人微笑点头:“起来吧。” 姜彦朗声道:“是。” 接着他抬头,眉间还带着一丝汗意,他伸手,将手中的彩头呈上,道:“姑母,这是刚刚我得的彩头,请姑母笑纳!” 谢夫人乐呵呵的看了他手中的彩头一眼,发现是个精致的缠花头饰。 “呀,这缠花好漂亮,只不过这颜色太粉嫩,又是一朵桃花,可和我不太配,不过……”谢夫人将缠花接下,顺手戴在了宋锦的头上。 那缠花小巧,上面还嵌着小珍珠,正好和宋锦的妆容相配。 “不错不错!”谢夫人连连赞赏,她回头对着姜彦道:“说来小锦也算是你的妹妹,既如此,这缠花我便转送给她,阿彦你不介意吧?” 姜彦摇头:“不敢不敢。” 随即他抬眼,眼睛亮亮的看着宋锦。 宋锦与他对视,而后好像猜到了什么。 姜彦他…… 不会是故意想要把缠花送给她的叭? 谢夫人看看姜彦,又看看宋锦。 她微微歪头—— 刚刚她就知道那只小狗是被姜彦抱走的,他们两个见过面了。 现在姜彦这孩子来给她送彩头…… 姜彦这孩子,不会对小锦有什么心思吧? 谢夫人本想再看看,可是姜彦在送完彩头之后就转身离开。 谢夫人也抓不到什么更多。 只是看宋锦,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傍晚,宋锦才跟着谢夫人回府。 累了一日,谢夫人早就已经乏了,她摆摆手让宋锦也回去歇着,自己也回到院子歇下。 夜幕四合,宋锦才和小萝回到月川阁。 晚饭后,宋锦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小萝给她卸头上的发饰。 这头发梳的特别复杂,宋锦自己都不会拆。 只能让小萝帮忙。 小萝将她头上的发饰都摘下,最后一个便是姜彦今日得的那朵缠花。 小萝夸道:“姑娘,这缠花可真好看。” 宋锦点头。 她也这么觉得。 可是她总觉得姜彦好像是故意将这朵缠花送给她的。 宋锦略皱眉,她可不愿意多想。 姜瑶那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可不想嫁过去天天看姜府人的白眼。 而且。 她也不想借着谢峤义妹的名头狐假虎威。 她只是来谢府暂避的,日后她还是那个糕点铺子的掌柜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而且她很快就要跟谢峤分得清楚。 想到这,宋锦低声对小萝道:“你去帮我问问义兄有没有空,我有事要找他。” 小萝点头称是。 她转身出去,宋锦便自己到盥室沐浴,却不想刚一出来,便见着谢峤正坐在桌子旁。 他手里正拿着那朵缠花在沉思。 见着她出来,谢峤缓声道:“阿锦,你找我?” 第74章 这种时候,她竟然在想别人?! 宋锦被吓了一跳。 她迅速地朝外面看,关上门,走到谢峤面前:“义兄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明明才叫小萝去找他的啊,他怎么现在就出现了,他不应该夜深再来的嘛? 谢峤微微抬眼。 他看着一身水汽的少女,像是一只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水蜜桃。 她今日穿着的月色白的寝衣,上面绣着精巧的小花,脸上未施粉黛,可因为她刚刚沐浴完,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少女一脸严肃,小脸板起,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猫:“你怎么现在就来了?现在人这么多,要是被人看见的话……” 少女说话时,看着谢峤指尖上的那朵珍珠缠花,心里有点紧张。 谢峤将少女的面色尽收眼底。 “听说你要找我,我便来了。”谢峤面色平淡,像是不用掩饰半分,“况且我们现在是义兄妹,阿锦,是不是你心里有鬼?” “有鬼?!”小猫发怒,“我有什么鬼!大家都知道,我们两个很清白的!” 谢峤瞧着她:“是啊,阿锦和我从来都十分清白。” 宋锦松了口气。 应当是她太过紧张。 宋锦从来不善说谎,谢峤看着乖巧的少女,她的心思就算他听不见她的心声,也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她在紧张。 她在紧张什么? 而且她又在强调他们两个的关系。 她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这朵缠花吗? 谢峤微微勾唇,灯影之下,他的面色有些晦暗不明。 他将手中的缠花转动两圈。 他很确定,这只缠花不是她的,是别人给她的,她的全部衣裙首饰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这朵缠花,不是她的东西。 是有人送她的。 是谁? 谢峤坐在桌子旁,少女就站在他面前,谢峤不知宋锦要与他说什么,但是现在,他有话要问。 “阿锦,今日马球会如何?” 宋锦以为谢峤问的是齐王。 她放松道:“还好,今日十分安全,没有碰到齐王的人,也没有别人为难我,义兄不必担心。” “嗯。”谢峤淡道,他瞧着指尖上的那朵缠花,“阿锦找我来是做什么?” 还没等宋锦回答,端坐在椅子上的谢峤就突然起身,他冰凉的手指钳制住宋锦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头。 他盯着少女的眼睛,直接问道:“做吗?” 宋锦被冰凉的手指冻得一激灵! 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可是下巴却被谢峤钳制住,腰也被他紧紧箍住。 宋锦皱眉。 宋锦略加思索。 宋锦说:“做。” 谢峤微微冷笑。 果然。 他就知道。 这个少女找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件事。 他就是这么让她用的吗? 谢峤板着脸,弯腰将少女抱起,只不过没有去床榻上,而是回身往盥室走去。 宋锦刚刚泡完澡,整个盥室都升腾着热气。 盥室中轻雾缭绕,让人看不清楚。 宋锦小声:“我刚刚洗完的。” 谢峤“嗯”了一声,他的脸带着些冷,语气也是一样:“我还没有洗。” 说着,宋锦便觉得自己被抱到浴桶旁边的矮榻上,上面还有她刚刚换下来的小衣。 她赶紧将小衣藏到裙子里,而后道:“可是这个水是我刚刚用过的。” “无妨。”谢峤说着,冰凉的手指将宋锦的寝衣带子拆开。 少女的寝衣没有白日的衣裙繁复,只需拉开几个带子,便可以全部落下。 宋锦的衣裙没几下便被拆开,随即她被抱起,又被放回到温热的浴桶中。 宋锦赶紧抓住桶边,她的眼睛都带了些润色,瞧着外面的谢峤。 谢峤动作干脆,没几下也脱了衣衫,踏进浴桶之中。 一瞬间,桶中的热水涌出去一些。 而一个略带凉意的胸膛从背后贴近宋锦。 宋锦下意识地抓住浴桶,随即整个人都被压在浴桶边上。 宋锦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这! 这么豪放的姿势,她只在春宫图里看到过。 【对了!义兄之前在马车上面说过,要复习第十三页。】 【这个姿势好熟悉啊!】 宋锦懵懵的,只听着身后的谢峤用力,随即伸手捂住了她的唇,将她的呜咽摁在掌心。 他道:“阿锦可还记得,当时你藏在大屋中的那本春宫图?” 宋锦“呜呜”两声。 眼角被逼出了眼泪。 她记得,她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可是她的宝贝,可是当初为了方便赶路,她都没有随身带着。 那可是轻红姐姐的一片心意。 可惜了。 “阿锦若是想看的话,那本画册就在我房间中,我将画册从崇州带回来,没想到竟然还可以与阿锦探讨……”谢峤叹了口气:“真是万幸。” 宋锦的唇依旧被捂住。 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宋锦整个人都借着谢峤的手臂。 过了好一阵,宋锦觉得热气升腾,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的,她想到了一件事。 【姜彦今日打球时挥舞球杆时胳膊好像很有力气的样子!】 【应当比夫君的手臂要结实叭!】 谢峤顿住。 他心中冒出一股火。 她竟然。 她竟然在此处,在这个地方,在和他这样的时候,想到别人?! 谢峤冷笑一下。 只是他在宋锦背后,宋锦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紧接着便被谢峤抱出浴桶。 宋锦被冷的打了一个激灵。 她刚想谴责谢峤,却发现自己被他放到了浴桶旁边的矮榻上。 然后狠狠地,被打了一下屁、股。 宋锦懵了! 她一下子被打出来了眼泪。 她从来都没有被人打过,还是在这种时候! 好生气! 好羞耻! 小猫开始发怒:“谢峤!你干什么!” 谢峤不语,可是他的眼神和行动却回答了她的问题。 宋锦有些不配合。 谢峤冷声道:“刚刚,你在分神。” 宋锦愣住。 【天!我刚刚竟然这么明显嘛!】 【救命!我能不能控制一下啊!】 【都是那朵缠花惹的祸!】 少女不再生气也不再挣扎,甚至开始配合。 谢峤忍着心中的火气,将事情完毕,他出去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夜深沉,谢峤的面色夜深沉。 他指尖捏着那朵可怜的缠花,那本应该本漂亮精致的发饰,如今在他的手中已经七零八落。 符沧守在陌安居中,见着谢峤回来,他低声道:“公子。” 符沧隐隐的感觉周身渐冷。 他有些不明白。 公子不是去找宋娘子了吗?往日他从娘子那里回来都舒畅到不行。 今日怎么这般恐怖? 难道是宋娘子又跑了?! 符沧不敢多问,只等着谢峤一声令下,便将宋娘子带回来。 却不想公子只有一句话:“让小萝见我。” 符沧应道:“是。” 不多时,刚刚睡下的小萝便被挖出来带到谢峤面前。 小萝恭敬道:“见过大公子。” 谢峤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他状似无意的问道:“今日在马球会上,你们姑娘都发生了什么?” 小萝刚刚一路过来还在想大公子是为什么找自己,难不成是姑娘惹到他了? 却不想他竟然是问姑娘的事。 她放心下来,将今日的事情一一禀报:“今日姑娘并无什么特别的事,只跟在夫人身边吃些糕点,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姑娘坐的无聊了,便到园子里面坐坐,却不想碰到了表公子。” “表公子?”谢峤抓到关键字,“是姜彦?” 小萝颔首:“是,姑娘正好捡到了表公子的狗,所以才见面的。” “嗯,接着说。” “姑娘和表公子没说几句话,表公子就要上场,表公子夺得头筹,将彩头送给夫人,夫人觉得那彩头与姑娘跟配一些,便又转送给了姑娘。” 谢峤终于听到自己想知道的:“这样。” 只是他隐隐的觉得,这个缠花,好像是姜彦故意送给宋锦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在春宴上,宋锦巴巴的趴在回廊上面看那些打马球的少年,后来姜瑶便与她说话。 当时谢峤只是在震惊。 震惊宋锦竟然没有死,震惊她居然说自己是寡妇,震惊她竟然在京都出现却不找他! 可是现在细细想来,姜瑶应当是来替她哥哥问宋锦姓名的。 难道说那个时候,姜彦就已经看上宋锦了? 谢峤面色发冷。 他摆摆手让小萝下去,而后他整个人便阴郁在一片黑暗之中。 姜彦。 他的表弟,那个如风火一般的少年。 是今日宋锦分神的源头。 谢峤握紧拳头:难道就是因为姜彦,宋锦才这般着急的和自己划清界限? 她竟然这么快的就找到了一个好少年?! 她竟然在他就在她旁边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找下一任夫君?! 甚至在和他恩爱的时候,还在心猿意马?! 好好好。 可真是他的好阿锦。 一片云吹过,将月光遮住,谢峤的面色隐在暗色之中。 “吧嗒”一声,一颗珍珠掉落。 那朵缠花被破坏的彻彻底底。 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宋锦睡了一夜,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宋锦浑身都要散架,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宋锦回忆了一下昨夜。 谢峤打完她一下之后就跟疯了一样做,到最后她实在困得不行,半睡半昏,隐约的好像是谢峤将她抱回到床上。 也不知道谢峤是什么时候走的。 宋锦撑着腰从床榻上起来,小萝听到声音,捧着食盒进来:“姑娘,你定是昨日出门累到了,今日才起的这般迟,快些吃早饭吧。” 宋锦的确是累了。 但不是昨天出门累到的。 宋锦坐在桌子旁,她一口一口的吃着热乎的小包子,而后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夜那朵缠花好像就被谢峤扔在桌子上的。 怎么现在不见了? 第75章 他们没有误会。 宋锦左看看右瞧瞧,又低头去找,以为是掉在了哪里。 小萝见着宋锦在找东西,问道:“姑娘,你在找什么?” “昨日那个新得的缠花你看见了嘛?” “缠花?昨天不是放在梳妆台上了嘛?”小萝说着便去梳妆台上找,到最后疑惑的:“哎?昨天明明放在这里了呀,怎么不见了?” 宋锦夜觉得奇怪。 昨夜这屋子里面除了她只有一个人进来过。 不过谢峤拿它做什么? 应当不会是谢峤叭? -- 还未到晌午,谢夫人刚刚准备吃午饭,便听着侍女通传:“夫人,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 “快,快让他们进来!”谢夫人放下筷子,见着姜彦和姜瑶一同过来,笑意更大。 兄妹俩见着谢夫人先是齐齐给谢夫人行礼,随即坐到谢夫人旁边。 侍女已经准备好碗筷,又告诉厨房新做些菜。 姜瑶坐在谢夫人旁边:“姑母,我最喜欢吃你这里的糯米鸡啦。” 谢夫人连连道:“就知道你爱吃,已经叫人去做了,一会儿便好!” 姜瑶挽住谢夫人的手,撒娇道:“姑母对我最好了!” 谢夫人又对着姜彦说:“你爱吃的菜也备上了,一会儿就好。” 姜彦笑得阳光,他礼貌道谢:“多谢姑母。” “你这孩子,跟姑母客气什么!”谢夫人说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对徐嬷嬷道:“今日菜做多了,你去问问小锦,她有没有吃饭。” 徐嬷嬷最是知道谢夫人心思,她点点头笑着道:“是,估计这个时候姑娘还在小厨房里做糕点呢,定是不会按时吃饭。” 谢夫人了然:“那快去把她叫过来,不按时吃饭可不行!” 徐嬷嬷转身离开,谢夫人再抬眼,便见着姜彦的表情更愉快了。 他原本就笑着的嘴角更扬起。 那颗小小的虎牙露出来。 谢夫人明白了几分。 昨日她回来之后便有点想明白了。 姜彦这孩子,分明就是为了将宋锦那朵缠花才说送给自己的。 这小子,是怕人家不收呢! 谢夫人越看越觉得自己想的对。 回想起来,她这个侄子这么多年性子一直极好,对姑娘们也都守礼,没听说过他想要送哪个姑娘什么东西。 正好弟妹最近也在说,想要给姜彦寻一个好姑娘,先把婚事定下来,这样他便能专心科考。 谢夫人瞧着,其实宋锦这孩子真心不错。 人老实本分又没有那么多心眼,与姜彦这孩子非常相配。 只是宋锦的身份有些低,虽然现在是谢峤的义妹,可到底来说,不是什么世家贵族。 他们姜家虽然不太看中门第,但这事她还真不好说,可若是姜彦这孩子喜欢的话。 那她也同意的,或许可以帮着说两句。 再不成她就把宋锦认成义女,这样的话与她母家结亲,也算是亲上加亲! 谢夫人越想着越觉得这事极好。 可又有些发愁。 眼看着姜彦这孩子婚事都有了眉目,那个谢峤…… 哎。 她就觉得他说什么有心上人是在诳她! 谢夫人正想着,没多久,徐嬷嬷就将宋锦带了过来。 一桌面的人都朝宋锦看去,三个人面色各异。 谢夫人满脸慈爱:“小锦快来,快坐下!” 姜彦朝宋锦微微颔首下,笑得不加掩饰。 姜瑶满脸震惊:这不是那个做糕点的宋锦嘛!她怎么到谢府来了!姑母怎么叫她叫的这么亲热?! 宋锦颔首,恭敬地给谢夫人行礼之后,便坐在谢夫人右手边,与姜彦挨着。 刚刚徐嬷嬷来请她吃饭的时候,她一听到是姜彦和姜瑶来了,就想着躲开的。 可是徐嬷嬷说,是谢夫人来请的。 宋锦也不能拂了谢夫人的好意,这才硬着头皮跟着来了。 果然,她一露面,姜瑶就睁大眼睛,恨不得盯穿她。 宋锦有点局促地坐下。 菜早就已经上齐,谢夫人对着宋锦介绍:“这是我侄子,姜彦,你昨日已经见过了。这个是我的侄女,姜瑶。” 宋锦乖巧道:“姜姑娘。” 姜瑶也点点头。 她们才不是第一次见,她们早就见过了! 谢夫人又对着姜瑶道:“这是宋锦,是你们大表哥的恩人,前几日搬来府上,现在是你们大表哥的义妹,她比你们都要小,又是个老实孩子,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姜彦点头。 姜瑶完全愣住。 义妹? 那个古板的她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大表哥,竟然会认她做义妹? 她是救了大表哥的命嘛! 姜瑶又扭头看了眼自家哥哥。 他的那个表情是在想什么! 上次哥哥就让她去问人家名字的,后来她找了个借口胡乱遮了过去。 没想到竟然在谢府又碰上了她! 不对! 姜瑶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昨日她在后面带着狗玩,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要是说昨日哥哥就见过她,那今日哥哥非要带着她来谢府…… 就是为了见她的?! 姜瑶面色一凝。 这可不行。 谢夫人往日就好热闹,午饭跟着几个小辈吃完,自然也就有些乏了。 她摆摆手:“你们先去院子里玩吧,我去睡一会儿。” 三个人都起身称是,而后目送谢夫人往后面去,在撩开帘子进去之前,谢夫人扭头道:“小锦,你也跟着他们兄妹俩玩玩,别总闷在小厨房里!” 宋锦福身:“是,我听夫人的。” 谢夫人满意离去,整个饭厅只剩下三个人。 还不等姜彦开口,姜瑶就先声夺人,拉着宋锦的手往外面去:“哥,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和她有话要说!” 宋锦被姜瑶直直拉到外面,终于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停住。 姜瑶左右看了眼旁边,发现没人之后,她才低声道:“宋锦,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跟我哥哥扯到一起去了?!” 听着这话,宋锦略皱眉。 她道:“我现在借住在谢家,所以出现在这里很正常,而且我不知道你们要来,是谢夫人叫我来吃饭的。最后,我没有和你哥哥又扯到一起去,是他自己来的,不是我让他来的。” 宋锦说话温温柔柔的,可是又坚定。 姜瑶听出来宋锦语气中的不悦,也知道或许真的是哥哥自己来的。 可是…… 哎。 姜瑶皱眉:“我知道可能不是你叫我哥哥来的,可是上次我没有跟我哥哥说你是寡妇的事情,我只跟他说你有事先走了……” 宋锦点头:“所以呢?” “所以,你跟我哥哥是不可能的,你要是和我哥哥要成亲,这些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我娘是不会同意的!”姜瑶有些急促,“总之,你还是跟我哥哥说清楚,省得他老惦记你!” 宋锦愣住:“他惦记我?惦记我什么?” “当然是喜欢你啊,宋锦你别装傻!”姜瑶其实也不知道宋锦是真傻还是装傻,她生气道:“哪天你不也看我哥哥打球了嘛!你不也喜欢我哥哥嘛!” 喜欢嘛? 宋锦其实有点被问愣了。 她承认,自己是喜欢少年的。 少年在马球场上的英姿,还有他劲瘦有力的腰身,以及舒展的手臂。 一个个都和话本子上面的一样! 她喜欢的。 她都很喜欢的。 她喜欢的斯哈斯哈的! 可是宋锦知道,姜瑶问的不是这种喜欢。 她问的是,姜彦这个人。 宋锦回答不了,就有些沉默。 姜瑶却以为宋锦是默认。 她有些着急:“宋锦,你现在是谢府家主义妹了,有这层身份你肯定能找一个好夫君的,你干嘛非要我哥哥!” 宋锦皱眉,她认真道:“我没有。” 姜瑶是从哪里看出来她非姜彦不可了。 她是觉得所有人都喜欢她哥哥吗? 姜瑶从小娇养,脾气有些急有些蛮横。 她看见快要走过来的姜彦,干脆道:“我不管,反正你最好和我哥哥说清楚,就这样!” 说完,姜瑶转身离开。 姜彦瞧了一眼姜瑶,他走到宋锦面前,有些担心的问:“宋姑娘,可是阿瑶又惹你不高兴了?你别生气,她就是那个性子,你……” 宋锦低声道:“我没生气。” 虽然刚刚姜瑶有点急,甚至还命令她,可是她知道,姜瑶本性不坏的。 姜瑶并没有将她是寡妇的事情宣扬出去。 虽然她并不觉得那是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姜瑶却没有乱说。 她只是性格有些糟糕。 宋锦接着道:“对了,昨日那朵缠花,我好像不小心给丢了,真的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个彩头而已,明日我再给你一个更好的!”姜彦无所谓道。 “不用了,你不用送我什么东西的,我什么都不缺。”宋锦下意识道:“我义兄都给我准备妥当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缺的。” 姜彦一愣:“大表哥他,竟然这么细心吗?” 随即他朗笑了一声:“定是大表哥让别人去办的,大表哥公事繁忙,应当想不到这么多,但他手下的人却是个个都稳妥,你现在在谢府,定是事事妥当周全,只是那那些簪花首饰的也不嫌多,过几日我再给你送过来一些。” 宋锦认真道:“姜公子,不用的,我不缺首饰的,而且你这个样子,会让别人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姜彦眨眨眼,他突然认真,对着宋锦小声道:“误会我喜欢你吗?” 宋锦顿在原地,一双圆圆的杏眼吃惊地看着姜彦。 随即她见着姜彦一脸认真。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半步,与宋锦拉近距离。 他眸色认真,带着笑意的小虎牙也收起,他道:“可是他们没有误会的,从金明池的那场春宴上,我就喜欢你了。” 第76章 他的阿锦可真是个小白眼狼。 宋锦像只被吓到的小鸟一样愣在原地。 “你你你!”少女往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了和姜彦的距离。 她眨眨眼,脸上带着惶恐:“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姜彦竟然这么直接! 他们两个总共才见了三面,正经说着还没几句,怎么就突然跟她说这种事? 见少女呆愣,姜彦温和的笑,露出了小虎牙,他有些抱歉的抓抓后脑勺:“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 宋锦赞同:“你确实吓到我了。” 姜彦顿了下,他并不打算放弃,而是道:“是我唐突了,但是我这个人向来有些直来直去,而且我不喜欢试探,所以便将自己的心意早早地告诉你,其实我也怕……” 姜彦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怕你定亲,被别人抢了去。” 宋锦抬头:“你倒也不必……” “我知道我不用着急的,刚刚我已经*问过姑母,她说你尚未婚配,就是不知道……”姜彦有点着急的,有点担心,还有点小心翼翼:“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 “我。”宋锦刚想回答说没有,可是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谢峤的模样。 她当即顿住,随即才慢慢道:“我没与心上人的。” 姜彦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我是姜家独子,今年十九,明年会去参加科举,家中有父母妹妹。” 宋锦揪住衣角:“你,你倒也不必介绍的这么详细。” “是,这些事情日后你都会知道,是我啰嗦了。”姜彦满眼希冀,他看着宋锦:“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喜不喜欢我呢?” 宋锦被这几个砰砰砰砸过来的直球搞懵了。 这姜彦怎么…… 宋锦摇头。 刚刚姜瑶说得很清楚,姜家是不会同意他们的事的。 而且她觉得姜瑶说得对。 要死从刚开始就知道不行的话,那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可是眼前的少年太过诚挚,她实在不忍心说出来太过狠心拒绝的话。 她只能摇头。 姜彦眼中的星星暗了几颗,随即他像是一只重新燃起斗志的小狗。 “没关系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的!”姜彦笑着道:“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心仪的人,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宋锦认真的柔声道:“姜公子,我们两个不可能的,我虽然现在是谢峤的义妹,但过阵子我就会回到铺子里面去,我还是那个小掌柜,姜家是高门大户,我们不合适的。” “可是姑母喜欢你啊!”姜彦顿了下,他有些不敢确定,但还是道:“只要姑母去说,我父母一定会同意的!” 姜彦说着,他蓦地伸手想要去啦宋锦的手。 宋锦下意识地将手收回。 姜彦只碰到了宋锦的衣袖。 紧随其后的,宋锦的手便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那只手是宋锦熟悉的,只是一牵上,便知道是谢峤。 宋锦回头看,眼睛眨眨:“义兄,你怎么在这?!” 姜彦也同样惊讶,他看着面前的大表哥,恭敬地行礼:“大表哥。” “嗯。”谢峤一身深紫色官服,头上未戴官帽,只着一顶金冠,贵气逼人。 他淡淡的回应,不动声色地将宋锦遮到身后。 宋锦第一次觉得,谢峤的身形这般高大,只要站在她面前,就可以遮住她所有视线。 也可以让她藏起来。 宋锦抿抿唇,有点心猿意马。 【以前怎么没发现义兄这么高大?总觉得他是一个病秧子啊!】 【不对,他现在身体也不算好吧?】 【毕竟这几次,每夜都只能来一次。】 【昨天晚上在水里的时候,好像还看见他扶着腰来着……】 姜彦起身,便看着往日就严肃的谢峤今日更是冷冰冰的。 姜彦浑身打了个冷颤。 而后便见着大表哥盯着自己,他的面色越来越冷,眼神中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好像是在隐忍些什么,甚至还阴恻恻的冷笑了一下! 姜彦低头不敢再看。 自然,姜彦根本没见到谢峤藏在袖子下面已经攥紧的拳头。 阿锦她说什么? 昨夜谁扶腰了? 他银牙咬碎,只能将全部情绪全都放在面前的姜彦身上。 他刚刚…… 是在和阿锦表白? 这小子倒是干脆。 在他面前,一点都不遮掩。 谢峤想起了昨夜被他撕碎的那朵缠花。 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脸上的阳光有些刺眼。 太过刺眼。 谢峤盯着面前的姜彦:“表弟今日倒是空闲,有空到谢府来。” “是,今日阿瑶说想来看看姑母,我便与她一同来了,姑母现下整在午睡,便让我们自己在院子里面。”姜彦赶紧回答。 他总觉得大表哥今天心情不好。 应当是在宫中惹了什么不快? “嗯,阿瑶呢?”谢峤扫了一圈,“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这?” 一个人,与阿锦,孤男寡女。 这小子,呵。 “阿瑶刚刚还在此处,现在应当是嫌热,进去吃东西了。”姜彦信口胡说,随便找了个理由。 他们这个大表哥比他们要大上几岁,可是气质上却像他们的大长辈,他们从小就怕这个大表哥。 现在也是一样。 “嗯,外面天热,你也与阿瑶一同进屋去吧,”谢峤回身,自然地拉住宋锦的手,“阿锦,跟我回去,我有事要同你说。” 宋锦赶紧乖乖“嗯嗯”两声。 她跟着谢峤离开,而后朝后面的姜彦看了一眼,带着些抱歉。 而姜彦的眼神却盯在他们相交的手上。 大表哥他从来不喜别人亲近的。 突然看着他拉着别人的手,还挺别扭。 而且…… 姜彦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心。 刚刚是他孟浪,说到激动的地方,就下意识地想要去拉宋锦的手。 她躲开也是正常。 可是现在他看着宋锦被大表哥乖乖带走,她好像没有半分排斥大表哥的接触。 甚至在大表哥拉她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 姜彦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可是他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宋锦说她现在没有心上人,看起来不像是假话,那应当就是大表哥与她的关系好,她又乖巧礼貌,这才和大表哥如此亲近。 姜彦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前路有点难。 刚刚他的话大表哥或许听到了一些,可是刚才看大表哥的态度,好像并不是很赞同他们之间的事。 姜彦有点沮丧。 他从小就知道,谢峤是谢家的家主,他作为家主,家族是他摆在第一位的。 其实宋锦刚刚说得没错,即使她是大表哥的义妹,可在家世上还是与他有些不般配。 若是大表哥和父母都不同意。 那这件事…… 的确有点难。 他应当去找大表哥谈一谈。 最起码得让大表哥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宋锦的。 表哥这一年为那个他从没见过的表嫂守节,想来应该会懂他的心思。 他一定会懂的! -- 宋锦被谢峤带着回到月川阁,小萝迎出来,一眼便见到大公子,而后她又默默地退回到了小厨房。 大公子看起来是有事要和姑娘说。 大公子好像有很多事要和姑娘说。 昨天说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说完。 宋锦被带到屋子里,她见着谢峤一身官服,满脸禁欲的样子,忽然抿抿唇。 【救命!义兄这个样子好涩啊!】 【我都不敢想,他要是穿着官服做得有多刺激!】 谢峤听着宋锦心中的心思,他略皱了皱眉。 穿官服? 这成何体统? 是大不敬! 不过…… 她竟然喜欢官服吗? 谢峤坐在宋锦对面,随意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熟悉的像是在自己的屋子。 宋锦也乖巧的坐下。 她道:“义兄,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谢峤穿着官服,看起来一本正经,应当是有很严肃的事要跟她说。 宋锦正襟危坐。 宋锦侧耳细听。 而后便见着谢峤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淡声问道:“阿锦,昨夜是我们第一次在水中,你可有难受?” 宋锦:“唔?” 宋锦:“啊?” 宋锦万万没想到,谢峤竟然问她这件事?! 他穿着官服,一本正经,玉面金冠,好像是那金銮殿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臣。 只能让人仰视,而不敢亵玩。 可是他竟然问这样的话。 啊? 这对嘛? 宋锦纵然有点震惊,可她是个听话的,她认真回答:“我昨夜还好,就是到后面有点累,而且感觉屁、股痛痛的。” 早上她换衣服的时候悄悄照了下镜子,她的屁、股上隐隐约约还有红印。 就是谢峤打的! 想到这,宋锦认真道:“义兄,以后不准打了!” 谢峤一脸正经,明知故问:“打哪里?” 宋锦觉得谢峤疯了。 她竟然有一瞬间怀疑,面前的这个谢峤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宋锦小小的眉间皱起:“屁、股。” 她强调:“不许打我!” 谢峤嘴角勾起,他点头,指尖在茶杯上慢慢摩挲,像是在抚摸宋锦柔软的脸颊。 他没有道歉,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没有保证以后不再这样,而是道:“昨夜是我失控,只是阿锦,昨夜你不专心。” 宋锦抿唇,准备撒谎:“我哪里不专心。” 她甚至想要倒打一耙:“义兄竟然还有空发现我不专心,看来也没有多卖力。” 【虽然昨夜在水里很舒服,可是打我屁、股就是不对!】 屁、股上还隐隐作痛,她一坐下就能感觉到。 谢峤应该道歉的,他怎么还能赖自己分神? 她也有点生气了! 谢峤听着宋锦的话,嘴角又再次勾起。 他一双凤眼看着宋锦—— 可真是个小白眼狼。 第77章 只馋他? “好。”谢峤将茶杯放下,他一双眼睛抬眸看宋锦:“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不经过你允许就打你屁、股了。” 宋锦脸“腾”的一下红了。 “你你你!”宋锦觉得好奇怪啊。 谢峤一直在她面前都是彬彬有礼的,可是他刚刚直接说屁、股,还是她的屁、股。 唔。 好涩。 宋锦抿抿唇,总觉得好像这话里面有点不对。 但一时她也分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只微微仰头:“行吧,你知道就好。” 宋锦又问:“义兄找我只是因为说这件事嘛?” 这算什么正经事啊。 谢峤神色淡淡,好似不怎么在意,他问道:“刚刚,姜彦与你说什么了?” 心里一下子有点紧张。 【啊?怎么问这个啊?】 【天!刚刚义兄不会是听到了吧!】 【可是这跟义兄也没什么关系啊?他应该不会生气叭?】 【不对,姜彦是他表弟,他要是知道他表弟说喜欢我,介意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宋锦下定决心,她眨眨眼一脸无辜。 “他没跟我说什么呀。”宋锦迅速地转移话题:“不过我有一件事要问你的。” 谢峤耳听着面前的少女遮掩,他冷冷的勾唇。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宋锦:“嗯?” “今日早上我有个首饰找不到了,你看见了嘛?”宋锦怕他不知道是哪个:“就是昨天晚上你拿着看的那朵缠花。” “那朵啊……”谢峤微微的想了想,想到那朵缠花如今已经七零八落,心中不由得冒起一丝快意,他微笑着抱歉:“我没见到的。” 宋锦皱眉,自言自语道:“那能掉在哪里呢?” 谢峤顺着问道:“你很喜欢那朵缠花吗?明日我便让人将京都里所有的缠花都给你买来,如何?” “不用的不用的!”宋锦赶紧拒绝,“我用不了那么多的!” “那阿锦想要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 宋锦迅速道:“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这衣服呢?”谢峤忽然说都啊,他冰凉的手带着宋锦的小手贴在自己的官服玉带上,他低声问道:“阿锦想要把它给解开吗?” 少女愣住。 少女直直愣住。 少女开始脸红害羞。 少女开始跃跃欲试。 “这……这……”宋锦的眼神盯在他的劲腰上:“可以嘛?” 刚刚她其实就想着把义兄从官服里面剥出来的,可是那样太肮脏了。 一点都没有礼仪道德。 这样不行的。 义兄知道了会疯掉的。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哒! 可是。 现在这种机会摆在她的眼前,她真的有些克制不住。 她承认哒!她就是大黄丫头怎么啦! 她就是馋! 宋锦的指尖微动,眼看着就要将玉带上扣带就要被她给解开,可是她的手突然被压住。 她有些迷茫的抬头。 而后看着谢峤一脸可惜的摇头:“现在可不行。” 宋锦叹气,小脸垮掉,觉得扫兴。 紧接着,谢峤的声音贴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晚上可以。” 他甚至说:“今晚三次如何?” 昨夜刚刚在浴桶里面有过的。 今天还来的话…… 宋锦体贴问道:“义兄,你能行吗?” 谢峤笑得更危险,他凉凉道:“这话我应当问阿锦,你可以嘛?” 宋锦从来都是个贴心的好少女。 她知道谢峤想要快点还完,好再去与他的心上人定亲。 她理解的。 于是她点点头:“只要义兄可以,我就可以。” 谢峤微微点头:“好,这可是阿锦说的。” 说罢,谢峤放开宋锦的手,他起身准备离开:“阿锦,我还有事要与二弟说。” 宋锦知道谢峤这个时间回来,定是因为有正经事,她乖巧道:“义兄去忙吧!” 谢峤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宋锦却看着谢峤的背影迟迟没有扭开眼神。 她刚刚其实脑子里面蓦地想到一件事。 今天姜瑶和姜彦都在问她,是不是喜欢姜彦,可是她心里有点混乱。 她喜欢姜彦那种少年的,她绝不讨厌。 可是,这个喜欢和那个喜欢是一个喜欢嘛? 好像也不是。 刚刚姜彦伸手想要拉她的时候,宋锦清楚的知道她毫不犹豫地就躲开了。 可是对谢峤,她却没有那样过。 甚至从第一开始,谢峤出现在春榴巷她家门前的时候,她就没有那样躲开过。 甚至更多时候,都是她在馋他。 或者说…… 只馋他? 大事不妙! 宋锦皱眉:肯定是她见到的少年还不够多,肯定是这样! -- 谢峤从月川阁离开,直接回到陌安居。 刚刚他已经让符沧去叫谢铮过来,只是谢铮的院子和陌安居有些距离,符沧带人过来还有一阵。 谢峤先回到书房,坐在桌子前写了封信,见谢铮开没有来,这才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昨夜他盯着那朵缠花许久,天亮才睡下。 况今夜他和阿锦还有事要忙,他需要养足精神。 不然阿锦那个小白眼狼,说不定又要说些什么口不对心的话了。 谢铮一进门便见着谢峤一身官服,端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低声叫了句:“兄长?” “嗯,”谢峤睁眼,眼睛里面全是清明,“阿阿峥,我有事找你。” 谢铮知道自家兄长从来都是有事才叫自己,绝不会闲话。 尤其是这个时间兄长应当在宫中,可是他却回来了,应当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 “兄长你说。”谢峤往日有些吊儿郎当的,可如今正色,倒是拿出来了几分在军中的姿态。 谢峤道:“最近朝中异动,齐王同郑家动作颇多,西南却偏偏此时有贼乱出现,陛下让你去看看,西南方向到底如何,是否与齐王和郑家有关。” 谢峤说着,将刚刚写好的信笺递给谢铮:“这是我刚刚写的西南陛下亲信姓名,其中也有不少与我相识,你到西南便可以先去找他们。” 一听到郑家,谢铮就更打起精神! 谢铮将信笺接下:“兄长放心!这次郑家定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兄长之前被关到寺庙,后来又被刺杀,定和齐王郑家脱不了干系,这次他们可跑不掉!” 谢峤点头,叮嘱道:“你小心些。” 谢铮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多年来,他可没太听到过兄长的关心。 突然这样,他甚至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谢铮恭敬行礼:“兄长放心!我现在立刻就回去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谢峤点头,起身送谢铮出去。 可能也是因为刚刚谢峤关心他了一句,谢铮在离开陌安居之前,他道:“兄长,我还从没在家看到过你穿官服,你不是不喜欢在家穿官服吗?看来最近兄长是真的忙累了,此事交给我,兄长且放心,将官服换下快歇歇。” 谢峤整了整官服衣袖,淡道:“不急。” 谢峤目送谢铮走远,他转身回去,穿着官服坐在椅子上。 他将邸报拿过来细细的看,等着落日时分,等着月上枝头。 身上的官服不便,谢峤却觉得无碍。 他细细的翻看邸报,直到符沧通报:“大公子,表公子来了。” 姜彦? 刚刚已经见过了,他来做什么? 隐约中,谢峤觉得姜彦来找他,应当是与宋锦有关。 与阿锦…… 谢峤冷冷抬头:“让他进来。” 符沧:“是。” 姜彦一直在陌安居外面等着,他看着这个略显清冷的院子心里开始发颤。 这谢府他来过很多次,可是这个陌安居还是他第一次来。 之前他就有些害怕这个大表哥,现在也是一样,一想到一会儿要和大表哥说话,他都有些抖。 直到符沧出来,他被带着进去的前一刻,他还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下次再说。 符沧将他带到书房门前,只留他一个人进去。 姜彦沉了口气,直直走进书房。 一眼便看到端坐在上方的谢峤。 他一身官服未换,周身都是寒冰一般的气质,甚至比刚刚在院子里面见到他的时候还带了三分寒意。 姜彦蓦地一看,好像看到了阎王。 姜彦咽了口口水,恭敬道:“见过大表哥。” “嗯。”谢峤将眼神收回,他随意地翻了一页邸报:“怎么还没回去?你找我何事?” 谢峤的音色发冷,带着外面快要落下的太阳,姜彦身上不由自主地冒起冷汗。 他回答道:“姑母留我们在府中吃晚饭,所以还未离开。” “母亲喜欢热闹,你们陪她吃饭她应当很愉快。”谢峤又翻了一页。 姜彦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从刚刚他进门开始,谢峤就没有正眼看他,而是一直在看邸报。 如果要是让大表哥知道,他是为了那些情情爱爱的小事来叨扰他。 大表哥说不定会生气的。 他有些犹豫。 他往日那么干脆,现在却像只蔫头耷脑的小狗。 直到谢峤再次开口:“你找我何事?” 姜彦决定! 死就死! 来都来了! “大表哥,有一事我想求你同意!” 谢峤冷声:“讲。” 姜彦心一恒:“大表哥,我对你义妹宋锦有意,打从我在金明池春宴上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她了!虽然我和她的家世不匹配,可是我是真心喜欢她的,还请大表哥成全!” 他一口气说完,没得到谢峤的回答。 谢峤在沉默。 谢峤的周身好像结成了冰。 谢峤抬头,嘴上微扬,眼神却冰凉。 “成全?你来问我之前,应当先去看看阿锦的意思,说不定这是你的一厢情愿。” 谢峤缓缓邸报放下,他定定的看着姜彦:“刚刚我好像听到,阿锦好像拒绝了你。” 谢峤的语气威压:“不是吗?” 第78章 【我可真是个坏姑娘啊!】 姜彦被谢峤说得心中一凉。 他完全没有想到刚刚他在院子里跟宋锦说的话竟然全都让大表哥听了去。 甚至还是他被拒绝的话。 他不敢抬眼。 不过就算是不抬眼,他都能想象到表哥的表情一定是“已经被人拒绝的人怎么好意思来找他”。 姜彦完全挫败。 他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低着头道:“我知道了大表哥。” 谢峤满意的点头,严肃道:“大丈夫应当将心思完全用在有用的地方,万不可被情情爱爱绊住脚步。” “是,大表哥说的是。”姜彦低低应道:“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大表哥公务了。” 谢峤拜拜手:“嗯,去吧。” 姜彦转身往外面走,可是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有踏出去,他便忽然回头。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坚定的对着谢峤:“大表哥,我觉得你刚刚说得对,我应该先让宋姑娘同意,大表哥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同意的!” 说完,姜彦便迅速离开。 他像是逃窜一样消失在谢峤的视线中,谢峤盯着他的身影,手中的邸报被他攥紧。 少年身姿矫健,头上的发带飞扬,像是一只轻盈的大雁。 这般耀眼的少年…… 宋锦已经为他分过一次神。 谢峤的眼神开始发暗。 平心而论,若是他没有动心,宋锦跟着他一起回到京都,按照他给宋锦选婿的想法,姜彦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就算是宋锦的家世与姜家不匹配,可是只要宋锦和姜彦互相喜欢,他都会举整个谢家之力让宋锦如愿。 可是现在。 一想到他的小妻子日后要与他人恩爱,他只能一个人孤身在这漆黑寂静的夜。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一年。 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这么过下去,直到生命终止,可是现在,他再次遇到了宋锦,他无法再忍受那样的日子。 他绝对,忍受不了。 他抬头看着刚刚出现的月牙,伴着夕阳的余晖,悬挂在天边。 夜深了—— 他该去找宋锦了。 -- “姑娘,我觉得这一炉子的糕点肯定好吃的!”小萝瞧着热气升腾的炉子盛满期待。 落日结束,月川阁中的小厨房被灶台中的炉火照亮。 炉火映在宋锦的脸上,红扑扑的。 “嗯。”宋锦认真的看着炉子,“刚刚我往里面放了很多蜂蜜,应当会很好吃。” 在谢峤离开之后,宋锦就有点心烦意乱。 她想了半天觉得实在是有点烦,只有在做糕点的时候才能不想那些。 于是在做糕点的时候,她特意多刷了好几层蜂蜜,想着要把自己给甜死。 热气腾腾中,糕点的香气四溢,将宋锦的周身浸得甜腻。 待日落完全消失,糕点新鲜出炉。 宋锦将笼屉拿出来,揭开盖子后,香气瞬间铺满了整个小厨房。 甚至连外面的侍女也在想这到底是哪里飘来的香味。 待糕点稍微凉一些,宋锦递给小萝一个。 “多谢姑娘!” 小萝瘦瘦的,可是特别爱吃,自从跟着宋锦之后,她最爱吃的就是姑娘新做的糕点了! 比她在谢府,在整个京都里吃到的任何糕点都要好吃! 宋锦也拿了一块,两个少女就站在厨房里,围着快要熄灭的炉子,边吃边说。 小萝贪嘴,先吃了一口,被烫到了舌尖,这才舍得先吹一吹,而后道:“姑娘,今日表公子跟你说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呀?” 下午在院子的时候,姜彦说得太突然,声音又很大,她只让小萝离得远了点,自然听得清楚。 “我没什么想法的。”宋锦敛眉,“我们两个不可能的。” 说完,宋锦有点发愁。 今日下午院子里的动静小萝抖听见了,那谢夫人肯定也知道了。 可真是麻烦。 她虽然是想给自己选个夫婿,这个姜彦在金明池的时候,她的确考虑过,可是在她和姜瑶见面之后,她就再没有这个心思了。 现在姜彦搞得许多人都知道的话…… 麻烦。 真是麻烦。 宋锦秀气的眉间又簇起。 小萝咬着糕点口齿不清:“可是我觉得表公子看起来不错,他长得又好,看起来性格也不错,要是表公子跟我表白的话,我肯定会立刻答应!” 宋锦依旧不说话。 她默默地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小萝,我有点累了,你一会儿吃完了之后,把厨房收拾一下,麻烦你了。” 小萝眼睛亮了。 这么多糕点,她可以随便吃的嘛! 好幸福! 她赶忙道:“不麻烦的!这本来就是我因该做的!姑娘你快去歇着吧,盥室里面已经填好了热水,姑娘有事直接喊我就行!” 小萝知道宋锦沐浴的时候不想要别人伺候,一般入夜之后,姑娘没有叫她,她是不会私自进入姑娘屋子的。 宋锦将腰间的围裙解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自己慢慢地往卧房走,待将门关上,她才叹了口气。 唔。 好烦。 宋锦走到盥室,将衣服脱掉,把自己整个都埋进热水中。 热气氤氲,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 她和谢峤,就在这个浴桶里,这样那样。 早上的时候小萝叫人来收拾盥室,晚上被溅出来的水还没有完全干掉。 宋锦瞧着都脸红。 她想着,又将身子往下埋了埋。 直到水漫过了她的下巴颏。 少女的脸色红润,连睫毛上都带着水珠。 水珠越来越大,最后睫毛负担不住,“吧嗒”一声,水珠砸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盥室外面的窗户被轻轻敲了两下。 宋锦一愣。 侧耳认真去听。 果然是窗户在响。 宋锦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谢峤。 可是半夜敲别人窗户的行为,总觉得和谢峤搭不上边。 为了以防万一,宋锦小声问道:“是谁啊?” 敲窗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是我。” 宋锦了然,她边说着“稍等”边从水里起身找衣服穿。 站在窗外的谢峤听到水声,不用看都知道宋锦现在在做什么。 她从水中慌忙的出来,伸手拿起小衣穿上,还有寝衣中裤,最后有些慌忙地推开窗子。 少女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她有点慌张,左看看右看看:“你怎么在这里过来啊?” 宋锦说完,她就愣在原地。 谢峤依旧穿着下午那套官服,什么都没变,就是宋锦下午看到的样子。 “刚刚忙完就过来了。”谢峤低声道:“阿锦不如先让我进去?” “从窗?”宋锦不太赞同:“我还是去给你开门吧,走窗户总觉得有点不成体统,像是在偷、情,这样传出去不好听的。” 谢峤轻笑了一声,他应道:“也好。” 谢峤走到月川阁前,宋锦又紧张的给他开了门,让他迅速进来,而后紧紧地将门关上。 谢峤见着宋锦像偷油吃的小老鼠,鬼鬼祟祟的,心中忽然又一丝异样。 他盯着宋锦:“阿锦,我就这般见不得人吗?” 宋锦觉得谢峤这话问得奇怪。 少女认真抬头:“这是为你好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半夜过来,说不定会生气的。” “谁会生气?”谢峤不解。 宋锦道:“你日后的夫人啊,要是让别人看见我们半夜这样那样,你日后的夫人肯定会不高兴的。” “呵。”谢峤笑了一声,“夫人?”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少女压在门框上。 他护着她的后脑勺,微微低头,对着面前的少女,压低了声线:“阿锦可真是想得长远,都已经想到我日后的夫人了?” 宋锦觉得这个距离太近了! 而且…… 宋锦瞧着谢峤一身官服,他那么正经,还带着上朝时的威压,还有穿官服时不容侵犯的威严。 可越是这样高高在上的谢峤,宋锦越是想要把他破坏掉! 【啊!】 【好像扒掉他啊!】 “那个……义兄帮了我那么多忙,我总不能给义兄添麻烦嘛。”少女小小声回答。 “阿锦。”谢峤的声音低沉又郑重:“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宋锦抿抿唇,点头:“嗯,我知道了。” 谢峤低头,看着自己怀中像是只小兔子的宋锦,他心中软塌塌的。 宋锦的头发还事实的盘在头上,有两绺不听话的湿发,正好贴在她红红的脸蛋。 少女一身温软寝衣,与他的官服形成鲜明的对比,她那么香,那么软。 他穿着这身官服,倒像是在逼迫未出阁的少女与他苟、且。 谢峤忽然凉凉的笑。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下流。 他心中的龌龊,看起来比面前的少女还要多。 可是怎么办呢? 他伸手,将少女温热的小手握住,而后引导她往自己的玉带上去。 低声的引诱:“阿锦,你今日下午不就想把它解开吗?” “现在……可以了。” 宋锦有些不好意思。 她觉得这样太不恭敬了。 宋锦甚至还在克制自己:“这样不好吧?这可是官服,会不会有些不敬呀?” “没关系的。”谢峤柔声道:“一套衣服而已,只不过阿锦要当心一些,不要急,慢慢来,不要将衣服弄坏了,明日我还要穿着去东宫授课。” 宋锦的手被扣在他的玉带上,脑海中却一下子想到谢峤穿着官服,在东宫授课的样子。 他那般不可亲近。 那般为人师表。 他站在高台上,像圣人一般教授太子课业,教授太子为君之道,教授太子心怀天下,教授太子礼义廉耻。 可是现在,他却是这般姿态的在自己面前。 引诱着她,将他的腰带拉下。 宋锦缓缓抬头,她看着谢峤的眼尾好像带着猩红,她甚至隐约闻到了他骨子中的檀香味。 她好像是那不敬神佛的小妖精,现在正在侵犯冷心冷清的佛子。 天! 少女抿抿唇,在心里暗暗想。 【我可真是个坏姑娘啊……】 第79章 “阿锦是觉得我老了?” 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宋锦的屋中只燃着两支蜡烛,整个屋子并不明亮,像是蒙着一层轻纱。 宋锦细白的手指按在谢峤的玉带上,犹犹豫豫的开始动作。 男子的衣衫好解,可是宋锦却忙活了半天都么有解开。 宋锦觉得自己还是太紧张了。 谢峤就站在原地好整以暇,他低头看着少女,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 像是静静地等待着少女拆开属于她的礼物。 可是少女有点笨。 往日灵巧的手指今天却有些笨拙。 “义兄,我解不开……”宋锦小声道。 她有点为难,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一点打退堂鼓。 果然,这种大不敬的动作,就是会不顺畅。 宋锦的手往回缩,却在半路被谢峤截住。 “没事。”谢峤轻轻道:“不用急,我来教你。” 不得不承认,谢峤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他不急不躁,脸上也没有疾言厉色,他慢慢地引导着宋锦将系在他腰间的玉带解开,而后是外袍,再而后是中衣,最后只剩下一层。 宋锦被带着一层一层将谢峤剥开。 最后到了最后一层,宋锦乖巧的道:“好了,义兄可以穿上了。” 谢峤:“……” 谢峤:“阿锦觉得,今夜就这么结束了吗?” 宋锦眨眼:“不然呢?” 刚说完,少女蓦地想到下午的话。 三三三…… 三次! 她还亲口答应了! 虽然她知道谢峤可能有点来不了三次,可是他一次的时间就很长。 三次她真的会累死! 也不知道义兄的心上人是哪一位,竟然让义兄这么着迷,想要和她撇清关系。 也不怕精、尽…… 呸呸。 那她就从假寡妇变成真寡妇了! 宋锦低头,看着被胡乱堆到地上的官服。 官服堆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还有其他的衣衫。 她有点担心:“还是把衣服捡起来吧,一会儿该弄皱了,你不是说要小心一点嘛?” 谢峤拉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没事,不急。” 谢峤说着,拦腰将她抱起来。 宋锦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被他带离那堆衣服*。 宋锦刚刚沐浴完,可是谢峤还没有。 宋锦见着谢峤想要带着自己往于是走的意思,赶紧拦住他:“今天不想在水里了。” 谢峤充分尊重宋锦的意见:“好。” 随即他转身,将宋锦放在床榻上。 他在宋锦的额头亲了亲,转身走到盥室,用刚刚宋锦用过的水将自己洗好,而后只围了一条宽大的棉巾出来。 宋锦眼睛看得有些发直。 这这这。 这有些太超过了。 宋锦收回自己的眼神,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侧微微塌陷,谢峤贴了过来。 身上是和她一样的皂角香味。 宋锦的脸有点红。 哪知道谢峤还有些抱歉:“阿锦,我在这里没有别的衣服,只能先借一下你的棉巾。” 宋锦侧头:“没关系的,你用就可以了。” “嗯,”谢峤说着,他将身上的棉巾解开。 宋锦瞥一眼。 【啊!天!】 【好大!】 【已经准备开始了嘛!】 宋锦小声道:“义兄,我觉得还是要节制一点比较好,虽然你急,但你别急,还是身体要紧。” “呵。”谢峤轻轻笑了一下,低声问:“阿锦,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急色之人吗?” 宋锦摇头。 她说的也不是这个急。 谢峤又道:“阿锦是觉得我老了,不能三次?” “倒也不是……”宋锦声音低低:“就是为义兄着想。” “阿锦放心,我虽然比你年长几岁,但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再过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谢峤低头,在宋锦的额头上亲亲:“阿锦不如到时候亲自来试试?” 宋锦:“……” 她抿抿唇,将嘴边的话给压下。 她下意识地就想答应,可是她还没有意乱情迷到脑子不清楚。 再过几十年…… 他早该娶亲了吧。 一想到这里,宋锦的心里一紧,忽然有点发酸,甚至连做的心情都没有了。 谢峤感受到宋锦的情绪,他又亲亲她的脸颊:“怎么了?” 宋锦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她不应该想着霸占谢峤的。 她现在越来越贪心,可真是个坏姑娘。 宋锦一扁嘴,手勾在谢峤的脖子上,重重一拉:“没事。” 宋锦回应的亲亲:“我们开始叭!” 而与此同时,谢夫人的院子中依旧灯火通明。 姜彦和姜瑶在谢夫人的院子里用完晚饭,姜瑶已经去院子里玩,只留下姜彦与谢夫人在厅中。 姜彦是谢夫人从小看到大的,他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谢夫人就这么等着,她也不催。 今天下午她午睡的时候姜彦跟宋锦告白失败的事情她已经知道。 看姜彦的样子,他好像还没有放弃? 待谢夫人喝第二杯茶时,姜彦才开口:“姑母,我今日跟宋锦表白了。” 谢夫人一点都不惊讶:“哦?” 姜彦起身,对谢夫人正色认真道:“我和宋姑娘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球场上,而是在金明池的春宴上,那日我便让阿瑶去问宋姑娘的姓名,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宋姑娘就先行离开,并没有和我见面。” 姜彦低头:“后来在昨日的马球会上,我才再次见到她,没想到竟然有这般的缘分,她竟然就在谢家,我便想着今日来见她一面。” “却没想到今日告白,她竟然拒绝了我。” 谢夫人一点也不意外:“阿彦,你往日也是个稳重的,怎么这件事竟然这般冲动?你才与小锦见过两三次,你就这么与人家表白心意,真不真心拒绝先不说,那孩子是个老实的,你再给人家吓到!” “是,是我唐突了。”姜彦低头,他猛地想到了什么,道:“所以姑母的意思是,她不是真心拒绝我,而是因为被我吓到了才这样的?我还有机会?” 谢夫人不敢打包票:“这我可不敢说,只是小锦这丫头整日的就在小厨房里研究她的糕点,倒是不见她和什么男人接触,只是前几日有些事情让她发愁,要不然我倒是准备给她找个好人家,只是……” 谢夫人有点犹豫:“阿彦,你父母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 姜彦也知道是这样,他道:“我知道的姑母,我父母这段时间也一直在为我相看妻子人选,大多都是从我们这几个家族里面挑选,我并没有太中意的,我知道宋姑娘的家世不显,可是我是真的喜欢她,若是我与宋姑娘两情相悦,还请姑母帮我们一把!” 谢夫人叹了口气:“这事不好说,你还是先看看小锦的意思,然后再说你父母那边。” “是!是!”姜彦连连道:“姑母的意思我明白的,我下午的时候便想着,还请姑母组个宴会,到时候暗暗地让我母亲与宋姑娘见一面,说不定我母亲也会喜欢宋姑娘的。” “你个小子,倒是会算计!”谢夫人笑着骂:“昨日那个彩头,其实是你想送给小锦的吧?” 姜彦被戳破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就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姑母的眼睛。” “那是自然!”谢夫人笑着道:“行了,你等消息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们这群没成婚的小年轻们都好好相看相看!” 姜彦深深拜道:“那便多谢姑母了。” 此事说罢,时间也已经不早,姜彦带着姜瑶与谢夫人行礼后便离开。 徐嬷嬷站在谢夫人身旁,道:“夫人可想好要用什么由头帮表公子吗?” “没,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对了,也正好让那些夫人尝尝我们小锦的手艺。而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谢夫人点点头:“我总觉得谢峤说的什么心上人是在诓我,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谢峤相一相。” “嗯嗯,夫人的心思大公子会懂的。” “对了,今日谢峤这么早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现在在哪里?” 徐嬷嬷小声道:“今日大公子回来之后,就把二公子叫到了自己的院子,而后二公子便悄悄出府了,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大公子如今应当在陌安居的书房里,夫人可要见大公子?” “这小子!怎么出府也不跟我说一声!”谢夫人小小的骂了一句,不过她也知道,孩子们大了,定是有些她不知道的事。 而且还是谢峤让他出去的,应当是与朝堂有关。 “没事,谢峤也累,还是我们先安排完再去找他吧。”谢夫人道:“你去将老二媳妇叫来,我问问她有什么好主意没。” 徐嬷嬷:“是。” 月川阁中,云彩悄悄地遮住了月光,像是害羞的遮脸。 层层床帐之中,宋锦也抬起手,用胳膊蒙住眼睛和脸,只跟着谢峤的动作起起伏伏。 身下的床单被她揪得不成样子,她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求饶。 那怕是脸已经被烧红了,热透了,也不说话。 她只是模模糊糊的想—— 【这次是第几次了啊?】 【我怎么感觉天都要亮了?】 谢峤悬在上方,他的额头被汗打湿,甚至常年冷白的脸上也沾上了半分红晕。 像是从少女的脸上借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他将宋锦腰下的枕头抽出,自己也缓缓退出,低声问道:“阿锦,你还好吗?” 少女细白的胳膊遮住她的眼睛,只听她胡乱的“嗯嗯”了两声,表示她还在,她还没有昏。 “那就好。”谢峤说着,他趁着少女不注意,将少女翻了个身,又虚虚压上去。 只听见少女呜咽一声,而后她直接将头埋在仅剩一个的枕头里,一口咬住。 这这这! 她有点怀疑,还有点紧张。 【后悔啦后悔啦!】 【我不会死在这里叭!】 第80章 “这样不行!” 谢峤亲了亲少女的后背,问道:“阿锦,还好吗?” 少女不说话。 只是咬枕头的动作越发紧。 谢峤知道宋锦在嘴硬,可他也有些心疼。 他也不能做的太狠,万一日后给阿锦留下了什么阴影,那吃苦的还是他。 待这一次之后,谢峤从宋锦身上下来,抱着她到了盥室。 宋锦有点紧张的搂住她,眼睛里面还蓄着眼泪,她看了看浴桶,有点紧张:“那……那个能不能不在浴桶里面做。” 谢峤瞧着像是被吓到的小鸟一样的少女,亲了亲她的额头:“别担心,不做了,只洗澡。” 少女松了口气。 任凭他抱着自己走到浴桶旁边的矮榻上,宋锦下意识地将旁边放着的衣服把自己遮住,却被谢峤拉开。 谢峤低声道:“没关系,我看看,可有受伤。” 宋锦咬唇,用衣服盖在自己的脸上。 这种感觉…… 有点奇怪。 真的有点奇怪。 谢峤他太温柔了,和春榴巷时完全不一样,温柔的像是她的夫君。 她的…… 夫君? 宋锦下意识地将腿合拢,差点夹到谢峤的头。 谢峤道:“怎么了?” 宋锦闷闷的:“没事,我想要去洗澡。” 谢峤:“嗯。” 说完,他将宋锦抱起,轻轻地把她放到水中。 宋锦一直沉默。 谢峤以为是她累了,一边帮她洗澡,一边轻声的哄:“刚刚我看了下,还是有些肿,一会儿回去我给你拿一些膏药过来。” 宋锦:“嗯嗯。” 谢峤又道:“还有一事,齐王这两日称病重,今日已经封府,说不见任何人。” 宋锦这才问道:“那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生病,怎么几天就说病重成这样?” “他称病不见得是真的,只不过他最近应当不会想着你的事,他应当有别的事情在忙。” “这样啊……”宋锦点点头。 这里是京都,她知道有很多事都与朝堂有关,那不是她一个小掌柜应该管的。 不过现在看来,齐王应该是不会再惦记她。 这就已经很好了! 宋锦道:“那我现在就能回去做生意了嘛?” 谢峤手继续往她身上了水:“不行,齐王现在还在京都,你回去住总没有在谢家住安全。” 宋锦:“哦。” 少女继续不语。 谢峤见着少女有些不太开心,他以为是宋锦在谢家有些无聊,便道:“不过也没什么,你也不用躲在府里,想出去也可以出去逛逛。” 宋锦点点头。 宋锦一直都是一个乖巧的姑娘,她就算是出府,也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谢峤知道。 这些日在谢府,她只能窝在这个小厨房里面研究糕点,应当是把她给憋坏了。 当初在春榴巷的时候,她就算是被贼人惦记,也没想过要不出摊。 如今是因为实在害怕齐王,她得罪不起,所以思来想去的才来这里找他。 他知道,宋锦喜欢自由。 即使他真的很想将宋锦关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不能,也不仅仅是想要得到宋锦,他更要的是,宋锦的爱。 他太需要。 所以他不会把宋锦关起来,他会克制自己,给她喜欢的自由。 他将宋锦从浴桶里抱出来。 他只是稍微给宋锦洗一下,浴桶里面的水有点凉了,他将少女抱回到床榻上,自己稍微冲了下,穿上中衣,拿着官服:“阿锦,我回去取药,一会便回来。” 宋锦点头,看着他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宋锦的眉头才皱起。 这不对。 从刚刚开始,宋锦就觉得自己不对。 她现在竟然觉得,谢峤还是自己的夫君! 这不行的。 少女认真的想。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不会再往前一步。 她是享受和谢峤做,可是更多的,现在看起来是她有点贪心。 她有点贪心的想要占有她。 宋锦认真想:这不行的。 之前她便发现,自己竟然在躲避姜彦的触碰。 可是对于谢峤,她从未这样过。 她当时便觉得自己只馋谢峤。 这样不行。 这样很危险。 宋锦皱着眉头想着,谢峤便已经从外面回来。 他这次没有敲门,只自己推开门进来,半蹲在宋锦的床榻前。 宋锦眨眨眼。 她难道出神了这么长时间嘛? 怎么感觉还没过去多久,他就回来了? 谢峤自然而然的揭开盖在宋锦身上的被子,而后将她的里裤解开,用手指沾了点药膏。 宋锦咬着唇,忍着声音,感受凉意。 奇怪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甚至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喊: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宋锦也跟着说:“这样不行!” 谢峤愣了下,他以为是他的动作太大,把宋锦给弄痛了。 他柔声道:“抱歉,我轻一点。” 宋锦把嘴抿得紧紧的。 谢峤做事从来都细致,他里里外外的将药膏涂好,又检查了一遍之后才将宋锦的里裤穿好。 宋锦心里很奇怪。 他们两个的关系好像能做这样的事,好像又不应该。 很奇怪。 这不像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关系。 宋锦礼貌道:“多谢义兄。” 谢峤听着“义兄”两下子,下身一紧,他僵硬道:“不客气。” 而后他微微皱起眉头。 从刚刚开始,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 她一向礼貌,可现在却带着点刻意的疏离。 他坐在原地,想要听听少女的心声。 他像是一个无耻的贼,在窃听着她的心思。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不由得想到姜彦。 宋锦今日拒绝了他,可是,她是真的想要拒绝吗?还是因为家世门第或者是因为…… 他? 她是不是在怪他阻碍了她的姻缘? 那样阳光的少年,只要站在那里,就是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反观他呢。 冷漠阴沉,现在因为宋锦,又生出了许多偏执。 那样耀眼的少年…… 他毫无胜算。 除了手里面的那本时册,还有能够听到她的心声,还有他那苦心研究了数日的房、中、术。 剩下的,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赢过姜彦。 他心中一凉,下意识地起身坐到宋锦的旁边,低头想要亲她。 可是少女却板着脸,将头微微侧开。 不是不乖,而是礼貌问道:“义兄刚刚不是说已经结束了吗?义兄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要节制一些。” 宋锦犹记得那年谢峤跟她说的,这种事情不能太多,反而现在,他们等于是日日都在做。 ……谢峤为了快些清账,竟然已经到了不顾自己身体的地步。 宋锦冷声道:“义兄既然无事,便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少女的话冷冰冰的。 谢峤终于能体会,当初在春榴巷,宋锦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他心里发沉。 手里精致的瓷瓶快要被他握碎。 他拿不准少女的心思。 她冷冰冰的对自己说话。 她那样刻意的疏离。 她现在想要他离开。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打昏,这样就能留在月川阁,就能留在他给他夫人准备的住处。 可是。 他不能。 只能低低道:“好,阿锦你也早点休息。” 宋锦的眼睛闭上:“我马上就睡,义兄也快些离开叭。” 月上中天,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吱呀几声,谢峤一个人走在月川阁的院子中,他绕到一处假山后面,伸手推开。 里面是一条只有三米远的暗道。 这条暗道连接了月川阁和陌安居。 就算是他每日过来,都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他更想光明正大的从院子正门进。 或者直接与宋锦以夫妻之名宿在一处。 暗道门合上,谢峤回到陌安居,又回到了那个清冷寂静如佛堂一般的地方。 谢峤仰头,看着月亮,眉头紧皱。 ……姜彦他今日,应当没有放弃的意思。 -- 宋锦嘴硬的下场就是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晌午,直到小萝担心她晕过去来叫她,宋锦才微微醒过来。 下面已经不痛了,只剩下小肚子还有一点酸酸的感觉,还有就是两条腿,竟然不像是自己的了! 宋锦暗暗的想,以后还是不能做太多。 就算是义兄再着急也不能。 真的会坏掉的。 宋锦一边在桌子上吃午饭,便听着整理床铺的小萝轻轻地“哎”了一声。 宋锦心里一紧,有点做贼心虚:“怎么了?” “没事的姑娘,就是感觉姑娘你睡觉是不是有些不老实啊,这床单皱巴巴的,而且上面好像还有一些水痕。” 完蛋! 昨天实在是太累了,她竟然忘换床单了! 宋锦脸红,胡乱编扯:“我昨天晚上太困了,没有擦干净身子就睡了,可能是那个时候沾到的泡沫。” “哦哦哦,这样……”小萝将床单收走:“姑娘你日后还是要擦干净再睡,要不然会头痛的。” 宋锦点头答应:“嗯嗯,我知道的,以后不会了。” “那姑娘你慢慢吃,我先去换个床单。”小萝说着,找出来了一个新床单,而此时,刚刚进门的雀儿在外面敲门。 宋锦:“快进来!” 雀儿进来笑着叫:“小锦姐!” 宋锦有好几日没见到雀儿,也想知道铺子的情况:“雀儿你来了,铺子怎么样?” “铺子很好,这几日我都按照小锦姐教我的做糕点,都卖的很好,只是那些常客都在问小锦姐去哪了,我只是告诉他们说你去亲戚家做客,过阵子回来!” 雀儿说着,她脸上红扑扑的,带着自由的感觉,与之前苦巴巴的她完全不一样。 不过几日,雀儿就变了许多。 宋锦也觉得开心:“那就好那就好,这几日我又研究了一些新样式,今日我便告诉你!” “好好!”雀儿也开心。 她出去接管宋锦的铺子之后,整日忙碌着,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像是一场梦。 她都不敢想,在一年之前,她还在院子中被她母亲打骂,甚至要被她母亲卖给一个打死妻子的老鳏夫。 当时想要跳井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和小锦姐做梦时的话,现在竟然变成了真的。 虽然这一年她在谢家也不愁吃穿,可是和现在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 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能吃饱饭,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她真的好感谢小锦姐! “好好,一会儿我便跟小锦姐学!只是小锦姐,有一件事。”雀儿有点犯愁:“那个林府的夫人说还是想要见小锦姐,不知道是不是不信我的手艺,小锦姐你现在能出门吗?” 林夫人吗? 宋锦想了下昨夜谢峤说的话,她点点头道:“能的,我现在随时都可以出去的。” 虽然只跟林夫人见过一面,可是也算是铺子的老主顾,而且上次春宴,也是谢夫人邀请她去的,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不给老主顾面子。 而且这么长时间,她应当出去透透气了。 第81章 “说不定,真的是她。” 宋锦答应与林夫人见面,却不想林夫人竟然这么快,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将见面的时间地点定下。 就在一日后的晌午,林家的茶楼。 一早上,雀儿就回到谢府,她准备和宋锦一同去,到时候若是有什么订单,也好对接一下。 宋锦今日穿了一件粉白色的衣裙,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映起层层银光。 雀儿看得呆了。 雀儿坐在宋锦旁边,目不转睛:“小锦姐,我觉得你现在比在春榴巷的时候还要好看。” 宋锦心中一喜:“真的吗?” 今日宋锦心情不错,一想到一会儿见完林夫人之后,再去铺子里面逛逛,她整个都开心起来。 算下来她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谢府虽然大,可是她作为客人,也不好随处乱走,只乖巧的在自己的院子。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她研究出来了许多新鲜的糕点,等到她回到铺子,她和雀儿再一起研究一下,就可以直接在铺子里做起来了。 “真的真的!”雀儿不住的点头。 她嘴笨人又粗,也没有上过什么学,只是小锦姐在春榴巷的时候,她就觉得小锦姐长得好看,她面黄肌瘦还带着雀斑,一点都比不了。 宋锦被小萝上完最后一层口脂,整个妆容才最终完成。 小萝虽然嘴馋了点,可是她手巧,不管是多么复杂的发型和妆容,她总能画的很好看。 相比宋锦给自己打扮的,宋锦就更简单一些。 而且她平常总要干活,还是穿的简单一些最方便了。 小萝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 她将胭脂盒盖上,有些得意:“这可是我新学来的妆容,见长辈最是大方得体,姑娘你今日就放心的去!” 雀儿也相信小萝的手艺。 雀儿连连点头:“对对,姑娘差不多,我雇的马车也到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宋锦朝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确定一切妥帖之后,便带着雀儿和小萝从偏门离开谢府。 雀儿雇的马车是最平常的那种,比不得谢府的马车宽大舒适,不过也能装下三个姑娘。 小萝瞧了瞧这看起来太过简单的马车,问道:“姑娘,你出府要用车的话,我跟管家说一声就好了,何必在外面雇车呢?” 宋锦顿了下,解释道:“没关系的小萝,这点小事不用麻烦管家的,而且我今天是去见铺子里的客人,若是用谢府的马车,说不定会把人家给吓到。” 小萝:“这样啊。” 小萝从小就到了谢府,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谢府干活,她往日也上街买东西,可是从未想过做生意还有这么多门道。 她觉得姑娘说得对。 见小萝相信,宋锦松口气。 其实她刚刚只是说了一半,更多的是她没有说的。 那天晚上之后,谢峤好像是有些忙碌,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人。 可就是这样,宋锦才渐渐的想清楚一件事。 她有那样得寸进尺的想法,是不行的。 如今谢峤已经有了心上人,她这样,说好听了叫做一厢情愿,说不好听了叫做胡搅蛮缠。 这样不行的。 况且那天谢峤也说了,齐王现在没什么动静,说不定真是病重了。 到时候不管齐王是离开京都,还是死掉,她都不用再担心了。 这么算来,她在谢府的时间也没有太久。 还是不要和谢府有太多牵扯,她已经给谢府添了很多麻烦。 雀儿知道宋锦的心思,她嘴笨笨的,但是绝不多话。 她只闭嘴,安静地坐在宋锦旁边,认真研究宋锦新画出来的糕点样式。 春意盎然,宋锦新做的糕点样式是由九种花拼成了一个糕点套盒。 里面的糕点每种花色各有馅料,十分精致。 雀儿还没有机会尝尝,可光是见到样子,就已经喜欢到不行。 “姑娘,你今日怎么没做出来现成的糕点给林夫人尝尝呢?这样岂不是比图要更好看一些?”雀儿问。 “我其实原本也这么想来着,可是那么一来,总感觉我答应见林夫人是为了推销我的新糕点,这样好像不太好。”宋锦慢慢分析:“万一林夫人找我是因为别的事呢。” 雀儿点头:“对对。” 她就说自己笨笨的,没有小锦姐脑袋灵活。 这个铺子没有小锦姐不行的。 林家的茶楼虽不大,但胜在一个文雅,是京都中那些文人骚客都喜欢来的地方。 她们刚一下车,便听到从茶楼里面传来的阵阵琴声。 宋锦本来就早到了一些,她们一进门,便见着春杏姐姐候在大厅里。 见着宋锦她们过来,赶忙迎上去:“你来了!我家夫人就在上面雅间,快随我上去吧。” 宋锦笑着道:“好,麻烦春杏姐姐了。” 春杏带着宋锦上楼,边走边问:“你最近去哪里了?这几次去铺子里不都不在。” 春杏跟着林夫人这么多年,眼神最是狠辣,在见到宋锦的那一刻,她见着宋锦身上穿着的衣裙,便知道这一定价值不菲。 她见过宋锦多次,连在金明池的春宴上宋锦都没有这般打扮。 她最近都住在何处?与谁人交往? 春杏有些拿不准。 宋锦赶紧解释:“我最近都借住在亲戚家,因为不好随便出门给亲戚添麻烦,所以铺子便让雀儿照看着,春杏姐姐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她就行,再不济过阵子我也会回铺子里面的。” “那就好那就好,在亲戚家是这样的,不能给人家添麻烦。”春杏说着,带着宋锦到了三楼的雅间,推开门:“夫人,宋掌柜来了。” 宋锦上前行礼:“见过林夫人。” 好像过了许久,宋锦才听到林夫人的回答,她轻声道:“宋掌柜不必那么客气,快进来坐!” 宋锦点头称是。 小萝和雀儿跟着春杏一同留在门外,雅间内只剩下宋锦与林夫人两个人。 见着少女坐在自己的对面,林夫人不收敛眼光的端详。 像。 非常像。 她的动作,她的神态,像极了她那个亡夫,时砚。 甚至在某一刻,她幻视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就是那个她早早夭折的女儿。 若是那个孩子没有那般命苦,现在应当与她一个年岁。 宋锦抬眸就与林夫人对视,她愣了下:“林夫人……” 这林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 不像是对自己打什么坏主意,更是慈爱的看着自己。 “哦哦,抱歉,”林夫人收回眼神,她道:“今日找你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对那日昊儿的无理取闹给你道个歉。”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宋锦觉得林夫人真的不愧是这么大家业的商人是,这点小事她都还记得。 宋锦赶紧道:“没关系的,本来就是童言无忌,那日我也是碰巧帮了小公子一把,小公子说不定也是知恩图报的。” 宋锦也说好话。 那个小子,那天真的好气人!上来就说要娶她,真的会给她惹麻烦! “多谢宋掌柜宽宏大量不与这个小子计较,这顿饭便算是我给宋掌柜赔罪。”林夫人说着,将酒杯举起来。 宋锦也端起酒杯,二人碰杯,清脆的响了一声。 酒杯里面是女子爱喝的果酒,不算浓烈,果味更重一些。 宋锦夸道:“没想到这茶楼里面不仅茶香,连果酒也好喝,饭菜更是不错!” 林夫人看着她笑:“那宋掌柜就多吃一些” 林夫人说着,给宋锦夹了些菜,而后随意地问道:“不知道宋掌柜今年多大,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宋锦道:“我今年十八,生日是在二月初。” 林夫人听着,她的手顿了下:“你家中父母可还在?” 宋锦摇头:“家中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本来还有一个哥哥的,不过去年的时候也不幸亡故了。” “这样。”林夫人喃喃道。 而后她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宋锦一一回答。 不过再问下去,宋锦就觉得奇怪了。 这个林夫人,怎么好像对她的家人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不会真的打算娶自己当儿媳妇吧? 宋锦吓了一跳,她将筷子放下,有些犹豫:“林夫人……” 林夫人:“嗯?” 宋锦想了想,还是认真道:“之前小公子只是随口一说,我真的没有和小公子有什么,而且小公子那么小,我和小公子差了许多,看起来真的很不合适。” 林夫人愣了下。 随即在意识到宋锦在说什么之后,她忽然笑了:“你这孩子,我只是觉得你招人喜欢才问问的,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你别多心。” 宋锦觉得林夫人说的不是假话,她这才放心。 随后林夫人果然没有再问别的。 她专心和宋锦吃饭,又问了问那日春宴上有没有喜欢的公子,最后宋锦拿出来自己的新糕点样式给林夫人看,一顿饭的时间也很快就过去。 时间差不多了,宋锦也不好多耽搁,她起身离开:“今日多谢林夫人款待,我吃的很好。” 林夫人欣慰的笑笑:“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饭菜,也很喜欢林夫人。”宋锦扬唇淡淡的笑,像是春日里煦和舒展的一朵小花:“那林夫人就先忙着,我这就离开了,林夫人若是有事,便让春杏姐姐来找我。” 林夫人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目送她下楼离开。 随后林夫人的身后,默默出现了一个身影。 林夫人的目光迟迟没有离开,她对着后面的人道:“夫君,我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查一件事。” 林老爷站在林夫人身后:“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你只说什么事就好。” 林夫人拳头有些紧张的攥紧,她道:“你帮我去查一查这个宋锦的身世,我总觉得……” 林老爷在林夫人身后拥抱住她:“没关系,我懂的,我这就派人去查。” “说不定,真的是她。” 第82章 她像是一棵顽强的小树苗。 夜色渐沉,谢峤身着一身官服回到谢府。 他玉面金冠,脸上带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直到回到陌安居,他缓口气,将身上的官服卸下。 符沧一直都跟随在谢峤身边,知道他已经好几夜都没有阖眼。 他道:“公子,要不然先休息一会吧。” “不必。”谢峤换了一身舒适的常服,他随意问道:“阿锦今日都做了什么?” 刚刚回府的时候,符沧就已经问了这几日夫人的动向,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个表公子有没有再来。 他家公子寡了这么多年,现在可不能让煮熟的夫人飞了! 符沧回道:“夫人今日跟带着雀儿和小萝去了街上的铺子,上午的时候又见了林夫人。” “林夫人?”谢峤回想了一下:“是上次邀请阿锦去生辰宴的那个林夫人?” “正是。夫人从茶楼出来之后就去了铺子,一路都没有意外。” 谢峤淡淡的“嗯”了一声。 “只是公子,有一事颇为蹊跷。”符沧皱眉。 谢峤将手中的邸报放下,认真道:“讲。” “公子之前怕齐王有什么动作,便让我派两个人去盯着夫人的铺子和夫人父母的老宅,这些天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今日下午,有人到夫人的老宅打听夫人的事。” 打听宋锦? 谢峤眉头一敛:“他们打听什么,是要给阿锦说亲吗?” 符沧摇头:“并不是,他们是在打听夫人的身世,还有夫人的父母,暗卫觉得蹊跷,便跟着打听的那个人,发现那人回到了林府。” “林府?”谢峤抬眸:“是林夫人?” “应当是。但暗卫并未再进入林府探查他们到底为何想要知道夫人的身世,只是一点,”符沧顿了顿,“夫人老宅旁边的邻居说,并未见到过宋母第二次有孕*,只知道宋家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夫人她……” 谢峤淡声回道:“所以阿锦她可能不是宋家的孩子。” 符沧不语,只点头。 谢峤将手中的邸报放下,他蓦地想到宋锦身上的那一处伤口。 宋锦身上的各处他都见过,那处伤口更是在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知道那根本不是摔的,是用匕首将她刺伤的。 他当时只是有些疑惑,可是后来他便以为宋锦掉落悬崖,再后来他也就忘了宋锦身上的伤疤。 可是现在…… 林夫人去查了阿锦的身世,阿锦和她会有什么关系?林夫人为什么要查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小姑娘? 林夫人…… 齐王? 谢峤蓦地想到宋锦说的一件事。 她说齐王觉得她像一位故人…… 谢峤眉头蹙的更紧,他觉得齐王想要宋锦进王府,好像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手艺。 应当还回有些别的。 “符沧。”谢峤叫道:“你去叫人查林夫人和齐王的关系。” 符沧明白这里面的事好像有些复杂。 他本来以为夫人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厨娘,没想到夫人竟然还有身世的秘密。 他不敢耽搁,直直道:“是。” 谢峤摁了摁眉间,这几日的疲惫一拥而上。 他很想宋锦。 他想见见她。 这么想着,他放下手中的邸报,从陌安居的暗道出去,只几步远,便走到月川阁。 他站在窗外,听着里面少女们的笑声。 除了宋锦之外,还有小萝和雀儿。 她们三个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今日的见闻,吃了什么好吃的,又喝了什么好喝的,哪家的首饰最好看,哪家的料子很不好,又说过几日要做什么新样式的糕点,最后落到了以后要开很多很多铺子,做京都第一糕点铺子。 里面的声音明亮鲜活,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像是银铃被风吹动。 谢峤站在窗外,偷听着里面的愉快。 只要他听到宋锦的声音,他身上的那股死气沉沉就会被赶走。 阿锦…… 阿锦…… 也不知道里面过了多久,声音慢慢停下,水声也结束,待到最后,谢峤听着雀儿和小萝离开卧房。 谢峤定定的看了那扇窗户。 而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他一路静悄悄的走到少女的床榻边,看着少女舒服的陷在被子里,刚刚洗完澡的她像一块香香软软的小糕点。 对,她的身上还沾着糕点的香甜味道。 和别的少女完全不同。 谢峤看着她。 谢峤想要咬一口她圆圆的小脸蛋。 谢峤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他控制住自己,而后脱掉外衣,只着中衣,躺在宋锦的旁边,钻进她的被子里,将人揽住。 少女半梦半醒着,被拢到了一个略带凉意的怀里,她瞬间清醒,挣扎着想要叫人。 “救!” 而后她的嘴便被捂住。 谢峤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阿锦不要怕,是我。” 宋锦停止挣扎,她“呜呜”两声。 谢峤松开手,看着少女在他的怀里转身。 少女的声音带着睡意惺忪,她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已经好几日都没有见到谢峤了。 谢峤淡声道:“这几日都很忙,想着过来看看你。” “没关系的义兄,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我很好,不用看的。”少女乖巧道。 谢峤:“……” 宋锦觉得自己睡迷糊了,她问道:“义兄你是从哪里进来的?我好像没有给你开门吧?” “没有。”谢峤顿了下:“我跳窗进来的。” 宋锦:“啊?” 她有点不敢想象,谢峤他竟然是翻窗进来的? 这…… 这…… 【登徒浪子。】 这四个字一下子就从宋锦的心里冒出来。 她顿在原地,而后听到谢峤轻轻地笑了声。 宋锦仰头:“你笑什么?” “没事。”谢峤摇摇头:“就是觉得跳窗这件事,的确有些不雅。” 宋锦赞同的点头:“以后还是敲门吧。” 谢峤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侧面,瓮声瓮气:“嗯,好。” 宋锦的脖子被弄得痒痒的,她笑着躲:“好痒好痒!” 谢峤依旧没放过她。 他的吻一点一点往下,他冰凉的手指将她寝衣带子解开,露出了里面的小衣,还有那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他俯首,在她的心口处亲亲。 宋锦以为他亲在了自己的胸上,脸一下子红了,她能感觉到今夜谢峤的不同。 他今晚并不像是专门来还债的。 更像是来亲亲。 宋锦觉得更奇怪了。 他们的关系是没有以前那样冰冰的,可是这样的接触…… 有点超过。 好像要超过他们能解释清楚的范畴。 这令她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地躲:“义兄,你……” 谢峤突然道:“阿锦,你这个伤口还疼吗?” 宋锦愣住。 这才发现他亲的地方,是心口的那道疤痕。 “不疼的。”宋锦小声道:“它只剩下一个痕迹了,没有知觉的。” 谢峤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又问道:“阿锦,你从小一直都在春榴巷吗?你可见过你的父母?” 宋锦觉得奇怪。 今天怎么好像大家都在问她从哪里来,是哪里的人,还有家中的父母都是谁? 只不过谢峤不是外人,而且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的。 宋锦道:“我是京都人,只是去春榴巷陪我外祖的,我见过我父母两次的,只不过那时候都太小了,有些记不清楚,只是感觉母亲对我有些不亲近,可能是分别太久的原因。” 谢峤伏在她的上方,认真的听着她的话。 这是宋锦第一次觉得谢峤想要知道她的事情。 之前在春榴巷的时候,他好像并不怎么关心。 宋锦接着道:“没关系的,我外祖对我很好的,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都是外祖父外祖母给我调养,要不然我都活不到这么大的。” “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是因为这个伤口吗?” “应该是吧。”宋锦也不确定,“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只记得那些药好苦,我喝了好多年,而且我外祖总说我命大,像是一棵勇敢的小树苗,以后肯定能好好的活下去。” 谢峤由衷地赞同:“你外祖说的很对。” 即使现在家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好好的支了个摊子,好好的活着。 她心口的这个伤口当初足以要了她的命,那样一个小小的婴孩,能坚持着活下来,确实命大。 更不提一年前,她虽然是有意要逃离他,可是正因为如此,她也逃过一劫。 她真的像是一棵顽强幸运的小树苗,不惧风雨,一直在生长着。 她把自己养的很好。 谢峤微微的叹了口气,他伸手将宋锦的寝衣拢好,稳妥地系上。 他揽着她的腰,将人与自己契合的抱紧。 宋锦的脸被挤在他的胸间。 太…… 太紧啦! 她找到一个缝隙,挣扎着道:“义兄,今天不做吗?” 谢峤阖眼:“今天不做了。” 宋锦:“哦。” 她默默地等了会,发现谢峤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又奋力地从他的胸肌间抬头:“那义兄,你怎么还不走?” 谢峤:“……” 他的胳膊又紧了紧。 他低声道:“阿锦,我这几日很累,今夜能不能抱着你睡?” 宋锦摇摇头:“不行的,这样于理不合。” 谢峤无动于衷。 他根本没有在商量,见着宋锦不同意,他低声的威胁:“那我们就做,做到你昏倒,这样你就不能赶我走了。” 宋锦:“……!” 她睁大眼,觉得谢峤疯了! 他怎么能说出来这么下流的话! 这于理不合! 宋锦从他的胸肌间挣扎出来,她抬头看着谢峤,满眼的不可置信。 可是她绝望的发现,谢峤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月光之下,层层床帐之中。 谢峤温和的笑,可宋锦却打了个冷颤。 她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像是只小鹌鹑:“那就这样吧。” 她这次再也不嘴硬了! 第83章 就是要争要抢! 怀中的少女老实回答,再也没有嘴硬。 他心安理得的将怀中的少女抱紧,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轻声道:“嗯,好。” 宋锦觉得自己要被勒死啦! 她在谢峤的怀里挣扎了几下,见着谢峤的胳膊松了些,这才缓口气。 而后困意袭来。 少女的眼睛快要闭上,最后她还不忘问道:“义兄,你一会儿就走吧?” 谢峤面不改色的撒谎:“嗯,一会儿就走。” 宋锦放心的嘟囔着:“那好,义兄走的时候别让别人看见。” 谢峤亲亲她的脸颊,轻声道:“嗯。” 宋锦说完,就在谢峤的怀中彻底睡过去。 少女的呼吸轻柔,带着夜晚的静谧。 谢峤焦躁的心被这踏实的呼吸声抚匀。 怀中的少女睡得安稳,谢峤却看着她毫无睡意。 宋锦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在被林夫人调查,而且她心口上的伤痕,是被她家人有意隐瞒。 那伤口极深,是不被人好好对待的证明。 可是她的家人又将她养的这般好。 如果要是真相不尽如他意,他也许会做与宋家人一样的选择。 她只是宋锦。 是春榴巷摆摊卖馒头的那个宋锦。 也是他的妻子。 谢峤敛眉,不自觉地便将怀中的少女搂紧,待少女挣扎了两下,他才微微放手。 而后再搂紧。 再放松。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宋锦坏脾气的在睡梦中推了他一下,谢峤才微微揽住她,不敢再动。 夜色静谧,偶尔有风生传来。 谢峤伴着少女的馨香和窗外的风声,一夜安眠,直到天亮之前,他才睁开眼睛,不舍的放开怀中的少女。 他在宋锦额头上亲亲,而后轻声离开月川阁,回到陌安居中。 净身,换好官服,依旧面无表情地离开谢府去往东宫,与往常一样。 春光渐暖,鸟鸣啾啾。 宋锦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她揉揉眼睛,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旁边的位置。 自己的身侧早已经没有人,宋锦茫然的眨眨眼,根本不知道谢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离开的时候应该没有人看到吧? 宋锦还在这担心着,小萝便端着水盆进来,她道:“姑娘,你醒了吗?” 宋锦掀开床帐,赶紧回答:“醒了的。” 小萝将水盆放下,转身到床边,将宋锦今日想要穿的衣裙放好,这才道:“刚刚徐嬷嬷来,说夫人有事要叫你早饭后去一趟。” 宋锦心中一咯噔。 难道是谢夫人知道昨天晚上谢峤是在她这里住的了? 天! 这可怎么解释? 虽然她看话本子的时候,什么义兄义妹的关系就没几个清楚的,但是事情现在落到她的头上,她真的很难开口啊。 都怪谢峤! 宋锦硬着头皮满脸紧张的走到谢夫人的院子,她恭敬道:“见过谢夫人。” 谢夫人满面红光,见到宋锦她赶紧摆手:“小锦你快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宋锦道:“嗯嗯。” 她乖巧的坐在谢夫人旁边,看着谢夫人手中的那幅画。 上面画着的是一个明媚的少女,看起来与她有几分相像,都是圆圆的脸,还有圆圆的眼睛。 只是她周身都是贵气,一看就是在京都娇养出来的名门贵女,和自己不是一种人。 “小锦你看看,你觉得这个姑娘怎么样?”谢夫人笑着,端着那画像仔细端详。 宋锦看了一眼,由衷道:“看起来不错。” “你看!我也觉得!”谢夫人悄悄道:“我跟你说,你义兄只跟我说那天在春宴上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但是可没告诉我是谁,不过我是谁,这京都中就没有我查不到的事,你看看,我都已经打听到了,这姑娘那日跟你义兄说了好几句话,之后你义兄还看了她好几眼,想来就是这个姑娘了!” 谢夫人满脸的笑意:“你可能不知道,你义兄在庙里待过两年,回来的时候就跟个和尚一样,没什么姑娘能让他多看一眼,这个已经是破例了!” 宋锦喃喃道:“这样啊……” “当然,我这些年还为这件事发愁,没想到这就碰上了,你义兄成亲,也算是了却我心里的一桩事。”谢夫人说着,她又回身端详了宋锦一眼:“你别说,这姑娘和小锦你还有几分像呢。” 宋锦:“……” 索性谢夫人没有再多说,只道:“对了小锦,我叫你来是跟你说一件事,过两日我想着办一个春集会,就是叫一些夫人来尝尝春茶和春菜,我想这你可以做一些糕点过来,这样一来可以让那些夫人们见见你,二来呢,你那个小铺子的生意也会好一些,对吧。” 宋锦完全感激。 她没想到谢夫人不仅没有看不上她的小铺子,甚至还帮她招揽客人。 宋锦点头:“嗯嗯,多谢夫人!” “你这丫头!”谢夫人笑着,心情极佳,随即她特意嘱咐一句:“对了,那日你打扮得好看一些,许多夫人们都要来,到时候说不定能碰上什么好姻缘呢。” 宋锦脸红道:“谢夫人不必替我操心的……” “我不给你操心,难道还等着你那个木头一样的义兄给你操心嘛!”谢夫人坚定道:“总之,那日就穿得好看一些,要是没有什么可心的衣裙,就告诉小萝,或者买或者新做,都是可以的!” 宋锦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的衣裙现在尽够的!” 从谢夫人的院子出来,宋锦就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研究糕点。 既然是春集会,那定是要做一些春日的糕点。 竹子和青汁都是春天的颜色,再加上点春天的花,便最好了! 宋锦想了一下午,终于选中了四种花样。 一个是红豆青团,一个龙井茶酥,还有一个百花什锦饼,最后一个杏仁牛乳软糕。 宋锦将这些糕点的花样细细描出来,而后又在小厨房里面仔细地尝了好几种馅料,直到晚上才确定下来。 宋锦先烤了一炉给小萝尝尝。 小萝好吃的直眯眼,她道:“姑娘,你要是将这些糕点给那些夫人们吃,她们肯定都抢着要你回去做儿媳妇!” 宋锦道:“那倒不必,要是她们觉得好吃,多光顾关顾我的铺子就行!” 小萝猛点头。 宋锦也笑呵呵的拿着糕点吃一口,想着味道哪里还可以再精进一些。 与此同时,陌安居中。 谢峤的书房内灯火通明,符沧站在他面前,细细禀报着今日查探来的消息。 符沧低声道:“公子,去派人查林夫人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说林夫人名叫陆鸢,是罪臣陆大人外室之女,她被养在外面的时候,已经与人成亲,后来陆大人却不认同这门亲事,直接将陆鸢带回府,当时陆鸢已经怀孕,后来生产的时候,那婴儿不幸夭折,陆鸢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便是自己已经做了商铺,而陆大人此时贪污一事也已经循例问斩,有人称,陆大人贪污的罪证,便是陆鸢派人交到大理寺的。” “大义灭亲?”谢峤皱眉:“陆鸢当时的夫婿叫什么?” “叫时砚,是当年的外地来京准备科举的举子,后来也是不知如何便身亡了。”符沧道:“应当与陆大人脱不了干系。” 谢峤默默念着:“时砚……” 他又道:“那陆鸢与齐王呢?” 符沧:“还在查,齐王的事情现在都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所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嗯,继续查,查到什么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谢峤摁了摁发酸的眉间,“阿锦呢?” “主母过两日要举办一个春集会,夫人正在小厨房研究春集会主母所用的糕点。” 谢峤勾唇。 他都能想象到宋锦在小厨房里面认真的忙活时认真的神情。 “怎么让她做?往日不都是府上的厨师做吗?” “主母说想着夫人的手艺好,这样一来夫人的手艺便可以让其他人品尝,对夫人的铺子也好。还有就是……”符沧有点犹豫:“那日姜夫人也会去。” 谢峤手一顿。 姜夫人? 他认识的姜夫人只有一位,便是他的舅母,也是姜彦的母亲。 往日谢峤并不觉得如何,可是这次…… 他觉得有些蹊跷。 谢峤想了想道:“准备一下,春集会那日,我也会去。” 符沧瞬间打满鸡血! 他就知道!公子不会将夫人拱手让人的! 就是要争要抢! 不要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符沧领命:“是!” 瞬间,书房里只剩下谢峤一个人。 他默默地坐在书桌后面,前面摆着的是一叠一叠的邸报。 他看着那些无聊的字,有些念想宋锦的温软。 可是不行。 总不能夜夜都去找她、 说不定她明日就会将门窗封死。 还是先去把姜彦解决了再说。 两日后,春集会。 谢家在京都不仅仅只有一个宅子,还有好几处园子,都是谢家的家业。 一大早,宋锦便跟着谢夫人往留园去。 谢夫人看着面前精心打扮过的宋锦,满意的笑:“小锦,今日的衣裙很不错。” 宋锦害羞的点头:“多谢夫人夸奖,这些都是义兄准备的。” “他能准备什么我还不知道?肯定是让小萝去办的,还是小锦你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谢夫人今日也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显得整个人年轻不少。 她拍拍宋锦的手:“麻烦你做那么多糕点了,每一样都是用了心的。” “没关系的,夫人喜欢就好。”宋锦谦虚道。 都是对她的铺子好,她可一点都不累! 两个人又说了些闲话,没多久就到了留园的门口,谢夫人先下车,宋锦跟在她的后面。 刚一出马车,她便见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姜彦站在马车旁边。 他笑着,朝宋锦伸手:“我扶你下车。” 第84章 他们天造地设。 见到姜彦,宋锦愣在原地。 这里是大门口,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都在看着,这样不好吧。 她看向已经下车的谢夫人,只见谢夫人完全没有意外,她自然道:“小锦,快下车啊,还在等什么?” 姜彦听着,他特意将手又抬得高了点:“宋姑娘,下车吧。” 那么多人看着,宋锦要是拒绝的话,姜彦面子上也过不去。 谢夫人还在哪里等着。 宋锦只好硬着头皮将手指轻轻搭在姜彦的掌心,礼貌道:“麻烦姜公子了。” 姜彦一碰到宋锦的指尖,便将她的指尖握紧,声音愉快又洪亮:“不麻烦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谢家的马车高一些,要足足三个台阶才能下去。 宋锦稳妥地站在地上,她迅速将手指从姜彦的手心里抽走,生怕被有人之人看到。 她礼貌道谢:“多谢姜公子。” “没关系,你不用跟我客气的。”姜彦说完,见着宋锦只对他点点头,而后便疏离的跟在谢夫人身边,往留园里面去。 姜彦看着她的背影,也赶紧跟上。 留园不算大,但处处都十分精致,宋锦瞧着这留园与之前她去过的金明池完全不同。 金明池更气派,留园更精细雅致。 宋锦跟在谢夫人的身后,一路上路过回廊亭阁,最终到了花厅。 里面已经有许多夫人都到了。 姜夫人坐在上座,面色平静,在见到谢夫人的时候才起身,淡声问好:“大姐。” “弟妹来的这么早!”谢夫人迎过来,笑着与姜夫人说话,而后转身招呼跟在后面的宋锦:“小锦,快来见过姜夫人。” 宋锦乖巧的上前,十分规矩的行礼:“见过姜夫人。” 姜夫人点点头,面色疏离,问谢夫人:“这位是?” “这是谢峤的义妹,如今就住在我们府上,正好今日来留园,我便带她出来长长见识。”谢夫人随意道。 谢夫人又转头,对宋锦介绍:“小锦,这是姜夫人,是姜彦姜瑶的母亲。” 宋锦微微颔首点头,乖巧又含蓄。 宋锦刚刚看了姜夫人一眼,就匆匆的低下头。 这个就是姜彦的母亲啊。 感觉和姜彦完全不一样。 他热情开朗,可是姜夫人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端坐在上方,一见便是贵妇。 宋锦有点怕怕的,心里面微微有点疑惑。 谢夫人怎么专门给她介绍姜夫人,这花厅里面明明还有那么多夫人的啊…… 宋锦觉得有些蹊跷,可是她面上不显。 只乖巧的站在谢夫人身侧,像是一个可爱的娃娃。 谢夫人又夸了两句宋锦。 她这般说着宋锦是谢峤的义,可是话中却带着十分的亲昵。 在场的夫人们都立刻明白谢夫人有多喜欢这个姑娘,于是便纷纷上前,对着宋锦夸赞。 宋锦都被夸得有些害羞。 那些话她听着都耳热。 谢夫人笑着拉着宋锦坐到一旁,徐嬷嬷此时也将糕点端上来,分给各位夫人。 那些夫人已经见惯了往常糕点的样式,见到这么精致的锦盒,都纷纷夸赞:“谢夫人这是从哪得来的糕点,竟然这般精致好吃,有好东西可不准私藏啊。” “你们吃的这些糕点都是小锦精心准备的,要是想吃的话,可以去问她买,我可没有私藏。”谢夫人骄傲的抬头:“我们小锦在菱角坊有个糕点铺子呢。” “这样……” “宋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 “这么好吃的糕点,我明日就让丫头去买!” 宋锦听着,她看着谢夫人心里酸酸的,有些感动。 她知道的,世家大族的贵女都不会在外面抛头露面,就算是身上有些田产铺子,也都是有专人来打理。 像她这种小本买卖,谢夫人竟然能这般自豪的说出来,而不是觉得是丢脸。 而这些夫人也正因为给谢夫人面子,所以才没有觉得她跌份。 宋锦心里暖暖的,她大方上前:“各位夫人若是喜欢,我便让人给夫人们送去。” 那些夫人都点头,只不过刚刚谢夫人已经说了要去买,她们便一定要给钱。 谢家乃世家之首,与谢家搭上关系的铺子,哪怕是再小再破,她们也不能轻视。 而此时,姜彦和姜瑶也进入到花厅。 他们先恭恭敬敬的对谢夫人和自己的母亲行礼,而后又坐到一旁。 宋锦明显感觉到在姜彦进来的瞬间,花厅里面的不少夫人都直直地看着他。 之前宋锦听说过的,姜彦是不少人家中意的女婿,现在看来都是真话。 宋锦一抬头,便看见姜瑶的眼神。 她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满的看着宋锦,想着怎么到哪都有她? 姜瑶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她心一惊。 天! 上次哥哥就是为了她特意去的谢家,这次不会又是哥哥为了她搞的事情吧? 姜瑶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她母亲往日性子冷淡,不喜参加这些聚会,这次是姑母特意邀请她来的。 姑母到底要干什么? 是她已经同意了吗? 宋锦被盯得有些奇怪,她觉得姜瑶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友好。 要是知道姜瑶在这里,她今天都不来的。 谢夫人与别的夫人笑笑,而后道:“我们在这里,这些年轻人也放不开,你们自己出去玩吧。” 姜彦起身道:“是。” 姜瑶也跟在姜彦的身后离开。 宋锦特意与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才出去,她带着小萝静静的躲在回廊处。 宋锦呆呆地坐着,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问小萝:“小萝,之前谢夫人准备春集会的时候,也没有请其他的公子小姐吗?” 小萝想了想,道:“往年夫人也不怎么举办春集会,邀请别家小姐公子就更少,这次估计只邀请了表公子和表小姐,只不过又一件事很奇怪……” 宋锦:“嗯?” 小萝道:“姜夫人往日都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的,夫人也知道,可是今日她却来了,应当是夫人特意请来的。” “特意,请来的?”宋锦顿了顿。 宋锦的脑袋中有个想法。 上次她拒绝了姜彦,姜彦说他不会放弃的,今日不会是他特意让他母亲来的吧? 宋锦心里直打鼓,她觉得这样不行。 她是想要找夫君,可是却不会找谢峤的表弟,她毕竟和谢峤之前有过夫妻关系,若是让姜彦知道,他们兄弟两个说不定会有隔阂。 她得在姜彦做出什么之前与他说清楚! 宋锦起身,皱眉望了望园子里面。 她得先找到姜彦,而后再跟…… 宋锦眼神一顿,定在某处。 而后她转不开眼,只觉得面前的眼熟。 这不是前两日谢夫人让她看得那张画像吗? 难道这个姑娘就是…… 义兄的意中人? 一想到这,宋锦的心一咯噔。 她咬紧唇,心里泛起了酸酸涩涩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不好受,她有些陌生。 那姑娘一身精致的锦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上到下都是一副规矩的贵女做派。 和宋锦一点都不一样。 宋锦强迫着自己,说这和她没关系,可是她即使控制不住的想要看,直到她看见了一个身影。 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峤从远处走过来,他看见那少女的背影,微微的勾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是宋锦从未见到过的弧度…… 他就站在原地,像是怕打扰那位姑娘一般,只在远处静静的守护。 在阳光下,贵女的衣裙与宋锦的锦袍相配,他们的气质都是那般岑贵,看起来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 地设…… 他们这般般配,好像本应该就是这样。 谢峤就是会喜欢这样的贵女,与他家世学识都十分相配。 宋锦的唇紧紧咬住,她观察着谢峤的表情。 越看越觉得,谢峤的眼中透着喜欢,却只敢站在远处,不敢上前,像是他们之间有阻挡。 什么阻挡呢…… 宋锦蓦地想到。 不就是她。 那个阻挡不就是她吗? 因为她,所以谢峤才顶着鳏夫的头衔不能定亲,因为她,现在谢峤还能先还债,因为她还在谢府,所以谢峤不能把人带进来,只能远远地看…… 宋锦眉头皱起,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扭过头不想再看。 今天,是时候将一切都说清了! 宋锦攥拳,微微叹气,对着小萝道:“小萝,你去将姜公子找来,我在花园等他,有事要与他说。” 小萝不明白宋锦的脸色怎么变得有些难看,她立刻转身:“是,姑娘稍等。” 宋锦说完,她整整裙子,到小花园里站着。 此处算是开阔,就算是被人看见了也不算是私会,不会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 宋锦静静的站在花园中,风微气,有几片花瓣落在她的裙角上,像是裙子上自带的小花。 她就站在哪里,任谁看到都会驻足。 姜彦也不例外。 刚刚他一直在外面等着,他有些犹豫,现在去找宋锦是不是有些太过明显? 可是他真的很想告诉宋锦,刚刚他观察了一下母亲,发现姜夫人并没有不喜欢宋锦,甚至宋锦做的糕点,姜夫人还多吃了好几块。 他现在真的很想拉着宋锦到姜夫人的面前,说他喜欢宋锦,宋锦就像是她做的糕点一样,认真又细致。 他就算与宋锦接触不深,也知道她一定是个好姑娘。 他想要娶她! 可是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宋锦,万一又吓到她怎么办。 他正想着,便见小萝来找他。 他迅速地奔过来,而后现在站在原地。 直到宋锦转身,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姜彦。 她有些严肃的走到姜彦面前,对着他道:“姜公子,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希望是我想多了。” 姜彦有些紧张的害羞:“你说。” 宋锦敛眉:“姜公子,姜夫人不会是你特意请来见我的吧?” 第85章 一笔勾销吧! 花厅中,谢夫人正和姜夫人说着话,姜夫人礼貌的点头,话并不多。 谢夫人对于这个淡淡的弟妹一直都没什么办法,往日沟通也不多。 只能明里暗里的说宋锦的乖巧可爱。 姜夫人淡淡点头,并不说其他。 谢夫人看着姜夫人好像多吃了好几块宋锦做的点心,这便想着兴许有戏。 再不济她就跟谢峤说说,直接将宋锦认成义女,以谢家女出嫁,和姜彦也勉强算是门当户对。 谢夫人正在这里琢磨着,忽然一位胖乎乎的妇人贴过来,对着谢夫人道:“谢夫人。” 谢夫人扭头一看,微笑道:“刘妈妈。” 刘妈妈有些蹑手蹑脚。 这位刘妈妈是京都中还算有名的媒婆,说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婚事,只是世家大多都是互相通婚,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这样显贵门第的亲事。。 刘妈妈低三下四满脸都是谄媚:“谢夫人,不知道大公子和胡小姐是否见了面?这婚事可否商议起来了?妾身好给胡家回话。” 谢夫人有些沉默。 上次她还在想谢峤在金明池到底看上了谁家姑娘,却不料前两日这位刘夫人却突然上门,说想要给胡家的小姐说亲。 说那日胡家小姐在金明池中发现谢峤在默默地看她,胡家小姐也是早就心仪谢峤,见谢峤迟迟没有动作,所以才放下脸皮,自己拜托刘夫人上门说亲。 谢夫人正愁找不到那位姑娘,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谢夫人有些高兴。 她如今对谢峤的夫人不会要求什么门第,只想着他成亲就好,别哪天想不开彻底变和尚。 这胡小姐家世虽然不算显贵,但父亲也是朝中大臣,也算不差。 若是谢峤真的喜欢她,就可以先把亲事定下。 待谢峤的婚事定下,她就放心了。 可是谢夫人还是有点怀疑。 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的巧合。 这才决定趁着这次她办春集会,将这位胡家小姐请过来,若是谢峤真的中意这位胡小姐,她就可以安排婚事。 如果不是,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谢夫人淡笑着道:“不急,我儿如今公务繁忙,估计现在才到,我先去看看再说。” 谢夫人转头对着姜夫人道:“弟妹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 姜夫人沉默点头,她淡淡的跟在谢夫人身后,未带太多的人,只她们两个往花园而去。 -- 留园的花园极大,被一颗繁茂的榕树分成两片,一部分是牡丹,另一部分是各色的鲜花。 花丛中,宋锦的脸蛋被映成花色。 她认真又干脆的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姜彦一愣,他没想到宋锦竟然能看出来。 像是被人戳破心思*的害羞,姜彦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出来了?” 宋锦心下一愣。 竟然真的是这样。 她一正色,认真道:“姜公子,我上次就说过的,我们不合适的。” “宋姑娘,我明白的,你是因为觉得我们家世不匹配,所以才拒绝我的。”姜彦也十分认真,他向前一步,道:“所以这次我是特意让我母亲来见见你,若是我母亲同意,我父亲也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有姑母做媒,你所担心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宋锦好看的眉头皱起:“宋公子,我不是因为你母亲或者是你的家世才拒绝你,而是……” 宋锦缓缓道:“我不喜欢你的。” 姜彦一愣,随即他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他找着理由:“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那日在金明池上,为什么要看我打马球,为什么上次没有说不喜欢我?!” 宋锦有些无语,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有点后悔的想打自己脸。 她这个喜欢看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要不然以后遮掩一点也行! 千万不能被人家抓住了! 要不然多麻烦! “姜公子,”宋锦又认真的重复一遍:“我看你不代表我喜欢你的,最起码不是那种喜欢。” 他就算是再年轻,就算是再让人想入非非。 但她没有想过要跟他做。 她就是馋,心里带了点颜色而已。 这不是她的错。 见着宋锦这么拒绝,姜彦忽然有点慌乱,他伸手抓住宋锦的肩膀:“可是宋锦,我喜欢你!” 宋锦猛地被抓住,她身子一晃。 还不等她拒绝,就突然听到姜瑶的声音飞奔过来:“不行!哥哥!你不能娶她的,她是一个寡妇,她以前嫁过人的!” 姜瑶说完,宋锦顺着声音望去,发现不仅是姜瑶飞奔过来…… 谢夫人和姜夫人也站在不远处。 将姜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彦听罢,他瞬间一愣,而后下意识地放开抓住宋锦的手,不自觉地与她离开距离。 而后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赶紧解释:“宋姑娘,我不是……” 宋锦现在的面色已经非常难看。 她有些冷淡,眉头皱的更紧。 她并没有觉得她是“寡妇”这件事有什么错,只是姜彦下意识的动作,实在有些过分。 而且她并未想好要怎么与谢夫人解释。 可是今日…… 宋锦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事情,真的要在今日解决。 宋锦仰头承认:“是的,姜瑶说的没错,所以我们真的不合适。” 姜彦愣在原地。 姜瑶站在他的旁边,她抬头看宋锦的眼神有些抱歉,只是她真的想要拦住她哥哥的。 姜彦还想要解释:“宋姑娘,我不是嫌弃你,我是……我怕我母亲……” 宋锦定定的看着他身后,淡声道:“姜夫人也在这里,请替我做个见证,我对姜公子无意,又是二嫁之身,属实配不上姜公子,还请姜夫人谅解。” 一直沉默的姜夫人首次出声。 她声音柔柔淡淡,对着宋锦道:“我明白。” 刚刚那一幕她已经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 她瞥了姜彦一眼:“阿彦,跟我回去。” 姜彦站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他不动地方,只看着宋锦。 “刚刚阿锦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冷冰冰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宋锦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被一个月白色身影挡住。 她仰头,发现是谢峤。 谢峤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与姜彦隔住。 姜彦听着谢峤的声音,浑身一抖,他磕巴道:“表……表哥……” 谢峤眉眼似霜,他冷冷的看着姜彦:“还不离开?” 姜彦赶紧道:“是,是。” 随即跟着姜夫人,沉默着离去。 姜瑶在宋锦身旁小声的说了句“抱歉”,也提着裙子追上母亲。 花园里只剩下谢夫人和宋锦还有谢峤。 谢夫人的面色有些不佳。 宋锦抿抿唇,她觉得有点惭愧,她不是故意瞒着谢夫人的。 宋锦从谢峤的身后走出来,走到谢夫人面前,低声道:“谢夫人,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只是……” “寡妇怎么了?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命苦的孩子!只是阿彦那个孩子……”谢夫人十分不满,刚刚姜彦的反应她尽收眼底:“竟然没有礼貌成这样!” 若是她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会答应帮姜彦给他创造机会! 谢夫人看着面前的谢峤,感觉到他的神色冰凉,似在动怒。 胡小姐的事情,好像不能够在现在说。 不是一个好契机。 谢峤看着谢夫人,他站在宋锦的身后,对着谢夫人道:“母亲不必猜测,我自会跟母亲解释,先请母亲回到花厅,还有许多客人在等。” 谢夫人点头:“好,我先回去。” 待谢夫人离开,谢峤才转头,对宋锦道:“阿锦,今日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若是我早些说……” “不必,这不关你的事,我还要跟你道歉的,毕竟义兄还好好的在这里,我之前为了方便生活,所以才那么说。” 谢峤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清明又疏离,好像在心中已经决定了什么。 谢峤隐约有些不安,他道:“阿锦,你不必道歉,你我本就是……” 可是原本乖巧的宋锦突然打断他的话,她道:“义兄,我想先回去了,一会儿等到宴会结束,你带着那本时册到月川阁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谢峤知道宋锦心情不好,他道:“好,晚上你等我。我与母亲解释完刚刚的事,便去找你。” 宋锦点头,乖巧的朝他行了个礼,而后转身离开留园,而谢峤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件事。 刚刚他在花园中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形与宋锦十分相像,她身上的裙子那般好看,若是宋锦穿上,也会很合适。 他站在原地,幻想着宋锦穿上锦衣的样子,嘴角勾起。 今日宋锦被他表弟惹得不开心,他不如买套衣裙给宋锦赔罪。 他的阿锦聪慧乖巧,一定很好哄。 宋锦默默地回到谢府,她将今日的衣裙换下,穿上了自己的棉布衣裙,头上的钗环也全部卸下,换成了方便干活的头巾。 而后直直走到月川阁后面的小厨房,自己做糕点。 她的神色认真,手上的糕点被她捏的精致。 她将糕点摆在笼屉里,又加了一把柴火,让炉子更旺。 谢峤过来的时候,他便见着宋锦站在炉灶前。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在春榴巷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就在灶间里,围着炉子偷偷的看春宫图。 那时他只是生气。 而现在他却觉得可爱。 阿锦真的可爱。 他轻声叫了一句:“阿锦。” 宋锦闻声回头,盈盈炉火映在她的脸颊,将她的脸颊烧的红红的。 她起身,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面粉,道:“义兄,你来了?” 谢峤微微点头:“嗯。” 炉灶中糕点的香味四溢,谢峤看着面前认真的少女,柔声问道:“阿锦想与我说什么?” 宋锦伸手:“义兄,时册呢?” 谢峤将放在袖子里面的时册拿出来,递给宋锦。他眼看着宋锦翻开时册,而后疑惑道:“义兄,我记得不仅仅是这一次吧?” 谢峤的耍赖被抓到,他面不改色:“当时说要你自己画上,后面每次你都困倦的睡着,所以……” “嗯。”宋锦一反常态的点头,她又看着谢峤挂在身上的那个放着同心符的锦袋,她道:“义兄,这个锦袋能给我看看嘛?” 谢峤不疑有他,伸手将锦袋拿下来,放到宋锦的掌心。 他观察着宋锦的神情,只是少女的面色被炉灶映得有些看不清楚。 他说道:“阿锦,有件事我想与你说,我……” 可宋锦却抢先道:“义兄,能不能先让我先说?” 谢峤以为她在生气,要想算那个时册的账。 谢峤承认,是他无赖。 他虚心低头:“你先说。” “好。”宋锦站在谢峤面前,少女神色清明,一双漂亮的杏眼看着谢峤,她干脆道:“义兄,我觉得我们这样不行,义兄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成为义兄的绊脚石,所以义兄,我们之间之前的债,全都清算掉。” 宋锦说着,她扬手,将那本时册扔进火炉。 谢峤心中一紧,他蓦地有些发愣。 还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想到了宋锦会生气,可是从未想到宋锦竟然会这么生气! 他只是卑鄙的没有去按照次数画时册而已。 仅此而已! 可是宋锦却直直将那时册扔进火炉中,干脆又决绝。 像是那天晚上,少女直接坐上离开他的牛车。 她总是那么干脆! 他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 可是他可以解释,可以补偿,甚至可以做她一辈子的情夫! 他终身不会再娶! 只做她的情夫! 他所有的冷漠和骄傲还有道德在宋锦面前一文不值!那些他都可以不要! 他不是什么君子,不会笑着成人之美! 他想要解释,还未张口,只听着宋锦接着道:“义兄既然日后要有新生活,那我觉得,这锦袋义兄也不应该再戴。这锦袋既然是我求的,那除旧破新,便由我来帮义兄。” 宋锦说着,伸手又将那枚锦袋扔进火炉中。 火炉瞬间将那枚同心符吞没! 速度快的,连想要把它拿出来没有机会! 谢峤完全不敢相信。 炉火将他的眼睛映得通红,在同心符被燃尽的瞬间,他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紧! 他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胸口,整个额头浸满冷汗,伸手扶住桌子以作支撑,才勉强站立。 他拼尽全力的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 只见少女面色冷静。 她面色温和,却是在冷漠的判处他的死刑。 她的脸圆圆,甚至面容和春榴巷没有区别。 可是她却冷静宣布:“日后,你便只是我的义兄,其他的,我们全部一笔勾销吧!” 第86章 “让你永远都跑不了。” 炉子中的火焰照出温软的光,照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显得少女软乎乎的,像是刚刚蒸好的糕点。 她眼神清明坚定。 她的声音如清脆的玉碟。 可谢峤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中蓦地泛凉。 好像宋锦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像与她的那些恩爱,那些不能说出口的满足的谓叹,全都是他一个人的梦呓。 “阿锦……” 谢峤伸手想要拉住宋锦的纤细的手腕,可是他刚刚抬手,耳中蓦地响起嗡鸣声—— 他去拉宋锦的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脏! 在同心符燃尽的瞬间,他浑身失去力气,怎么也抓不住宋锦的手! 宋锦一身素衣,她俏生生的站在原地,看着谢峤脸色惨白,有些担心:“义兄,你怎么了?是之前的伤……” 谢峤摇头,咬牙将发虚的身体撑住。 他整个人像是被扔进冰窟,动弹不得,只能无力下坠。 不过几个呼吸,可是却犹如千年万年。 待他微微恢复些力气,他才虚弱道:“我无事,旧伤已经无碍,阿锦不必担心。” 宋锦微微点头,她小声道:“既然义兄无事,那我就接着说了?” 谢峤无力闭眼。 他大概能猜到,接下来宋锦这张漂亮的唇一定说的都是他不爱听的话。 他现在只想摁住她的头将她的唇封住。 可是…… 可是现在。 他现在身上仍旧没有力气,连站立都是勉强支撑,根本没有力气去封住她的嘴! 而且! 谢峤皱眉。 他发现,即使现在他离宋锦这么近的距离,可是他仍旧听不到宋锦的任何心声。 他们之前那条只有他能看得见的线像是被切断,令他心惊,令他迷茫,令他感到恐惧!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他早就知道的! 他知道真正的君子应该为能窥探到别人的心声而感到不耻!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能听到宋锦心声的这段时日,他只感觉到安心。 即使面前的少女再如何嘴硬,可是他知道,这个少女不那么排斥他,甚至对他的亲近感到欣喜。 这些他原本以为只是恩赐,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他的救命稻草! 现在的他像是突然被砍断丝线的风筝,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在想些什么。 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 是因为姜彦惹她生气了吗? 还是因为突然被说她是寡妇,她感觉到被羞辱了? 宋锦没听到谢峤的回答,她顿了顿,只能小声道:“义兄,我觉得我们只见的关系有点混乱,这样对我们都不好,我们应该回到各自的轨道上。” “是因为姜彦吗?”谢峤蓦地问道。 宋锦一脸茫然:“什么?” 谢峤抬眼,他盯向宋锦。 宋锦被他苍白的脸吓了一跳。 谢峤手臂无力,他没有办法抓住宋锦,只能用眼神将她缠住。 他问道:“是因为今日姜彦惹你生气了吗?” 宋锦摇头:“不是这样的,跟姜公子无关。” “那是因为姜瑶?”谢峤脸色发沉,“我让人将她压过来,给你赔罪。” “不用不用,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他们任何人。”宋锦不知道谢峤怎么会这么想,她清楚,谢峤是绝不会开玩笑的,所以她赶紧拦住:“义兄你不要找他们麻烦,他们只是……” 只是说了实话。 只是做了高门公子贵女们下意识地举动。 不赖他们。 只是他们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人。 宋锦虽然觉得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也没什么不同的。 “那是为什么?”谢峤不解。 听不到少女在想什么的他第一次感到恐慌。 明明面前的少女离他那么近,可是他却像去抓天边的云。 怎么也抓不住。 宋锦想了下,她有些犹豫,可还是觉得要把话说清楚。 她不想不明不白的让别人去猜。 万一别人猜错了怎么办。 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被别人牵拖。 她道:“义兄,今日谢夫人给你请来的那位姑娘,是你在春宴上中意的那个意中人吧?” 谢峤一愣:“什么?” 随即他蓦地想到今天下午在花园里面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背影与宋锦有八分相像,若只是站那里不动,旁人确实分不出来她们的区别。 可是他却一眼就会看出。 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母亲是从何处的来的消息,觉得那姑娘是他的意中人跟? 谢峤眉头敛起。 今天的事情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只能道:“阿锦,我没有意中人,今日母亲请来的人我并不认识,也并不知晓,而且……” 谢峤顿了顿。 他知道,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时候,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清不楚。 可是他隐隐的感觉,若是他现在不说,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说的机会。 “宋锦。”谢峤看着她,隔着两步还要远的距离,谢峤的眼睛却将她缠紧:“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姑娘就只有你,我的夫人也只有你一个。” “不管从前或者现在甚至以后,不管生或者死,都只有你一个。” 宋锦的呼吸一滞。 她像是被谢峤缠的喘不过气来。 宋锦攥住拳头,道:“义兄日后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了,你我的婚约本就做不得数,我也不是你的夫人,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不是。” 谢峤眉色敛得更深。 他没有想到,这个冷心冷肺的小姑娘竟然要将他们的一切全部抹掉。 谢峤勾唇冷冷笑了声。 他撑着上前,五指揽住宋锦的后脑勺,冰凉的唇贴上宋锦的,将火热的小姑娘冻得一个激灵。 宋锦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推开—— 她觉得谢峤疯了! 谢峤好像要把她给亲死! 救命! 她现在根本都喘不过气来! 可是不管宋锦在心里再怎么喊,如今的谢峤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他也喘不过来气来。 甚至连制住宋锦,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甚至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打湿。 可是他就是不放手。 他甘愿死在宋锦的唇间,她的身上,她的一切! 这个类似于将宋锦拆吃入腹的吻带着残暴。 是谢峤从来都没有过的。 甚至到了最后,他们两个的唇间都带了铁锈的血腥气! 宋锦始终挣扎,与往日不同,她没有沉醉在这个吻里,她像是一只被突然出现的大灰狼吓坏的小兔子,只能尽力的扑腾。 而受了重伤的大灰狼终究卸了力气。 大发善心的将嘴里的兔子放过。 随即谢峤浑身脱力,他将头靠在宋锦的肩膀上,额头上冰凉的汗滴在宋锦的脖颈。 将她冰的发抖。 宋锦回神清醒。 她原本有些生气,觉得都已经说清楚了,义兄怎么还能再这么亲她。 这样于理不合。 可是她抬手,抹了抹自己唇上的痕迹,一抹血色将她的指尖染红。 她心头一惊—— 这不是她的血! 而且她刚刚虽然挣扎,可是并没有张口去咬谢峤,她的唇刚才被封的死紧,甚至谢峤还探了进去,她根本没有力气去咬他。 那这个血迹…… 是谢峤吐血了? 宋锦一时不敢乱动,她只能皱眉:“义兄,你没事吧?你刚刚好像吐血了……” “我没事,死不了的。”谢峤的声音淡淡,他的声音很小,带着血腥气,传到宋锦的耳垂上。 他似叹气,似无奈:“阿锦,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宋锦顿了下,也道:“我也不知道义兄你在想什么,你刚刚怎么能亲我?我没有同意的。” “是啊,你还没有同意。”谢峤微微勾唇,在送机看不到的地方,他一脸如雪般苍白,嘴角流下的一抹血色格外刺眼。 他道:“可是我现在不仅仅想亲你,我还想和你做,我甚至想将你锁在床榻之上,让你永远都跑不了。” 他似是征求少女的同意:“阿锦,你说这样好不好?” 第87章 她带着一点绝情的干脆。 月入云中,只剩下浅浅微光。 谢峤听不到少女的回答,只能隐隐感受到少女瑟缩了一下。 可是谢峤没有放过她。 也不想放过她。 他冰凉的手抓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少女想要挣扎,可是他依旧缠上去:“阿锦,你说好不好。” “不好。”少女终于开口,“而且如果你要是将我绑起来,我会跑掉。” “尽力的跑掉。” 谢峤依旧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看不到少女的表情,只能听到少女的语气。 他靠在宋锦的肩头上,整个腰塌着,硬生生与少女贴贴。 他这般蓄意勾引,往日的宋锦早就已经脸蛋绯红,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之前他无比确定,少女迷恋他。 迷恋他的脸,迷恋他的身体,还有…… 他想不出来其他。 可是他无法放手。 “可是若我非要呢?”谢峤语气淡淡的:“阿锦,只要我不同意,你走不出谢府的。” 灶台间的炉火映在二人的身上。 少女被照的火热。 可谢峤的身体依旧冰凉。 “义兄,我有些不懂你。”少女的声音带着疑惑,可是没有惧怕。 好似在她面前,谢峤一直都是那个古板的端方君子。 他刚刚说的那些实话,不过就是吓唬她而已。 少女根本没在怕的。 她甚至还言之凿凿:“义兄,你并不喜欢我,当初你来春榴巷与我成亲,不过就是想要报恩而已,现在既然我们已经都讲清楚了,那就应该桥归桥路归路,待齐王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谢府。” “更何况……”宋锦回想起今日谢峤看那个姑娘的背影的眼神,那分明就是喜欢。 宋锦坚定道:“更何况,你就算是现在没有中意的人,日后也一定会有一份好姻缘。” 宋锦强调:“我也是一样。” 她也是一样? 他们已经做了夫妻这么多日日夜夜,她竟然还敢惦记着自己的好姻缘? 谢峤冷笑勾唇:“阿锦,你的好姻缘在哪里?是那个王献,还是姜彦,还是你依旧惦记着那个琴师,或者是腰好的猎户?” 宋锦眨眨眼。 他他他,他怎么知道那么多?! 宋锦一时想不到其他,只道:“不是他们。” “你还有别人?”谢峤冷声。 “现在没有的。而且义兄。”宋锦伸出手指轻轻点点他的肩膀,礼貌道:“如果没有事,你应该起来了,这样于理不合。” 谢峤整个人定在原地。 他的手依旧抓住宋锦的手腕,他的语气冰冷又强硬,他道:“阿锦,你刚刚说我现在没有意中人,以后也会有的,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想要与你再续前缘,阿锦,你可还要走?” 少女顿了顿。 她没有出声,却是皱着眉。 宋锦确定,现在的自己无比冷静,反倒是谢峤,好像与她平常看见的不太一样。 他好像脑袋不清楚,一直在说什么疯话。 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古板又守旧的谢峤一点也不一样。 “义兄,我觉得那不是喜欢。”宋锦冷静道:“当初你娶我是为了报恩,现在还想继续履行我们的婚事是因为责任。” 谢峤被少女的不相信气得说不出话。 他现在真的很想把她捉到床上,狠狠地教训一番。 可是那不行。 他知道的,这个少女能跑第一次,就能跑第二次。 她从来都不会说着玩。 他只能将心内的那些邪恶的想法压下,从宋锦的身上起身。 他定定的看着少女。 想着无事,反正现在齐王依旧在京中,宋锦还依旧留在谢府,他们总有机会将事情说清楚。 况且,现在宋锦根本不相信自己喜欢她。 他有些慌乱,不知道要如何去证明。 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将命拿出来! 可是这些,他若只是说说,阿锦是绝不会相信。 他忽然明白,面前的少女迷恋他的脸,他的身子,就像是她欣赏琴师的脸,猎户的腰一样。 随时可以舍弃。 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少女一直是这样,清醒又坚定。 她总能适时的找到对她自己最好的一条路。 不管是当初与他成亲。 还是后面的离开。 再到到京都重新开铺子,到现在为了躲避齐王,寻求他的帮助。 她迅速地做决定。 又迅速地执行。 聪明又果决,甚至带着一点点绝情的干脆。 这样的小姑娘,到哪里都会过的不差。 因为她永远都是她自己。 就算是有短暂的沉沦和迷恋,哪怕往日她可爱又乖顺。 她像是一棵脆弱又强大的小草。 甚至有的时候,他觉得她那般强大,他要努力才能与她并肩。 即使在众人眼中,他已经处在云端。 这一刻他清楚地明白。 宋锦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的“谢夫人”,成为谢府的当家主母。 若是他想要与宋锦在一起,首先他要变成宋锦的夫君,而不是宋锦依附于他,成为他的谢夫人。 他原本的那些对于世家夫人的条条框框,并不是对她好,而是成为她的束缚。 她可以不要。 甚至连带着他,都可以扔掉。 若是想真正地与她成为夫妻,除了他那张令她着迷的脸之外,他心中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永远都不能让她知道。 永远都不能。 他无法放手。 只能按照少女的方法,去爱她,最后得到她。 不。 其实要更卑微一点。 是让她得到自己。 “阿锦。”谢峤神色清明,他将刚才自己眼中的占有和疯癫藏起,又变成那个端方君子。 他眼神灼灼,面色依旧苍白,整个人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无端端地令人心疼。 他认真道:“我从未说假话,也不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只是你不信而已,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终有一天你会相信。” 宋锦抿抿唇。 她不语。 也不太相信。 今日她看到了那个姑娘,就算是谢峤现在没有意中人,可是她也是觉得,谢峤与那姑娘甚是相配。 宋锦没有回答,只道:“还有一事,今日我的事情,谢夫人那边……” 谢峤淡声道:“我已经与母亲解释过,你不必担心。” 宋锦点点头。 她并不知道谢峤是怎么解释的,反正不管如何,她都不会与姜彦有什么牵扯。 只是宋锦觉得,有些对不起谢夫人的好意。 待到合适的时机,她会与谢夫人说清楚的。 “还有义兄,我这两日就想……”还未等宋锦说完,符沧便直直进来,站在谢峤旁边。 符沧神色匆忙,语气有些着急,他道:“公子,属下有事要禀报。” 谢峤眉头微敛,他知道符沧定是有事才会贸然闯进来。 谢峤也并不想瞒着宋锦,道:“讲。” “刚刚二公子传来消息,说事情果真与公子所料不差,齐王果真集齐叛军勾结郑家,准备起兵。”符沧接着道:“而且,齐王在今日已经出逃出京都,朝着孟县而去。” 谢峤神色一敛。 孟县距离京都不过百里,却是京都进出的要塞之地,齐王奔向孟县,他应当是要等着兵马集齐,然后将京都架空。 这样行事,当真稳准狠。 齐王蛰伏多年,果然一直贼心不死。 谢峤冷声道:“更衣,备车,我现在便要入宫。” 符沧领命而去:“是!” 谢峤回身看了眼宋锦,他迅速道:“阿锦,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继续说。” 宋锦点头。 可是她看着谢峤的背影,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朝廷的事她不懂,也不太想知道。 符沧说的事,她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只是刚刚符沧说,齐王今日已经逃出京都? 那是不是她就可以离开谢府,回到铺子了? 宋锦正想着,旁边的糕点已经火候刚好。 炉子中的火也渐渐熄灭。 宋锦将新出锅的糕点一个一个整齐地摆在食盒里,一个两盒。 一盒给谢峤,一盒给谢夫人。 装好糕点,她环视整个小厨房,忽然下定决心。 就是今天了。 所有的事情都刚刚好。 糕点刚蒸好,正适合送人,她与谢峤也已经说清楚,也正适合离开,而且齐王已经不在京都,她没有理由再留在谢家。 她应该回去了。 她还有事情要做。 而且有些事情,她也要静静的想清楚。 宋锦点点头,自己拎起一个食盒走到外面,对小萝道:“我要去一趟谢夫人的园子,你帮我带路吧。” 小萝刚刚见着大公子离开,她一直躲在远远的地方没有出现,自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见到宋锦安全出来,小萝松口气。 她赶紧上前:“姑娘,你没事吧?没有和大公子吵架吧?” “没有的,我没有和义兄吵架,只是说些事情而已。”宋锦稳妥道:“而且小萝,我一会儿就会离开谢府,准备回铺子了,你以后要是有空,或者是想吃糕点了,就来找我玩。” 小萝惊讶的睁大眼睛:“姑娘!是大公子赶你走了吗!你们不是没吵架吗?!” 宋锦摇头:“是我自己要走的,真的没有吵架,我在谢府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所以现在要离开了。” 小萝恹恹的。 她本来以为,宋锦要在谢府一直住着,她能一直和宋锦玩玩笑笑,还有好吃的糕点。 没想到宋锦竟然这么快就要离开。 小萝眼中蓄满了泪:“那姑娘,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应当偶尔会回来的。”宋锦没骗小萝:“毕竟谢夫人对我很好,我没有什么长处,不过会做一些糕点,谢夫人喜欢的话,我会时常送来的。” 小萝点头:“嗯嗯,好。” 谢府很大,宋锦第一天进来的时候就知道。 她拎着食盒,最后一次走在谢府内院的路上,这条路不管是第几次走,宋锦总是惊讶于这条路上精美的布景。 宋锦走到谢夫人的院子前面,让小萝进去通报,却不想竟然是徐嬷嬷亲自将她接进去。 “姑娘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怎么不赶紧歇着?”徐嬷嬷带着宋锦进院子。 宋锦乖巧道:“多谢嬷嬷关心,我不累的,只是回来新做了些糕点,想着给夫人送来,另外我还有事想要与夫人说。” “姑娘有心了,姑娘做的糕点夫人最喜欢了!”徐嬷嬷说着,她带着宋锦到了花厅。 刚一进去,便见着谢夫人坐在花厅里。 她还是穿着今日集会的衣裙,并未换上家常的衣裙。 宋锦以为谢夫人刚刚回来,便道:“夫人万安。” 见着宋锦来,谢夫人眼睛发亮。 她赶紧让徐嬷嬷将人扶起来,道:“快起来!” 待宋锦站直,她才发现宋锦身上穿的衣裙不是府中准备的那些,而是她自己的衣裙。 不得不承认,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即使没有那些金钗珠翠,没有那些绫罗绸缎,只是简简单单的素色衣裙,更显得她淳朴踏实。 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她与那些浮在云端上的贵女们不一样。 甚至这样的她,更要引得别人的注意—— 不怪谢峤喜欢她。 谢夫人越看越满意。 她万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儿媳妇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刚刚她从春集会上回来的时候,心绪不佳。 这春集会本就是姜彦求她办的,却没想到姜彦竟然这般不争气,在知道宋锦是寡妇之后,竟然是那般反应! 他真的! 她这个姑姑都不知道要怎么见小锦了! 什么寡妇不寡妇的! 她年纪轻轻嫁人,那人命短也不是小锦的错! 怎么就能那般看她! 却不想她还没想到要怎么跟小锦解释,谢峤就找了过来,跟她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她整整缓了一刻钟还没有缓过来! 什么?! 宋锦就是谢峤在春榴巷娶的那个姑娘?后来还是谢峤搞错了,占了人家未婚夫的位置!怪不得人家要跑的! 谢峤那个德行,哪个小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古板又冷淡的夫君! 一想到到手的儿媳妇跑了,还是个那么可爱的小姑娘,谢夫人就气不打一出来,她质问谢峤:“你这般性子,人家小姑娘怕你也是正常,若是你不喜欢人家,我这个当母亲的就帮你还了人家的恩情,认她为义女,日后在谢府风光出嫁,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子!” 哪知谢峤迅速将她拦住:“母亲,她便是我说的意中人,此生我的妻子之后她一人。那时在春宴*上重逢,她并不知晓,如今她也并不像与我破镜重圆,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请母亲不要插手,且还当以前一样当作不知即可。” 谢夫人知道谢峤说一不二。 而且他们之间的事,谢夫人也并不全知道,她也怕贸然插手倒是添乱。 就比如说今日,她私自邀请了那个姑娘来。 现在这么一看,幸亏她没告诉谢峤,谢峤也不知道,要不然他说不定要生多大的气。 谢夫人应承下来。 生怕弄巧成拙。 却不想她还没有消化掉这个消息,宋锦就找了上来,说要见她。 她原本还满心欢喜,越看这个儿媳妇越顺眼。 可一见她的穿着,谢夫人的心就提了上来。 暗道不好。 她小心问道:“小锦,你怎么穿上这衣裙了,可是白日的那套不合身?要是你有什么喜欢的,就跟徐嬷嬷说,让她再给你新做几套。” “多谢夫人,不必麻烦了,那么多衣裙我日后也穿不上,日后做生意还是穿我自己的衣裙最方便。”宋锦说着,她上前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摆在谢夫人手边的小几上,“夫人,这是我新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宋锦摆完糕点,便守礼的退到刚刚的位置站好。 她认真给谢夫人行了个万福礼,有些抱歉道:“今日我给夫人添麻烦了,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只能做些糕点当作赔罪。” “另外……”宋锦一气呵成,语气轻快又坚定:“这些时日多谢夫人和义兄庇护,今日危机解除,我离开铺子多日,也是时候回去了。” 第88章 她就是难受! 面前的少女只着荆钗布裙,与这样精致的装潢格格不入。 可是少女不卑不亢,坚定而又清醒。 她浑身散发着光。 比那些生而尊贵的贵女都要耀眼。 谢夫人霎时间便明白谢峤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样的小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 她也是一样。 可是…… 这样的小姑娘就要这么走了?! 谢夫人有点着急:刚刚到手的儿媳妇就这么跑了?! 这怎么可以?! 谢夫人站起身,迅速走到宋锦面前,将她扶起来:“小锦,你可是因为今天的事?姜彦和姜瑶这两个孩子今天的确是太过分了,我已经让他们娘亲把他们带回去狠狠地罚过,若是你觉得委屈,我现在就派人让他们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宋锦赶紧摇头:“不是这样的,谢夫人不必麻烦,况且姜瑶说的也不是假话,这件事赖我自己,早就应该将自己是什么情况告诉谢夫人,这样才不会生出来这些误会。”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见着宋锦这么懂事,她十分欣慰。 谢夫人知道宋锦根本就不是什么寡妇,就像谢峤根本就不是什么鳏夫。 他们两个都好好的站在这。 可是谢峤刚刚告诉过她,就当作不知道。 她只能安抚道:“小锦,你是个好孩子,这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如今外面这么乱,你一个人出去我怎么能放心呢,再说你,你义兄肯定不会同意的。” “夫人放心,齐王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我回到铺子里可以和雀儿作伴,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宋锦十分坚定,“义兄那里我刚刚已经和他说过了,现在义兄有事已经入宫,这点小事不必打扰义兄。” “你这……”谢夫人没想到宋锦说的这样完全,她连拦人都没有理由,只能张张嘴,无奈道:“这样的话,我让管家派车送你回去。” 外面天黑,宋锦也觉得不便。 她没有推辞:“那就麻烦谢夫人了。” 宋锦说着,她又朝谢夫人道了谢,说了日后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糕点,让小萝告诉她一声,她就会送过来。 待一一说完了,宋锦又认真地行了个万福,转身离开。 谢夫人看着宋锦的背影,有些担心。 这么好的小姑娘…… 不会不回来了吧? 谢峤那样古板又冷冰冰的,除了那张脸还看得过去之外,剩下的…… 哎。 要是谢峤做的好,人家小姑娘也不会跑不是? 眼瞧着谢夫人眉头皱的死紧,徐嬷嬷上前夸道:“夫人,大公子选的夫人虽不是出身名门,但却是个能拎得清的好姑娘。” 谢夫人赞同:“是啊,原本我还想着要给小锦找个好姻缘,却没想到竟然早就与谢峤成婚了,也怪谢峤不争气,这样好的姑娘,哎,要是跑了怎么办?!” 徐嬷嬷劝道:“夫人不必担心,我瞧着宋姑娘对大公子也并非全然无意,今日我看着宋姑娘是见到了胡姑娘,兴许是有些吃醋。” “胡姑娘?”谢夫人一拍桌子:“对啊,之前我还让小锦看她的画像来着,当时我还说这姑娘说不定是谢峤的意中人,完了完了,小锦肯定是误会了!” 徐嬷嬷:“夫人不必急,若是宋姑娘真吃醋了,那大公子的胜算岂不是更大了一些,夫人还是按照大公子说的,不要插手这里面的事,只静静等着大公子给你把宋姑娘带回来就行。” 谢夫人有些怀疑:“他真的能行吗?” 徐嬷嬷肯定的点头:“一定可以的,大公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说到这,谢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是真的是这样,当初谢峤就不会让人这般忌惮,被先皇扔到庙里去,过了两年生死一线担惊受怕的日子。 也不会因为这样,侯爷要一直驻守边疆,无诏不回。 郑家。 齐王。 就算是没有宋锦,谢家与他们也有解不开的仇怨。 想到这两个,谢夫人的额头突突直痛。 她摁住太阳穴揉,道:“去派人守着门口,若是大公子回来了,第一时间告诉大公子小锦离府的事。” 徐嬷嬷:“夫人放心,已经派人去办了。夫人累了一天,先更衣歇息吧。” 谢夫人叹了口气,她将手搭在徐嬷嬷的手上,被撑着起来。 最后拖着身子慢慢朝里间走去。 宋锦回到月川阁将自己的小包袱收好。 谢峤给她置办的东西她都稳稳当当的放在原处,并没有带走。 只是这些日子她穿的衣裙觉得别人不会再穿,这才带走。 她来谢府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如今走了也只是多了两套衣裙。 总共也没有太多东西。 宋锦将包裹拎起,回头看了眼住了大半个月的月川阁。 还有那张床榻。 她和谢峤…… 宋锦她猛地想到刚刚谢峤说…… 他喜欢她? 她刚刚斩钉截铁的说,那只是谢峤对她的愧疚,可是她也在窃窃的想,谢峤如果说的是真的呢? 宋锦咬唇,顿在原地。 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他那般古板,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相配,能帮他执掌中馈的贵女。 就算他不喜欢今日那个胡小姐。 日后也会有王小姐李小姐顾小姐。 对,就是这样。 小萝站在宋锦旁边,她看着宋锦有些愣愣的,小声道:“姑娘。” “我没事,车应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宋锦闭闭眼,她将包裹拎起,干脆的背在身上,“我们走吧。” 小萝见着宋锦朝外面走,自己也赶紧跟上。 她第一件见到姑娘的时候,姑娘就穿着这身衣裙,看起来还没有她的精致贵重。 可是她一点也没有小瞧姑娘,甚至觉得她要比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姐们要好多了。 这段时间她与姑娘相处的很高兴,没想到姑娘竟然这么快就要离开。 她真的真的很舍不得。 小萝一路陪着宋锦走到门外,直到宋锦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与小萝告别。 “小萝,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到铺子里找我,我给做好吃的糕点。” 小萝狠狠点头:“姑娘,你日后要经常回来啊!” 宋锦应承:“放心,日后我会给谢夫人送糕点来的!” 宋锦说罢,她将车帘放下。 随即马车离开,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谢府的马车干净舒适,这么行驶在路上都感受不到颠簸。 宋锦抱着包裹靠在马车壁上。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她早晨跟着谢夫人参加春集会,没想到晚上她就离开了谢府。 这一切快的,像一场缤纷的梦。 马车停在点心铺前,车夫提醒道:“姑娘,到地方了。” 宋锦回身,抱着包裹从马车上下来:“多谢大叔。” 车夫自然知道宋锦的身份。 他赶紧道:“姑娘不必多礼,您是大公子的义妹,自然也是府上的主子,万不可这样。” 宋锦却不然:“还是多谢大叔夜半劳动这一趟,我已经安全到家,大叔也可以早些回去了。” 车夫道:“老夫陪姑娘到门口,姑娘进去了老夫再走。” 宋锦走到点心铺后门,小声地敲门:“雀儿,我回来了。” 天还不是太晚,雀儿正在厨房揉明日的面团。 只是几下之后,雀儿便听到声音出来开门,在看到是宋锦之后,她惊讶道:“小锦姐?” 宋锦朝雀儿点点头。 随即她回身对着车夫道:“大叔,我已经安全到了,麻烦你回去跟谢夫人说一声,让她放心。” 车夫连连道:“是,姑娘放心,老夫一定把话带到。” 见宋锦进了院子,车夫才往回走。 雀儿立刻拉住宋锦的手,很是高兴,可又有点担心:“小锦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宋锦把包裹放回到自己的屋子,雀儿也跟着过来,宋锦解释:“没什么,你不要担心,是因为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才回来的。” 宋锦坐到自己的床榻上,拉着雀儿坐下:“毕竟这里才是我的铺子啊,我总归是要回来的。” “是啊是啊,小锦姐你回来我好高兴,我们两个终于可以一起在铺子里面做糕点了!”雀儿真的是高兴地都不知道要怎么做,可是她忽然想到:“对了,那家主也同意小锦姐回来吗?” “他应该同意。”宋锦说完,她忽然想到谢峤说的话。 若是没有他的同意,她是离不开谢府的。 果然。 现在这么看来,谢峤就是吓唬她的。 “这样嘛……”雀儿觉得有些不对,她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说道:“小锦姐,我觉得家主好像还是很喜欢你的。” 雀儿有点疑惑:“其实上次我就想问了,既然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能做家主的夫人呢?小锦姐你在春榴巷的时候明明很喜欢家主的。” 雀儿眼睛睁大:“难道是到了京都,小锦姐你有更好的人选,不喜欢家主了?!” 宋锦被问得一愣。 她下意识道:“也不是不喜欢……” 事实上,她今日这么毅然决然的从谢家离开,她也的确是想要搞懂一件事。 今日…… 今日她在春集会看到谢峤看着胡小姐的眼神,她心里面的那股闷气,那股酸涩,那股烦躁,她记得一清二楚。 她觉得这样不对。 这样很不对。 谢峤不是她的私有物,他们顶多就是义兄义妹的关系,还有些放不上台面的,她也不应该再提。 可是…… 可是! 她就是难受! 就是想要揪住谢峤的耳朵,让他不要看了! 她硬生生地将这股子难受压下,而后越来越清醒,直到到了点心铺里,她才猛地惊醒。 她! 不会是在吃醋吧? 第89章 她心口处的痕迹。 宋锦意识到这件事,她顿在原地,一张小脸板的十分严肃。 她是吃醋了嘛? 她这就叫做吃醋嘛? 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竟然是喜欢嘛? 其实在今天姜彦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时候,宋锦就在想这个问题。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些年她喜欢看很多很多人,可是她想睡的,就只有一个。 是谢峤。 只有他一个才会让她毫不犹豫地答应成亲。 只有他一个才会让她绞尽脑汁的要把他给睡掉。 她好像有点搞清楚了。 这应该喜欢吧? 完蛋。 刚刚明确自己心意的宋锦有点懊悔。 就算是她喜欢谢峤有什么用。 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在这里,而且…… 谢峤又不喜欢她。 就算是她喜欢也没有用的。 而且她能喜欢一个,就能喜欢第二个。 她得抓紧时间。 而且她得抓紧时间挣钱。 而且一想到自己喜欢谢峤,甚至只想睡他,可是谢峤却对自己只是责任。 宋锦心里就酸酸的。 其实从一开始,她见到谢峤的第一面开始。 她可能就已经喜欢上谢峤了。 可是这样不行。 这样不行的。 宋锦心一横,道:“雀儿,最近街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雀儿回忆了一下,她忽然道:“对了,听说这两日春日会,林家做东,在外地请了一个琴师过来,小锦姐你想要去看看吗?” “琴师?”宋锦忽然想起来当时在绣翠楼的那位琴师。 宋锦一扫心中的尘土。 既然现在齐王已经离开京都,她又从谢府出来,好不容易解决完这么多事。 应当出去庆祝一下的! 宋锦干脆道:“我们明日就去!” 谢府虽然高门大族,可是府中并不压抑。 宋锦在谢府这段时间很自在也很自由,可是因为齐王的事情,她总觉得脑袋上顶着一颗雷。 现在这颗雷终于哑火,她也终于能松口气。 一大早,宋锦从她熟悉的床榻上起来,外面已经响起做饭的声音。 宋锦洗漱好出去,发现雀儿已经把早饭做好。 宋锦赶紧过去:“雀儿,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雀儿手下依旧忙活着:“小锦姐你醒啦,昨日林夫人派人来定了一些糕点。” 宋锦捏了一个馒头:“是春杏姐姐吗?” 雀儿点头:“是,春杏姐姐经常来定糕点,而且她总是打听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样嘛!”宋锦想了想:“刚好,那今天就我去送糕点,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去听曲儿。” 雀儿赶紧应道:“好啊好啊!” 昨天晚上雀儿看到宋锦回来,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她能看得出来,小锦姐对家主还是有些喜欢,可是他们之间的事情,雀儿实在是弄不清楚。 但后来雀儿想想,她又觉得高兴。 她自己一个人在铺子里面是很自由啦,可是有小锦姐陪她,她应该会更开心的! 一想到晚上她就能跟小锦姐去听曲儿,她脸上的小雀斑都已经淡了三分。 “小锦姐,那我们快点开工,晚上就能早点去听曲儿了。” 宋锦也赞同:“好!” 两个小姑娘麻利的吃完早饭,又动作迅速的做完了林府定的糕点。 林府定的点心不多,样子也没有要求太过精致,更像是平日里食用的。 宋锦有点疑惑:这样普通的糕点林府自家厨房就可以做出来的,怎么会总来她这里定? 林夫人不会真的这么喜欢自己做的糕点吧? 宋锦将糕点打包好,自己回屋子换上一件干净的裙子,又往头上带了一只珍珠小发簪,整个人娇俏又可爱。 她拎着食盒到林府门口,礼貌道:“麻烦小哥通传一下,我是喜喜点心铺的掌柜,特意来给林夫人送糕点的。” 之前宋锦来参加过林府小公子的生辰宴,林府门口的小厮各个都是人精,他一眼就认出来宋锦,赶紧恭敬道:“宋掌柜稍等,我这就进去通传。” 宋锦拎着食盒等在林府门口,正巧一个长相端正的少年从府内走出。 那少年面色平淡,与谢夫人有些相像。 他一袭白色锦袍,身后跟着帮他拿着书箧的书童。 宋锦瞧了一眼:这应当是林府的那位大公子? 之前林府小公子生辰宴的时候,宋锦只是远远地见了这位大公子一眼。 那日事多人多,而且林小公子还那般调皮,她也就没有再关注别人。 不过听说,林小公子倒是很听他哥哥的话? 宋锦等在门外。 林唯舒走过来,在路过宋锦身旁的时候,他顿住脚步。 他看了一眼宋锦,秀气的眉头略皱,回忆道:“你是宋掌柜?” 宋锦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她有些惊讶。 实话说,她对面前的这个小少年很有好感。 宋锦回道:“对的,我是宋锦,今日来给谢夫人送糕点的。” 林唯舒点点头,他抬眼,认真的观察了一阵宋锦,也不知道他聪明的脑瓜里想了些什么,只听他道:“好,麻烦宋掌柜了。” 宋锦赶紧摆手:“不麻烦的,不麻烦的,林大公子日后若是想要吃什么糕点,也可以跟我说的。” “多谢,不过我不爱吃糕点和甜的。”林唯舒扭过头:“我去私塾的时间到了,你请自便。” 宋锦对这个年纪不大可是极有礼貌的小少年很有好感。 宋锦目送小少年离开,她一扭头,发现春杏姐姐已经来了。 宋锦没想到是春杏姐姐亲自来接她,她赶紧道:“春杏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的!” 春杏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心中有些激动:“这不是好久没有见到你,听到是你来了,我就赶紧来接你了!走走走!我们夫人也十分想念你!” 宋锦被带进去,她有些疑惑。 这林夫人也有些太好客了。 她们两个不过才见过几次面,林夫人就已经对她印象那么深了嘛? 不过上次生日宴的那件事,林夫人好像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宋锦其实也很喜欢林夫人的。 “日后我就会一直都在铺子里,春杏姐姐日后要是想要找我,直接到铺子里面就好!” 阳光和煦,日光照在宋锦的侧脸上。 春杏一眼望过去,恍然间,她好像看到了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 宋锦她真的有些像夫人。 也不怪夫人与宋锦这般投缘。 春杏一路带着宋锦往院子里面走。 林夫人就带着人在门口等她,见到宋锦来,林夫人心突突的跳。 她上前,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对自己行礼,内心这么多年空缺的一处,像是被填满一般:“宋掌柜,这段时间不见,你到哪里去了?” 宋锦以为林夫人只是跟她寒暄,宋锦礼貌回答:“多谢林夫人挂心,这段时间我一直借住在亲戚家中,昨日才刚刚回到铺子里,之后就不会再去了。” 林夫人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宋锦将糕点放在桌面上:“林夫人,这是昨日府上定的糕点,还有几款新的,林夫人可以尝尝。” 林夫人见到宋锦心情就很好。 她笑着应道:“好好,我这就尝尝,你也坐下吃些茶。” 林夫人笑着邀请宋锦坐下,宋锦恭敬不如从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府万贯家财,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富商。 府上的茶自然也是极好的。 清亮的茶汤,不涩也不苦,甚至还有一点甜甜的果味香。 上次宋锦喝的时候就觉得很好喝! 林夫人看着宋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她赶紧道:“来人,再上一杯茶来。” 旁边的侍女领命道:“是。” 没多久,侍女就端着一杯新茶过来,她弯腰要将茶杯放到桌子上。 宋锦却觉得不好意思,她伸手去接:“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可宋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手好像还没有碰到那个侍女,她手上的茶杯就“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众人都吓了一跳。 宋锦也下意识地站起。 那侍女害怕的赶紧行礼:“抱歉,宋掌柜,是婢子一时失手,打翻了茶盏!”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怪她,是我自己抬手吓到她了!”宋锦怕侍女受责罚,赶紧出声。 林夫人摆摆手,那名侍女便转身下去。 林夫人担心的查看宋锦的衣裙:“宋掌柜,你没事吧?可有被烫到?” “没有没有。” 宋锦赶紧用手帕擦身上的茶渍,这茶水温温的,并没有被烫到,就是裙子脏了。 “春杏,你带着宋掌柜到后面换一套衣裙。”林夫人吩咐春杏。 宋锦本来还想推辞,可是林夫人道:“本就是侍女的过错,府上刚好有衣裙给宋掌柜换上,你这个样子出门也不太好,不必与我客气的。” 宋锦犹豫了一下,最后看着自己已经湿透的衣裙,觉得出去的确是有点丢人,还是道:“那好吧,多谢林夫人了。” 林夫人回头给春杏一个眼神,春杏微微点头,对宋锦道:“宋掌柜,请跟我来。” “好的好的。”宋锦说着,跟着春杏到了院子中的一个偏厅。 过了偏厅,里面有一个小隔间。 春杏带着宋锦进去,她道:“就在这里换衣服就好,我来帮你。” “不用麻烦春杏姐姐了,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的。”春杏说着,伸手帮宋锦脱掉外衫,而正在此时,本应等在院子中的林夫人却突然出现。 她轻轻地推开门,走进隔间里,柔声问道:“宋掌柜,衣裙可还合身?” 林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宋锦的面前。 在看到宋锦心口处的伤痕时,狠狠地愣在原地。 第90章 竟然是裴琴师! 林夫人盯着宋锦心口的那枚痕迹,眼神里面是遮掩不住的惊讶。 她浑身都在颤抖,漂亮的眼睛中瞬间蓄满了眼泪,她失神地走过去,温热的指尖想要轻轻地触碰宋锦心口处的那道伤痕。 她轻声问道:“痛吗?” 宋锦现在只着一件小衣,虽然屋子里只有春杏和林夫人两个人,但宋锦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己遮挡住。 她没想到林夫人会在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进来。 虽然这里是林府,可是林夫人这么进来……好像有点不太礼貌的样子。 可毕竟是在人家家里,而且林夫人可能是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被烫伤了,跟进来查看也有情可原。 可是林夫人在看到自己心口上的疤痕时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好像比她还痛一样? 而且她为什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还要上手来摸她。 虽然宋锦对林夫人的手不排斥,可是总觉得奇怪。 而且…… 宋锦忽然想起来那个与她只见过两次,并不熟悉的娘。 在她的记忆中,她娘好像岁数不太年轻。 生她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是中年,可是宋锦却没有感觉到她娘多么疼爱她。 甚至她娘都不知道,她的心口处有一个伤痕。 反倒是这个林夫人。 宋锦总觉得与她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宋锦愣愣的,下意识地回答:“不痛了。” 林夫人到底是不敢触碰,她硬生生地收回手,可藏在袖子下面却狠狠攥紧。 她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让面前的少女察觉出异样,只问道:“宋掌柜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宋锦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伤把林夫人吓到了,她无所谓的解释道:“听外祖父说,是因为我小时候家里的人没有照顾好,所以身上落下了疤,不过没关系的,现在并不耽误什么,只是看着有点吓人。” 少女的话语中没有半分怨怼,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林夫人却不忍再听。 她扭过头去,声音里面带着哽咽:“春杏,帮宋掌柜换好衣服。” 随即掩门而去。 宋锦愣愣的看着林夫人,她有些疑惑:“春杏姐姐,是不是我的伤痕把林夫人给吓到了?” 春杏摇头:“没有的,姑娘还是先把衣裙换上,免得着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锦的错觉,在看到自己心口山的伤痕之后,连春杏对自己的态度也变了些。 宋锦以为是她们觉得自己可怜,赶紧道:“春杏姐姐,我这伤口已经不疼了,只是看着吓人,你们不必替我担心的。” 春杏也抽了抽鼻子,她认真的将衣裙给宋锦换好,只道:“姑娘可有想过将疤痕给祛掉?” 宋锦摇头:“没有,我都已经习惯了,这也不耽误什么。” 春杏也不再说,只将宋锦的衣裙穿好,又重新给宋锦梳了一个贴合她衣裙的头发。 宋锦有点不好意思:“春杏姐姐,等我回去把衣裙换下就给你送回来。” “千万不必。”春杏道:“本来就是丫头毛手毛脚,这件衣裙便是赔给姑娘的了。” 宋锦知道林家并不缺这么一件衣裙,况且她都穿过来,再还回来也不好:“那好,我就收下,等过两日我再给林夫人带一些新糕点来。” “好好。”春杏笑着道:“你能来我们夫人就已经很高兴了。” 春杏把宋锦打扮妥当,又将她送了出去。 直到出门之前,宋锦也没再见到林夫人。 春杏解释:“今日是我们夫人查账的日子,有些忙,这会儿应当是在账房。” 宋锦早就知道林夫人不是藏在深宅的贵妇人,她有自己的生意,而且生意还不小。 宋锦理解:“没事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春杏目送送进离开,她转身回到院子,只见原本应当在账房中的林夫人却在房中。 她的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林夫人哑着声音道:“她出去了?” 春杏低声应道:“是。” 林夫人声音喑哑但却带着坚定,在她亲眼看到宋锦身上的疤痕之后,她的头就开始痛。 神经紧绷在一起,一阵一阵的发昏。 她吩咐道:“去,派人去找,将当初给我接生的婆子找到。” 春杏不敢耽误,只道:“是。” 见着春杏快步出去,林夫人这才撑着身体,挪到床榻上躺下。 可是她一闭眼,当年那些事,全都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 一片黑暗之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满是血色的绝望的夜晚。 -- 宋锦拿着林府刚刚结好的账,沉甸甸的一袋银子,拿在手里心里可满足。 足够今天晚上跟雀儿去曲儿的! 宋锦回到点心铺,雀儿正在擦灰的手停下:“小锦姐,你新买的裙子啊?好漂亮!” 宋锦摆手:“不是不是,今天去林府的时候,我的衣服湿了,林夫人给我的。” “听说林家的锦绣坊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雀儿感叹道:“裙子是好看,就是有点贵。” “没关系!等一会儿我们就去买一套!”宋锦将手里刚刚拿到的银子放到桌子上,大气道:“今天,我们就把它们给花掉!” 雀儿原本还有些舍不得,可是小锦姐回来她也高兴,赶紧应和:“好!” 两个少女正在铺子里笑着,只听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可好像因为拉不下来脸,所以有些尴尬:“宋锦。” 宋锦和雀儿往后看。 雀儿没太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可宋锦却认出来。 姜瑶? 她怎么来了? 宋锦走过去,面上没什么表情:“姜小姐,你怎么来了?是要买糕点吗?” 姜瑶扭着手指,看着宋锦支支吾吾的,最后她一闭眼,干脆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宋锦:“啊?” 话一出口,接下来的就简单许多。 姜瑶道:“昨天我是一时着急才把你是寡妇的事情说出去的,我本来只想让我哥知道,没想到还有别人在,总之……” 姜瑶低头:“对不起。” 宋锦顿了一会儿,她才道:“算了,我不怪你,况且你本来说的就是真话。” 毕竟这话还是宋锦自己告诉她的。 只不过,宋锦现在也不想说自己是寡妇。 毕竟谢峤他没有死,而且他还是个大好人,不顾齐王收留自己。 “只不过之前我说我是寡妇的事,有些误会,这里面事情太多,总之有点难解释。”宋锦自己都有点混乱。 姜瑶却不在意那些。 她昨天回去就被母亲给罚了,她自己也很愧疚,所以这才去找宋锦,却没想到宋锦已经从谢府离开。 姜瑶小声问道:“宋锦,你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才离开谢家的吗?是姑母生你的气了吗?” 可是刚刚姜瑶去谢府,提到宋锦的时候,没见姑母有多么生气。 “不是的,跟你没有关系。”宋锦不想多说,只说道:“总之,这件事你不用再想了,还有姜公子,麻烦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不喜欢他,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虽然昨天宋锦亲眼看见姜彦知道自己是寡妇之后的反应,可是她觉得,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一点的好。 姜瑶更不好意思了:“好,我哥正好不敢见你,等我回去我告诉他。对了。” 姜瑶提到:“刚刚我听到你们说晚上要去玩?要不然这样,我请你们去,就当作我给你们赔罪了,行吗?” 姜瑶本只是一个从小娇惯到大的贵女,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宋锦犹豫了一下。 姜瑶小声求:“要是你不去的话,就是还是没有原谅我。” 宋锦看了眼雀儿。 发现雀儿也没有反对,最后道:“好吧,不过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听那个新来琴师弹琴,你可以吧?” 姜瑶点头:“那个新来的,最近很有名气的琴师吗?正好我也想要去见见,放心,我去安排就好!那就晚上见了!” 宋锦点点头。 姜瑶扫视了一圈铺子,又买了一盒糕点带回去,把账结掉转身离开。 雀儿走过来:“小锦姐,这……” 宋锦将昨天的事情与雀儿说了。 雀儿有点生气:“她怎么能这样啊!都是表公子自己愿意的啊,而且……” 雀儿小声:“而且姐夫他也没死啊,小锦姐你又不是真寡妇!” 宋锦伸手安抚雀儿:“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只要好好地做生意,多挣点钱才是正经事。” 雀儿赞同:“小锦姐说得对!”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将铺子关门,去买了一套新衣裙,按照时间出现在万和茶坊。 姜瑶早就已经等在里面,见到宋锦和雀儿,便让侍女带她们上来。 姜瑶是姜家嫡女,自是有权有势,定的包间也是最好的。 经过早上,姜瑶也没有那么尴尬,她招呼宋锦雀儿坐下,没说几句话,姜瑶便道:“快!那琴师来了!” 三个人顺着往下面看。 包间的位置极佳,宋锦一眼就认出来在台子上的那位琴师! 这不是裴朝! 姜瑶一侧头便看到宋锦的表情,她问道:“你认识这个琴师?” 宋锦点头:“是,之前在老家时见过。” 姜瑶:“这样啊……” 还不等姜瑶再说些什么,台子上的裴朝像是感受*到宋锦的眼神。 他先是四下看了一眼,而后不经意间,便与宋锦对视! 在看到宋锦的瞬间,裴朝先是微愣,而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朝着宋锦微微笑了下。 见着裴朝露出笑意,下面散桌上的姑娘传来阵阵压制不住的低呼。 随即裴朝便开始演奏。 一年不见,他的琴声更是精进! 待几个曲子终了,大家还久久地兴奋,那些少女们都在激烈的讨论。 连姜瑶也是一样。 在宋锦面前,姜瑶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她本来想着能不能借着宋锦的关系,和裴琴师说两句话,却不想还不等她开口,便听到包间的门被敲响。 裴朝在外面道:“宋姑娘。” 宋锦瞬间认出来是裴朝的声音,她先问姜瑶:“姜小姐,是裴琴师,可以让他进来吗?” 姜瑶立刻道:“可以!当然可以!我们这么多人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好的。”宋锦起身将裴朝迎进来。 裴朝知道这房间中还有别人在,他守礼的坐在离她们最远的地方,只道:“没想到竟然在京都能遇见宋姑娘,真是好巧。” 宋锦也有点惊讶:“是啊,我都没想到她们说的那个琴师竟然是你!” 裴朝颔首,有些害羞:“是,没想到京都的听客们比其他地方的听客更喜欢我的琴,倒是十分惭愧了。” 宋锦夸道:“裴琴师你的琴技高超,早晚都会名誉各地的。” 裴朝也笑。 姜瑶有些按耐不住,她轻轻拽拽宋锦的袖子,小声道:“你帮我介绍一下。” 宋锦点点头,刚想开口。 却不想门口却突然传来谢峤的声音—— “阿锦。” 第91章 随时准备着另觅佳婿?! 声音不大,众人循声望去,在看到谢峤的一瞬间,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站起。 谢峤一身月白色锦袍常服,头上只有一顶简单的金冠。 他缓步走进来,目中没有半分情绪。 可是他一出现,原本还热闹的几个人霎时间像是掉进了冰窖。 所有人都像是被抓住翅根的鸽子,一个个缩着脖子。 所有人都认真的行礼。 姜瑶:“表兄。” 宋锦:“义兄。” 雀儿:“家主。” 裴朝:“……” 裴朝有点懵,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宋锦的夫君,当时他在春榴巷宋锦馒头摊前面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她现在却喊义兄? 况且他如今的穿着和当初在春榴巷时完全不一样。 当时裴朝在看到谢峤的时候,立时便觉得他周身的气度不似一般百姓。 今日在京都,穿着这身锦袍,更是不敢直视。 裴朝一时不敢多说,只朝着谢峤行礼。 谢峤路过裴朝,淡淡瞰他一眼。 那个琴师? 那个随意叫别人兄长,毫无礼数的人。 谢峤收回眼神,他端坐在椅子上,面上冰冷,没有半分表情:“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谁都没敢多说一个字。 姜瑶的头更是低到胸口里,恨不得赶紧装肚子疼跑掉。 宋锦也是一样。 虽然昨天晚上她已经和谢峤说清楚了,他们两个账也已经清了,可是…… 她看着谢峤,怎么有一种被抓到的紧张感? 众人都不说话,还是谢峤先对着裴朝道:“我乃谢家长子谢峤。” 裴朝虽刚到京都不久,可京都中的贵人们他都记得清楚。 听到谢峤自道身份,裴朝赶紧道:“见过谢大人。” “起身。”谢峤淡淡,他这才看姜瑶:“阿瑶,你们怎么在此处?” 姜瑶心里怦怦跳。 她真的从小就怕这个表兄,往日都绕着他走。 被突然点名,姜瑶不敢再躲:“回表兄的话,我今日是在这里设宴给宋姑娘赔罪,昨日的事情是我莽撞,惹宋姑娘不快。” “就应当如此。”谢峤抬手,符沧上前给谢峤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手上。 谢峤动作岑贵,轻抿一口茶:“那这位是?” 姜瑶解释:“是茶楼的琴师,裴琴师好像与宋姑娘相识,这才上来与她打声招呼,宋姑娘,是不是?” 姜瑶赶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宋锦。 宋锦猝不及防:“是这样的。” “这样的话,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谢峤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开,好像就是碰巧路过。 他从刚刚进门开始就没有看宋锦一眼。 姜瑶长舒一口气,正庆幸着谢峤走了,她便听着谢峤脚步停在门口,背身轻声道:“阿锦,为兄有事找你。” 宋锦后背一凉。 她觉得谢峤找她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地:“义兄,我这面还有事的。” “她没事!她没事!”姜瑶可不敢惹谢峤生气,她一把将宋锦推过去:“表兄,我已经道完歉了,表兄肯定是有要紧事!” 宋锦被往前推到谢峤身后,还不等宋锦往后缩,她的手腕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宋锦:天! “既如此,那阿锦便先随我回去。”谢峤侧脸,对雀儿道:“雀儿,你……” 雀儿眨眨眼:“家主,我还有些东西要买,便先不跟小锦姐回去了。” 谢峤:“符沧,派人照顾雀儿。” 符沧:“是。” 谢峤说罢,带着宋锦快步离开。 宋锦绣裙翻飞,像是蝴蝶一样,饶是这样她都没有跟上谢峤的步子。 她小声抱怨:“义兄你放手,我自己走。” 可是谢峤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直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门前的马车前。 随即弯腰,打横将宋锦抱起,直直地扔进了马车中。 宋锦脑袋一懵,那次在马车上的胡闹瞬间回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跑走。 却被谢峤揽腰捉到了马车中。 他声音低沉:“阿锦还想要跑到哪里去?” 宋锦:“!” 马车走在熙攘的街上,街上吵嚷的声音将马车中的响动掩盖。 而在距离街上远处的林府,却是十分安静。 林夫人的卧房内,燃着丝丝安神的熏香,只一盏小灯亮起,勉强照明床榻上的林夫人。 林夫人睡得并不安稳,她在那场梦魇中寻不到出路,直到浑身被冷汗浸湿,才被一声声的呼唤叫醒。 林老爷坐在床榻边半抱着林夫人:“夫人?夫人!” 林夫人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恍惚了半晌,才声音喑哑道:“夫君,你怎么在这?” 林老爷抱着林夫人:“已经挽上了,你睡了许久,可要起来吃点东西?我叫人将灯点上。” “先不必。”老夫人将他拉住,低声道:“夫君,我想与你说说话。” 林老爷轻柔的坐回去,将林夫人又抱起来了些,让她在自己的怀里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嗯,你讲。” 烛光暗暗,照在他们并不年老的容颜上。 林夫人缓了缓,淡淡道:“夫君,你只知道我之前嫁过人,生过孩子,我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我那苦命的孩子到底是如何离我而去的。” 林老爷不语,只是轻柔的抚林夫人的后背。 林夫人接着道:“当年,我是陆家外室之女,连一个庶出都算不上,我娘是好人家的女儿,因着家穷被我爹陆洋买下,因家中主母凶悍,他不敢将我娘纳为妾室,只将她偷偷地养在外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到后来甚至都忘了有我娘这么一个人,也没给什么银钱。” “我娘要强又读过书,一直不齿自己外室的身份,也就没有去陆府找人,而是自己做些缝补的粗活把我养大。” “后来我也长大之后,早就忘了自己的爹是谁,只想着在我娘病重之前成婚,好不让我娘担心,于是便一边在外面摆摊养活我和我娘,一边给自己找夫婿,却没想到一找竟然找到了齐王的身上。” “当时他并不受宠,一身粗布衣衫与那些来京都科举的举子们在一起,我根本分辨不出来,而后在知道他身份之后,我便放弃他,去寻了另外一个夫婿,便是时砚。” “他是当届的举子,可是因科举那日他高烧昏迷错失机会,又没有盘缠回乡,又刚好我与情投意合,便与我成婚留在京都备考,与我一同送母亲离世,没过两个月,我便怀有身孕。” “可却不想,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一次出门,时砚竟然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马车撞死,而我那多年未能出现的父亲竟然来寻我,将我带回陆家。” “我原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却不想竟然是因为他发现齐王喜欢我,便想将我献给齐王,我不愿意,却因为有孕在身忍耐至临盆,却不想我费尽力气将孩子生下,陆洋竟然在我面前亲手杀死我的孩子!” 林夫人说着,她的话语冰凉,带着狠意:“我从床榻上挣扎爬起,便见着一把匕首就那么直直地插在小舒的身上。” “她那么小小一团,连哭都没有哭几声,小小的身子还没热乎起来,便被一把冰凉的匕首结束了性命!” “陆洋,他根本就不是人!”林夫人闭闭眼:“后来我假意顺从,在他把我送出府的时候,在路上逃跑,之后我便创办了商号,又遇见了你,又拿到了陆洋贪污的把柄,这才终于替我的小舒报仇!” “我当是在见到小舒被杀掉之后,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却从没想过小舒竟然没有死!” 林夫人逐渐激动,她抓紧林老爷的手:“夫君,我的小舒可能还没有死!她好像就是宋锦,今天我看到她心口处的疤痕了!” “你说她疼不疼啊,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被人用匕首插进了胸口,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林夫人说着,她的情绪渐渐激动。 林老爷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只知道夫人恨自己父亲入骨,并不知晓夫人竟然经历过这般事情。 宋锦。 时小舒。 原来竟然是这个孩子。 其实在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他便觉得这孩子与夫人有些相像。 他慢慢地安抚林夫人:“夫人放心,若是小舒,我定当将她带回来,我们日后好好待她!” 林夫人哭着,在林老爷怀里点头。 暗夜里,那盏灯火,也慢慢微亮起来。 马车一路行驶直喜喜点心铺。 宋锦坐在马车最里面,离谢峤最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谢峤都没动她,甚至都没有说话,可是宋锦只是坐在他身边,便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 宋锦也不说话。 谢峤也不说话。 宋锦觉得,谢峤找自己应当没有什么正经事。 两个人十分安静。 直到马车停下,宋锦才道:“多谢义兄送我,我这便回去了。” 宋锦礼貌地道谢,随即提起裙摆转身下车。 一回身,便见着谢峤跟下来,就在她的身后。 宋锦被吓了一跳。 谢峤怎么下车连个声音都没有,像是鬼一样。 宋锦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谢峤一把拦腰抱起,直直地朝她的卧房方向走。 符沧懂事的将院子的门关上,跟树桩一样守在外面,屋内只有宋锦谢峤二人。 宋锦蹬腿:“义兄!你快放我下来!这样让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这样于理不合的!” 谢峤不理她,他轻车熟路地将宋锦抱进屋内,将她扔在床榻上。 他期身而上,悬在宋锦的身上,神色与刚刚在茶楼里完全不同。 更像是一头危险的狼。 他神色幽幽,正盯着独属于自己的,随时想要逃跑的,一点都不安分乖巧的小兔子。 他恨得咬牙切齿。 天知道,他在宫中忙了一晚,回到谢家后,便听到宋锦这个小白眼狼连夜离开的消息。 她是真的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他并未歇息,连忙换完衣服便来寻她,却不想竟然在茶楼把她抓住。 她神色轻松,根本没有半分的伤感。 他错了。 他就应当不理会这个不听话的少女,直接将她锁在月川阁的床榻上便罢! “阿锦,你让我把你放开,是要我看着你跑到哪里去?”谢峤神色危险,他盯着身下的少女:“你离开谢府不到十个时辰,便这么快另觅新欢。” 宋锦闭上眼睛,不去看谢峤。 她心里有点抖。 忽然意识到谢峤说要把她给锁起来,兴许说的不是假话! 谢峤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榻上。 他俯身,冰凉的唇贴在宋锦的耳边。 字字幽幽,像鬼一样缠上来。 “宋锦,你是真不知我心意,还是这面敷衍着我,糟蹋着我的心意,随时准备着另觅佳婿?!” 第92章 “阿锦,你喜欢我吗?” 宋锦被吓得一愣。 屋内没有燃灯,她抬眸只能看到谢峤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看,但在夜色之下越带着阴郁,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手腕被他钳制住,一点都动弹不得。 宋锦挣扎了两下根本挣扎不出来,一双杏眼里面霎时间蓄满泪水。 “才不是这样!”宋锦觉得委屈,“你把我放开,你弄痛我了!” 宋锦眉头微皱,她咬紧牙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只偏着头不与谢峤对视。 自从昨天晚上宋锦将同心符烧掉之后,谢峤就发现自己再也听不到她的心声。 如今面对着她,他根本不知道少女在想什么。 这让他不安。 谢峤贴近宋锦,无奈着叹气:“阿锦,难道我说错了吗?” 还不等宋锦回答,谢峤就自顾自地道:“阿锦,我无法想象日后你与他人成婚的样子,你说我对你只是歉意和恩情,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 “如果不喜欢你,我没必要为你守节,也不会哄着你上床,更不会在看到你对那些人有心思的时候按耐不住的疯狂。” “阿锦,”谢峤含着宋锦的耳垂:“你根本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想把那个琴师给撕碎。” 宋锦下意识地又缩了缩脖子。 她有点懵。 在春榴巷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墨守成规的老古板,每天拿着那本破家规让她背背背。 可是刚刚。 她觉得谢峤说的是真的。 他是真的想把裴琴师给撕碎。 ……也是真的想把她给锁起来。 不过好在,他现在好像还是有理智的。 宋锦道:“谢峤,你不能那么对他,也不能那么对我,这样是不对的!” 谢峤轻嗤一声。 他像是刚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水鬼,将宋锦一层一层缠住:“阿锦,你为了他与我这般说话?” 他缠绕着,与宋锦十指相扣:“阿锦,你不是说,最喜欢夫君了吗?怎么你的心变得这般快,我真的想把你的小心肝拿出来瞧瞧,到底是不是黑的?” “我才不是!”宋锦蓦地生气。 他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宋锦眉间拧起,总是挂在脸颊旁的小酒窝半点也看不见,她严肃道:“我才没有黑心肝!” 谢峤不信:“阿锦,你惯会骗人的。” 宋锦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正视谢峤,见着他强势的压住自己,不管不顾的抬头就朝谢峤的脖颈一口咬下去! 谢峤不躲。 任由她咬。 甚至他勾唇,淡淡的笑。 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和宋锦还连接在一起。 宋锦没觉得他躲。 她挪了挪位置,在他的肩膀处重重咬下去。 那肌肉僵硬,硌得她牙疼。 咬了一会儿,宋锦觉得没意思,牙也痛,就放开他,恶狠狠道:“我才不会骗人!” “哦?”谢峤一点也没计较她咬自己,他只轻轻道:“既然这样,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宋锦哽住。 宋锦不语。 谢峤哄她:“阿锦,你刚说过你不会骗人。” 宋锦被他逼得不成样子。 她一咬牙一闭眼:“我喜欢你的。” 谢峤顿住。 霎时间,围绕在他周遭的凉意尽散,他轻声笑了下,像一只蛊惑人心的妖:“阿锦既然喜欢我,为何不与我在一起?” 他说着,冰凉的唇在少女的脖颈处轻点。 宋锦浑身战栗。 刚刚她咬了谢峤那么狠一口,如今谢峤不会想要咬回来吧? 她脖子细,禁不得那么咬的! 宋锦紧张着呼吸:“因为你是谢峤,我们的婚约不对,而且你是名门望族,你要娶的是高门贵女,我们不相配的。” “我若是要娶早就娶了,况且我现在只是一个被妻子抛下的鳏夫,还有谁会要我?”谢峤将人拉回来,强硬又温柔,“阿锦,你不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宋锦被亲的直躲,可是她被温柔的按住,只能在谢峤的身下扭动着。 “阿锦……”谢峤低低的喊,带着丝丝危险的威胁。 宋锦脊背一凉,之前那些回忆蓦地冲到脑海。 而且她隐隐的觉得,如果要是惹他生气,他说不定真的会做些什么很过分的事! 况且他既然这么问了,那她就说。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而且就算这事告诉谢峤,他也解决不了什么。 春夜风凉凉,将床帐吹得荡荡。 她终于道:“之前轻红姐姐给有钱人家做妾,后来死在了府里,还是我亲自去葬的,有权有势的人家可怕,我不想进去,况且谢家门第高,我做不来什么主母,也不想做。” 谢峤顿住,认真的看着她。 少女没有说谎。 她的确在说真话。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宋锦也不愿意藏掖:“而且……谢家的家规那么厚,我不喜欢看,也不喜欢遵守,我是喜欢你,可是不喜欢你压着我背家规,你让我不高兴,你是坏人,我可以不喜欢你的。” 宋锦下定决心:“就算是现在我不行,但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够忘记你!” “这样?”谢峤喃喃道。 原来宋锦是因为这样才抛弃他。 她说的这些他都可以解决,只要她说出来她不想要的不想做的,就没有人能够逼她。 谢峤轻叹一口气。 他在宋锦的脸颊的酒窝处轻吻了一下,而后道:“阿锦,你说的这些,都不必担心,我自会帮你处理好,只是最近宫中事多,你不要着急,且等我两日。” 宋锦不解:“等什么?” 谢峤轻笑:“等我来找你,等我来将所有事情处理好,等我只变成你一个人的夫君。” 谢峤松开她,慢慢地扶她起来。 他的手轻抚着宋锦的背:“到时候,我便与春榴巷时一样,只做你的夫君,可好?” “不好。”宋锦摇头:“你很古板,而且还逼我背家规。” 还不跟她一起看春宫图。 除了他的确美貌之外,剩下的实在不算是宋锦心中的合拍的好夫君。 谢峤亲亲她的额头:“这次不背了。” 宋锦轻哼两声:她才不信。 谢峤也不多解释,只抱着宋锦闭眼休息。 没多久,符沧的声音出现:“大公子,二公子有消息传来。” 谢峤睁眼,将宋锦放下,低声道:“我先走了,只几日,阿锦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他人吧?” 宋锦小生气:“也不至于这么快。” 谢峤轻笑:“那就好。” 说罢,他转身离开。 夜色中,马车的声音达达而去。 马车中,谢峤借着月色看谢铮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动身去孟县,准备与父亲回合—— 昨日半夜,谢峤已经飞书给静安候,让他带兵赶回,集在孟县。 孟县。 谢峤眉目淡然。 齐王以为那是他的起点,可殊不知,此地便是他的坟冢。 -- 林夫人在看到宋锦心口的疤痕之后,她便再也按耐不住心思。 林夫人一醒来第一件事边问春杏可否找到了人,可是春杏总是摇头:“夫人,再等等,当年的那些人都已经四散开去,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不日一定能找到。” “嗯,若是有消息,你们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林夫人觉得头痛。 若不是因为宋家已经没人了,那她就简单很多,直接把人叫来问问便是。 可是现在,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甚至连给她接生的稳婆也不知去处。 这么贸然相认,她也有些为难…… 若不是呢? 那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被家中保护的很好,她若是贸然去认,将那些事情告知与她,这样纯真善良的好孩子,心中会不会多出来一份恨? 她不想那样。 那样沉重的人生,她已经过了太久。 所以此事还是由她查明,待确定之后再做定夺,到时她要与宋锦如何说,还要从长计议。 不过只要一想到她的女儿可能还在人世,而且离她那么近时,她总觉得那么多年的阴翳像是被破开了一道光。 从第一眼见到宋锦开始,她便觉得,这个姑娘真的很像她的亡夫。 时砚也只是孤身一人,他千里迢迢地从穷乡僻壤来到京都考试,可后来却阴差阳错生病昏厥,将科举耽误。 时砚并未灰心,也并未沮丧自怨。 而是好好的过日子,等着下一次的机会。 他长得出众,性格也好,好像所有的事情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 他温柔坚定,又体贴关怀。 林夫人曾无数次的想过,若是他们的女儿能够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宋锦。 她乖巧可人,又坚韧聪慧。 就是他们女儿的样子。 林夫人等着消息,直到第五日,春杏带来消息:“夫人,找到稳婆了,只不过那稳婆知道是您叫她,她不敢前来,要夫人亲自去见。” 林夫人皱眉,她没有犹豫:“备车吧。” 街上熙熙攘攘,春已至许久。 街上随处都飘着柳絮,钻进宋锦的鼻子里,弄得她直打喷嚏。 她带上面罩,拎起刚刚装好的食盒:“雀儿,我去林府啦。” 雀儿忙活着应道:“好,小锦姐你小心点。” 宋锦点点头,朝林府的方向步行。 食盒里面是她这几日新研究出来的花样,她说过要送给林夫人尝尝,谢谢她赠自己裙子。 知道去见林夫人,宋锦还换了一身新衣裙。 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宋锦站到林府的门口,只觉得奇怪。 她轻轻地敲门,里面倒是很快有人开门。 宋锦在门外等着,没多久春杏便出来接她进去。 宋锦刚想说话,却见春杏姐姐的神色与往日不同,宋锦问道:“春杏姐姐,府中这是?” 春杏知晓宋锦身份,也不想瞒她。 只道:“姑娘,我们夫人失踪了。” 第93章 一家三口 宋锦惊讶,她立在原地,小声地惊呼:“林夫人失踪了,她怎么会失踪呢?!” 春杏看着宋锦,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姑娘若是有我们夫人的消息,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们。” 宋锦点头:“我明白的,既然林夫人不在,那我就不在这里给府上添麻烦了。” 宋锦将手上的食盒交给春杏,告辞离开。 林府离菱角巷不算远,中间穿过一条不算热闹的街就可以到。 这条街早上的时候人最多,但早市散场之后就没有什么人。 往日宋锦走这条街走的也不少,但今日她总觉得有点奇怪。 宋锦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往后瞧了瞧。 没有人。 她轻呼一口气:自己吓自己。 应当是刚刚知道林夫人失踪,她才疑神疑鬼的。 不过林夫人为什么会失踪呢? 难道是她在做生意的时候树敌颇多,竟然找个机会将她绑架了吗? 宋锦想不通。 这京都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连谢峤这几日都没有出现。 宋锦摇摇头。 她才没有想他。 也没有在等他的。 宋锦呼了口气,漫天的柳絮让她嗓子痒痒的,她赶紧走想要回到铺子里。 却不想刚刚加快脚步,后面就有一道黑影追上。 那黑影迅速冲着宋锦而来,从后背伸手捂住她的口鼻,还不等她挣扎,便直直地晕了过去。 那道黑影见宋锦已经失去意识,弯腰将她扛在肩上,飞身而去。 -- 孟县,遇荷山庄。 小筑临荷花池而建,微风拂柳,小筑中的垂幔也随风而动。 一抹清丽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小筑窗子旁。 侍女捧着一碗羹汤上前:“鸢夫人,这是王爷给您准备的燕窝,请夫人品尝。” 林夫人瞥了一眼,淡淡道:“我现在没有胃口,你先放在旁边。” 侍女道:“是。” 侍女将秀静的瓷碗放到窗畔的小几上,自己默默退下。 随着一声落锁,小筑又变得安静。 林夫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荷花池。 她已经被抓来两天了,却一直都没有见到齐王,并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日她得到消息要亲自去见稳婆一面,却不想刚进稳婆的院子就被迷晕,再醒来的时候就在此处。 她睁眼之后,之后一个侍女守在自己身边,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那侍女也没有隐藏身份,而直接告诉她齐王让她等几日,几日之后便会来见她。 齐王…… 林夫人当时心中一凛。 她虽只是商人,可是在京都中做那么大的买卖,早就已经不仅仅是商人那么简单。 早前她就已经得到消息,说齐王已经不在京都,却不知去往何处。 她当时还松一口气,而且这段时间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调查宋锦身份的上,并没有过多关心齐王。 况且齐王这一年都在京都,他也并未有什么动作。 现在看来,齐王应当是在谋划什么。 而且! 他能用稳婆的事情来偏她出来,那是不是已经知道宋锦的身世? 林夫人有些紧张,她不知道齐王到底想要干什么,更不知道齐王会不会找到宋锦身上。 林夫人闭闭眼,有些懊恼。 都怪她当年垂涎齐王的美色,又着急想要成婚,这才到今日这种。 当她听到齐王这么多年在封地都没有成婚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对。 却没想到那样一个阴狠又善于潜藏的人,竟然会钟情她一个人? 不对。 或许不是钟情。 只是想要占有而已。 毕竟当年,是她知道了齐王的身份之后,自己偷偷地跑掉。 林夫人一时拿不准齐王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在见到人之前,先按兵不动。 毕竟按照此处的此处的气候来说,应当是离京都不算很远的地方。 这么多年她与夫君四处行商,手下自然有一套完整的情报网。 只要她保护好自己,她夫君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林夫人这么想着,便没有吵闹,只在此处待了两三日。 而与此同时,孟县郊外,谢铮已经与静安候回合,只静静地等待宫中的命令。 谢峤一身绛紫色官服,他立在金殿之上沉声道:“陛下,静安候已率五千军到达孟县。” 陛下沉默半晌,最后道:“既如此,那便捉拿齐王及叛党郑家。” 谢峤:“是。” 谢峤转身离开,符沧疾步匆匆上前,他身上全部都是喊,迅速道:“公子,宋姑娘被人带走了。” 谢峤神色一敛,原本淡漠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他声音如冰箭一般:“是谁?” “是齐王。” 谢峤不想其他:“备马。” 符沧跟上谢峤的步伐,一路往宫外奔,生怕跟迟一步。 -- 宋锦一路昏着被人扛到了遇荷山庄。 她被放到一个隔间里,那黑影在她的鼻子下面放了个香包,没几个呼吸,宋锦就悠悠醒来。 宋锦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 刚醒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看到面前有个影子,可是完全睁眼之后,那个人就不见了。 一个小小的屋子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宋锦:救命,这是哪?! 宋锦原本想小声喊几声,可是她想着,要不然还是先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醒了,悄悄地眯着静观其变。 这么想着,她缩在房间的角落,悄咪咪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一直到了晚上,宋锦也没等到有什么人。 外面没动静,有动静的是她的肚子。 咕噜噜地。 她有点后悔。 早知道那盒糕点就不送到林府去好了。 现在还能有点吃的。 ……以后要在小挎兜里面装一点。 外面夜色渐沉,山庄里的灯笼点起,山庄中的灯笼多,每隔十步就有一盏,不仅如此,还有数不尽的宫灯,将整个山庄照成白昼。 林夫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灯一盏一盏被无声的点亮。 直到最后一盏灯点亮,侍女再次开门。 只不过这次不是来送晚饭,而是道:“夫人,王爷回来了,要你去正厅见他。” 林夫人顿了下,她淡声道:“好。” 总要去见见,才能知道齐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夫人跟着侍女往外面走,这是这几日她第一次出这个屋子。 侍女在她的身侧为她引路,走过几道长长的布满宫灯的路,就到山庄正厅。 齐王的身影,已经等在正厅中。 林夫人有点恍惚。 仔细说来,她已经有二十年都没有见过齐王。 可是光是这么看着,他的身姿与年少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连衣衫都还是当年他们两个见面时候的青色。 侍女带路到门口便不再往前走,只林夫人一个人进去。 齐王听到声音,他回身,望向站在正厅中的林夫人,温声叫道:“阿鸢,好久不见。” 林夫人皱眉,即使她是被绑来的,却依旧不想激怒这个偏激的人。 她只冷声道:“齐王。” “阿鸢,我们许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齐王看着林夫人,像是看着许久不见的恋人,即使他已经不再年轻,可是在林夫人面前,他甚至带了一份毛头小子的青涩。 林夫人抬头看他:“齐王,你将我带到这里是为何?” “阿鸢,你之前想要与我成婚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齐王有些失落。 林夫人闭闭眼:“若不是你将时砚杀了,那如今我应当不会对你如此。” “阿鸢,你知道了。”齐王没有意外,他平静地叙述着:“此事也不怪我,你们成亲我万分不愿,是那个男人胆大妄为,竟然敢娶你,那这般结果也是他自找的。” 林夫人沉默,只冷冷的盯着他。 在陆洋被砍头之前,林夫人曾问过他,时砚是不是被他所害,可是陆洋却说没有。 那就只能是齐王。 她现在应当杀了面前的人,替亡夫报仇。 感受到林夫人的目光,齐王毫无悔改,他只是在嘴上惺惺作态:“阿鸢,那件事是我不对,但也是因为我太过爱你,你看,这么多年我都将王妃之位留给你,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再续前言了。” 齐王说着,他略颔首:“阿鸢,我知道你恼我杀了时砚,刚好我想到了要如何向你*赔罪。” 林夫人心中一震,觉得不好。 只听得齐王说道:“我帮你找到了你的女儿,日后我就把她当作我们的女儿,封她为郡主,我们一起生活,成为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何?” 林夫人表情泛冷:“你把宋锦也抓来了?” 齐王诚实的点头:“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便觉得那个小丫头很像你,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分开,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她那样可爱,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 齐王一抬手,阿钟便到后面,将宋锦带了出来。 宋锦被带到正厅,她被阿钟推了一下,一时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林夫人见状赶紧上前,将宋锦抱住。 她担心道:“你没事吧?” 宋锦头昏昏,她摇摇头,勉强站起来。 她眨眨眼,抬头看着前面的齐王,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林夫人。 她十分疑惑。 他们三个人…… 怎么会出现在一起? 还不等宋锦问,只听齐王慢慢走到她们前面,想要伸手将她们两个揽在怀里。 他自顾自地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他轻声道:“若是待今夜我成功,那我们便可以重新回到京都,那时我登上帝位,阿鸢为皇后,小锦便是我唯一的公主。” “我们三个将会是最令人羡慕的一家。” “但若是今夜我失败了……” 齐王顿了顿,眼神中带着可惜和遗憾:“那你们只能陪着我,去地下做一家三口了。” 第94章 “你,还不配。” 夜幕四合,宫灯如昼。 整个山庄被照的通亮,三个人站在正厅中状似亲热,却透着一股诡异。 宋锦被围在中间,她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鸟,呆呆地站在原地。 什么女儿? 什么公主? 什么就要一起下黄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锦刚想小声纠正,想问问齐王是不是找错人了,可是她还没开口,林夫人便厉色道:“你是疯了吗?竟然要小舒认杀父仇人为父!” 齐王不为所动,他尽情沉浸在自己的温馨幻想里,自顾自地道:“阿鸢,等过了今夜之后不久,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不过是庶民而已。” 齐王说的轻飘飘的,好像一条人命在他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夫人这才完全确定,齐王是疯了! 林夫人伸手默默地将宋锦护在身后,她瞪着齐王,却没有说任何激怒他的话。 刚刚齐王那么说,今夜定是有大事发生。 在没有搞清楚他想要做什么之前,先不要激怒他。 即使这个疯子完全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她也要尽力将宋锦保住! 齐王见着林夫人将宋锦护着,离他退了半步距离,他悻悻地将胳膊收回,瞧了眼外面。 火光已现,隐约还有厮杀声传来。 齐王淡淡道:“阿鸢,我已经等了许久,不管如何我都会回来,你们等我。” 齐王说完,他慢慢向外面走去。 因着步伐慢,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来他是个跛子。 林夫人将宋锦护在身后,直到齐王走远再也看不见,她才赶紧回身,上上下下的检查宋锦:“你没事吧?!” 宋锦摇摇头。 除了有点饿之外,她真的没什么事。 可是刚刚齐王说的话,她一点都没听明白。 宋锦小声道:“林夫人,你们好像找错认了,我不是什么齐王的女儿……” “你的确不是齐王的女儿。”林夫人检查完宋锦,知道她没事松口气,这才回答:“你不是齐王的女儿,但也不是宋家的人。” 宋锦:“啊?” 林夫人顿了顿。 若是之前她没有找到稳婆,不敢确定宋锦的身份,那现在齐王的这些动作,足可以证明宋锦的身份。 她就是当年自己那个刚刚出生就被外祖父亲手杀死的女儿。 时小舒。 林夫人不知道齐王回来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在今天之后,她会与宋锦天人永隔。 那今日便是将事情说清楚的好时候。 林夫人叹了口气,眼中的神情是宋锦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宫灯明亮,宋锦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头有点紧张。 随即,她便听着林夫人道:“阿锦,你不叫宋锦,你应当姓时,叫时小舒。” 宋锦懵了一下,她愣在原地。 听着林夫人从头道来,那些她不认识的人,和不知道的事如山洪一般呼啸而来。 甚至到最后,心口那个已经多年都没有知觉的疤痕都开始隐隐作痛。 宋锦想说,这不是真的,她找错人了,她是宋锦,可是从小时到现在的一桩桩一件件,好像都能拼凑上。 她娘并不喜欢她,也不与她亲近,甚至不允许她回到京都,甚至连他们去世都不让她回来。 她为此还伤心过好一阵。 那些疏离是真,那些保护也是真的。 他们甚至还给自己备了丰厚的嫁妆,给她找了一个妥帖的夫婿。 虽然阴差阳错间,他们未能成婚。 形势严峻,林夫人只是简单与宋锦说了她的身份,可是更多的她并没有细说。 她也不奢求宋锦能够现在认她。 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 林夫人迅速看了眼周围。 那些侍女和侍卫将整个大厅团团围住,她们根本逃不出去。 “小锦,你听着。”林夫人小声道:“今日齐王若是战胜,他便是篡权夺位,我们便跟他入宫从长计议,万不可硬扛,但若是他今日战败,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林夫人深呼了口气:“若是这样,我便与他殊死一战,到时你便趁乱跑出去,不要回头,一直往外面跑!我已经失踪几日,林府定会派人来找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庄子外等候,到时你便去找你林伯伯,他知晓我们的关系,定会保你平安。” 宋锦完全没有消化掉刚刚林夫人说的事。 那些事情她半点记忆都没有,更不要提有什么真情实感。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宋锦,只过着宋锦的生活。 只是现在生死关头,宋锦也顾不得其他。 总得先活下来,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 宋锦抓住林夫人的手,冷静地问道:“林夫人,你可否会水?” 林夫人摇摇头:“并不会。” 宋锦迅速道:“林夫人,刚刚我被带过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面有一个荷花池,我看着池子里面里面的水应当是活的,下面可以通往庄子外面,若是我们投进去,说不定可以游出去。” 林夫人想了下:“现在他们守卫森严,不会让我们各处去走动,待齐王回来……” 林夫人还没有说完,便听着庄子外面有一阵响动。 林夫人下意识地将宋锦搂在怀里。 宋锦一愣,她悄悄看着林夫人。 林夫人并不胖,往日的身姿也是娇养着,并不干什么粗活。 可是在护着她时,林夫人竟然那般有力气。 宋锦的心微微一动,又偷偷地看林夫人。 林夫人半点都没有发现宋锦的眼神,她只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一阵吵嚷,可庄子内的人却没有声音。 他们的神色漠然,在执行齐王的命令,又在等待自己的命运。 没多久,山庄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身黑衣的阿钟。 他一路在前面开路,路过的地方一片血色。 那些正在庄子内守门的侍卫侍女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没有挣扎,或者是早就知道自己殉葬的命运,知道根本逃不出这个山庄。 阿钟一路往前,尖刀上的血似小河一般流淌。 齐王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漠视着一路上刚刚逝去的生命。 宋锦有些被吓到,她情不自禁地与林夫人抱进,林夫人也回抱住她。 林夫人也在发抖。 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她与宋锦。 她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也会变成剑下亡魂。 索性到了门口,阿钟停在哪里,只齐王一个人进到正厅,走到她们面前。 齐王略有遗憾:“阿鸢,抱歉,我们应当是要一起走了。” 林夫人瞬间就明白了齐王是什么意思。 他败了。 他自己逃了回来,他跑不远,所以选择与她们同归于尽。 齐王看着林夫人的表情,有些抱歉:“阿鸢,刚刚吓到你了,不应该在你们前面杀人的,不过你放心,他们身上已经中毒,刚刚不过是给他们一个痛快,他们要比我们先走一步,才能到下面去继续服侍我们。” 林夫人默默地将宋锦抱进,她面对面前的这个疯子,心中不住的在颤抖。 可她依旧强装着镇定:“我,我答应你跟你一起走,你将宋锦放了,她并不是我女儿,她是无辜的。” “阿鸢,你怎么还在骗人呢,你不是一直都在找稳婆和当时救她的大夫吗?”齐王走到一个宫灯前,他淡淡道:“你不必麻烦了,那些人我都已经帮你审过了,宋锦就是你的女儿,哦不,现在,是我们的女儿……” 他固执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一起走了。” 齐王面色如玉,他手里拿着一盏琉璃宫灯。 他走到林夫人身侧,幽幽道:“阿鸢,你可知道当初我知道你和时砚成婚的时候有多难受,那个时候我就想把你给抢回来,可是不行,当时皇兄把我盯得太紧,我不能那么做,还好后来你爹说要将你送给我,那夜我一夜没睡,却没想到你竟然在来的路上跑掉了,这么一逃,便是这么多年。” “阿鸢,今日之后,本王便再也不用等你了,”齐王说着,他望了望外面。 月色沉沉,春风拂过。 齐王平静说道:“阿鸢,是时候了。” 齐王说罢,正厅的门被阿钟关上。 他守在外面,没有人能够逃走。 齐王看着她们,抬手一扬。 那盏漂亮的琉璃宫灯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而与此同时,整个正厅突然燃起大火。 火势熊熊,从四方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齐王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那些宫灯,还有满屋子易燃的油脂,都是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 整个遇荷山庄,就是他的坟冢。 他站在原地,看着满面惊恐的林夫人和宋锦,他有些心疼的想要伸手搂住她们。 甚至还在温柔的哄:“阿鸢,小锦,很快就过去了,不要怕……” 宋锦猛咳两声,她迅速撕掉自己的布裙,用茶水浸湿,捂住自己的口鼻,也发了一块给林夫人。 齐王知道,她们只是在无用的挣扎,他也不拦,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阿钟就会随他们而去。 在此之前,谁也出不去。 齐王冷眼看着林夫人和宋锦,嘴唇淡淡勾起。 直到一声哐当一声—— 他下意识地去看,发现紧锁的门竟然被破开! 他眉头敛起,十分愤怒自己被打扰。 可是守在门外的阿钟已经躺在沾满鲜血的路上,没有了气息。 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门口的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淡然平静,出声吩咐:“符沧,将林夫人和阿锦带出去。” 符沧低头称是,随即上前,将宋锦和林夫人带走,正厅中,只剩下谢峤与齐王。 谢峤淡步上前,他走到齐王的面前,冰凉的手掐在齐王的脖子上。 谢峤神色淡淡的,像是佛子。 可周遭冲天的火光,燃在他的脸上,更像是从炼狱而来的罗刹。 他五指收紧,淡淡道:“想与阿锦死在一处,你,还不配。” 第95章 她才没有那么馋! 遇荷山庄内四处燃起火光,宋锦和林夫人被符沧护着一路跑出正殿。 一口气跑出来,宋锦猛猛地咳嗽了两下。 她的杏眼里泛红,充满了眼泪。 她回身看着那已经烧起来的正厅,猛地想起什么,她一把抓住符沧:“符沧,谢峤呢?!” 符沧不说话,只看着里面。 宋锦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正厅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不管是谢峤还是齐王,都见不到影子。 宋锦的心被揪起。 霎时间她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像是什么都思考不了。 她的脸和眼睛,只剩下那样刺目的火。 谢峤他! 谢峤他还没有出来!!! 宋锦转头迅速道:“符沧,谢峤还在里面,你快去救人啊!” 符沧沉声道:“姑娘,公子给我下命要我保护好你的安全。” “我已经安全了,不用再保护了!”宋锦急得浑身都是冷汗,只听“呼隆”,正厅里面的屋脊倒塌。 宋锦心一凉,下意识地重新捂住口鼻。 她想也不想直接就要重新往里面冲! 直到快要冲到门口,她的手腕忽然拉住。 她跑的力气大,猛地被人抓住,她往后踉跄一下,最后倒在一个人怀里。 一股令人熟悉的清香味道扑鼻而来,宋锦问道这个味道,下意识地安心。 她眼睛里面一直含着的泪劈里啪啦的落下来,最后委委屈屈的抬头:“谢峤,你怎么才出来?!” 谢峤不语。 他的面色要比平常还要苍白一些,见着宋锦在哭,他抬手轻轻地抹去宋锦脸颊上的泪。 她脸上被火烤的热热的,脸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灰,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他淡淡的笑,轻声地哄:“阿锦,不要怕,我在这里。” 宋锦被劝,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劈里啪啦的往下落。 刚刚她从看到阿钟杀人的时候就很想哭! 谢峤也再不劝她,只是看着她哭,然后贴心温柔的帮她擦掉眼泪。 直到几下之后,宋锦忽然看到谢峤的肩膀处慢慢洇出血迹。 宋锦一愣。 如今周遭都是血腥气还有四处弥漫的尘土烟火,宋锦根本分辨不出来那血腥的味道是从何处而来,直到她看到谢峤身上的血才反应过来。 宋锦止住哭声:“你受伤了!” 谢峤摇摇头:“无碍的。” 宋锦才不信。 她之前在春榴巷的时候就照顾过谢峤,知道他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后来他更是中了一箭,估计也要养个一年半载的。 这还没好多久,他竟然又受伤了。 这怎么行! 宋锦迅速抬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抹掉,她将谢峤扶住:“符沧!” 谢峤整个人靠在宋锦的身上,他垂头,贴在宋锦的耳边。 有些冰凉的呼吸落在宋锦的耳垂边。 宋锦身上的味道馨香,在一片焦灼中格外令人心安,谢峤不舍得的细细的闻。 符沧早就在旁边等着,他赶紧从宋锦肩上把谢峤给接住。 谢峤微微睁眼,瞥了符沧一眼。 符沧后脖颈一凉。 谢峤淡淡道:“走吧,回府。” 符沧:“是。” 宋锦走在谢峤旁边,直到走到遇荷山庄外面,便看着林老爷带人奔过来。 林老爷冲到林夫人身边:“夫人,你没事吧!” 林夫人摇摇头,转而去看宋锦。 宋锦不说话,只沉默的待在谢峤的旁边。 谢峤清楚的知道,宋锦往日乖巧有礼,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 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峤抬头,正好撞上林老爷和林夫人的眼神,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的眼神很奇怪。 好像是想要对宋锦说些什么,又像是要把她给带走。 这不行。 谢峤的声音带着虚弱,他撑着道:“林夫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林夫人追问道:“那小锦呢?” “阿锦跟我回谢家,林夫人不必担心。”谢峤低头看站在他身侧,与他贴的极近的宋锦。 只听宋锦小声道:“我跟你回去。” 谢峤勾唇:“好。” 林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老爷拉住,他轻轻地摇头,低声道:“阿鸢,不要逼孩子,知道她在何处,我们日后再去找她。” 林夫人只好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宋锦跟着谢峤离开,他们一起走到远处的马车上,迅速离去。 马车寂静,谢峤虚弱的靠在马车旁边,他一双眼微微的闭起。 宋锦以为谢峤是晕过去了,她有些着急的想要去找符沧,想问问他周围有没有大夫。 可此时,她却听着谢峤的声音低不可闻:“阿锦,你是不是又想要离开?” 宋锦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谢峤在担心什么。 他的声音虚弱甚至还带着些委屈。 宋锦心中塌了一块,她蓦地想起当初她趁着谢峤昏迷自己逃跑的事情。 这件事好像他做得属实有些…… 宋锦有点不好意思,她郑重道:“没有的,我没有想跑的。” 他刚刚把她从火海中救出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怎么能再离开。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 得到的宋锦的回答,谢峤才侧头,安心的靠在马车上。 夜色之中,马车径直朝着京都奔去。 一夜之中,宋锦经历了太多。 她是第一次见到有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甚至距离死掉只有那么近一点。 而且。 宋锦心思有点沉。 而且林夫人说,她不是宋锦,她应当是时小舒。 宋锦的脑子有点乱。 她又冷又饿,浑身都在发抖,脑袋也有点痛。 她抬眼看着安静靠在马车上的谢峤。 好像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会觉得安全。 她本来以为她今天要死掉的。 可是谢峤来了。 她想要过去,坐在他身边。 就这一路就行。 谢峤像是知道宋锦在看他,他并未睁眼,可却齿唇道:“阿锦,你过来帮我看看,我的伤口还在不在流血。” 宋锦闻言,赶紧“嗯”了一声。 而后迅速地坐到谢峤旁边。 谢家的马车宽大,里面还燃着一盏灯,将马车内照的清楚。 宋锦上前查看,发现谢峤的肩膀处已经不再洇血了。 她松口气:“好像血已经止住了,要不然我帮你把衣服脱了看看?” 宋锦说的正经,但谢峤却不语。 宋锦反应过来,她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想要故意脱你衣服,我是想要看看伤口!” 她才没有那么馋! 谢峤淡淡笑了声。 他睁开眼睛,声音像带着钩子:“阿锦,我信你。” 宋锦点头,认真道:“你相信就好。” “不必脱衣服了,待回府之后我再处理,阿锦,我们不在此处停留,一路回到京都,大概要两个时辰,”谢峤说着,他指了下旁边的小柜子:“里面应当有备着的糕点,你先吃一点。” 宋锦抿抿唇:“我不太饿。” 谢峤看出宋锦心中有事,他也不再问,只静静地陪着她。 没多一会儿,宋锦就睡着了。 她身上的力气卸下,倒在谢峤的肩头,被谢峤轻轻揽住。 马车一路朝京都而去,直到天亮才到达京都。 谢府已经得到消息,谢夫人等在正厅,她一眼不错的看着大门,见着符沧扶着谢峤回来,她赶紧道:“快,将大公子送回陌安居。” 符沧道:“是。” 宋锦跟在谢峤身后,她有些犹豫。 她已经回来了,也能找到路,齐王也死在了昨日,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她。 她应该离开的。 宋锦想了下,她走到谢夫人的面前,道:“谢夫人,我……” “对了小锦,刚好你在这里。”谢夫人赶紧拉住她的手,十分恳切道:“小锦,你能不能帮我去照顾谢峤?” 宋锦:“啊?家中不是有很多侍女吗?怎么非要……” “小锦你有所不知,自从前些年有一个侍女晚上偷偷到了他的院子被谢峤赶出去了之后,他身边只有男仆伺候,整个院子都没有侍女。可是那些小厮们动作粗,照顾不了他,就只能麻烦你了。”谢夫人认真道:“毕竟看起来,谢峤好像不排斥你。” 宋锦顿了顿。 他何止是不排斥。 他们还是夫妻,做过更亲密的事。 宋锦有点犹豫。 可谢夫人却继续晓之以情:“我也不瞒你,自从谢峤小的时候被送到寺庙之后,回来便跟我不太亲近,我也是……” 宋锦听出谢夫人的犹豫。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谢夫人对她不错,而且谢峤今日又是为了救她而受伤,于情于理都已经她来照顾。 宋锦应下:“好,谢夫人放心,我去照顾。” 谢夫人表情放松:“好,那就麻烦你了。” 陌安居内,符沧将谢峤扶进去。 谢峤躺在床榻上,符沧低声问道:“公子,你可有事?” 在进遇荷山庄之前,公子就跟他交代过他要亲手解决齐王,让他先带宋锦出来。 符沧听命,没有反对。 公子这一年身上的伤已经养好,公子虽不是武将,但君子六艺皆精通,对付齐王不成问题。 况且齐王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不会挣扎。 可没想到公子出来之后,竟然还是受伤了。 符沧有点懊悔,若是当时他跟在公子身侧,公子便不会受伤。 公子真是命苦,打从春榴巷开始他就一直都在养伤,一年前甚至还直接被齐王的人射了一箭。 符沧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公子,我现在就去请医师。” 谢峤声音凉凉,他淡声道:“不急,下手轻重,我心里清楚,不碍事。” 符沧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但听到谢峤的话之后,他生生地憋了回去。 符沧:啊? 公子他是疯了吗? 为啥要自己杀自己啊? 第96章 偏偏只想睡他。 符沧低头看着谢峤,表情一言难尽。 谢峤身上的月白色锦袍已经被半褪下,不算健壮的半臂露出。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慢慢流血。 看着吓人。 可是符沧是练家子,他不得不佩服自家公子。 这伤口看着严重,可是半点都没有伤到筋骨,仅仅是皮外伤。 只要仔细包扎就行。 符沧有点不明白。 这里也没有别人,公子搞成这样凄惨,还不着急找医师是想要做什么。 跌落在恋爱里面的人都是疯子。 尤其他家公子。 本来就是疯子,现在疯的更厉害了。 符沧上前想要帮谢峤处理伤口,可谢峤却抬手轻声道不必。 符沧的手顿在原地。 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谢峤突然闷哼一声。 符沧:? 紧接着,宋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一路小跑过来,在到床边的时候,还将站在床边的符沧挤到一旁。 符沧:! 他支着手愣愣的呆在原地。 只见宋锦轻轻地将谢峤扶起,柔声问:“你没事吧?是刚刚脱衣服的时候伤口又裂开了吗?” 谢峤嘴唇苍白,他摇摇头,安抚道:“没事。” 他接着道:“符沧也不是有意的,他毕竟是男子,粗手粗脚惯了。” 粗手粗脚的符沧:!!! 公子他…… 公子他! 他好不是人! 符沧有苦说不出,只能看着宋锦帮着谢峤忙活,她将谢峤的外衫脱掉,最后在看到那道伤口的时候愣了愣。 她最后没忍住,抽抽鼻子:“谢峤,你是傻子吗?你没有看到里面的火那么大吗?你为什么还要往里面冲?” 宋锦知道答案。 可是宋锦还是想问。 为什么他要往里面冲? 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他总是在她的身边,为什么只有他能够给她安全感?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只想睡他?!! 谢峤面色苍白,可他越是虚弱,神情就越是真诚。 他轻声道:“因为你在那里,所以我要去。” 他望着宋锦的眼睛,满是诚意:“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要与你在一处。” 宋锦不想看他,只低头抿唇,手里无意识地攥着他沾血的衣衫。 她心中雷动。 她沉默着不说话,只有呼吸声越来越重。 宋锦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她与谢峤不合适,那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每一次她下定决心要远离谢峤,他总是能再次出现。 一次次。 一次次的出现。 偏偏是他出现。 偏偏…… 是他。 宋锦有些认命的闭了闭眼。 低声道:“谢峤,我有些事情没有搞清楚,待我确定之后,我再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 往日的谢峤有些咄咄逼人。 可是他现在却淡淡勾唇,不紧不慢,像是胜券在握:“没关系的阿锦,我可以等你。” “一直……等你。” 宋锦不再接话。 谢峤目的达到,他也不再逼宋锦,只道:“符沧,去叫医师给我上药。” 应该在车底的符沧终于可以走了。 他感激涕零。 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公子他真的…… 不是人! 谢峤的伤口处理的很快,医师包扎好伤口,对谢峤嘱咐道:“谢大人,这些时日不要碰水,如今天有些热起来,若是伤口发炎便不好了。” 谢峤微微点头,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站在一旁的宋锦却赶紧应下:“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医师背着药箱离开。 谢峤好笑的看着宋锦,觉得她有些小题大作:“阿锦,不必如此,不是多么严重的伤,比在春榴巷时好多了。” 宋锦一张小脸认真的紧张:“不行,要好好养着。” 谢峤低声道:“阿锦别担心,没有伤及要害,对日后没有影响的,再者……” “还有之前你送给我的药和鹿鞭。” 宋锦瞪大眼睛。 上去就摁谢峤的嘴。 她小声的吼:“你在说什么啊!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说出来!” 她觉得谢峤真的是疯了! 她平常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这个谢峤竟然大白天的就这么说。 他不是很古板嘛! 现在的他好…… 宋锦她不说。 她觉得不文明。 谢峤抬手将宋锦的手拿下来,无所谓:“都是阿锦的一片心意。” 宋锦敛眉:“那也不能说。” 她顿顿:“等到以后用的时候再说。” 谢峤面色泛冷:“阿锦放心,暂时还用不上。” 宋锦不想理他。 昨天到现在她还没有睡,短短的一夜,连一个长梦都做不完,可是那场实打实的噩梦却真实的存在。 鲜血。 人头。 大火。 跪在两旁直挺挺赴死的尸体。 还有,她到底是谁。 房间中没有其他人,甚至在这个时候,宋锦还有点恍惚。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昨夜。 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死前的美梦。 她悄悄地勾住了谢峤的手指。 微微凉。 可是在动。 真实的在动。 谢峤也回应他,十指相扣。 宋锦低声问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齐王会说他失败了?他是真的死了吗?” 谢峤缓缓的回答,他不想隐瞒。 昨夜之后,整个京都都已经知道。 他道:“昨夜齐王起兵造反,已经被我父亲率兵镇压,齐王自知死罪难逃,便回到山庄自杀,昨夜他已经死在我的面前。” 谢峤声音凉凉:“他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宋锦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齐王离开京都之后,就不会再找她一个小厨娘的麻烦。 却不想,齐王盯住她竟然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见着宋锦不说话,谢峤以为她还是在害怕。 他慢慢地摸索宋锦的小手指:“齐王他作恶多端,之前是陛下在先皇面前替他求情,他才免于一死,却不想如此他竟然还有不臣之心,在封地与郑家一同豢养死士,还意图杀害我。” “之前的那场刺杀,还有之后在崇州的那场刺杀,都是齐王授意。”谢峤声音平静,没有什么情绪:“之前我被送到寺庙中,也是郑家与齐王的手笔。” 宋锦知道谢峤与齐王不好,也是没想到竟然夹杂着这般仇怨。 世家大族和朝堂之事真是复杂。 她不想知道,也不太想懂。 只不过,现在齐王好像也与她有点关系。 宋锦有些犹豫,她现在心里有点乱,她想要跟别人说说。 她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谢峤一个人能说。 谢峤看出宋锦的犹豫。 她从昨夜开始,心思就沉沉的。 他眼中的宋锦一直都像是坚强的小草,她干脆又勇敢,很少有这么重的心事。 他勾了勾宋锦的指尖,给她一点点力量。 宋锦感受到谢峤。 她沉了沉,终于道:“谢峤,齐王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 谢峤敛眉。 宋锦接着道:“我也好像不是宋锦,我好像叫时小舒。” 谢峤震惊。 他从半躺着坐起来,认真的看着宋锦。 他蓦地想起宋锦心口处的那一道疤痕:“是跟你心口的伤口有关?” 宋锦点头。 一句话说出来,剩下的就自然而然的坦白。 宋锦将昨夜林夫人跟她说的那些事讲给谢峤听,只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他甚至将拳头握紧,在竭力克制什么。 宋锦却是没什么感觉。 除了昨夜因为她那个身份遭到了无妄之灾之外,她觉得林夫人讲的那些事只是故事。 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是宋锦。 生活在这个世上这么多年,她只是宋锦。 “……所以,齐王喜欢林夫人,嫉妒时砚与林夫人有孩子,便想将这个孩子带上,和他一起去死。”宋锦平静道:“那个孩子他们说是我。” 还不等宋锦说完,谢峤便伸手,将她扣在自己的怀中。 他轻轻地,像是怕碰疼了她。 柔声问道:“阿锦,你的伤口还疼吗?” 第97章 一看就很好亲。 宋锦的头埋在谢峤的胸肌里。 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浓烈的药味萦绕在宋锦的鼻尖。 宋锦皱了皱鼻子。 她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胸肌上蹭了蹭,这才反应过来谢峤身上有伤。 她想要离开。 可是谢峤却摁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 她只能闷声道:“早就不疼了,你不用担心,现在疼的是你。” “我没事。”谢峤没有在意。 比起身上那点算不得什么伤,刚刚听得宋锦说的那些事,才让他心凉。 他曾经猜测过宋锦身上的那道疤痕到底是从何而来,却没想到竟在是在她刚刚出生时,就被自己的亲外祖父亲手将匕首插进去。 那样一个小小的匕首,完全可以将她的身体刺穿。 他不知道当时连哭都不会的宋锦,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不敢想。 也不能想。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宋锦,恨不得将她藏起,她只是宋锦,她有疼爱她的祖父和家人,即使那些人已经离开,未来还会有他。 谢峤沉声道:“阿锦,你若是为难,那便只做宋锦,那些事情不必再想。” 宋锦没有应声。 她在谢峤的胸口处窝了会。 屋子里面只有她和谢峤两个人,符沧在外面守着,一时不会有人进来。 宋锦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浓烈的药味使她清醒。 她低*声又坚定道:“我想要知道的。” 谢峤不动声色。 宋锦从他的胸膛里钻出来,认真地看着谢峤:“我想知道的,我不喜欢稀里糊涂的,而且就算我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还是宋锦啊。” 谢峤低声:“好。” 他伸手还想将宋锦揽住,却听着外面的符沧敲门道:“公子,雀儿来了,可否要见?” “雀儿?”宋锦猛地惊醒。 她昨天出门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雀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定是忐忑了一夜,天一亮就从铺子里面出来找谢峤。 “要见的。”宋锦站起来,她叮嘱道:“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先休息一会儿。” 谢峤点头,他目送宋锦出去,才道:“符沧,你去帮我查一下林府那对夫妻还有陆洋。” 符沧领命:“是。” 雀儿没有进谢峤的陌安居,她站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昨天小锦姐说她去给林夫人送东西就再没有回来,她本想着去林府找人,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先来谢府跟家主说。 雀儿有些怕谢峤,而且她本来嘴就笨,现在心又乱,她一会定要好好说。 可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小锦姐从陌安居里走出来。 雀儿以为是自己一夜没睡眼花看错了。 她往前两步,切切实实地将宋锦的手抓住之后她才松了口气:“小锦姐,你在这里怎么不说一声!我都担心死了!” 宋锦有些抱歉,低声道:“昨夜我被人绑走,是谢峤把我救出来的。” 雀儿没想到宋锦真的遇到了危险,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圈宋锦:“小锦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宋锦抓住她的手:“倒是谢峤为了救我受伤了,这几日我应当就留在谢家照顾他,你看好铺子,若是有人找我……” 雀儿道:“我明白的,就说你去亲戚家了,我懂的。” 见到宋锦没事,雀儿也就放心。 她道:“小锦姐你就在谢府安心待着,铺子里面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宋锦点头,巧儿前脚刚离开,后脚小萝便得到消息赶过来。 “姑娘!”小萝惊喜,“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锦见到小萝也高兴:“嗯嗯,这次回来要住几日。” “好啊好啊,月川阁一直都空着呢,我打扫的很干净,姑娘你要现在回去吗?”小萝小声道:“姑娘,我有点想你做的枣泥糕了。” 宋锦应下:“过两日我就给你做,不过这几日我应当会在陌安居住。” “陌安居?”小萝愣了愣。 那不是大公子的院子吗?往日大公子都不愿意让旁人进去的,姑娘怎么能在里面住呢? 宋锦赶紧解释:“是义兄受伤了,所以谢夫人才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义兄的。” “哦哦哦是这样。”大公子手上小萝也略有耳闻,不仅如此,听说侯爷这几日也会回府。 这谢府好久都没有这么多人了。 小萝不再问,只道:“姑娘若是想要休息洗漱,便随时回月川阁,我一直都在月川阁里等着姑娘。” 宋锦点点头:“好好。” 待小萝离开,宋锦才回到陌安居中。 她本来以为谢峤已经歇下,却不想谢峤正坐在屋里的桌子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宋锦皱眉上前:“你怎么起来了?” 谢峤:“不碍事的,只是伤到了左手。” 他说着,头都不抬,一心都在一本奏折上写写画画。 宋锦知道昨夜发生了很多事,他身为朝中之人,定是有许多事要忙。 宋锦也没再打扰,她安静地坐在床边的矮榻上,晨风吹着没多久便昏昏欲睡。 宋锦一整夜都没有睡,尤其是在与谢峤说完事情之后,她心中的那块石头就像是落了地。 兴许是心情放松,她靠着窗子睡了过去。 屋内安静,连宋锦的呼吸声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谢峤停下笔。 他抬手将奏折合上。 昨夜的事情他已经尽数陈情,他父亲静安候因无诏不回京都,如今正驻扎在孟县。 他上书请陛下下旨,让父亲归家几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奏折。 是他因受伤,想要休假几日,告假东宫。 待将两份折子交出去,谢峤才抬眼看向窗户旁的宋锦。 少女正枕着自己的胳膊,安安静静地睡在矮榻上,晨风将她的额发吹散。 她的脸已经洗干净,昨夜像小花猫一样的宋锦现在干干净净的。 谢峤心下一软。 他起身走到宋锦旁边,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床榻上走,最后将人轻轻放下。 他在床榻边看了许久,最后自然地躺在她的身侧,将人抱进怀中,谓叹一声。 这是他的院子,这是他的床榻,这是他的被衾,这是他的一切。 他像是终于将猎物叼回窝里的老灰狼。 他抱着怀中的少女,满意的勾唇。 宋锦早就习惯了谢峤的怀抱。 被人抱在怀里,宋锦没有挣扎,甚至还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最后安静地睡下。 谢峤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这样可爱的少女,若是他们日后有了女儿,一定会像她一般可爱。 一想到他们日后会有女儿,他就不由得心中发软。 那样小小的软软的婴孩,一定很可爱。 若是他们日后有女儿,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爱护。 他们的…… 女儿。 想到这,他的眼神落在宋锦的心口处。 他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可是怕吵醒宋锦,他一直忍住。 最后他起身,弯腰在宋锦的心口处亲了亲。 宋锦的心口被刺伤时,定也是那样软软的。 可就是这般可爱的婴孩,竟然还有人能够狠下心来下手。 他无数次见过宋锦的心口,可是现在隔了层衣裙,他却觉得那疤痕无比清晰。 谢峤不再去看,只伸手将人抱紧,随即闭眼跟着宋锦一起睡过去。 两个人一直睡到了下午,宋锦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在床榻上,还是在谢峤的床榻上,甚至他还抱着自己。 宋锦一睁眼就看到谢峤的脸。 他离她那么近,这还是宋锦第一次在白日看到谢峤躺在她面前。 之前都是半夜。 在床帐中,借着月光她看不太清楚。 可是现在看来。 啧。 他的鼻子好挺,嘴唇薄薄的,又凉凉的。 一看就很好亲。 宋锦眨眨眼,瞬间回神。 救命! 她在想什么! 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却被谢峤揽住腰。 他没睁眼,声音也有些喑哑:“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怎么上来了?”宋锦小声道。 “是我抱你上来的。” “你怎么能这样!”宋锦急急的说了一句,“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怎么办?他们会传闲话的!” 谢峤勾了勾唇。 他根本没有放开手,甚至还将她抱的更紧。 他身上的药味提醒着宋锦他身上有伤,她也不敢乱动,只小声地骂:“不行的不行,快放开我!这要是让他们看到了不好的!” “阿锦放心,没有人敢进陌安居,况且,”谢峤淡声道:“就算是看见了如何,我们……” “我还没想好呢!”宋锦赶紧打断。 谢峤也不再提:“好,阿锦慢慢想,只是有一件事。” 宋锦:“嗯嗯?” 谢峤看着宋锦的唇,轻声询问:“阿锦,你想要亲吗?” 第98章 跟我回家。 屋内安静,整个陌安居都很安静。 宋锦和谢峤在床榻上对视,宋锦咽了下口水。 谢峤斜靠在床榻上,刚刚好比宋锦低一点,宋锦一低头便看到他。 然后她又咽了下口水。 谢峤长发只用一条发带简单束起,一身白色中衣穿在他身上,因为刚刚醒来,他眼中的冰冷少了几分,眼尾有些红红的,更添了几分温柔。 因为受伤,他的中衣并没有系的太紧,而是松松的搭在身上。 甚至因为她刚刚埋在他的胸肌上,衣领散开,一眼就能看进去。 宋锦眼睛错都不错,她有点犹豫:“可是你受伤了……” 谢峤淡淡笑着:“不碍事,况且只是接吻。” 他顿了顿,而后道:“或者,阿锦还想要另外做些什么?” “没有没有!”宋锦摇头:“我又不是禽兽,你都受伤了,我难道还想着这样那样?” 谢峤也不多说,只道:“没关系的。” 他说着,从床榻上起来,撑着身子坐在宋锦的对面:“阿锦,没关系的,我只是伤到了胳膊,其他的地方不耽误的。” 宋锦还是摇头:“这不行不行。” 他现在看起来那么虚弱,倒显得她是在乘人之危。 她是来照顾他的,又不是来睡他的! 谢峤颔首:“那只是亲亲?” “嗯嗯。”宋锦下意识地应道,她点完头完全愣住。 天老爷啊! 她怎么点头了! 她赶紧找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能做其他的,也不用亲亲的。况且我还没有回答你,也没有做决定……” 宋锦低声:“你别勾引我……” 她真的没在瞎说,她真的觉得谢峤在勾引她。 而且自从他那夜跟她告白之后,他就越来越…… 就看他现在的衣衫都不正经穿着。 衣襟斜斜的敞开,半遮半掩的令人想入非非,甚至还说一些勾引她的话。 啧。 他真的不太正经。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在春榴巷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包的紧紧地,生怕她看到什么。 现在这样,他真的…… “阿锦,今日我们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你的决定,你不必在意,就当作……”谢峤贴近她的耳垂,轻轻地道:“就当作你来照顾我,我给你的谢礼。” 他的气息贴近,微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她下意识地缩脖子,浑身一下子软下来。 谢峤无声的笑。 他与宋锦恩爱多次,他知道宋锦所有的敏感点,还有最佳的契合位置。 也知道她喜欢的姿势。 只是贴贴,他就可以让宋锦舒服瘫软。 他迅速地将少女拢到自己的怀中,而后唇在她的耳边贴贴,随后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往她的唇上挪。 他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亲,像是在品尝一个甜滋滋软糯糯的糕点。 他了解怀中的少女,知道她喜欢什么,也知道她现在没有做决定,是因为还有其他的顾虑。 他现在依旧听不到宋锦的心声。 他只能尽力的去勾引,让她吃到甜头,让她想不到其他人,让她只馋他一个。 谢峤本就是有耐心的人,尤其是此刻。 他贴着宋锦的唇,慢慢地磨。 宋锦被亲的头脑发昏。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可是每次谢峤亲她的时候,她都昏昏的。 宋锦也不知道他们亲了多久,只感觉他亲着亲着就把自己放平到床榻上。 宋锦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谢峤正悬在她的身上,她的衣襟也敞开不少。 宋锦瞬间意识回归。 她阻止道:“不行,你有伤的,不能做。” 谢峤停下唇,压在她的身上:“还好,你你还愿意跟我做。” 宋锦? 宋锦眨眨眼,认真的看着谢峤:“义兄,我觉得你现在好不要脸。” “脸有什么用?”谢峤低声的笑了下,“当然没有阿锦重要。” 宋锦抿抿唇,将他推开,再次强调:“我还没有做决定的,你不要多想,我只是……” “我明白的,我不多想,你只是被勾引迷惑,不怪你的。”谢峤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怪我,是我的错。” 宋锦觉得他说得对:“你知道就好。” 接下来的几日,宋锦都一直在陌安居照顾谢峤,中间只有谢夫人来探望过一次,知道谢峤的伤不算重,便再没有出现。 整个陌安居就只剩下宋锦和谢峤两个人。 这还是宋锦第一次和谢峤白日晚上的同在一处。 谢峤虽在休息,但到府中的邸报还是要看。 宋锦觉得是在无聊,后来在他看邸报的时候,自己就坐在窗户前的矮榻上画糕点图样。 一切好像和在春榴巷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 宋锦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在这里照顾谢峤,在府里会不会传出来什么流言。 她悄悄地去找小萝问过。 小萝却道:“姑娘你想太多啦,这可是夫人发的话,谁敢多说什么。” 宋锦不语。 她不是想太多。 她是做贼心虚。 五日后一早,符沧在外面敲门。 宋锦被吵醒想要起来,却被谢峤摁住她的腰:“无妨,我去看看。” 符沧有事大多都是找谢峤的,宋锦也就让他去了,她自己在床榻上坐起来。 谢峤很快的回来。 他一回来掀开床帐,便看到宋锦正乖巧的坐在床榻上等着他。 她愣愣的,乖乖的。 淡粉色的寝衣穿在她的身上,十分漂亮。 见到人回来,宋锦小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父亲回来了。” “静安候?”宋锦一下子精神,她想了想:“静安候回来,我应当去请安的。” “没关系,我在屋中养伤,母亲刚刚派人来说,父亲先休息一下,午后会来看我,到时候你与我一起见就可以。”谢峤回到床榻上,“那我们再睡一会儿?” 宋锦摇头。 这几日他们两个都睡在一起,虽然没做,但是每晚睡觉之前他们都要狠狠地亲上一阵。 昨夜甚至他还亲了别的地方。 一想到这宋锦脸就红。 和他躺在一处,还是清醒的躺在一处,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干些什么。 还是起来吧。 谢峤跟着起来,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谢峤看着宋锦好像有点紧张,便出声道:“你不必紧张,我父亲还是很好相处的。” 宋锦往嘴里塞了一个小包子:“我没紧张。” 她状似无意的问:“你们的关系如何?” 谢峤淡淡的笑着,慢慢道:“阿锦,府中的情况你也能看出来一些,我父亲常年不在府中,而且跟我二弟更为亲近,说来,我也有许久没有见到父亲了,不过在我的记忆中,他虽不苟言笑,但绝对不是多事之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宋锦忽然想到谢夫人跟她说过,她与谢峤不太亲近。 这么一想,谢峤虽然是谢家家主,父母双全,还有手足。 可是这么看起来,他好像和自己一样孤独。 不,可能比自己还要孤独一点。 她虽然从小是被外祖带大,不常见远在京都的家人,可是她一点也不孤单。 她是直到外祖父离开之后,才觉得有些孤独。 可是谢峤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他众星捧月,可那些嫉妒和算计,也被他一人挡住。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就被扔到寺庙之中。 回到家中之后,更是与家中有些格格不入。 到后来他为了支撑起谢家,担起谢家家主的担子,承担着家族的责任。 而他只一个人住在陌安居中。 这里偏僻,安静,好像隐藏在谢府之中。 就像是谢峤一样。 宋锦忽然有点心口疼。 她看着谢峤,忽然道:“谢峤,等到过两日你好了之后,跟我回趟家吧。” 第99章 谢峤,你是疯了吧! 午饭之后没有多久,静安候和夫人便来到陌安居,他们来之前便让徐嬷嬷来通报。 宋锦特意回月川阁换了一身衣裙。 毕竟是要见静安候,还是要庄重一点。 宋锦站在谢峤的身后,看着自己的衣裙,小声地问:“我这身衣裙可以吧?” 月川阁里面还有一些她没有穿过的衣裙,都是她的尺码,上次她离开并没有带走。 谢峤低头看了眼宋锦。 只见少女一身乖巧的淡紫色衣裙,上面绣着可爱小巧的小兰花,整个人显得十分娴静。 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模样。 他有些愣。 好像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他的阿锦已经悄悄长大了不少。 “这套衣裙很好。”谢峤由衷道。 宋锦淡淡的松口气。 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守在院子外面的符沧忽然道:“侯爷,夫人。” 宋锦抬头,便见着静安候和谢夫人出现。 她跟着谢峤一同走上前,恭敬地行礼:“见过静安候,见过谢夫人。” 她听着静安候淡淡的“嗯”了一声,紧接着谢夫人上前亲手将宋锦扶起来:“小锦怎么如此生疏,快起来快起来,这段时间都靠你照顾谢峤了。” 她瞪了一眼身后直愣愣站着的静安候:“你说话啊。” 静安候:“夫人说得对。” 宋锦不敢居功。 毕竟谢峤也是为了她才受伤的。 她赶紧道:“没有没有,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锦这才抬头,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静安候。 好巧不巧的,刚好撞到静安候也在看她。 她赶紧朝静安候笑笑,微微颔首,大大方方地道:“见过静安候。” 只见静安候长相与谢峤有三分相似,因为常年驻守边关,静安候浑身都是一副武将的气息,和完全是文臣的谢峤很不同。 若是说像的话,倒真的是谢峤的弟弟谢铮更像静安候一些。 静安候也在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一回来便听说了这个姑娘,刚刚夫人也与他说了这个姑娘与谢峤的关系,还有谢峤的想法。 他知道夫人十分喜欢宋锦,他虽然沉默少言,但他一向都依着夫人。 只是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被有心之人迷惑。 可是在他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他的顾虑尽消,他征战多年,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眼中都是干净,没有什么歪心思。 如今与他对视,还能不卑不亢的叫人。 不是什么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人。 静安候在心中默默地同意这份婚事。 只是他知道如今这个姑娘还没有答应谢峤,他只能装作不知。 “嗯。”他淡淡的回应宋锦:“听说你在京都开了个糕点铺子?” 宋锦落落大方地应下:“是的,若是侯爷喜欢吃糕点,我便做给侯爷尝一尝。”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谢夫人上前阻止:“你之前往我那里送的糕点还有一些,等我回去拿给他尝尝就行,他一个武夫,能尝出来什么好不好吃。” 静安候听着谢夫人打趣自己,也没有反驳。 只是应道:“夫人说得对。” 宋锦愣在原地。 之前谢峤就跟她说过静安候虽然人话少,但是事情也少。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静安候是一个只会对着夫人点头说“对对对”的武夫。 宋锦眨眨眼:“那好,待义兄的伤好了,我再多做一些给侯爷和夫人送过去。” 静安候点头,他有些尴尬,转头看向谢峤:“你的伤势如何了?” 谢峤还是一贯的冷冰冰:“已经无碍,父亲不必担心。” 静安候:“无碍就好。” 待静安候说完,他们两个人又安静下来,没什么别的话要说。 谢夫人已经见怪不怪,她娴熟的解围,对谢峤道:“好了,看也看了,我们也不在这里打扰你养伤,先回去了。” 谢峤也没打算留:“好,父亲母亲慢走。” 宋锦也跟着行礼。 直到静安候和夫人离开陌安居,宋锦才起身,抿着嘴笑。 谢峤不懂宋锦在笑些什么:“阿锦,你在笑什么?” “没有什么。”宋锦眨眨眼:“我就是没想到静安候那么一个冷冰冰的武夫,在家中竟然对谢夫人言听计从,我本来以为他回很严肃的。” 谢峤见着宋锦终于放松,他无所谓道:“我父亲一向是这样。” 紧接着他想起什么:“所以阿锦,谢家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对吗?” 宋锦知道谢峤是什么意思。 她顿在原地。 是了。 谢家看起来和那些深宅大院好像有些不一样,不是那些吃人的魔窟。 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 “侯爷和谢夫人很好。”宋锦实事求是:“可是我还是要再想想。” 谢峤也不催:“没事,不急的。” 宋锦也点头,她一点都没有急。 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谢峤又在院子中养了几日,直到五日后,谢峤才陪着宋锦回到了宋宅。 不是宋锦的铺子,是她父母和哥哥在京都留下的院子。 这是谢峤第一次来这里。 但其实宋锦也不太熟悉。 谢家的马车停在巷子口,宋锦带着谢峤走过长长的小巷,直到了一个院子门前,她拿出钥匙打开锁,将门推开。 她站在门口侧面一点:“进来吧。” 谢峤抬步进去,走到这个小院子里面。 这个院子不算小,一共有五间房子,就算是许久没有住人,但依旧干干净净的。 宋锦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那个就是我的屋子,不过我一天都没有住过。爹娘哥哥给我留的嫁妆就在里面了。” 她说着,往房间走:“之前我把嫁妆里面的银钱都带走了,现在只剩下一些物件还在屋子里。” 宋锦走到门口,她忽然顿住,对着谢峤道:“我想自己进去,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嘛?” 谢峤点头,他在原地停住,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看着宋锦面色有些凝重的往屋子里面走,他挪开眼神,观察着整个院子。 整个院子安静整洁,还有一些生活的痕迹。 那是之前宋家一家在这里生活的证明。 谢峤见过宋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宋锋,也是最后一次。 能培养出那样正直英勇的男子的家庭,即使不是权贵之家,但也一定是清白人家。 他们能在多年前救下宋锦,将她作为自家亲女儿来保护,将她送到崇州,但又尽心尽力的给她相一门好婚事。 他们一家,甚至在崇州的外祖家,都是良善之人。 还不等谢峤再想什么,他便听着宋锦从屋中出来,她的面色未变,只是怀中拿了些东西。 她走到谢峤旁边:“走吧。” 谢峤没问她如何,应道:“嗯。” 少女面色凝重,她怀抱着一包用粗布包裹住的东西,一路沉默的朝外面走。 离开之前还不忘把门锁上。 只是到了马车上,宋锦是还一言不发。 谢峤看出她不是故意不理人,只是在想事情,她刚刚在屋中做了什么? 宋锦抱着怀里的包裹,静静发呆。 其实里面没有什么,只有一块带着血迹的薄被,还有一封信。 这是宋锦刚刚进屋子里面,从嫁妆箱子里面最底下找到的。 这些都是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她沉默了半晌,她忽然开口,对着谢峤道:“你说,我日后还能是宋锦吗?” 谢峤迅速明白宋锦刚刚在屋子里找到了什么,定是与她的身世有关。 但其实就算是她没有找到那些东西,他也查到了她的身份。 他看着宋锦,坚定又自然:“当然。” 他真诚地看着面前有些迷茫的少女:“阿锦,你想要做谁就可以做谁,有我在,谁都不能强迫你。” “你若是想做宋锦,那便只是宋锦。” 宋锦的眼神忽然清明。 在她好像走在迷雾之中时,谢峤出现,将她从迷雾中领出,让她知道她是谁。 宋锦鼻尖有点酸。 她忽然想要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谢峤,我刚刚在屋子中找到了我爹留给我的信。” 谢峤点头,安静倾听。 宋锦平静地叙述,可是心口时不时的抽痛却出卖了她:“我爹说,他本是京都的捕快,那夜他奉命将牢中的死尸送到乱葬岗,却不想碰到了身上插着匕首的我。” “他当时吓了一跳,只觉得可惜,却不想我竟然哭了一声,他听到后便将我带回到家里,尽力医治。索性当时那把匕首没有拔出,我的心脉受损,可却没有出太多的血,勉强救下。” “我爹在京都多年,大宅子中的腌臜事也知道不少,他知晓我的身份可能有些问题,便将我送到外祖家养活。” “他本来想将我的身份隐藏住的,可他又在想日后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于是思来想去便将当时包着我的小被子留下,放在嫁妆箱里。” “所以谢峤……”宋锦声音低低:“我好像,真的是林夫人的女儿。” 这些事情谢峤早已经查到。 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宋锦说,不过今日,看起来是时候了。 谢峤道:“在你被齐王带走之后,我便让人去查你的身世,前几日已经查清,你确实是林夫人的女儿,而且她当初那样死命的报复自己的父亲,是为了给你报仇。” 宋锦呆愣:“啊?” 她其实没有想到,林夫人竟然为了她,做过那么疯狂且冒险的事。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见到过林夫人的两个儿子,她现在看起来生活的很幸福。 好像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她没有感受到林夫人任何的悲伤。 她有点伤心。 她也有点埋怨。 不想和林夫人有任何牵扯。 直到现在,宋锦听到谢峤说,林夫人在亲眼看到她被自己父亲杀死之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帮她报仇。 这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了。 听完谢峤说,宋锦有点沉默,一直回到陌安居,宋锦才做决定。 她道:“谢峤,明日我想去一趟林府,你可以陪我去吗?” 谢峤自然应下:“可以。” 只是他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宋锦今天心里有些发沉,她以为谢峤要拿出什么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于是沉默的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等他。 只见谢峤从书桌上拿过来一本册子,放到宋锦面前的矮几上。 宋锦扫了一眼,一张笑脸不自觉地板起。 那册子上面是她熟悉的“家规”两个字,连字迹都是她熟悉的,是谢峤亲手写的,和春榴巷那本没有什么区别。 宋锦没翻开,只抬头皱眉看谢峤。 谢峤:“你打开看看。” 宋锦不知道他要自己看什么,家规有什么好看的,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他最好不要…… 哎哎哎??? 宋锦翻开了一页,而后“啪”的一声把册子合上。 她小脸通黄,瞪大眼睛看面前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她小声地喊:“谢峤,你是疯了吧!” 第100章 阿锦,我能听到…… 谢峤被小声骂了一下,他满脸不解:“嗯?” 疑惑道:“是阿锦不喜欢吗?” 这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 宋锦小声叨叨:“谢峤,你这不是写的家规吗,你里面画的那些好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 呵。 谢峤勾唇淡笑了下。 他完全没有所谓,只撩开袍子坐在宋锦身侧。 他伸臂环抱着她,将她轻而易举地拢在怀里,他带着少女的手,将那本册子翻开。 第一页便是在马车中的一幕。 宋锦紧张的竖直了脊背,那天在马车上的记忆,她一回忆起来便下意识地将腿并上。 更不要提谢峤在她背后轻轻呼吸。 他的胸膛时不时的不经意地贴到她的脊背。 宋锦的脸瞬间红温。 她挪开眼神:“那个……你别看了……” “嗯?怎么不继续呢?”谢峤更加不解,他又将图册慢慢地翻了一页,“阿锦之前不是想要一个可以和你一起看图的夫君吗?” 宋锦愣住。 她隐隐觉得不对,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谢峤也没有再提,而是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到图册上:“你看这个。” 宋锦下意识地去看,发现第二张是在屋中的书桌旁,那男子在裙底下…… 宋锦都不敢看。 她觉得这些图有些熟悉。 谢峤又不管不顾的翻到第三页。 这次是在床榻上,半遮半掩的床帐后面,只能隐约的看到一个身量纤长的的男子。 宋锦下意识地仔细去看了一眼,发现在男子的身下,有一截洁白纤细的脖子…… 宋锦脸跟喝了酒一样。 救命。 她hi是不是太久都没有看这些图册了,怎么才到这种程度就已经脸红了! 不对。 不对不对。 好像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和谢峤看。 这个场面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发现宋锦不专心,谢峤低声道:“阿锦,专心。” 宋锦:“哦。” 可是她应完就觉得不对。 他怎么一副老夫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看什么典籍。 他怎么连看春宫都是这副禁欲的表情啊! 宋锦思绪乱飞,最后也渐渐地被那本图册给吸引过去。 她发誓,这是她看到过的最厉害的图册! 之前的那些跟手里的这个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这个图册没有几页,便结束了。 待翻到最后一页,宋锦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却被谢峤抓个正着:“怎么,阿锦是不喜欢?” 宋锦不说话。 谢峤:“这些都是阿锦喜欢的动作,所以……” 宋锦疯了。 她回头伸手摁住谢峤的唇:“你你你,你别说啦!” 宋锦的手心温热。 谢峤一双凤眼看着她,然后轻轻地在她的掌心亲了一下。 冰凉的唇贴上,宋锦眼睛睁大。 愣了一瞬之后,她一下子把手收回来。 宋锦不吭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峤就和之前在春榴巷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他一天到晚想的,感觉比她脑子里的还有颜色。 见宋锦不理他,谢峤伸手,将宋锦的脸挪过来一点,自己倾身,亲亲她温软的唇:“阿锦,怎么了?” 宋锦摇头,在亲吻的间隙中回答:“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图画的还挺好的。” “嗯。”谢峤在宋锦的嘴角蹭蹭,“我也没想到,我画这些图竟然颇有造诣。” 嗯? 嗯嗯? 宋锦一把将谢峤推开,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是说这些图是你画的?!” 谢峤被推远,眉头不自觉地皱皱:“是的,而且前面的那些动作,都是我们试过的,阿锦最喜欢的?” 宋锦? 宋锦??? 难怪她觉得眼熟。 难怪她上来就觉得不对! 合着这册子的男女主角,是他们啊……! 宋锦的脸变成一只皱巴巴的小猫。 超过。 这太超过了! 宋锦瞪着谢峤,想骂骂不出来。 谢峤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他伸手将宋锦揽在怀里,接着道:“后面那几张是我自己画的,我想或许阿锦你会喜欢,日后我们可以试一试。” 宋锦! 宋锦:“谁要试!” 谢峤不惹她生气,只是低声道:“是我要试,跟阿锦无关的,是阿锦被我给带坏了。” 宋锦点头,重重点头:“所以,你这几日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是在*画这个?” 宋锦以为他在看邸报,那东西无聊又沉闷,宋锦看两眼就觉得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往书桌旁边凑过。 没想到谢峤根本就没看什么邸报。 他在这画春宫图! “嗯,陛下让我安心静养。”谢峤亲在宋锦的脸颊上,“阿锦,你想要试试接下来的几个动作嘛?” “你可以嘛?”宋锦皱眉:“你还在受伤。”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也不是什么受不受伤的事! 谢峤揽住她的腰,一个施力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宋锦的腿自然而然地盘在谢峤的腰上。 谢峤倾身亲上宋锦的唇,轻轻地勾引:“阿锦,可以做吗?” 宋锦浑身发软。 这是第一次谢峤真真切切地跟宋锦求欢。 之前他都是勾的宋锦情不自禁,这样露骨又真心的话,是他第一次说。 也是宋锦第一次听到。 霎时间,那个高高在上在云端,像是谪仙一般禁欲的谢峤,完全跌入红尘。 宋锦没出声,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谢峤继续低声勾引:“阿锦,若是你答应我,我一会儿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宋锦愣下:“是关于我的身世?” 谢峤摇头:“不是,是关于我的。” 宋锦抿抿唇。 要是关于谢峤的,她倒真的挺想知道。 款钱给宋锦不忍心拒绝他。 而且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也想做一些刺激的。 可是刚刚那几个动作好大胆,她觉得太耗费体力,她就想做一些简简单单的。 她躲着谢峤的亲吻:“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谢峤声音喑哑:“你说。” 宋锦认真道:“明天我要去林府,所以一会儿就简简单单的。” 谢峤:“嗯,那些新动作我们之后再试。” 宋锦:“就一次。” 谢峤沉默一瞬:“我尽量。” “还有就是……”宋锦意意思思的:“我们今天这样,但是我还是没有做好决定,你不要多想。” 谢峤:“我不会多想,所有的事情,等你明日从林府出来再说。” 宋锦心下一软,嗯嗯两声。 而后她身子一轻,被谢峤抱到床榻上。 此时不过是下午,日头正足,可是床帐放下之后,整个床榻内只剩下丝丝光亮。 陌安居中安静,谢峤的房间中更是安静。 可就在这安静中,能听到少女的嘤咛声,直到天都已经擦黑,里面才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温柔缱绻,又带了些欲。 他道:“阿锦,之前在春榴巷的时候,我能听到你的心声。” 第101章 她没有被放弃。 宋锦脸蛋红红,本来正被谢峤抱在怀里细细喘息,可一听他的话,原本都已经迷蒙的神智顿时清醒不少。 心声? 什么心声? 他这是什么意思? 宋锦回身,一双杏眼里面有些不解:“嗯?” 怀中的少女脸颊还带着红晕,谢峤没忍住,微凉的薄唇又在她的脸颊上印了印。 “阿锦,自从在春榴巷你我同床共枕之后,我就能听到你的心声。” “你悄悄地偷看春宫图,还有其他的一些,我都能听到。” 宋锦僵在原地。 救命。 所以说那个时候谢峤就知道了她心中的话。 他能听到那些春宫图,那自然也能听到…… 她夸琴师的身段。 她馋猎户的腰了? 啊啊啊! 救命啊! 宋锦蜷在她的怀里,默默地将自己脸埋起来。 却听到谢峤贴着她的耳边继续道:“刚开始我只能在床榻上听到,后来会带京都之后,我一近你身,便可以听到了。” 宋锦不敢瞎想。 万一被谢峤听见怎么办。 他现在像是只大灰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都怕一个惹他不高兴就会被吃掉。 谢峤听着怀中的少女呼吸声都放低了不少,猜到她在想什么:“只不过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何,就再也听不到了。” 宋锦松了一口气。 她倒是不觉得谢峤会骗人,既然他说听不到了,那就真的是听不到了。 她这才开口:“不过能听到别人的心声,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 谢峤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他摇头:“我也不知。” 宋锦实在是太累了,她眼睛都睁不开。 脑袋也有些发沉。 她又不傻,才不要提之前那些事。 他说不定都忘了。 她翻了个身,在谢峤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下:“天下的奇怪事可真多,我得睡了,明日……” 明日还得去林府呢。 谢峤坦白的时候还有些忐忑,阿锦知道他能听到她的心声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卑鄙小人,会不会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说。 甚至到现在他也不是全盘托出。 可是宋锦好像对这件事没有那么深究。 谢峤眉间微敛:她是不计较,还是根本不在意? 宋锦一夜好眠,因为没有吃晚饭便直接睡下,她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 宋锦在谢峤的怀里动了动。 谢峤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迷蒙:“怎么了?” 宋锦:“有点饿了。” “嗯。”谢峤闭着眼,胡乱的在宋锦的发顶上亲了一下:“我让他们备饭。” 宋锦在床榻上蹭了两下,听着谢峤到外面交代了两句,而后被返身回来的谢峤抱起身,到后面泡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备好。 宋锦和谢峤一起坐在厅里吃早饭。 他们穿戴整齐,吃完饭之后就准备去林府了。 谢峤简单的吃了点粥便放下筷子,淡声问:“阿锦,不管你是谁,想要做谁便做谁。” 宋锦点头。 谢府离林府不算远,还没等宋锦在马车上休息够,外面的车夫就停下车。 宋锦抿唇,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她仰头看着“林府”两个字,手里面拿着的是那天从宋家院子里带出来的小包裹。 谢峤站在他身侧,看着少女要进去,他问道:“我是在外面等你,还是跟你一起进去?” 他平淡的话语中带了点期待。 别人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想光明正大的站在宋锦的身旁。 宋锦想了下,最后道:“你跟我进去吧。” 谢峤淡淡勾唇:“好。” 宋锦带着谢峤走到林府门前,她轻轻地敲门,对门房说:“麻烦通报一下,我要见林夫人。” 门房不知道宋锦的身份,可他还是认识宋锦的:“宋掌柜稍等,我马上进去通报。” 宋锦退回到谢峤身旁,谢峤低声:“你紧张吗?” 宋锦摇头:“我不紧张的。” 还不等再说第二句话,林府的大门打开,春杏一路小跑过来,见到宋锦时万分激动。 她忍着哽咽,对宋锦道:“姑娘,你来了。” 天知道前些日子夫人被带回来之后,便与她说了宋锦的身份。 春杏没想到宋锦真的是小姐! 宋锦点点头,从春杏的称呼上便已经知道林夫人肯定是和她说了自己的身份。 宋锦道:“嗯,我想见林夫人。” “好好,夫人就在屋子里等姑娘呢,姑娘随我来就好!” 春杏带着宋锦和谢峤进府,在快要进入内院之前,谢峤停下脚步,道:“阿锦,我在此处等你。” 宋锦明白谢峤什么意思,她道:“好。” 随即她跟着春杏往内宅走,谢峤就留在外院的小亭子处稍坐。 宋锦到内院的时候,林夫人正在厅中等她。 在看见宋锦之前,林夫人还非常淡定,可在见到宋锦的瞬间,林夫人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 她眼圈通红,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 最后在拉住她之前,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她嗓音有些酸涩,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叫宋锦,最后只道:“你来了?” 宋锦:“嗯,林夫人,我想来见见你。” 听到“林夫人”这三个字,陆鸢心里凉了半截,可是她迅速地劝自己,毕竟宋锦还想着来见她,应当不是想要与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林夫人赶紧道:“小锦你坐。” 整个房间只剩下宋锦和林夫人两个人,春杏也已经退下,让她们两个说话。 宋锦点头:“好。” 她坐到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摆的果茶和糕点。 林夫人有点局促:“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是看你上次应当喜欢这个茶的。” 宋锦也没有推辞:“多谢。” 她浅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而后将手里面的小包袱拿出来,递给林夫人:“我想,这应该是你。” 林夫人不知道是什么,她伸手将小包袱接过来打开,在看见那个包被的时候,呼吸一滞! 她永远都不忘不了! 她女儿,她刚刚出生的女儿,就是被包裹在这个小被子里! 这被子是她一阵一线缝出来的! 也是她亲眼看着,她的女儿在这个小被子中,被刺杀的! 那一幕她永远都忘不了。 甚至现在这个被子上,还有一丝陈旧的,已经发黑的血迹。 林夫人将小被子抱在怀里,她压抑着喉头的哽咽,有些恳求道:“小锦,我能叫你一声小舒吗?” 宋锦顿了顿。 其实她对林夫人的柑橘很复杂,这些年她虽然一直都以为自己有母亲,可是母亲待她却并不亲近,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她要是被养在父母的身边,会不会好一些。 因为没有接触,所以她对自己的娘很陌生。 直到之前她见到林夫人的时候,竟然偷偷地想过,她要是自己的娘,会是什么样。 她发誓她只是想想,她知道自己有娘亲,她只是偷偷想想。 甚至直到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时候,提到她娘,她还是觉得那个陌生的娘亲是她的娘。 对于林夫人,她怎么说呢…… 她说不好心中是什么感觉。 刚开始知道自己小时候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陌生和排斥。 她的外祖父很好,一直将她带大,那才是她的亲人。 她的父母哥哥虽然跟她不熟,可是早就为她打算好了一切。 那才是她的家人。 但在听到林夫人跟她说她的身世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生气。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掉,却无动于衷,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伤心,甚至她现在过得还很幸福。 她有些不开心。 直到她听到谢峤与她说,林夫人拼尽全力帮她报了仇,甚至如果没有林老爷,她可能早就因为要替她报仇而死掉。 宋锦那时忽然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觉得,那样小小的自己,也不是被轻易的被放弃掉。 宋锦轻轻叹了口气:“嗯,你叫吧。” 第102章 他们可以慢慢试。 已经到了春末,林府中的花已经开了不少,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股馨香的味道。 林夫人浅浅的轻轻地叫:“小舒。” 宋锦:“嗯。” 林夫人心中塌软掉一块。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她的女儿还在,一定是又漂亮又乖巧还很聪明。 若不是因为那场病,她的父亲时砚,应当是那年的状元。 可是却没想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陆鸢无数次的想过,若是那年时砚没有生病,他去顺利参加了科举,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草草就被人害死。 她和小舒,兴许就不会被人所害。 可是没有如果。 上天眷顾,他们的小舒还在,多年来的梦魇终于破开一道曙光。 林夫人眼圈通红,面前的少女身上拥有着所有她对于女儿的想象。 宋锦的面容三分像时砚,三分像她。 但更多的,是像宋锦自己。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宋锦是怎么长大的,她竟然长得这般好。 就算她不知道宋锦是她女儿,她依旧会喜欢这个少女。 宋锦在心里默默念了一下“时小舒”这三个字,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林夫人,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名字……” “他们叫林逸舒和林昊舒,是根据你的名字来的。”林夫人真诚地看着宋锦:“小锦,我没有一日忘记过你。” 宋锦之前还有些难受,可是在听到林夫人这么说的那一刻,她心中的那些委屈和难过一下子消失。 她可以接受命运的磨难,只要她未曾被放弃。 宋锦抿抿唇,看着面前眼中含泪的林夫人。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 宋锦看着面前的人,陌生又带着些熟悉。 她之前就对林夫人很有好感,她也想变成那样的女子。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竟然还和林夫人有这样一层缘分在。 宋锦坐在林夫人的面前,她安静乖巧的坐在那里,两个人之前隔了一张不算大的石桌,明明是母女,可是却没有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亲昵。 林夫人心中难受,她想问问宋锦这么多年是不是过得还好。 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却不敢问。 好像一问,那些好不容易被她遗忘的日日夜夜又会被重新提及。 林夫人在商场已经多年,很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如今面对着宋锦,却带着迷茫和谨慎。 她不知道这些年她的女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她,可是却怕她不要。 犹豫许久,她终于道:“小舒,你想要我怎么叫你比较习惯?” 宋锦想了下:“还是叫我小锦吧。” “嗯,好。”林夫人哑着喉间的不舍得。 她还是想叫小舒。 不然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可是她知道,中间分别的那些时间是存在的,她可以弥补,可是不能抹杀。 或许在她被亲自的亲外祖父“杀掉”的时候,不成为时小舒,是她的命运,也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林夫人看着宋锦:“小锦,我名下的产业与你林伯父的是分开的,我有一个想法,我想要将我名下的产业全部给你。” 林夫人的全部产业? 宋锦愣在当场,她有点不明白林夫人的意思,只是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好像是补偿。 补偿…… 宋锦认真看着林夫人,这是她从进来开始,第一次与林夫人对视。 少女声音轻轻,没有半分怨怼,也没有半分贪欲,她道:“林夫人,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你不必因为愧疚而补偿我什么。” “我的父母很好,他们虽然远在京都不怎么与我见面,可他们却是因为害怕我的身份给我带来杀身之祸,所以才将我送到外祖家。” “他们在离开之前还给我安排好了婚事,让我哥哥把我带回到京都成婚,在崇州的这些年,外祖也对我很好,外祖母虽然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外祖父认真的将我带大,教我识字识礼,他们都对我很好,还给我留了嫁妆,我不缺钱的。” “你不必因为愧疚而补偿我,而且……”宋锦淡淡道:“我也不想因为这些钱和大公子和二公子产生矛盾。” “不不不,小锦你误会了!”林夫人手忙脚乱的解释,“你放心,他们兄弟两个不会如何,他们从出生那一天起就知道有你这个姐姐,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你想要与他们说,他们不会如何!” “我对你好也不是对你的补偿,而是真的想给你!”林夫人有点害怕惹宋锦生气,害怕宋锦一生气就会离开,跑到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管不了其他,伸手抓住了宋锦,声音恳切:“小锦,我真的不是补偿你,我只是很想你,想要把我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林夫人抓住宋锦的手,迟迟不肯放。 宋锦看着她们交叠的手掌,心底的某个地方蓦地热了起来。 小的时候她一直很懂事。 可是再懂事,她也会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子有娘疼,在晚饭的时候,她们的娘就会到巷子口叫那些孩子们回去。 她们会领着小孩子们的手,拍拍他们身上沾着的灰,或笑或骂,带着他们回家。 可是宋锦很乖。 而且外祖父外祖母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宋锦不想让他们太累,所以每天她都按时回家吃饭,不用别人叫,身上的衣服也是最干净的,甚至还没几岁,她就已经开始做力所能及的活了。 外祖父外祖母对她很好,在春榴巷她从未有什么寄人篱下的感觉,她只是单纯的心疼两位老人。 她很乖,很乖很乖。 可是她有时候也在想,若是娘在她身边,她是不是也能外面撒泼打滚,也会有人到时间就会拉着她回家吃饭,帮她把脏掉的衣裙换下,给她梳好看的辫子。 在与宋母为数不多的见两次面中,宋母其实从未与宋锦亲近。 宋锦也有点陌生。 可是她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牵过她娘的手。 那手肉肉的,可是手掌上却带着些薄茧。 一看就是在家中干活的。 和林夫人的不一样。 她的手细腻柔软,一看就是娇养过的。 她握在自己的手上,比那次宋锦偷偷牵过的手不一样。 和她小的时候,偷偷在被窝里想过的那双手一样。 可宋锦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来。 对于林夫人是她亲娘的事,她觉得不真实。 宋锦的手一动,林夫人心中一凛。 她悻悻地将手收回去,低声道:“小锦,我理解你不想认我,我的确欠你很多……” “不,我没有不想认你。” 窗外的春风卷着画像往厅中吹,甚至摆在花厅中的花也跟着风在荡。 宋锦看着那盆花,淡淡道:“你已经为了我做了很多了,我也没有怨你,毕竟你并没有放弃我,只是觉得我死了,然后为了报仇做了那么多。”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可是……”林夫人眼中终于还是溢出了眼泪:“可是我背叛了你,背叛了你爹。在报仇之后我应该随你们而去,可是我另外成亲,还有了其他的孩子。” 这是她藏在心底,跟谁都不敢说的秘密。 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幸福,像是偷来的。 就算是她与林老爷无话不谈,但这件事她也从未说过。 宋锦呆住。 她没想到林夫人会这么想。 她承认,她是在之前的时候看着林夫人那么幸福偷偷地埋怨过,可是她现在便不会那么想了。 “林夫人,你不应该这么想的。”这次,换成宋锦主动去抓林夫人的手。 林夫人看着搭在自己手,她反手将宋锦握住。 而后听着少女坚定道:“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而且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同样的,你也不应该放弃你自己。” 林夫人眼中的泪滴在她们交叠的手上,烫的宋锦的心惊了一下。 宋锦抿抿唇:“所以我没有觉得,你现在的幸福,有些对不起谁。” “我相信……时先生也会这么想的。” 林夫人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哭泣,眼前渐渐浮起了时砚的那张脸。 就像是时砚在林夫人面前,与林夫人说同样的话。 林夫人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先夫。 林夫人喃喃道:“小锦,你和你父亲很像。” 宋锦:“嗯?” 林夫人的眼泪已经收起,她的唇角浮起一丝浅笑,像是回到她少女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算是我乘人之危,你父亲因病没有参加科举,他没钱回乡,我便提出要成亲。” “我原本以为他失去了这次机会会很懊恼,却不想他倒是很看得开,每日跟我一起出摊挣钱照顾我娘,后来我问他,错过这个机会会伤心吗?他说不会,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就算是他这辈子不能参加科举,他也能好好的过日子,跟着我摆摊,或者是他去做夫子,都不会饿到我们娘儿俩。” 林夫人淡笑:“他是一个心胸很宽广的人,他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生活的方式,从来不自怨自艾,也没有悲观自负。” 这是宋锦第一次听到自己亲生父亲的事。 她听着,并不觉得烦躁,也不排斥,甚至觉得那个与她从未同时出现在一起的人,像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林老爷已经很好,能被林夫人这般夸奖的,时砚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离世的时候,也只是一个青年。 他一身青衫,满身的温润,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影子模糊,宋锦没有见过他,可是又像是见过他很多次。 宋锦问道:“那他俊俏吗?” “当然!”林夫人迅速道,眼里心里全都是夸奖:“要不然我怎么能一眼看上他!” 宋锦不语。 她忽然想到,齐王的长相也是极俊俏的。 宋锦点点头:“我相信的。” 话说到这,她们只见刚刚那些沉闷也消失了一些,林夫人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问道:“小锦,你今日不是自己来的?你与那个谢家家主谢峤是什么关系?我听说你是他的义妹?” 宋锦抿抿唇:“是义妹,但也不仅仅是义妹……” 林夫人只查到了这里,更多的她还没有去查。 宋锦也没有打算瞒着林夫人:“他不仅是我的义兄,也算是我的前夫。” “前夫?!”林夫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个。 她只知道宋锦之前在崇州的时候嫁过人,只是那个人没过多久便死掉,宋锦这才只身一人到京都来寻亲。 却没想到她的前夫竟然是谢峤。 宋锦简单地将之前的事与林夫人讲了下,不过现在她和谢峤的关系,她并没有说。 “原来是这样,你们也算是有缘分。”林夫人眉头略皱。 她没想到宋锦竟然还有这般的姻缘。 她曾经想过,她要把宋锦给认回来,然后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凭她在京都的地位,给宋锦找一门好亲事算得上是轻而易举。 只是现在若是中间夹着一个谢峤…… 林夫人有点犯难,她浅浅试探:“小锦,那你日后还想与谢峤再续前缘吗?” 宋锦没有犹豫,她干脆点头:“我想的。” 林夫人眉头皱起:“小锦,虽家中不缺钱,但毕竟只是商贾之家,谢峤身份贵重,他是太傅,又是谢家家主,你嫁入谢家之后,就要面对谢家一大家子,你的担子会很重,谢家是谢家,定有许多家规……” 林夫人认真道:“小锦,你不必为什么那些从一而终的破道理束缚,既然你们没有之前的婚约是阴差阳错,你们现在便没有什么关系,你自然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我都知道的,我也没有被束缚,我是真的喜欢他。”宋锦声音淡淡,却十分清楚:“我喜欢他,所以想跟他成婚,那些事情我都知道的,他说我与他成婚之后,他不会阻拦我去做任何事,甚至他可以不做谢家家主。” 林夫人万没有想到谢峤会如此。 不过她猛地回忆起之前,谢峤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将小锦带出来。 或许他的确是真心。 “那若是日后他……”林夫人依旧担心。 宋锦接着道:“你放心,若是日后我与他日子过得不好,那我便与他分开,我能离开一次,就能离开第二次。” 她坚定道:“不管如何,我都会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心。” 林夫人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由衷地觉得,她的女儿真的很好。 她坚强又善良,失去了很多,又收获了很多,她聪慧敏锐又果敢。 她不管在哪里,跟谁在一起,都会过得很好。 林夫人由衷地相信,宋锦说的是真话。 她不敢想,若是宋锦养在自己的身边,她带着对家中的恨,会不会把宋锦养成这样。 可是她却又有信心。 这个小姑娘,她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小姑娘。 林夫人舒了口气:“小锦,你想要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我会在背后支持你。” 宋锦点点头,她终于放松的笑了一下。 她道:“我虽然会认你,但是我还不想改口,我日后也依旧想要做宋锦。” 林夫人早已经想到:“好。”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逼宋锦认她,也没有想要她离开宋家,成为她的女儿。 她只想要宋锦开心。 只要宋锦开心,她做什么都可以。 宋锦继续道:“我也不想要你名下的资产,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要你帮我。” 林夫人:“嗯?” 宋锦乖巧的脸蛋上带着一点点小小的野心:“我想要学着做生意,我想要让我的糕点铺子成为京都里最好的糕点铺子。” 林夫人愣住了一下,而后她自豪的仰起头,满眼欣赏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隐约间,她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好。”林夫人一口应下:“我教你。” 宋锦笑眼弯弯,刚刚进门时的局促和紧张消失不少,她依旧是宋锦。 她没有失去什么,而是得到了更多。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心间。 那里有一个伤疤,是她这辈子都消失不掉的。 可是很神奇。 这道伤疤是她的亲外祖父亲手留下的,可是却也是她的外祖父给她一点一点,慢慢地养好的。 那些她不知道的时光里,有人想要害她,可也有人在拼命地保护她。 她很坚强,也很幸运。 谢峤在林府的外院等着,不到一个时辰,他便见着宋锦从内院出来。 春杏将她送出内院,在见到谢峤之后,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谢峤迎上去。 他看着宋锦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分的神情,甚至她的情绪还不错,比进去之前要好很多。 谢峤淡漠的眼光中带了些情绪:“说完了?” 宋锦:“说完了,我们回去吧。” 谢峤扬唇:“好,我们回家。” 马车一直等在林府外面,他们一上马车,便朝着谢府而去。 谢峤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垂眸,有些犹豫。 他第一次这般犹豫。 他想问宋锦,既然她已经解决完林府的事,那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些答复。 可她今日这般愉悦,他若是现在问,会不会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可没想到宋锦却主动提出来。 少女仰头看着谢峤,她的眼神亮亮,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谢峤,之前的事情,我有决定了。” 谢峤的嘴角扬起,贴近面前的少女。 他低声:“嗯?” 宋锦眨巴眨巴眼:“首先,我确定一件事。” 谢峤弯唇:“嗯?” 宋锦倾身,在他的脸旁边啾了一下:“我喜欢你,只喜欢你,只想跟你一个人睡。” “嗯。”谢峤被哄得整个人都像飘起来。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可是在宋锦亲口说出来之前,他心中竟然有些紧张。 他谢峤,平日里都是淡漠,没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情绪,甚至,他只给过别人自己的决定。 可是这一次。 他紧张了。 宋锦看着面前眉梢眼角都飞起来的谢峤,她一想到一会儿自己要说什么,便有点紧张。 她忽然想到昨天晚上谢峤跟她说的事。 她决定先试试。 她在心里猛喊。 【先不成亲!】 【我们先不成亲!】 她观察着谢峤的表情,发现什么都没变。 他应当是真的听不见她的心声了。 而后她猛猛地,又在谢峤的唇边啾了几口。 谢峤被她亲的起了反应,他伸手将宋锦抱在自己的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宋锦的腿窝感觉有东西在顶着,而且越顶越硬,她才拍拍谢峤的心口:“等,等等!” 谢峤粗喘着,抬手抹掉宋锦唇上的印迹。 他轻声道:“我们回去做。” “不,不是……”宋锦把脸埋在他的脖颈,“我想说,我虽然喜欢你,但是我们先不成亲。” 谢峤愣住。 甚至有些偃旗息鼓。 他紧紧掐着宋锦纤细的腰身,声音危险:“阿锦,你在说什么?” 宋锦在他的腿上扭了两下,感觉他的下身又起来了之后,才坏心眼的接着道:“我说,我们先不成亲,我想先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等我做完了之后,我们再成亲。” “你想做的事?”谢峤又不傻:“你想开糕点铺子,我不会拦你,但这与我们成婚有什么关系?” 宋锦沉默了一会儿。 她低头,小鸟啄一般在他的脖子上亲:“我想要跟林夫人学着做生意,我想要变成她那样的人,然后再跟你成亲。” 这样,她就永远都有离开的权力。 谢峤没说话。 他顿在原地,只有戳着宋锦的东西在变化。 谢峤忍耐着,他动了动,听着宋锦也难耐的轻哼,他才问:“你忍心吗?” 宋锦咬紧牙:“你可以偷偷来。你不是说如果我嫁人都不介意偷偷来找我吗?怎么?现在这点要求都忍不了?” 没有听到谢峤的回答。 宋锦不明白谢峤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怕死的蹭了蹭:“可以吗?” 谢峤的声音传来,带了些咬牙切齿:“多久?” 宋锦松口气:“最多两年。” 谢峤将宋锦的腰搂紧,手划到她的裙摆下面,揉捏她的腿根:“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宋锦:“嗯?” 谢峤咬住她的耳垂:“欲求不满的鳏夫可是非常没有理智的,阿锦你要多担待些。” 闷哼一声,脑袋被揉的有些空白。 待他完全进入之后,她才轻声地发出疑惑。 宋锦:“嗯?” 宋锦:“嗯嗯嗯???” -- 两年后,京都最热闹的东大街中人来人往,大家围站在一座马上准备开业的楼阁前站着。 “听说这点心铺的老板是林夫人之前养在老家的女儿,看来这命还是得要好哎。” “你可别这么说,这掌柜的原本是在菱角巷开糕点铺子的,她那糕点做的好吃又实惠,在这东大街开店可是人家自己的能耐。” “你别说,这掌柜的长得也好,若不是她说她已经定亲了,我都要跟她提亲了!” “就你?人家掌柜的能看得上你,你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 围在门口的人说说笑笑着,随着一阵鞭炮响,一身淡色锦裙的女子从楼中出来。 她头上规矩的梳着时兴的发髻,上面簪着珍珠和小朵的鲜花,十分娇艳。 众人都看得呆了。 宋锦走到门口,朝大家笑着。 见着已经围得人山人海,她站在门口,听着小二大声道:“吉时已到,请掌柜的揭牌迎客!” 宋锦走到红绸前,另一边站着有些局促地雀儿,她们一人拉着一根垂下来的带子,而后轻轻一扬。 “喜铺”两个字在牌匾上出现。 周围一圈圈的恭喜声传来。 宋锦扬声道:“诸位,今日是我们喜铺开业,里面已经给诸位准备了许多新品可以免费品尝,请大*家进店品尝!” “好!” “好好好!” “多谢掌柜的!” 宋锦说完,她笑着侧到一旁,看着那群顾客往店里面进。 不过短短两年,宋锦已经完全不是少女的模样,她沉稳了不少,也长大了不少。 雀儿凑到宋锦旁边,她的鼻子有点酸:“小锦姐,我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宋锦点头:“我也没想到。” 原本只是两个在摊子上做馒头少女的畅想,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真的成了真。 宋锦拉着雀儿的手往店里走:“我们去招呼客人吧。” 雀儿也没有之前的怯懦。 成长的,也不只有宋锦一个人。 雀儿:“好。” 因着开业,喜铺直到很晚才关店。 宋锦乘着马车回去之后灯已经灭了很多。 宋锦如今住的地方是她自己买的一个院子,这个院子不大也不小,有两个分院。 她住一处,雀儿住一处。 她又将小萝从谢家调出来帮她管家里,又找了几个丫头和护院。 已经俨然是一副掌柜架势。 宋锦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吩咐过不必等她回来,于是此时院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小萝也在给她准备好洗漱的热水之后,回到偏房。 宋锦刚一推开门,她的细腰便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揽住。 宋锦没有挣扎,也没有惊呼。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只拍了拍那个手臂:“谢峤,你勒的太紧啦。” 接着月光,谢峤的脸显露出来。 这两年他的脸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气质更成熟了一些。 他不发一言,将宋锦打横抱起走到床榻上。 宋锦顺势搂住谢峤的脖颈,小声道:“今夜能不能只来一次,我今天有些累了。” 谢峤:“我尽量。” 宋锦无奈的叹气。 这两年她是完完全全的理解,谢峤的那句“欲求不满的鳏夫”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拖着他的人是她。 她就只能咬牙忍住。 床帐晃荡,月光悄悄地溜进屋中,在听到一声声喑哑的娇喘之后,也不好意思的藏起。 不过春日,窗外便是落花簌簌。 春水涟漪,花瓣落在池水中,却被花朵上落下的露水砸散。 只能无依无靠的飘荡。 最后终于停靠在一处,被湖水打湿,洇成红色。 宋锦面色潮红的躺在谢峤的臂弯中,她细细喘息,而谢峤却精神抖擞。 宋锦回忆了一下今夜的姿势,是她没见过的。 宋锦哑着声音:“今夜的姿势,又是你新想的?” 谢峤没有否认:“我说过,我对此很有造诣。” 宋锦信的。 她是真的信的。 这两年间,他们虽然没有成婚,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落下,甚至她的这间屋子里面,也有一半是谢峤的东西。 他往日来的时候,就住在此处。 不过两年,那本他亲自撰画的“家规”已经填了不少新的姿势,她上次翻看的时候,那册子已经快要画不下。 宋锦想到这,都有些怕。 谢峤他每次想到新动作,都要拉着她试一试。 这也无妨,可他却一直都带着一股弃夫的怨气,那可就有些要命。 就像刚刚,他虽然真的只有一次。 可是却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深,都要狠,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一样。 宋锦枕着他的胳膊,看着面前的男子。 没有错。 他们睡了两年,她依旧没有睡腻。 他的腰身和脸蛋依旧是她喜欢的样子。 宋锦在谢峤的胳膊上蹭了蹭:“谢峤,我们是不是……” 谢峤倾身吻了下宋锦的额头:“明日我来提亲。” 宋锦这次没有拒绝:“嗯。” 听到少女的回应,谢峤勾唇,眼角的怨气消散,他将宋锦重新搂住,在她的耳边轻声询问:“那我们再试试另外一个动作?” 宋锦惊恐的夹紧腿:“不,不要了吧。” 谢峤淡淡“嗯”了一声,而后温柔的将宋锦抱起:“好,听夫人的。” 无妨的。 反正他们日后有很多日日夜夜。 他又准备了一个新的册子,里面有很多空页。 他们可以慢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