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处长卢逸轩连忙站起:
“司令,周俊部虽然号称一个军,可驻扎宜昌之后并没有补充缺员,全军仅有一万两千余官兵,而且分散驻扎在长江沿岸六个县,加上周俊占据宜昌之后骄傲自负横征暴敛,治军不严军纪涣散,军中作风奢侈贪墨成风,各级官长不是忙着做生意,就是忙着寻花问柳成家纳妾,根本顶不住两个旅的鄂军和陈宦一个师的湘军夹击啊!何况豫西南的张钫部两个团一直占据着宜昌北面的老河口,如果张钫真的背叛国民党投靠了袁世凯,恐怕周俊部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政治处长万连峰随即站起:“司令,逸轩兄所言确实,情况万分紧急,想必我们设立在川鄂地区的各个情报站,很快就会发来更为详细的报告,如果不支援周俊部,恐怕重庆也会跟着陷入外军之手。”
萧益民示意大家坐下,望向一脸平静的包季卿问道:“参谋长的意见如何?”
包季卿放下茶杯:“周俊部被赶出宜昌是迟早的事,既然周俊等人愿意投靠胡景伊,我们就没有帮助他们的义务,第一军被打败打散更符合我们的利益。正如司令所言,像周俊这样自恃其高却又目光短浅的川军元老,迟早会被历史淘汰,所以我认为,周俊等人既然无可救药,还不如让他早点儿失败为好,相信早已投靠袁大帅的督军胡景伊想的和我们差不多,他绝不会给战败的周俊等人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虽然可能在短期内失去重庆,甚至失去自流井的富裕税收,但对我们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这些事情应该让省政府和议会去头疼,那群夸夸其谈的文官们最近有些不像话,让他们遭受点打击也是必要的。”
“参谋长,真的让袁世凯的大军入川啊?川军各师将士们会怎么想啊?”卢逸轩着急地问道。
包季卿冷哼一声:
“他们怎么想关我们何事?逸轩,是不是你家在重庆,就影响你的判断力了?川军的情况你也熟悉,除了我们边军和五个陆军师之外,各地都在这两年间,发疯似地组建各自的守备部队和保安部队,除了川北和川西七个县的保安部队之外,其他有几个是服从我们司令领导?现在好了,正是个大浪淘沙的好机会,有什么好心疼的?”
卢逸轩等人彻底傻了,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唯有副官长郑长泽恍然大悟之后拿出从未离身的笔记本,将心得体会一一记下。
萧益民站起来,下达完紧急开会的命令,便吩咐侍卫长吴三去通知钟颖、祁洛等将军赶赴司令部出席会议。
一个小时后,直属各团团长团副、醉眼蒙松的钟颖和祁洛等人全部赶到边军司令部会议室,围坐在长方形的会议桌周围,紧盯墙上悬挂的硕大地图,倾听参谋长包季卿的讲解。
包季卿简要介绍川军的形势和各部的政治立场,随即把驻扎宜昌和川东地区的周俊第一军各部的危局详细说明,不等大家好好消化,包季卿的指挥棒已经指向了川北与汉中交界处:“……根据最新情报,驻扎汉中的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已经下达了备战命令,我们估计,最迟在春节之后,该旅就南下威逼成都。对此,我和司令的初步意见是,只要他敢来,就不让他回去了。”
会议室响起一片欢呼,年轻的将领们激动得双拳紧握,钟颖和祁洛两人惊愕过后绽放笑容,所有人都知道,蓄势已久的萧益民和边军数万将士,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大干一场了。
包季卿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摸样,等大家安静下来,包季卿的指挥棒徐徐滑向南面的叙府,最后落在川滇边境一线:
“这个地方目前最安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地方,滇军与我们水火不容,至今仍有四千五百余名滇军俘虏被我们关押着,为我们修桥铺路开荒种地,云南各界每提起这事,就会说出‘耻辱’二字,滇军各部更是恨不得再和我们打一仗,如今这个机会来了,为了霸占富裕的四川,进而一举控制西南三省,袁世凯大总统肯定不会忘记对川军怀有深仇大恨的滇军,根据北京发来的情报,袁世凯最近频频接见被他软禁的前滇军统帅蔡锷,而且很可能会任命常驻湖南的陆军次长兼两湖巡察使陈宦,担任四川军务会办,与效忠袁世凯的四川督军胡景伊一起,堂而皇之地控制整个四川。下面,大家各自谈谈感受吧。”
包季卿回到萧益民身边坐下,会议进入群策群力畅所欲言的讨论时间。这一优良传统的养成,得益于司令萧益民从建军开始的坚持,如今不但在司令部形成了战前分析和战后总结的好习惯,边军基层各营连也推广开来,无论是战斗还是训练,战前分析和战后总结已经成为定例,各级官兵因此而受益无穷。
钟颖显然很不习惯这种方式,他脑子里想的就是如何报效萧益民和边军弟兄的援救之德,如何报效萧益民的知遇之恩,所以钟颖根本不管满堂将校有何看法,站起来几步走到地图前,拿起指挥棒开始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143章 未战即溃
春节期间的宜昌城没有鞭炮没有笑声,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大街小巷全都是瑟瑟发抖的平民和来去匆匆的川军官兵,细雨笼罩的码头上挤满了抢运物资准备逃回四川的文武官员和辎重兵。
城西通往四川的道路上车水马龙,马匹、牛车和挑夫络绎不绝,在官兵的鞭子和枪托驱赶下向西狂奔。
大年初七上午,荆襄镇守使黎天才率领的鄂军两个旅、新任四川军务会办陈宦率领的湘军第一师、刚被袁世凯任命为豫南镇守使的张钫率领的混成旅共三万余官兵,冒着绵绵细雨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夹击鄂西重镇宜昌,三军尚未摆开强攻架势,探马来报驻守的川军早已逃跑一空,原以为还要打上一两天的宜昌,就这样变成了不设防的城市。
担任前敌指挥的黎天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轻松地占领了宜昌,好不容易快速攻来的各部将领恼火不已,如同高高举起蓄势已久的拳头打在空气中一样,只能骂骂咧咧地率部入城,派人叫来打前锋的湘军第一混成旅长唐蟒询问。
唐蟒策马到来详细通报,黎天才等将校这才知道,驻守宜昌的川军第一军早在三路大军到来之前已经溃散,各级军官想到的不是设置防御阵地奋起抵抗,而是带着一年来巧取豪夺获得的家产和女人逃回四川,军长周俊连续枪毙了三个营长,但仍然无法制止溃逃之势,只能于昨日傍晚放弃宜昌,仓惶率部逃往重庆。
奉命断后的川军第三旅旅长和三个团长更干脆,等周俊离开之后,他们直接率领残部渡过江南,向负责南线进攻指挥的老长官陈宦投诚,摇身一变成了老长官陈宦麾下的入川主力军,在陈宦的关照下,继续当他们的旅长团长。
消息传到成都,四川督军胡景伊立刻向袁世凯致电报喜,大赞袁大总统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向新闻界通报一声,给川军将领周俊下发一张调往北京任职的命令,就迫使周俊进退失据,促使周俊麾下万余大军士气全无,闻声溃散。
北校场边军司令部里,刚收到急报的萧益民傻了好久,才无可奈何地告诉大家周俊部已经溃逃一空,川军宿将钟颖气得哇哇大叫,痛骂周俊软弱无能没有卵子,老蒋祁洛和参谋长包季卿连连摇头叹息不已,枟毅和唐五麟等猛将拍案而起,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大骂周俊给川军丢脸。
不管边军将校们怎么生气,怎么沮丧,指望周俊部还能抵挡一阵的愿望彻底落空,陈宦率领的一个师正在毫无阻拦地直驱重庆,作为总司令的萧益民必须立即总结并做出反应。
小范围的商议之后,参谋长包季卿再次走到地图前,面对愤愤不平的将校们开始分析:
“虽然我们谁也没料到周俊部败得这么窝囊,但是仍然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首先,陈宦率领一个师的湘军重新返川是个关键,如果我和司令判断不错的话,陈宦早已经在暗中联络了周俊麾下的一群将校,因为陈宦本来就是最初的四川武备学堂的老教官、老上司,川军中近半将校出自他门下,所以造成了周俊部的突然溃变。”
“没错!陈宦这孙子非常阴险,带兵打仗不行,搞阴谋诡计贪污受贿绝对是高手,当初我那顶新军副统领兼陆军小学总办的官帽子,就是陈宦这孙子离开四川前以五万块卖给我的。”
钟颖大声说出陈年往事,惹来弟兄们一阵笑声。
包季卿对打断自己的钟颖无可奈何,只好等弟兄们笑完才继续说道:
“第二个重要原因是,袁大总统在大年初一突然对外宣布,把川军第一军中将军长兼重庆镇守使周俊,调到北京军部担任要职,消息传出,对本来就面临驱逐而人心惶惶的第一军官兵绝对是个巨大打击,下级军官和当兵的看到军长有退路,而军长又要他们抵抗三面围攻的超过自己兵力三五倍的联军,他们肯定不干了,不战而逃就成了很正常的事情,何况川军第一军大多是军纪散漫的老兵痞子。”
众将校不约而同点头,包季卿拿起指挥棒,继续说道:
“现在形势变得很简单了,不出两天,已经被袁大总统任命为川军会办的陈宦就会堂而皇之的坐镇重庆,然后与督军胡景伊取得联系,向川军各部将领下达各种命令,慢慢将川军各师摆平。”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征得第五师的同意才行,大家请看……王陵基将军的第五师如今稳稳当当地坐镇内江,挡住了陈宦西进成都的所有道路,只要王陵基将军和第五师八千弟兄不让路,陈宦就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要敢硬来,就会遭到精锐的第五师和镇守川南的王键第四师的猛烈打击。”
“所以,无论是胡景伊还是陈宦,想要掌握川军各师都不可能,到头来还得看我们的脸色,我们有的是时间从容安排,诸位没有必要紧张,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包季卿放下指挥棒,回到萧益民身边坐下。
萧益民望向老将祁洛:“洛叔,恐怕你的尽快去一趟盐井,让彭措将军在滇西北给滇军制造些麻烦,带上一千支旧枪和一批弹药,再到雅安兵站领取一两百箱手榴弹,大方地送给滇西北各族反抗武装,不能让滇军安宁下来。”
“另外,我也会让王键加大支持鲁莽子的力度,让鲁莽子率领黔军攻打贵阳,不让滇军腾出手来进攻川南。只要滇军无法北上,陈宦和胡景伊就不敢动,等我们收拾了从川北南下的冯玉祥部,被赶到陕南和川北的陈树藩和刘镇华两位老哥就能毫无顾忌地围攻汉中,我们也就没有了多面受敌的危险。”
祁洛重重点头:“明早我就出发,来成都半个多月了,再不回去心里不踏实。”
钟颖连忙问道:“那我呢?我干什么?总不能让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吧?要是成都没我什么事,让我到雅安招兵练兵也好啊!”
包季卿不悦地瞪他一眼:“你急什么?先把家人安顿好再说。”
“都安顿好了,那么大一片宅子要什么有什么,还要怎么安顿?”钟颖不满地反问道。
萧益民只好详细解释:“钟大哥你等几天吧,我们已经致电袁大总统,要求任命你为我们边军副司令,司令部已经于昨日下午登报任命你为军校骑兵科主任教官,估计这几天军部的电令就会下来。”
钟颖大吃一惊:“这……这可能吗?袁大头恨不得整死我呢!”
包季卿不耐烦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袁大总统有求于我们,只要我们不配合,陈宦和胡景伊就不能再四川立足,所以他不会轻易拒绝我们的请求,何况你根本就没罪,之前也是川军将领,如今回来担任个副职有啥了不起?”
“可是,我不愿干什么军校教官,我肚子里有几滴墨水你们不知道吗?让我领兵打仗还凑合,让我教书,找错人了吧?”钟颖疑惑地望着萧益民和包季卿。